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涛觉得自己都要疼死了,好疼好疼,嘴里不知道被塞进来了什么,他用力咬着,奋力的咬着。
顾妈妈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吓的,抱着顾海涛趴在顾海涛的胸口上,人跪在地上。
安宁另一只是闲着的,她吞吞口水,也是强出声音,用另一只手给顾海涛顺着脑门。
“好海涛,二姐在这里,二姐在这里,不疼,二姐陪着你…”
等医生进来的时候,医生看了一眼顾海涛的情况说着:“拿毛巾给他咬着。”
医生出去让护士备床,送去检查。
还是摔倒了后脑,摔倒了神经。
顾依宁抱着顾妈妈的腰身,跪在地上:“妈,不怨我的,真的不怨我,妈安宁疯了,你救我…”
住院住了没两天,医院说是脑干脑炎,顾妈妈觉得自己被命运狠狠玩了一把。
顾海涛不会说话了,也说不出来话,他有时候会吐的很严重,吃不下东西,必须下胃管,从喉咙那里将管子下去,因为管子会烧心,如果来回的插和拿下来,就等于每天要顾海涛小死一次,没有办法,医生说尽量有时间就给他喂水,这样可以缓解一下。
团里给了安宁五天的假期,假期歇满了,她就回去上班了,可是因为这个顾妈妈又发飙了。
“你真是狼心狗肺,海涛为你做了多少?你现在去上班?你弟弟不要了…”
顾妈妈就是一个子,作。
顾爸爸劝着安宁别跟她一样,顾妈妈班也不上了,就在医院守着顾海涛,安宁白天上班,晚上过来守夜。
顾妈妈见到顾安宁爱答不理的,认为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尽心。
安宁下了班要骑两个小时的车子跑过来这里,因为从自己单位到这里根本没有通车。
到了医院她连饭也吃不上一口,从进病房的门就开始忙。
顾妈妈休息了几天,单位来消息了,说是体谅她家里出事儿了,但是这样休息下去可以不用回去了,顾妈妈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上班,然后休息的时候来看儿子,顾爸爸白天都是泡在医院里,晚上是顾安宁守床。
医院的条件不好,顾安宁每天就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海涛的床上睡。
她将自己买回来的水果放在饭盒里,用擀面杖开始弄果汁,医生说这样能缓解海涛胃部的不舒适。
顾海涛的嘴歪了,医生说这个可能是暂时的,可能是永久的,因为伤到的是脑神经,所以以后还会有什么症状出现,医院也不敢给保证。
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好药,顾安宁托了好多人最后还是上面的首长出面,跟这里的医生说了两句,这样顾海涛扎的都是最好的青霉素,青霉素虽然便宜可是医院不愿意给用,但是不可否认它是最好的。
钱也像是流水一样的流走,不过对于顾安宁来说,钱没了还能挣,她就这么一个弟弟。
好不容易弄好了果汁,弄进针管里,才准备放管子里注射,顾海涛开始吐了。
他吐的东西什么都有,最多的时候是沫子还有吃下去的东西。
安宁将针管放在一边,赶紧用手纸给他擦,一般情况下,手纸根本不顶用,因为面积太小,海涛一身脸的周围都是。
安宁一看,将手纸扔到一边,也管不得了,脱掉自己的外衣,垫在海涛的脖子下面,用手给海涛顺着侧背。
“海涛不疼哦,二姐一会儿喂你喝果汁,海涛二姐知道你难受,可是就算是为了二姐,坚持下去…”
顾安宁知道现在的顾海涛是比死了还要受折磨,每天就像是在火力被煎炸一样。
顾海涛对人生已经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他就算是好了,以后可能是瘸子,现在又生了这样的病,拖着家里人,拖着二姐。
二姐每天都要在医院里陪他,海涛知道安宁睡不好,很遭罪。
生病的人心情似乎很是容易变得不乐观,想的都是负面的情绪。
顾安宁等顾海涛不吐了,她的手上都是那些东西,安宁端着盆到水房,回来将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然后先给顾海涛收拾着,从脸擦到胸上,一个地方都不遗留的擦着。
然后将衣服放在盆里去水房开始洗,洗完了将衣服晒在外面,继续端着水回病房,蹲在地上将刚才放衣服的地方擦干净,然后再换水,放在架子上,因为天气热,要不断的给海涛翻身,不然会长热疮的。
安宁其实根本就闲不到,要不停的干活。
将果汁给海涛打下去,看着海涛的样子好像是好受了一些,安宁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
将海涛翻身,然后拿着扇子轻轻扇着,让顾海涛身上的汗快点散。
顾海涛好不容易睡过去了,顾安宁这时要给他换裤子,因为海涛不能动呢,所以大小便不能自理,小的还好有尿管,大的顾安宁知道海涛不愿意让她看见这样的一面,只能趁着他睡了给他换。
在她面前,海涛不是一个男人也没有性别,他只是她的弟弟,为她付出了很多的弟弟。
海涛因为脚伤,所以有时候护士会给他扎止疼针,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安宁给他换的时候,他不会感觉到的。
告诉病房里的人帮着自己看着,要是有事就去喊她,她在水房,抱着脏的被单和裤子走了出去。
病房里的人开始都以为顾安宁是媳妇儿,后来才知道是姐姐。
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感叹着。
“这孩子有福气啊,你看看那姐姐,根本不怕脏的,哪像我这儿子,还是亲生的呢,他小时候出生的时候我一把屎一把尿的,现在他嫌弃他的老娘…”
“是啊,这姐姐真是够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妈啊…”
“感情可能很好,你没看见,这姑娘就这么两天都瘦一圈了,一整晚就没有能休息的时候。”
顾海涛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就会吐一回,他吐了安宁就得收拾,就得洗。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她能勉强睡个两小时。
早上顾爸爸早早就来了,交换顾安宁。
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叹口气。
“安宁啊,你回去睡一会儿吧,现在时间还早。”
安宁点点头,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才离开。
她现在不能倒下,如果她倒下了,你海涛要靠谁?
