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澈虽然对徐慧贞态度冷漠,但他和爷爷、姑妈一家却走得很近,每年回去给父亲扫墓,都会顺便探望老爷子和姑妈姑父。他老家在本省平奚市,大学考入省会清安,警察学院毕业后又考入公安队伍,从此留在清安生活,很少回去,似乎也不太想回去。
而苏善倒是对他的过往十分感兴趣,总想着窥探一二。
次日清晨,一大早,两人驱车前往平奚。
“我记得你中学是在市一中吧,”苏善感觉有点兴奋:“我们下午去你学校逛逛?”
梁澈蹙眉:“早就搬新校址了。”
她又说:“那就去警察学院。”
他笑:“你进得去么?”
那倒也是。
苏善瞅着他的侧脸:“你上学那会儿是不是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呀?”
“不记得了。”
“哼。”
她知道,在她之前,梁澈交过两个女朋友,一个从高三到大二,另一个是工作之后,短暂地相处过几个月,总之他早就不是处男了。
苏善以前挺介意这个,因为她是第一次,希望对方也一样,这才符合完美的爱情故事。和梁澈成为狗男女以后,因为占有欲太强,偶尔想起这个总会闷闷不乐,但是当他在跟前的时候,当她实实在在抱着这个人时,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在床上的经验是跟谁练出来的呀?”她调侃。
梁澈面无波澜:“不是在你身上吗?”
苏善不吃这套,黏糊糊地凑过去:“说说嘛,真的,我想听。”
“不想说。”
她缠他:“哎呀,都以前的事了,我又不会吃醋。”
不吃醋才怪。梁澈没搭理。
苏善直接问:“你初夜是跟谁呀,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梁澈烦得很,见她非要找不痛快,便说:“第一个,大学的时候,血气方刚,刚开始挺有兴致,新鲜感过了就没意思了。”
“第二个呢?”
“那是姑妈介绍的。”
“上过床没?”
“没,手都没拉过,嫌我太忙就分了。”
苏善细细思索:“怎么会没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梁澈失笑。
她又问:“那你跟我有意思吗?”
他说:“没意思就不结婚了。”
“你是为了那个跟我结婚的啊?”她哈哈大笑。
梁澈说:“婚姻里性生活和谐很重要。”
苏善说:“不止和谐,我觉得我简直有点上瘾。”她忽然感到担忧,小声嘀咕:“我该不会有性瘾吧?”
梁澈哭笑不得:“别担心,你的体力不支持你上瘾。”
她瞥他一眼:“可是一直跟同一个人做,腻了怎么办?”
他沉默下来,笑意微敛:“已经结婚了,你还想怎么办?”
苏善随口说:“结婚了也可以找别人啊,想想看,我这么漂亮,这辈子就跟你一个,是不是太亏了。”
话音落下,梁澈脸色大变,重重看她一眼,目光极冷。
“……我开玩笑的。”苏善原本只是记起之前他疑似出轨的事,心里不爽,想嘴上气气他,谁知他竟然反应那么大,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天呐,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难道他听不出来吗?
苏善被那眼神吓到,顿时手足无措。
一路上梁澈再没跟她说过话。
到清安,直接买鲜花水果去墓园,现在禁燃禁放丧葬用品,香烛纸钱和鞭炮都不能带。梁澈的奶奶也葬在这边,前几天姑妈他们来过,很干净,但梁澈还是仔仔细细擦拭墓碑,给他爸敬酒。
梁父牺牲时才三十七岁,照片上还很年轻。梁澈跟他爸长得并不太像,他的美貌来自徐慧贞,轮廓分明,瘦削,明亮,是可以拿脸去做非法交易的狗家伙。
咦,好像连婆婆也骂进去了?
苏善赶紧打消念头。
扫完墓,将近中午,两人带上礼品前往爷爷家吃饭。姑妈梁姝华为了陪伴父亲,婚后也没有搬走,一家三口一直住在这里。梁澈的表弟还在上大三,正犹豫着是否要考公务员,这下倒有很多问题请教他哥。
趁着在厨房帮忙,苏善小声问姑妈:“梁澈和他妈妈一直不来往吗?生病也不去探望,完全撒手不管的样子。”
梁姝华一听,见保姆阿花出去,忙把厨房门关上:“你公公去世的时候,梁澈才刚上初中,徐慧贞都不怎么管的,也不做饭,只知道拿钱给他,叫他自己出去吃。那时他也大了,经常和徐慧贞吵架,后来上了高中,还是那样,老爷子看不下去,直接把他接回来住,梁澈自己也愿意,从此就和他妈妈渐渐疏远了。”
苏善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虽然情有可原,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忘来啊。”
“不止这个,”梁姝华小声说:“有一次我听见他们母子吵架才知道,徐慧贞老早就出轨了,你公公还在的时候,平时工作太忙,经常加班,徐慧贞肆无忌惮地把男人带回家,好几次都被梁澈看见了。”
“啊?”我的天,不会吧。
“我哥到死都不知道他老婆出轨。”梁姝华摇头微叹:“梁澈很崇拜他爸爸的,估计恨死那个女人了。”
苏善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她婆婆居然那么荒唐,还那么胆大,直接在家偷情,是为了刺激吗?
