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有什么好,动不动就哭。不像他们男生,和则好,要是不和,那也能打得你和。如果顾岩他们几个老小子敢这样赖在地上撒泼,他肯定拳脚相加揍得他们哥几个爬起来都困难。
姚漫迷糊着眼睛哭得惊天动地,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围着转了,却不见那个抢她糖吃的大哥哥有半点动静,再睁开眼睛一看,人正用那十分凌厉的眼神瞪着她呢,这一下可放开嗓子哭了,超水平发挥使院里大树上的鸟儿都被吓跑了。
小少年必须得走了,再不走他不能保证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匆匆跟大人告别,飞也似地离开。小姚漫见罪魁祸首不但不跟着大人一起哄她,竟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初次遭遇如此不公平对待的她哭得更加放肆了。
后来夏书瑜带着姚漫到贺家做客,正逢贺煜宸滚着足球回来,一脚踹去那球便骨碌碌滚到椅子腿上,力道虽然不小但也只是撞得椅子吱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压根儿没什么事,却因为被吓了一跳当即放声大哭。
“别哭了!”贺煜宸甩甩头上的汗,十分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两家人拿了糖又拿玩具,翻来覆去地哄都没让她停下来,却被贺老三这么一吼给镇住了,已经满了眼眶的泪水被硬生生憋回去。
夏书瑜乐得打哈哈:“这小东西总算知道怕人了!”贺煜宸完全不当回事,吼完就回自己房间。
何谓命中注定,就是有些人突然闯入你的生活,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举动,却一颦一笑都让你牵肠挂肚。若你非得要问个为什么,当你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可能就知道这是为什么。
关于一物降一物这个说法,姚漫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更没有探寻过自己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她只知道三哥开心,她就开心,再美好的事物只要三哥对其皱眉头,她也顿生厌恶之感。
他不喜欢女孩子哭,她就不哭。他不喜欢跟女孩子玩,她就让自己变成男孩子的性格,和一帮半大的小子成天插科打诨、踢球吹哨。
那时候姚漫的智商还不够去思考要不要跟一个男生在一起,她只知道自己喜欢看着他,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跟在他身后东奔西跑。
贺煜宸的确不喜欢女孩子的,姚漫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都没见他身边有过别的女生。他每天除了念书就是踢球打架,要么就被扣在家里写大字,或者摆弄全国各地收藏而来的飞机模型。
一切变化得从高三那年自C城回来之后说起,那时候刚刚初三毕业的姚漫发现他的三哥变了,他会主动和女孩子调侃,会在女孩子递交情书时说模棱两可并让对方脸红的话,甚至还学会追女孩儿了。
姚漫闷闷不乐,C城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从小不耐烦的人变成一幅浪荡花花公子的模样。贺煜宸在大学追的女生只跟他处了两个礼拜便分道扬镳,姚漫听说他分手的消息时,肚子里像被挤满了无数个彩色泡泡,一颗颗全部破碎,沉淀沉淀的心情被释放开。
那个晚上,她跟着他们出去吃饭,顾岩说他不近人情,那么漂亮的女生只两星期就不要了。姚漫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烤肉架里的炭火噼啪地响,露天的吊灯被晚风吹得摇曳不止,他放下啤酒瓶,一边从架上拿了肉串一边说:“女人麻烦,久了腻歪!”
那一刻,姚漫沾沾自喜,他的三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潇洒不羁,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把女孩儿说成女人,这大概就是成熟的表现吧。
沾沾自喜的同时也不是没有遗憾的,谁都没有留意到,在贺煜宸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姚漫把刚刚拖出书包缝的信,原封不动地又悄悄塞了回去。
既然他嫌女人麻烦,那她就宁可不当女人,以哥儿们的身份跟他相处一辈子。高中快毕业时,被顾岩他们几个问到初恋的事,她扬起下巴,傲得像开屏孔雀:“那些臭男生,我才看不上
呢!”有人接话:“哟!有见地了这是?其实也是时候了,你三哥初恋那会儿也像你这么大!”
说着就问贺煜宸,“我就奇了怪了,哥儿几个刚上高中处对象那会儿,你不挺反感的吗,还抱怨没人陪着踢球了。后来到底是哪家的天仙让您突然开了窍了?”
姚漫竖起耳朵听他答:“和天仙没法比。脾气拧,性子直,脑袋木。”顾岩只是安静地笑,刚才发问那小子啧啧两声:“哥就是哥,挑个女人也冲着极品去。”他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小子也提高点儿档次!”
