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说裴辞。
这是他的选择,她能劝什么呢……
清秀的眼眸闪过一丝黯然,她说:“算了,你开心就好。”
裴辞却许久都未说话。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下巴紧绷。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他拉住桑茵的手腕,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桑茵被迫抬起脚步跟着裴辞,他们在路边打到了车,没有多久就到了裴辞的家。
桑茵被裴辞拉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眼眸里满是不解:“你又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裴辞说着,率先往别墅后面走去,那儿是大片的绿化带,是在冬天仍然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丛。
桑茵快步跟上裴辞,结果就见他毫不费力地跨了进去,矮着身子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夜风里,桑茵喊他:“你在干什么?找什么东西吗?”
裴辞没答,只是顾自找了好一会后,突然直起身体,冲桑茵扬了扬自己找到的东西:“找到了!”
他手上的钥匙微微反光,桑茵看得有点愣。
裴辞重新从灌木丛跨出来,身上占了不少灰和叶子,他也没管,就又拉着桑茵的手,把她带回家。
一路走上二楼,来到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前。
钥匙在锁眼里转了转,在打开这道门前,裴辞先停住。
“姐姐,你知道吗,本来我已经准备,再也不开这扇门了。”
廊灯的光线并不明亮,他的脸上,也泛出一种晦涩的情绪。
把自己亲手丢掉的东西,再重新找寻回来,其实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打开这扇门,也意味着重新面对自己的过往。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满十二岁。我妈很早就父母双亡,家里再没别的亲人,所以当时唯一幸存的我,被小叔领了回来。小叔给我找了这个房子,让我住在这,那时我每天都不说话,整个人都很阴郁。”
“后来,我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了摩托赛车的转播比赛,我觉得很刺激。说实话,我就是想玩刺激的,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太没有意思了。小叔很清楚我的想法,但更怕我出事,就答应让我去玩赛车,他把他能做的都做了,找教练,买装备,还有各种专人维修摩托,所以后来我才能那么顺利地加入车队。”
“这些年,我拿了很多奖,去年——应该是前年的那场比赛,我以为我能在十八岁前拿大满贯,可是我意外摔车了。后面的事,姐姐你应该也知道了。”
裴辞低着嗓音,说这些话时,是与平时格外不同的冷静。
桑茵听得心一揪一揪的,鼻尖有点点发酸。
“也许你觉得我现在是任性,是没为自己身体考虑,但是,我也有我的胜负心。我想让我的职业生涯再画上句号前,没有遗憾。”
“我现在让你看的,是我过去所有的荣耀,是我过去这些年的一切。”
裴辞说着,转动门把。
门打开,许久没进过人的房间有细微的灰尘在月光中飞扬,那一排排的奖杯,也借着窗外月光,发着幽幽的光。
☆、偷偷恋你(5)
29
这是裴辞的世界。
从十二岁开始, 所有的光辉荣耀, 每一个奖牌,每一尊奖杯,都是他这六年无法抹去的记忆。
看到这房间里的奖杯, 桑茵是震撼的。
是从心底瞬间升腾上来的那种震撼。
她对裴辞的了解太少, 对他过去的世界, 也几乎没有了解。
摩托赛车是什么?
在他们平常人的眼里, 好像就是一项寻求刺激的运动, 要砸钱, 甚至还要砸命。
还会有人戏称:油门一响,爹妈白养。
但是真的目睹这些堆积起来的奖杯,桑茵才真的发现, 其实裴辞是认真的。
他不是随便玩玩, 他也有自己的职业追求。
房里没有开灯,桑茵和裴辞站在里面,几乎就是站在黑暗中。
除了窗外隐隐约约的月光。
“我本来把钥匙丢了,再也不打算打开这扇门,但是……”
裴辞的声音响起,慢条斯理的,眼睛低着, 视线不知落在哪。
他对桑茵说:“但是,我想让你了解了解我,能支持我的决定。”
无可否认,桑茵被说服了。
她默默注视着裴辞清瘦的侧脸, 在他目光转过来之前,先移开了眼。
“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好了,我支不支持,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
裴辞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口。
以前他可以肆无忌惮,那是因为他只有他自己,现在他心里多了一个人,也多了牵挂。他希望桑茵能理解自己,希望桑茵能理解他所有的一切。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一开始没有缘由的动心,后来,就是没有缘由的为她打算。
其实裴辞,也挺不希望桑茵为自己担心。
“只要三个月,四月份比赛结束,我真的,就再也不碰赛车了。”
裴辞向桑茵做出承诺,桑茵浓密的睫毛扑闪两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你不用跟我保证,你想做就去做吧。”
话音刚落,裴辞就将桑茵揽进了怀里。
他将她抱得紧,说不上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感动。
桑茵被他的力道压的有点透不过气,可是这样实实在在的感觉,让她不想叫他放开自己。
其实裴辞有一次说的很对,她好像……总在叫他放手。
不放手了,她不会再这样叫他,而且,她也不会放手。
两层的小别墅,楼梯从楼上往下延伸。
从小房间离开,桑茵和裴辞一块下了楼。
桑茵知道裴辞今天去跑车了,有点担忧他的腰伤。
快走下楼梯时,她问他:“今天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裴辞走在她后面,把手搭到她肩上,笑了笑:“还好。”
“其实你应该找个专业的理疗师,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来,你的腰伤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不是有姐姐你吗?”
“我?”
桑茵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阶梯的裴辞:“我不专业啊,我还是个学生,最多只是个实习生。普通简单的针灸推拿我会一点,但是像你这种情况复杂的,我就不行了。”
“其实我比较想问,你当时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想知道?”