难怪啊,难怪梁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第9章
午饭过后,困倦难当,苏善在二楼客房午睡,梁澈起先仍不搭理她,留在客厅和表弟聊天,过了半晌,他也进屋休息,脱了外套上床。
苏善浅眠,迷迷糊糊支吾一声,埋头往他怀里钻,四肢也缠过去。
“老公。”
她双脚还是凉的,翘着脚尖直探过来,贴着温热的皮肤挪动。
梁澈已经习以为常,这人只要靠在他身上,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
手也非常不安分。
他没管她,闭上眼就睡。
紧闭的窗帘将光线隔绝,屋子里幽幽暗暗,枕边人温暖熨帖,驱散四肢冰凉寒意,苏善舒服入睡。她做了个春梦,醒来心里仍甜滋滋的,仰头打量丈夫熟睡的侧脸,爱意渐浓,她突然起了坏心,悄悄摸出口红涂厚,然后爬到梁澈身上,一点一点亲他的嘴。
梁澈不得安睡,紧紧皱眉,一面觉得心烦,一面却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气喘吁吁,她满足地撤离,拿纸巾把自己的嘴擦干净,接着侧躺在他身边单手支额,欣赏自己的杰作。
男人嘴上沾着糊掉的口红,还真是性感。
她的手在被窝里摸进某个部位。
梁澈醒了。
转头看她一眼,也把手探过去。苏善立马夹住双腿,躲闪不及。
有时候,她觉得两个人相互用手,比做起来更加羞耻。
梁澈轻哼了下,嘲笑的意味。
她撇撇嘴,翻身下床,把外套穿上。梁澈点了根烟,告诉她说:“晚上有同学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中学同学么?”
“嗯。”
她笑说:“哪有人去同学会带老婆的,又不认识,妨碍你们叙旧。”
他倒有些意外:“你真不去吗?”
苏善想了想,眯起双眼瞅他:“你的初恋情人也出席的话,我就去,免得你们背着我旧情复燃。”
梁澈摇摇头:“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而且跟我不是同班,不会出席。”
苏善说:“那我就放心了,你自己去吧。”
梁澈想到什么,不经意地打量她,倒没说破。
两人在屋里待了会儿,他抽完烟,拿上外套准备出门。
梁姝华和阿姨正好采购东西回来,听梁澈说晚上不在家吃饭,应了声,放下购物袋,诧异地看着他,笑道:“哎哟,你就这样出门啊?快去洗把脸。”
他不明所以,朝储物架上的镜子望一眼,愣住,然后回头瞪苏善。
她拿手机挡住脸,抿嘴偷笑。
梁澈到卫生间整理干净,这就出门了。没过一会儿,苏善也拿上包,向姑妈交代两句,也出门去。
她到医院探望徐慧贞。
婆媳两个本就不熟,话题无非关于梁澈,提起他,气氛好不到哪儿去,徐慧贞已经在医院待得心烦,这会儿便朝苏善伸手,问:“有烟吗,给我一支。”
“啊?”
“我想抽烟,”她皱着眉头:“这几天不能吃辣,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苏善咋舌:“妈,你动完手术没多久,别碰烟吧。”
徐慧贞摇头冷笑:“我都五十多岁了,还要被人管,现在想抽根烟都不行。”
苏善心想五十多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她低低地清咳一声,转开话题,问:“赵叔叔呢?”
“吃饭去了。”老赵是她第二任丈夫,跟梁澈的爸一样,老实人一个。
苏善也不知该说什么,埋头削苹果。
徐慧贞打量她,像是好奇,忽然问:“梁澈对你好吗?”
苏善一愣:“挺好的。”
对方目露怀疑之色,又问:“结婚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苏善冷淡道:“他说他不想要孩子。”
“……”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徐慧贞避开她的目光,摸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个,梁澈上初中的时候,我怀过一个。”
苏善心里算了算,当时梁爸已经去世了。
“谁的呀?”她脱口问。
徐慧贞撇撇嘴:“一个朋友。”
哦。“然后呢?”
“然后……打掉了呗。”徐慧贞似乎受不了自己支支吾吾的样子,索性直说道:“那个男人有家庭,我不可能生下来,当时又被梁澈发现了,指着我破口大骂,什么孽种、恶心的,跟疯了一样。他现在不想要孩子也很正常,要么不信任你,要么不信他自己,之前他说过,没责任心就别做父母,免得祸害下一代。”
苏善听得直翻白眼,心里郁闷:有没有搞错,你老人家种的恶果现在要我们来尝,我可是很忠诚很有责任感的,梁澈凭什么怀疑我?