当梁沐晴出现在他们一群人包场的台球厅里时,姚漫撑圆了眼珠子也没看出她哪里有半分像贺煜宸形容的那样。那女孩长得貌若天仙不说,声音也十分甜美,性格更不用说,任凭那群小子怎么问,都绽放如花地温柔笑着,应对如流。
贺煜宸显然对她没什么兴趣,敷衍几句就各玩各的,半天也瞧不出有什么别的心思,倒是梁沐晴临走之前一脸惋惜,好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全数咽了回去。
天仙又怎么样,初恋又怎么样?哪怕三哥那天提及你时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愉悦,说到底还不是不要你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摆在那里,她姚漫自认比任何了解贺煜宸,像贺煜宸这类人,怎么会长期把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更别提做出拔回头草吃的事情了。
揣着最隐秘的心思,看着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像飞蛾扑火般扑向她的三哥,目睹他三两下撩拨地那群姑娘心花怒放,再乐不可支地旁观他丢下小姑娘甩手走人。姚漫的心像一半搁在海里,一半燃进火焰,有时候甚至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觉得水深火热。
从国外回来时,贺家有意娶秦依当他媳妇儿,他一颗从未安宁的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听从家里安排,三番两次带那小姑娘吃饭喝茶看电影。姚漫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不会死心塌地爱一个人,也就说明他不会在乎未来老婆是谁。
他不在乎,可是她在乎。尤其他醉酒后半清醒半迷糊地说:“娶谁不是娶,就那么回事儿。”有了名义上的女朋友,姚漫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合着一帮男人别有心思地靠近他,他更多的时间被那个秦依占据了。
黯然神伤的同时她又不敢轻易告白,有些话不能摆明了说,说开了就意味着失去。就在这个上下不得的节骨眼上,贺煜宸身边多出一个叫陆翊明的男人,听说是他在C城的好兄弟。
这个男人善良聪明,她才追了没几天就被他知道其实别有用心,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还选择帮她,一场戏做得十分认真,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个月后的晚餐时间,陆翊明难得正经地劝她:“三哥心里有别人,你就别往他身上耗时间了。”姚漫切了一声,胸有成竹地说:“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能有谁入得了他的眼睛!”陆翊明张合着双唇,憋了很久才忍住没将话说出来,于是决定让她自己去探个底:“你这样耗着不是办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正儿八经随了我,要么现在就向三哥告白去!”
姚漫瘪嘴鄙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听你的?我俩这是场交易,完事儿后我把徐悲鸿那画白送你。至于我怎么样,都不管你的事了。”
这傻丫头真以为他陆翊明需要那幅破坏,陆家爱好收藏字画的也就他爸一人,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清楚,时不时捣鼓点玩意儿送家里去,他哪回对那些东西在意过了。
陆翊明先怂恿她告白,她偏不听。后来她真的想表白,却遭到他万般阻拦。类似于夹缝中求生存的姚漫状着胆子问贺煜宸:“什么时候娶秦依过门?”本来以为贺家已经定下了时间,却见他吸口烟,十分淡然地撇清:“她不是我女朋友。”事实上的确也是,两个人从未当着人面前说明过什么,反而自觉的人凭着一点类似暧昧的因素判定俩人水到渠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姚漫知道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更加觉得不能再拖了。现在只是一个秦依,从今可能还有许多个秦依出现在他身边。她想跟他的三哥告白,想让他明白,既然跟谁都是过,那么选知根知底又十分了解他的她,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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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天凉好个秋,不知道哪个热闹分子提出郊外游玩,美名其曰“踏秋”,陆翊明穿着短款风衣,一步一个脚印将地上的枫叶踩得清脆响:“人那是春天踏青,咱这是秋天踏黄!”刚说完就乐呵呵笑开,夏尧丢给他一记飞镖般冰凉又充满杀气的眼神,他立即合拢嘴装严肃。
夏姐这是埋怨他知情不报,姚漫喜欢贺煜宸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敢瞒着她。其实夏尧也怪自己,姚漫成天和自己混在一起,她怎么连这点心思都瞧不出来,说到底还是关心太少。
再回想过去的点滴,若还认为姚漫对他没意思,就太说不过去了。譬如她以前所在的卖楼公司,俩人跳完舞时,姚漫跑过去望着贺煜宸双眼发光的模样;再譬如她陪着姚漫第一次约会陆翊明,那丫头在听闻贺煜宸夸她漂亮时,害羞得躲进厕所…这样仔细一回想,几乎每个贺煜宸出现的那一刻,姚漫总是闪亮着眼睛,欢呼雀跃地跑过去,巴巴地叫他一声:“三哥。”
昨儿晚上姚漫向夏尧征求意见,明明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却还需要旁人的肯定,这是多么消耗勇气和精气神的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和她面对面畅谈的是自己妹妹,当姚漫说要表白的那一刻,夏尧震惊之余首先想到的便是姚家这几年来对她的照顾,她想到这丫头替她夹菜的认真样,还想到她替她抱怨展翼的愤愤不平。夏书瑜曾说她俩若是出嫁了会舍不得,她夏尧又何尝舍得一个专门用凉水替她涮去辣椒味的妹妹难过。
可是明明已经笑着大方支持:“既然喜欢,当然要去说清楚。”为什么心底还会油然而生一种沉闷的绝望之感。这实在太不应该了,她一直以来不都是讨厌那个自以为是又流里流气的家伙么!
