陆妍娇趴在桌子上，简直如同霜打的茄子：“嗯……”
苏昙道：“你学过？”
陆妍娇说：“学过。”
苏昙略微有些讶异：“高中的时候学的？”
“嗯。”陆妍娇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高三的时候我可喜欢数学了……”
苏昙想了想，陆妍娇上的大学并不差，如果她高中学习成绩不好的话，也不可能考上这么个学校。
“我小叔真是坏死了。”陆妍娇似乎知道苏昙在想什么，委委屈屈道，“他高二的时候骗我，说我考上大学就不管我了，我都成年了，呜呜，我都十九——”
苏昙笑道：“只要一天没工作，就得被家里管啊。”
陆妍娇扬声长叹，痛苦的补课继续了下去。
补课一直持续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陆忍冬终于大手一挥，给了她几天的假期。
陆妍娇对此感恩戴德，高兴的简直给她小叔放一串鞭炮。当然她没敢这么做，怕真放了鞭炮可能她小叔会激动之下给她又找几个家教过来。
过年前几天陆妍娇问贺竹沥要不要回家，没想到贺竹沥却答了句：“不走，就在这儿过了。”
“不回去吗？”陆妍娇其实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太好，特别是和她的父亲，因此过年这种家家庆祝的节日于她而言其实是一种煎熬。
“嗯。”贺竹沥道。
陆妍娇哦了一声，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捧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飘雪，小声的说了句：“其实我也不喜欢过年。”
“为什么？”贺竹沥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并未回头。
“因为我爸会回来，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也不。”陆妍娇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到了贺竹沥身后，“除了有压岁钱之外，好像就没什么期待过年的了。”
贺竹沥没说话。
“你呢，为什么不想过年？”陆妍娇轻声问。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贺竹沥回答的语气很平静，“这个节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陆妍娇闻言便也不再问，她察觉到这个问题对于她和贺竹沥来说有某些相似之处。如果深问下去，气氛会更僵硬。
“好吧，儿子你乖乖待在家里，等妈妈回来给你发红包。”陆妍娇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门口，说完就赶紧关门溜了，于是贺竹沥只能瞪着被关上的门，在心中又给陆妍娇记上了一笔。
除夕那天，陆忍冬开着车载着陆妍娇回了老宅。
她缩在后座上被暖气熏的打瞌睡，眼见快要到了，陆忍冬轻轻的唤了一声：“妍娇。”
“小叔。”陆妍娇揉揉眼睛，睡意懵懂道：“怎么了？”
“你爸已经到了。”陆忍冬说，“到时候你到那儿，别和他吵架。”
陆妍娇不吭声。
陆忍冬面露无奈：“他一年才回来一次……”
陆妍娇道：“他还知道回来？”她伸手重重的抹了一下脸，气呼呼道，“他那么能有本事别回来啊，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陆忍冬无言。
“好了小叔，我不会和他吵架的。”沉默了一会儿后，陆妍娇却是妥协了，她在窗户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用手画了一只肥肥的鸟儿，“我知道的。”
陆忍冬叹气。
“我知道啦！！别叹气了，赶紧回去吧，我都饿了。”陆妍娇伸着懒腰，打哈张开嘴打着哈欠，“赶紧的赶紧的，我真饿了。”
陆忍冬不再说话，发动汽车朝着老宅的方向驶去。
过年是老宅最热闹的时候，所有陆家人几乎都会聚到一起。陆妍娇的亲爹一年到头都不见影子，但每逢除夕，还是会尽量找时间回家探亲。
“娇娇。”一到家里，陆妍娇就受到了长辈们的热烈欢迎，她长得可爱，性格又开朗，在家里自然是被宠着的那个，陆家奶奶看见她就笑的合不拢嘴，挥着手示意她坐过去。
“奶奶。”陆妍娇笑的像朵盛开的花儿，“我好想你呀。”
陆奶奶其实年龄并不大，她生陆妍娇父亲的时候才十九，此时不过刚刚年过六十，“想我？想我怎么不多过来看看？”陆奶奶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怜爱，“哎哟，怎么又瘦了。”
“没瘦呢。”陆妍娇笑咪咪的，“其实胖了不少！”
他们正说着话，二楼的楼梯上却是传来一阵靴子敲打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陆妍娇一抬头，看到了一个面色严肃的英俊男人。那男人从外貌上来看似乎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剑眉英目，鼻梁高挺，气质内敛，像是一柄入了鞘的利刃。他的面容和陆妍娇有六七分相似，一看便知两人定然有血缘关系。
陆妍娇看了男人一眼，却是垂了眸子，男人就是她的父亲，陆凌霄。
第24章 新年好呀
陆家有三兄弟, 老大陆凌霄, 老二陆忍冬，最小的那个叫陆千日。凌霄，忍冬，千日, 全是花名，也浓厚的表达出了陆家奶奶对于女儿的渴望。
不过有些东西，越是想要，反而越是求之不得, 最后陆家奶奶还是没能生出个女儿来。小儿子陆千日因为某些原因从小就被抱养了出去, 成人之后才接回了陆家，所以陆妍娇习惯性的叫陆忍冬小叔，至于陆千日，则变成了她的小小叔。
陆凌霄是家中老大，现任军职，平日里很少回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偶然看见他的身影。当年陆妍娇母亲重病的最后一刻，他也不曾守在她的身旁, 直到她下葬的当日才匆匆赶回。