裴辞充满求知欲地点头,桑茵略不好意思地说:“因为高考考得不好,分不够,被专业调剂了。其实我当时报的是临床中医学。”
裴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他往下走一步,跟桑茵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后,揉了揉桑茵的头。
“现在这样也挺好,这说明,我们是天意注定的。你看我们多般配,我需要你,你也能在我身上发挥所长。”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怎么从裴辞嘴里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桑茵无奈地笑了,转而想到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一个问题:“其实我也想问,你这六年一直在比赛,你都不读书?”
“读啊,怎么可能不读。”裴辞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来,“姐姐你不会以为我是文盲吧?”
“没有没有……”
“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
“……真没有……”
声音越来越小,桑茵有点心虚想跑,结果又被裴辞揪住后领。
他把她一提,自己弯身跟她对视着,眼眸亮晶晶的。
裴辞说:“姐姐,你男朋友文化水平还是跟年龄成正比的,不过就是今年高中来不及毕业了。”
桑茵像是被大灰狼提着的小白兔,怂怂地问:“我就是奇怪,你哪来的时间去学校……”
“我们车队,就是今天你去的训练场,旁边就是学校。早上上课,下午练习,跟体校差不多。”
“……”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咱们市也没有很大吧,怎么你都不知道?”
桑茵嘀咕着:“我没事了解这个做什么,没认识你之前,我连摩托赛车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裴辞将她一把搂到身前,紧紧贴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
桑茵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猛拍裴辞的胸膛:“又动手动脚!!!”
“没办法,谁让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一个小屁孩,算什么男人。”
裴辞眼眸黯了黯,刻意贴近桑茵耳朵,薄唇轻启的时候,唇瓣好像都有点擦过桑茵的皮肤。
“那姐姐你……要验证一下我是不是男人吗?”
桑茵霎时间僵硬身体,随后超级用力地拍打了一下裴辞的胸。
她大喊:“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当男人!!!”
裴辞笑了,将桑茵松开,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别别别,我怕怕。”
桑茵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楼下客厅,裴辞去冰箱拿饮料,桑茵的余光捕捉到他好像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腰。
应该会不舒服吧,他的腰伤是真的很严重来着。
今天训练,肯定是有影响的。
想到这,桑茵走到沙发边,把长沙发上的抱枕拿到一边,空出整张沙发来。
裴辞拿了两罐可乐走过来,有点不解:“姐姐,你干嘛呢?”
“过来躺下吧。”桑茵对着裴辞指了一下沙发。
裴辞:“?”
桑茵:“虽然我不是专业的,目前还在学习中,但是我现在还是能为你服务的。”
裴辞:“为.我.服.务???”
发觉自己用错了词,桑茵忙改口:“我看你好像腰不大舒服,我想帮帮你。没有针灸工具,不能针灸,但是我也学过推拿。要试试吗?”
一般的理疗,桑茵在学校都学过,不过在中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大多时候都在针灸室这边,很少给人推拿。
推拿和拔罐差不多都是小优负责的。
裴辞手捧两罐冰可乐,表情看起来像是个纯情小男生:“要脱衣服吗?是脱衣服的那种吗?”
好了,桑茵反悔了。
这小子脑子里就没什么正经东西。
在桑茵准备收东西走人前,裴辞赶紧趴到沙发上,脱下的外套丢在一边。
桑茵挽起衣袖,半蹲下来,隔着他的连帽衫按了按他的后腰。
连帽衫有点厚,她不确定地问:“这样感觉明显吗?不明显的话,要把衣服撩上去——”
“嗯,你撩吧。”
裴辞答应的很爽快。
桑茵反而还迟疑了一下。
客厅里开了暖气,衣服即使撩上去了,也不会觉得冷。
裴辞的后腰,还是如第一次看见的那样,精瘦有劲。
桑茵的手指直接触上去,她倒没有太大的感觉,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是如何缓解裴辞的不舒服。
她的手指柔弱无骨,绵软,却有一点巧劲,按过脊椎骨节,再停在离尾椎骨不远的上方右侧,一点一点很有技巧地按着。
背对着桑茵躺着的裴辞,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身下直接往脑门冲,像热血沸腾。
他握紧双手,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冷静。
有些东西,醒了,就是醒了。
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最要命的是,桑茵还在身后说话,声音也像她的手指一样,软绵绵的。
“平时这里会疼吗?”
裴辞咬紧牙关,不说话。
桑茵觉得奇怪,接着说:“我可能分不清力道,你要是觉得重了或者轻了,就跟我说。”
裴辞依然没回话,桑茵就更奇怪了。
“裴辞?”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裴辞出声,声音哑的不行:“听到了。”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没听出什么异样的桑茵自顾自说着,手指顺势往下几寸,“怎么跟你说话你都没反应。”
“姐姐,你以前也是这样对别人的?”
“啊?什么?”
桑茵还不是很明白裴辞的意思,裴辞忽然起身,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桑茵,用力拽住她的手腕。
他眼眸深沉,像是把欲.望狠狠扼制住。
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虽然他经常说话逗桑茵,但是他对她一直都是很尊重的,从来没有现在这种……生理情况。
他在尽力想办法控制。
“你怎么了?”桑茵被裴辞突然的反应吓到,完全不知他这是什么情况。
裴辞的喉结上下而缓慢地滚动一番,然后他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对别人。绝对,不允许。”
说完,他就甩开桑茵的手,快速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门被紧紧关上后,桑茵还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