夏尧正一面回忆贺煜宸邪气的笑容,一面埋怨自己的移情别恋未免太快了些,没留意
到脚底下的水洼,啪地一声踏进去,溅起的泥水花打湿陆翊明半条裤子。陆翊明皱着一张俊脸,扶着她抬起杵在洼里的脚:“新款阿玛尼限量版就这么被糟蹋了,夏姐你真不识货!”
她抬眼瞪他,果然换来陆翊明一脸狗腿相,“咱不差钱,你要喜欢,我再弄上几条回
来让你踩着玩儿。”
白色高帮厚底鞋的前端被稀泥染脏,夏尧掏出纸巾弓着身体拭擦,陆翊明谄媚地蹲下帮忙。落羽松下的贺煜宸回头,无意识地晃动几下手腕,银白的表带发射秋阳的金光,他不悦地皱眉问身边的姚漫:“把你男朋友看紧些,落后面算怎么回事儿?”
她铅灰色靴裤下的双腿笔直纤细,笑容甜美如初升的太阳:“我们早就两清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姚漫回头看着蹲在落叶上的俩人,神秘兮兮地说,“而且据我观察,那小子多半是喜欢我姐的。”
这一下,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耐烦地打量姚漫一眼:“姑娘家动不动就谈分手,阅人无数后当心嫁不出去!”姚漫笑容中添了几分羞涩,摇着他的胳膊说:“三哥,今晚请我吃饭吧,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落后的俩人终于重新站起,贺煜宸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随口应了声嗯,姚漫回头十分俏皮地冲着他们比了个很傻的“耶”,后边俩人顿时果然都傻了,对视一眼后默不作声地双双往前赶。
“前面枫树下有条隧道,穿过去就是湖。我都叫人准备好了,待会儿钓鱼烤肉什么的别客气。”请客的东家回头跟众人介绍,陆翊明为了摆脱夏尧充满杀气的眼神,一溜烟跑到那人身边:“都有什么鱼啊?待会儿要钓不上来,老子就把你当鱼烤了!”
姚城牵着田诗诗的手,笑着往隧道里钻:“你不留点儿心,小心我妹把你当烤鱼吃了!”有人爽朗的笑声从洞里传出来,惊天动地的巨响还带着一连串回音,震得树丫上的鸟都乌拉拉飞散。
半个身子已经探进洞的姚城忽然又转出来问贺煜宸:“这大好的日子,秦依怎么没来,又飞哪儿演出去了?”此话一出,姚漫脸色忽然一沉,贺煜宸面上沉默,沉默中又带着点儿复杂,一时难辨心情。田诗诗用漂亮的手指掐姚城腰间的肉,掐得他如五雷轰顶,似懂非懂地打了个激灵,面露疑惑地又携着她往隧道里钻。
这山丘凿的洞悠长背光,除了洞口有点儿光线,到中间那段基本算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一行人有家室的将搂着家室走,没家室的基本都是大老爷儿们,根本不在乎黑与不黑这回事,至于姚漫这类可归为半个爷儿们的女人也可忽略不计。
夏尧不是娇气的姑娘,可从小就有怕黑的弱点,到现在晚上睡觉还得开盏小灯。渐渐置身越来越黑的洞里,她浑身的汗毛都炸开来,偏偏这场合又不适宜惊声尖叫,她正担心自己的晕头转向会不会不小心撞壁上,微凉的左手忽然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牵起。
宽大的手心,略微粗糙温热的指腹,她蓦地记起小时候某人逃课带她约会在摆摊卖货的废旧胡同里,彼时初次跟男生牵手的小姑娘还紧张地手心都浸出微微汗意。心下的慌乱得不到求证,偏偏那只大手还若有似无地轻轻摩挲她腕上的疤痕,夏尧倏地惊醒,再也不用求证什么,使了力道便往外挣。那只大手毫不放松,反而越箍越紧,周围还有人讲鬼故事的声音,她慌乱到不知所措地突然站住不走了,好吧,她不往前走,旁边大手的主人也就停住不往前走。
背后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记,有人闷哼着出声:“谁啊这是?站这儿不动想害死人啊!”夏尧连忙抬起脚匆匆往前赶,那只大手依然不肯罢休地牵着她。讲故事的人笑着打趣:“谁站着不动了,你丫不会是撞鬼了吧?”“你丫才是鬼!”…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休,忽闻啪地一声,火机上的火苗子噌噌燃着,微弱的光线在漆黑的世界显得格外明亮。夏尧背后的汗已经冒出,终于在火机打响的同时甩开了那只手。“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都显灵!”点燃火机的东家得意地前后左右摇晃火光,印在壁上的影子像极了妖魔鬼怪。半倚在陆翊明怀里的姚漫,酥软了眼睛借着火光瞄见他的侧脸,忽然脸色大
变,使劲推了他一掌便风风火火地往前冲。
陆翊明伸手一捞却没捞着,便充满火药味地拍东家的脑袋:“灵你个头,你个二货!”那人委屈,苦着一张脸看他:“专门给您陆少爷照亮,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啊?”陆翊明愤愤地朝他小腿肚子踹了一脚,他一边狼嚎一边和他比划拳脚。
一群人嘻嘻哈哈终于快到洞口,夏尧率先跑了出去,走在最后的贺煜宸笑得云淡风
轻,她充满警告地瞪他,却惹得他笑出声。冲在前头的姚漫转身看他,甚是疑惑地问:“三哥,你怎么了?”