陆凌霄是一个好军人, 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母亲去世这件事成了陆妍娇心里的一根拔不掉的刺，只要看见她的父亲，那根刺就好像在被人用力往里面捅, 刺的心脏隐隐作痛。
陆凌霄也看见了陆妍娇, 他缓步走来, 唤了一声：“陆妍娇。”
不是小名，甚至不是妍娇，陆凌霄叫陆妍娇从来都是连名带姓，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陆妍娇从小到大都有些害怕陆凌霄，长大了这种情绪也并没有什么缓解反而有些变本加厉，她缩了缩肩膀，轻轻的嗯了声。
“凌霄。”陆奶奶无奈的搂住自家孙女的肩膀，“这好不容易回趟家，那么严肃做什么，看把娇娇吓的。”
陆凌霄却是毫无自觉，他蹙眉：“严肃么？”
“你以为这是你队伍里的兵呢？？”陆奶奶骂道，“你给我笑一个！”
陆凌霄：“……”
陆妍娇弱弱道：“不用了，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凌霄道。
尴尬的聊天，尴尬的气氛，两人仿佛不是父女而是陌生人。最后陆妍娇实在是受不了了，找借口说自己有点晕暖气，想去阳台上吹吹风。
陆凌霄并未阻拦，似乎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现在刚好六点左右，但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凌冽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屋子里灌，吹的人脸颊生疼。
陆妍娇站在阳台上假装看风景，也不愿意进去。她在阳台上站久了，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聊，但打开手机里安装的APP，看起了贺竹沥的直播。
今晚就是除夕，大部分的主播都回家过年去了。但贺竹沥却依旧坚守岗位，此时正操纵着角色打着单排。
陆妍娇想了想，便去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给贺竹沥刷了几个最贵的礼物。贺竹沥刚解决掉一个敌人，随口来了句：“感谢‘一位坚强的单身母亲’的礼物。”
他说完这话，整个人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显然是想到了某个不皮不开心的人。
“哈哈哈哈哈。”陆妍娇哈哈大笑，然后发了一条弹幕，“一天没见，想妈妈了吗？”
贺竹沥看见弹幕之后，打发瞬间一反往日的稳健，变得暴躁了许多。见人就是干，也不讲究战术策略，就算是硬生生的和人熬死在毒里却还是不肯走。
陆妍娇仿佛也体会到了贺竹沥此时的心情，她很没出息的想自己还好不是当着贺竹沥的面这么干的，不然不得被贺竹沥打爆狗头……
看了会儿直播，屋子里的人便开始叫她去吃年夜饭了。
陆妍娇收了手机，回到了客厅，看见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丰盛的晚宴。她环顾四周，选了个小叔陆忍冬旁边的位置——那里离她爹最远了。
陆忍冬也知道陆妍娇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把她赶到陆凌霄身边去。目前家里就只有陆妍娇这么一个小辈，她自然是从小被宠到大的，谁也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生长环境，才造就了陆妍娇那种无拘无束大大咧咧的性格。
一家人坐满了整张桌子，气氛热闹又温馨。陆妍娇埋头狂吃，很快就放下碗筷表示吃饱下桌了。
“就吃这么点？”陆家奶奶心疼道，“妍娇，来，再喝碗汤。”
“我……”陆妍娇刚想说自己已经饱了，就注意到陆凌霄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看的她后颈上的毛瞬间立了起来，“我喝……”
陆家奶奶：“……”
陆妍娇喝完汤，赶紧起身开溜，桌子上的其他长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都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眼神投到了罪魁祸首陆凌霄身上。
陆凌霄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
“唉。”陆忍冬叹气，“哥，你别那么看着妍娇啊，那眼神我看着都害怕。”
陆凌霄：“眼神？”
陆忍冬崩溃道：“也不知道你当年怎么追到我嫂子的。”
陆家奶奶嘟囔了句：“你当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好看。”
陆凌霄：“……”
陆忍冬道：“你就不能对妍娇软一点吗？那么可爱的女儿，谁看了不想笑啊？这绷着脸跟仇人似的……”
陆凌霄听了陆忍冬说的话，没什么表情的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陆家奶奶看起来对这对父女十分的头疼：“还好妍娇像她妈……要是性格也和他爸一样，哎哟……”
陆妍娇刚从桌子上跑掉坐上沙发，就看见他爹也从饭厅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的走到她的面前。
“爸。”陆妍娇有点怕，“你吃完了？”
“嗯。”陆凌霄若有所思。
陆妍娇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刚才在阳台上被吹的有点感冒，但她又不敢在陆凌霄面前擦鼻涕，于是只能努力的憋住。
“大学怎么样？”陆凌霄在她旁边坐下，发问。
“好啊，很好。”陆妍娇说，“挺好的。”一向废话多多的她也就只有在她爹面前会这么词穷。
“嗯。”陆凌霄道，“喜欢打游戏？”
陆妍娇：“不不不不，我不喜欢打游戏，我从来不碰游戏的。”她赶紧解释，“真的，从来不碰。”
陆凌霄：“……”