她满心郁闷。
当苏善正在医院陪徐慧贞聊天时,梁澈开车抵达饭店,走进同学聚会的包房,两个大圆桌,坐了二三十个人。
他高中毕业十年,之前只参加过一次同学会,那时刚入社会,大家凑在一起无非聊聊学校的旧事,以及明里暗里各种攀比,比学历,比工作,比薪水,甚至比对象,搞笑得很,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这种聚餐。
要不是为了叶南枝。
两个月前从她表姐余歌那儿得知她回国了,梁澈一直想找机会跟她聊一聊。多年不见,同学们的面孔变得非常陌生,有好多人即便报上姓名,也无法与记忆重叠,不过这也不重要,总有几个相熟的可以聊。
“阿澈,快来,你能猜出她是谁吗?”班长拉他走到一位明艳的女人面前。
“刚才我们没一个猜对的,女大十八变啊。”
周围七嘴八舌,气氛热烈。
梁澈心下一愣,定定看着她,说:“叶南枝。”
对方笑起来,客气地点点头:“好久不见了,你还认得出我。”
其实他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位漂亮的短发女人简直脱胎换骨,巴掌脸,明眸皓齿,五官倒没怎么变,但与人交流侃侃而谈,哪里还有当年拒人千里的影子?
梁澈心下纳罕,没有多说什么,被班长安排到另一桌落座。叶南枝若无其事摸着酒杯,目光扫向他的背影,手指微微捏紧,目色沉下。
他倒没怎么变,除了比读书的时候更加成熟挺拔,还有左手无名指多出的婚戒,瞧着刺眼。仿佛昨天还在学校食堂后面撞见他和几个兄弟抽烟,被好几双眼睛盯着,她手足无措,撇撇嘴,扭头跑走,然后听见身后传来略带戏谑的轻笑。
还有好多好多往事,见到他的第一面,全都涌上脑海。
那他呢,还记得吗?
叶南枝发现梁澈隔着人影憧憧扫向自己,便低头抿酒。
当然,他凭什么忘。
这顿饭吃到八、九点,准备转战KTV,梁澈是不去的,叶南枝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于是她也告辞回家。梁澈自然送她。
“我到江边那家酒店下,”她笑说:“谢谢你啊。”
梁澈闻言侧过去看她一眼,问:“怎么不回家住?”
她摇摇头,语气冷淡,只答:“不想回。”
梁澈很想顺着这个话头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出国,还有那天晚上给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究竟为什么。
但……刚见面,提这些未免冒犯,看她神情疏离,大概也不愿意聊。
梁澈沉默下去。
送她到酒店,两人留了手机号,加了微信,就此别过。
回到爷爷家,将近十点,苏善正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梁澈换鞋,脱掉外套,拿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苏善见他脸色不太好,心不在焉,觉得隐隐古怪,晚上睡觉前与商绍聊微信,对方听完给她发了段语音,说:“肯定有事啦,你知道多少婚外情是因为同学会搞上的吗?”
放屁,他跟谁搞,前女友又不在。
没过一会儿商绍给她发了几张自拍照,他过年跑到泰国度假,此刻正搂着两个混血裸男喝酒,声色犬马,可真是逍遥的很。
“看看哥哥在哪儿,单身多快活,你个家庭妇女又在哪儿,没劲透了吧。”
苏善回他:“注意你的用词,请叫我美艳少妇。”
“注意你的用词吧,一听就不正经,A片看多了吗?”
“就你正经,也不知道是谁以前天天问我要G片资源。”
“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女的看A片就算了,下那么多G片干什么?”
当苏善正和商绍斗嘴时,梁澈洗完澡,待在外面吹风。他拿着手机磨蹭许久,翻到今天刚存的一个号码,犹豫着,打了过去。
他还是想和叶南枝约着见一面。
可是那边没有接。
过了半晌,他发去一条信息:叶子,能聊聊吗?
等他抽完烟,对方依旧毫无动静,不予理睬。
他感到烦闷和挫败,肺里吸进寒风,整个胸腔都是冰凉。
一个心结。
他不想让苏善知道。
第二天,两人告别爷爷和姑妈,准备返回平奚。
刚打开车门上去,苏善隐约闻到一股很浅的香水味,顿时愣了愣。梁澈从来不用那个,车里也不放香薰,问他,他说:“昨晚送同学回家,当时留下的吧。”
“哪个同学呀?”
“高中同学,你不认识。”
苏善默了会儿,“哦”一声。
他看看她,问:“你去见过徐慧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