他摆手,愈见笑得开心:“总算确定了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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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檀嵌的灯箱散出莹白夜光,白瓷瓶里的鲜玫瑰点着剔透水珠,四面吊顶有耳语般的轻柔音乐环绕。这实在是个适合约会的环境,姚漫特意穿着她的白色小洋装,特别优雅地将银白刀尖上的小羊排放进嘴里,并且随着贺煜宸的一句:“有什么事儿不用客气,直接提,你永远是我妹。”而准确无误地切到了自己粉嫩粉嫩的下唇。
细密的血珠子噌地冒出,顺着银亮的刀口往下流。贺煜宸挥手招来服务生,夏尧连忙拿起青瓷盘里的白毛巾替她摁住被切出血的唇,她闪亮着双眼,委屈着急得眼泪都在框里打转。
打从姚漫误把刀子当叉子往嘴里放时,夏尧便开始心惊胆颤,却又碍于娘家人的身份不好硬生生打断她无限陶醉的美样。分明是这样沉醉的气氛,她连告白这种尤其需要独处的大事也要叫上夏尧,可见姐妹情深的地步和桃花潭水的深度有的一拼。
男人很可恶,一句你是我妹仿佛划清了界限,实质却更像霸着你一辈子都暧昧。但是贺煜宸没有暧昧,如果把姚漫当做可以暧昧的女人,他决不会说出这种退可攻进可守的话,直接揽过她的小蛮腰宣布主权比较符合他的个性。这个在某人面前总是流里流气的家伙,即使在某人心底树下不可动摇的流氓根基,那好歹也是个光明正大的流氓。
他自始自终把姚漫当妹妹,这一点他问心无愧,夏尧清楚,姚漫更加清楚。即便这想法早在预料之中,可她仍然想试一试:“秦依不行,那我呢,我行不行?”贺煜宸显然没料到她特意约吃饭为的就是这个,深海似的眼睛蓦地闪过一丝惊讶,又极快地瞥了夏尧一眼,再淡淡地抿口酒说:“不行。”
“为什么?”
锃亮的皮鞋忽然被尖细的高跟鞋跟狠命地踩,大脚趾头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微微皱眉,他咽下刚到嘴边的话,隐忍地放下高脚杯,难得有人性并且极温和地说:“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妹妹,并没有产生其他的想法。我不喜欢你,更不能骗你。”
姚漫明亮如星星的眼睛蓦地失去光芒,空洞地盯着瓶里娇艳如水的玫瑰喃喃道:“既然跟着谁过都是过,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我比谁都了解你,还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夏尧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姚漫的手,又恶狠狠地瞪着贺煜宸,他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露出鲜有
的无奈。依她的意思不多说什么,她却依然一副责怪的样子,难道非要他违背真心牵姚漫的手才满意。
这顿味同嚼蜡的饭还未吃到一半,姚漫就因伤心过度要提前离开。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脆弱地靠在夏尧的肩膀,盯着车窗外的树木灯光,半个字也不说。夏尧心里越发难受,紧紧箍着她,一遍又一遍安抚她的背。
回了家,一直到进了房间门,她才咚地一声栽进床里,失声痛苦起来。夏尧跟在身后,喉头像被火烫过一样难受,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为什么!”她抓起枕头胡乱地扔掉,“为什么我会把刀子当成叉子,还把嘴割破一道口子!”夏尧正被雷的里嫩外焦,却见她又狠狠往地上掼了一个抱枕,“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丢脸过,他一定笑死我了!”
姚漫边说边哭,最后还用手指着夏尧:“你也笑我了是不是?看我出洋相也不拦着,现在又被他拒绝了,很丢脸是不是?”