于是又冷场了。
万幸的是电视还开着，不至于太过尴尬，陆妍娇鼻涕实在是憋不住了，正悄悄的抽出一张纸巾打算擦一擦，就看见陆凌霄突然侧过来，对她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陆妍娇被这个笑容吓了一大跳，瞬间没憋住，噗的一声打了个喷嚏，鼻涕瞬间飞溅到了陆凌霄的衣服上。
“啊啊啊！！”陆妍娇发出凄厉的惨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凌霄：“……”
陆妍娇：“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凌霄道：“没事。”
陆妍娇赶紧帮陆凌霄擦干净，然后找机会跑掉了。这次陆凌霄没有再跟过去，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
陆妍娇喷了自己爹一身的鼻涕，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此时手机正好有人打进来，陆妍娇一看号码，赶紧接起来道：“我要死了！！！”
李斯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有些惊：“这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呢！”
陆妍娇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李斯年听完后哭笑不得：“这点事有什么关系？你爹难不成还会打你一顿不成？”
陆妍娇嘟囔：“他倒是不会打我……”但是比打她更可怕。
每次陆妍娇做出了事，他也不骂也不打，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基本过个两三分钟，陆妍娇心态就炸了。
“好了，没什么事的，新年快乐啊小姐姐。”李斯年说。
“你回家了吗？”陆妍娇问道。
“回了啊，基地都散了，放七天假。”李斯年说，“这会儿就噗神还在训练了吧。”
陆妍娇道：“他怎么不回去啊？”
“他为了打游戏和家里闹僵了。”李斯年说，“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陆妍娇一愣：“闹僵了？”
“是啊。”李斯年说，“我也不知道他家里怎么想的，你说要是没打出名堂来算是胡闹吧，但是他都拿了那么多成绩了，他家里人还是不理解他……”
陆妍娇没想到这茬，难怪当时说起过年这件事，贺竹沥的态度那么奇怪。
“哦，我知道了。”陆妍娇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最后互道新年快乐后才挂断了电话。电话挂断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人打了进来，陆妍娇一看，发现是贺竹沥的电话号码。
她莫名的有些高兴，伸手接起来：“喂，噗神。”
“你在家还看直播？”贺竹沥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陆妍娇哈哈大笑：“看啊，反正也没事做，我送你的kar98k好用吗？”——贺竹沥直播间的礼物名字就叫“kar98k”。
“好用。”贺竹沥说，“八百里开外就能爆了你的头。”
陆妍娇哈哈大笑。
贺竹沥温声道：“新年快乐。”
陆妍娇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比赛那晚站在门外等着他的贺竹沥，他站在雪地里，像一尊高大挺拔的雕像，鼻尖微红，嘴唇抿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不知怎么的，陆妍娇突然就有点想他了。她意识到这件事后，忽的就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嘟囔着：“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第25章 家事
新年新气象, 辞旧迎新之时, 人们总会抱着些对来年的期许。
陆妍娇对新年最大的期盼是希望自己在新学期的补考里能够成功的过掉挂的几门课。
电视机里是春晚喜庆的声音，屋子里萦绕着独属于食物的香气。灯光是橙色的，所有人笼罩在其中的人，都被添上了一分温暖的颜色。
陆妍娇看了会儿节目, 便找借口说困了溜回了房间。
等到回了房, 打开手机, 她发现贺竹沥竟然还在直播。这都播了快一整天了，他却还不打算休息。屏幕里的他沉默的操纵着游戏角色，枪法依旧漂亮，可是打出精彩操作后脸上却是一片无惊无喜。陆妍娇本来打算卡着跨年的时间给还在直播的贺竹沥打个电话，谁知道贺竹沥播着播着却伸手把摄像头给掐了。
弹幕一片“？？？？”
贺竹沥声音平淡的解释：“抽根烟。”
画面便停留在了游戏大厅。
贺竹沥的游戏人物是个下垂眼的男人, 此时站在游戏大厅里双手抱胸, 游戏大厅里空空荡荡, 这里平常都是占满了四个人，现在却只有属于贺竹沥的人物角色立在里面。
陆妍娇缩在温暖的床铺上，看着安静的屏幕画面，突然就想打游戏了。她想了想, 穿着睡衣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咪咪的溜进了书房。
老宅这边书房也有电脑，配置很高，网速飞快。陆妍娇花了点时间下好了游戏, 然后上了号, 给贺竹沥发了条信息。
贺竹沥回了她一个问号。
“哈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陆妍娇笑眯眯的去了fcd战队的YY，果不其然在底下上了锁的房间里，看见贺竹沥一个人挂在里面。
“你不跨年？”贺竹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跨啊。”陆妍娇说，“和你一起打游戏不也是跨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