夏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三两步越过地上的枕头挨着她坐下:“我不觉得丢脸,看你这么难过,我也很难过。”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委屈地说:“我就知道他会拒绝我,可是还是很难过,以后他如果结婚了,我一定给新娘子准备一瓶硫酸!”说着又嘤嘤呜呜哭开,侧躺身子抱夏尧的腰,“我哪里不好了,哪里比别人差了…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到姚漫入睡已经半夜了,夏尧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有凉风飘进屋子,纱帘轻轻地随风扬起又落下。她爬起来进厨房拿牛奶,正巧碰见客厅电话响,快速跑过去接,就听那头劈头盖脸甩出一句:“你下来!”
她紧张得后背冒汗,压着嗓子低声问:“你干什么,这都几点了?”那头的人似乎在吸烟,沉闷地呼口气说:“快两点了,你要不想下来,我上去也行。”
夏尧啪地挂断电话,慌乱烦躁地坐了两分钟,又跑进房间换衣服。
后半夜的月亮特别圆,高高挂在天空上,像块银盘透过落了一半的叶子的树丫洒下来。贺煜宸看着从楼上奔下来的女人,忍不住展开笑颜:“给你的时间够长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自C城分别后,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其实不见面还没觉得什么,一见着就会想起很多,比如
无意撞见他和吴翠翠在客厅剥核桃,认真的样子像在研究一道难解的物理题,再比如他流里流气地威胁她多喝几碗核桃粥…
夏尧有时候会做梦,不止一次梦见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贺煜宸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浏览网页,好半天才开口说:“你如果真的想他,我可以把他弄你跟前来。把话说开,总好过成天胡思乱想。”她看着屏幕上的连连看,好一会儿才转身去看他。再看时,他却又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坏笑着打趣,“再这么看我,就该后果自负了!”
即便笑容从未改变,可她仍旧透过那双海一般深邃的眼睛看到一片柔软,还有微不可查的哀伤。面对一个无休止对你好,却总有办法不让你感到内疚亏欠的男人,说一点都不动心大概可能也是假话。
夏尧裹着外套,看着他在月光下各个角度无死角的脸:“我不喜欢你,以后别再烦我了。”
他极轻地笑出声:“在隧道里手心都出汗了,还说不喜欢?”这个女人他太了解,即便中间有这么多年的距离空白,他仍然准确抓住她一紧张就露馅的弱点。如果是真的不喜欢,依夏尧的性格,大概是会当众翻脸的。
“你不应该因为姚漫拒绝我。”他掐灭手里的烟,“要是没有你,我对她照样说这些。就算你真对我没意思,我也不会因为被拒绝就跟她在一起。”说着靠近她几公分,“还是说你希望我心里装着你却跑去欺骗她的感情?”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姚漫如果知道事情真相总比拒绝他残忍。夏尧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就算我对你有点儿意思,那也比不过展翼在我心里的位置。我这辈子就真爱过一回,以后也不会那么用心装着一个人了。”
贺煜宸收敛笑容垮下脸看着她:“他有什么好?一离过婚的二手货你也这么稀罕?”撇开她现在爱不爱展翼不说,这话可击中了她以往的自尊心以及看人的眼力劲儿,于是带着被屈辱的心情回答:“我就喜欢他,你怎么着!”
他怒极反笑:“你再这样护着,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他?”看看,这威胁人的别扭劲又来了,以为她夏尧怕么:“你弄死他我也不会跟着你!”
流氓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流氓本色,于是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抓过她就在怀里狠狠乱吻一遍,最后被她龇牙咧嘴地推开后,还不忘威胁:“别口是心非了。你要不答应,我现在就跟你妹说你跟我有一腿,而且你的初恋男朋友是我,初吻也给了我!”
他娘的,这少爷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不讲道理。夏尧凶他:“你敢!”他云淡风轻地接招:“你看我敢不敢。”
居高临下地和面前凶巴巴的姑娘对峙一会儿,贺煜宸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今儿太晚了,回去睡觉,明儿给你打电话。”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如果你不接,那我只好打姚家座机。”走之前又不放心,回头再嘱咐一遍,“如果碰巧你妹接到电话并问找你干什么,那我只好把咱们有一腿的事儿告诉她了。”
说完就像翩翩君子一样开车离开,剩下肝火旺盛的姑娘在原地气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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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喝酒了,八分醉,不知道写出来什么效果。
姑娘们先看着,要不好了回头再改。嫩白的手十分熟练地夹起烫好的金针菇,再优哉游哉旁若无人地吃着,夏尧陶醉的模样惹得陆翊明差点流口水。他冲她翩然一笑,乌青的眼圈像极了家有贱狗里的那只贱狗。
“唔,真他妈好吃!人间极品啊!”陆翊明低着头,干净漂亮的手指拿着牙签戳香螺肉,再放进碟子里的蘸料裹上一圈,张开挂彩的嘴角一口吞下去。
刚才他跟贺煜宸干了一架,多少年没动过手,虽然还是输了,不过被打得遍体舒畅,比蒸桑拿浴还过瘾。估计是被打的元气丧失,这会儿倒饿得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贺煜宸冷眼看着这个满脑子食物的吃货,心里的别扭劲还没过。他们这都多少年兄弟了,这小子居然为了个女人瞒着他这么长时间,他要肯动脑筋早点把姚漫那事儿跟他说了,现在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唉唉,三哥你别光看呀!吃点儿东西先。”他边说边笑,表情比那只贱狗还贱,“我没事儿,这点儿伤算什么,一点儿都不疼。过了这顿饭就痊愈了!”
贺煜宸握紧拳头,啧啧两声好不容易才松开五指,极力控制住一拳头朝他砸过去的冲动。锅子散出的热气把夏尧的脸熏红,她不咸不淡地问贺煜宸:“你怎么不打在他嘴上啊?”对于姚漫的问题,她也站在陆翊明的对立面,怎么说他也叫她一声夏姐,竟连姐姐也骗了。
贺煜宸心情很好,笑着对嘴角沾了酱汁的陆翊明说:“听见你姐说什么了?”陆翊明惶恐地把脸移过去给夏尧看:“都打成这样了,再来上几下我这个月都甭想吃饭了,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陆翊明讪讪地又说,“我一直没说也是为了你俩好,总不能让你俩连姐妹都做不成吧?不过那丫头对三哥多半儿就是一种崇拜,就像小姑娘追星似的,当偶像喜欢着哩,跟真的爱情还是有差距的。”
夏尧没吭声,默默地吃盘里的东西。贺煜宸看她一眼,问陆翊明:“你怎么知道?”陆翊明扬起一张受伤的俊脸:“我爱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她要真喜欢你,怎么会看不出你心里装着夏姐,连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了,她却傻乎乎的啥也不明白。”
末了,又加上一句,“但是她要真知道你喜欢的是夏姐,估计还得瞎折腾一段儿。哎,交给我吧,你俩甭管了,我自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崇拜我。”
夏尧顿觉嘴里的菜没什么胃口了,贺煜宸见此立即赶走这个不请自来的食客:“哪儿来回哪儿去!”陆翊明咋呼:“人也让你打了,好歹让我吃饱不是!”
算了,他也懒得赶了,站起来抓过夏尧的手就往外走,走前还招呼:“记得买单。”气得陆翊明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啸。白白挨了一顿打不说,还得请他吃饭,这比地主恶霸还地主恶霸啊!
他载她奔驰在灯红柳绿的大马路上,夏尧惴惴不安地问去哪儿,他把着方向盘偏头朝她似笑非笑:“见不得光的地下情,能去什么正经地方。”
狠狠剐他一眼,作势便要打开车门,贺煜宸笑的宠溺,空出一只手拉她胳膊:“开个玩笑还不行了?好不容易逮着你,我哪儿敢造次。”
见他神色有些疲倦,倒没装模作样的意思,于是又重重靠在椅子上坐好。当贺煜宸把车停在山脚底下时,夏尧一边松开安全带一边发出十分不屑的轻笑:“什么年代了,追女孩儿还用这招。”
他痞痞地摔上车门,笑得特别不怀好意:“谁追你了?”说着就三两步走到她跟前,长臂一挥横在她肩上,“我今儿晚上是带老婆出来兜风的。”她啪地一声拍在他手背上,躲开他的长胳膊径自往山上走:“谁是你老婆!”
“一张证的事儿,明儿就带你去办了。”他跟在身后,十分自觉地重新将胳膊搭在她肩上。被她拍掉,再搭上,再拍掉,还要搭上…好吧,她明白了,拍了也是白拍,于是由他去了。
快冬天了,这偏僻的地方有些冷,山底下的小别墅亮出星星点点的光。他们一步步往上走,呼出的气体在路灯下成团团白雾。半大的小山坡本来是留给山底下那群暴发户的后花园,不仅栽了整齐的树,还置了凉亭木椅。这个时节没几个人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抽疯,斜坡路上除了他俩再没别人。
要一直上的山顶,那对夏尧来说是不可能的。这才走了最多五十米吧,身边的男人呼吸已经渐渐加重了,松垮搭在她肩上的手也越箍越紧,愈见有把她揉进怀里的趋势。刚才在饭桌上,他没怎么吃东西,光顾着喝酒了,这会儿可能酒劲刚上来。这些都是铺垫,关键是他的本性她很清楚。
趁这段路的灯还明亮,离山脚底下也近,夏尧赶紧拣了最近的木椅子坐下。他紧紧贴过来,高大的个子占了半张长椅,淡淡的红酒味散发开。眼看旁边的人越靠越近,她伸手挡住他的脸,没好气地说:“说好了只陪你坐会儿,要想干别的我可就走了。”
他没有动,脑袋的重心就放在她手里,沉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我俩不小了,你不能老让我当和尚。”说完就用发烫的手揭开覆在脸上的小手,轻轻捏在手心里,再缓缓靠近她的耳朵,沙哑地耳语,“不干别的,就让我亲亲,好不好?”
怪不得古往今来的人都看什么气氛说什么话呢,这四下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本来凉飕飕的,偏偏旁边的男人温热的气息抵挡了冰冷的气场,让姓夏的小女子有种心慌的安全感。
这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头的唇已经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他吻着吻着就越来越不能控制力道,把自己火热的舌头蛮横地挤进别人嘴里,死皮赖脸地交缠一会儿还不过瘾,非要拖出怀里小女人的舌头,含在自己嘴里大大咧咧地吮咂出声。
贺煜宸把她搂得很紧,夏尧胸前的扣子已经被蹭开,这倒遂了他的意,滚烫的手心触在她冰凉的胸口,灼得她一个激灵。终于清醒几分,她借着路灯一看,自己已经横跨着坐在他腿上。
又羞又窘又气地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箍在怀里一个劲儿地哄,宝宝乖乖都叫遍了,她仍然不断扭来扭去,扭得他狠狠憋住一口气,气息不稳地威胁:“再动一下,我就在这椅子上收拾你!”
她轰的一声,血液倒流,顿时不敢再乱动。就在这不上不下的暧昧尴尬期间,在这半山的红色枫叶下,离他们大概十来米的地方,传来了特别奇怪的动静。
有女人低吟深喘的声音,合着男人粗噶的气息声,二者结合完美,既有规律又有节奏。夏尧脸上的红已经窜至脖子根了,她真想从他身上跳下来,立即顺着山坡滚下去,却又因为忌讳他刚才说的话,而不敢挪动半分。她真不应该被他诚恳的纯洁模样给骗了,说什么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完关于姚漫的事就送她回去,现在抵在她腿间的那东西不仅没有消弱下去,反而因为不远处的刺激而更加肿大了几分。
瞧他紧紧攥着她胳膊的力道,要是真的往山底下滚,估计他也会来真的,把她就地阵法而那个啥了。反抗什么的倒是其次,最多把他踢成绝子绝孙,可自己总不能就这么牺牲了,而且还是被迫牺牲。夏尧的思想比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斗得激烈,却听不远处的喘气声越来越来大。
女的媚叫:“我要死了,要死了!你轻一点,轻一点!”
男的回应:“再等等,宝贝儿!马上就好了,宝贝儿!”
路灯下那辆黑色尼桑似乎也随着车内的剧烈运动而上下不停起伏。夏尧实在受不了,颓败地将头磕在贺煜宸肩膀,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即使憋得快炸了,又怎么忍心用强的,便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她的背。
天公素来都有成人之美,大概是觉得这对男女现在不大适合做这事儿,于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染湿满地的叶子。椅子上的某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灭掉火,于是站起来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他蹲在她面前提议背她下山。
夏尧绕开,径自往前走:“我又不是没长脚。”今儿晚上的天公大概心情特别好,连连作了两次美,头一次是下雨,紧接着的第二次便是断电。半山的路灯忽然齐刷刷地灭掉一大半,惊得怕黑的女人差点尖叫,邪恶的男人蹲在地上作势要起来:“那你自己走。雨天潮湿,路边会蹿出蛇和老鼠,你当心点儿。”
语毕,身后的人咚地一声跃上他结实的后背,还伸出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在黑暗里笑,双眼比晴天的星星还要好看。路过那辆尼桑时,贺煜宸孩子气地往车窗里张望,还后悔莫及地感叹:“早知道我也开车上来。”
趴在背上的小女人,立时伸出爪子拧他的耳朵,疼得他笑着皱眉求饶。
26
C城双林湾,老将军靠在软白福字暗纹锦缎裹的沙发上,紧挨着旁边的是面色紧绷的秦介霖,还有低着头,紧紧抓着手包的秦依。贺家的人基本到齐,连穿着校服的凌烟都规规矩矩端坐在椅子上。
贺煜景拢拢身上的披肩,斜眼瞟着她女儿:“我就说他养了只金丝雀,你非得告我住他那儿的是秦依。又跟他一伙儿瞒着我,扣你俩月零用钱!”
凌烟扁嘴:“我哪儿知道那个姐姐不姓秦。”
老爷子特别有深意地咳了一声,客厅里的低气压顿时又下降几十帕,恰逢吴翠翠端着托盘上茶,每个人跟前放上一杯之后就默默退到厨房假装忙碌。吴翠翠凭借呆在这个家这么多年的经验,知道今天发生了大事,而且事件的主角和贺家小少爷有关。也只能和他有关,这个家哪有像他这么不省心的人。
贺煜宸坐在面朝西的沙发上,整个人陷入梦境般的走神状态。他们不懂,可是秦依懂。
半刻钟前,她在别墅前庭的翠竹下问他:“那天晚上你丢下我们去医院,为的就是她么?”天已经冷了,兴许是那晚淋了场雨,他的声音带着感冒后的痕迹,轻淡地一声嗯就让秦依心底瞬间再次翻江倒海。
反正今天是来摊牌的,她大着胆子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你和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啊?”今天的贺煜宸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失意,他凝视清澈见底的小池塘:“以前认识,再见面时我抱着玩玩儿的心态勾引她。”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他站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特别颓废,点了支烟又说,“不过没成功,她宁愿死都没考虑过我。”
说着吐出口烟圈,口气十分轻松,“犯贱呗。她越不在意,我就越喜欢。这玩意儿要说得清楚为什么,我他妈就不在这儿烦了。”
秦依猛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她一直以为贺煜宸是喜欢她的。从认识以来,身边的人都默认他们是男女朋友,他虽然一次也没有否认过,可无论何时何地,相处起来总保持淡淡的疏离感。秦依猜不懂他的心,可是他既然没有否认过俩人的关系,是不是就代表默认。
秦依眼里的贺煜宸,潇洒帅气,有点儿内向沉默,偶尔说话也会风趣,整个人仿佛从骨子里透露出成熟男人的淡定和睿智。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件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她一直开心地承受着这份安全感,直到那次在C城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饭。
早已习惯不亲不远的距离,却没料到他忽然表现得很亲热,尽管她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十分欢喜的。就在这顿饭的前段时间,她还在为去姚家住的那晚感到担心,当时确实怕得罪他身边的朋友,才当着姚漫的面搬出他不让她喝酒的谎言。可是弄巧成拙,在这顿饭上贺煜宸却主动提出舍不得她沾酒,原来他竟是真这样为她着想呢。
本来以为从此俩人的关系会更加紧密,却没想到一顿饭之后他就变得闷闷不乐。他向来有些捉摸不透,秦依也就载着满心甜蜜乖乖地什么也不问。那晚自他接了电话跳车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再遇上田诗诗时,才知道他家里住着个女人。他们都不觉得那个女人和贺煜宸有什么关系,可秦依心里有种莫名地不妙预感,她还特意趁没有演出的空当跑回C城,但是双林湾的谢东奎说他很久没有回去过。原来在这个地方,他还有一处她不知道的地方。
直到上礼拜在同学家门口碰见两人,才知道他从前的捉摸不透都有解释的理由。原来那顿突然亲热的聚餐,只是为了作秀给夏尧看,原来他跳车赶到医院也是为了夏尧,原来她爱上了为别的男人自杀的夏尧。他那么自我的一个人,断然不会承认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可是明明已经喜欢上了又岂能说断就断,要不他也不会在允诺她接过手镯的当天晚上,在听说夏尧出事后不顾一切地返回。
爱的这样明显,连旁人的眼睛都蒙不过,又岂能骗过自己的心。想不到她一向成熟稳重的三哥,竟也会为了个女人变成没长大的孩子。
秦依哀愁地看着坐在沙发里沉思的贺煜宸,明白他此刻的一举一动是为了谁。她明白的过程还得从那天雨夜,在同学家门口碰见两人的时候说起。
当晚七八点的光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更加漆黑。贺煜宸的车停在大马路对面,他将趴在后背的人往上垫了垫,一抬头便看见别墅小花圃里捧着盆栽的小姑娘。
秦依给同学过生日,屋内的party刚开始便听说外面下雨了,她和几个小姑娘出来抢救刚送来的
郁金香。这些东西是她托哥哥从伊朗带回来的,这个时节正生根萌芽,经不住这阵越来越大的雨。
小姑娘穿着嫩黄荷叶边的小裙子,轻淡妆容衬托精致五官越发显得美丽动人。她细小的胳膊紧紧箍着怀里的盆栽,也不管盆罐子上的稀泥染脏漂亮的裙子。
她和三哥真有缘哩,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相遇,可是他为什么会背着一个女人。黑色的衬衣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连发际上都不断往下落水,即便如此狼狈的情景,他依然一派自然,微微下躬的身体看在秦依眼里很不舒服。
更令她不舒服的是,趴在他背上的女人大半个身子都盖在他的西服下,露出两只穿着牛仔裤的长腿,还有那双十分碍眼的高跟鞋。
正自私自利借别人外套独自躲雨的夏尧发现他站住没动,便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下来。撑开顶在头顶的衣服,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灯光下的秦依。
秦依在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孔之后,楞住像座石像,小小的个子在风雨里飘摇如同小草。身旁替她撑伞的佣人十分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她半天再反应过来时,双眼已经饱含泪水,回头一看,两行清泪啪嗒一声落下来。
夏尧讪讪地先行一步,撑着外套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把外套丢给贺煜宸,再不管下没下雨直接往车子旁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