关于这点顾安宁想的很是明白。
顾爸爸坐在儿子的旁边,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也要换大房子了,海涛也要有自己的屋子了,就出了这事儿。
他也不能把依宁给掐死,所以只能这样。
顾安宁回到家里,强打着精神掏出钥匙去开门。
王梓飞以为她失踪了呢,听见开门声,打开门看着她。
“师哥,这么早…”
顾安宁生病了,什么原因都没有,累的。
王梓飞将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叹口气。
安宁勉强躺了一会儿见快七点了,挣扎要起身。
“你都这样了,还能上班吗?”
安宁勉强晃晃头,拍拍自己的脸,说没有事儿,她能去。
现在这份工作就是安宁全部的希望了,因为她的工作好,这样海涛住院的钱她才有能力去负责,她不能出事儿的。
王梓飞见拦不住她,只能自己骑自行车送她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顾安宁将事情说了一遍,王梓飞听了不知道是该表现得悲哀一点,还是觉得再悲哀一点。
摊上顾依宁这么一个姐姐,算海涛倒霉了。
送着安宁到了地方,王梓飞挥手让她进去,安宁也不想在说客气话了,就跑了进去,眼看来不及了。
王梓飞上班,趁着中午买了一些吃的和营养的拎着去了医院。
顾爸爸还在医院里,顾妈妈下午来接班。
看着王梓飞进来,顾爸爸赶紧让他进来。
王梓飞看着顾海涛,海涛依旧是那个样子,什么也不能说,王梓飞说口有点渴,顾爸爸赶紧拿着水杯就跑了出去。
王梓飞是他们家的大恩人,顾爸爸自然怠慢不得。
王梓飞看着海涛的脸,坐到他身前,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海涛试着好久想张口说话,可是说不出来,他的嘴角抽搐着,越来越严重,王梓飞按住他的手。
“你只要点头和摇头就好了。”
海涛试着点了一下头。
王梓飞叹口气。
“想死?”
海涛依旧点了头。
他现在活着就是拖累别人,自己什么都不能干,甚至就连大小便都不能自己上,海涛觉得还不如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王梓飞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海涛。
“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姐今天回家的时候就晕了,我想你也明白,是累的,你死了估计她也活不成了,你要是心疼你姐呢,就乐观点配合治疗,如果钱不够,大哥有,生病不怕,怕的是你没有信心,怕你站不起来,不然什么都不是问题,你有大哥和你姐,有家人,只要你不放弃,就没人能放弃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海涛,大哥觉得你是个汉子,为了你姐做了那么多,可是现在的你我只觉得是懦夫。”
王梓飞说完话就离开了。
顾海涛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想说话,可是发出的都是啊啊的声音。
他想说的话和心里的感动随着自己的声音,一起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变。
安宁很不顺,上次比赛的节目被人投诉非法占用。
说安宁非法占用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珈。
顾安宁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将王梓飞写给她的那个曲子转手送给宁珈过。
宁珈毕业之后就将那个曲子和歌词发表在了一个大提琴的国外杂志上。
顾安宁参加表演的节目偏巧就是王梓飞写给她的那个,当王芬将消息告诉顾安宁的时候,安宁没有一丝觉得意外。
因为安宁参加表演的时候,歌词和作曲的部分写了王梓飞和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有这个非法占有的罪名。
也许是海涛已经带走了她全部的情绪,也许是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会变成别人的。”
安宁只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
“宁珈,你知道吗?上次有个人表演的时候拉的就是你写的那首曲子。”
宁珈毕业后分配到了空军文工团,在这里宁珈也如安宁一样,受到领导的喜爱,因为她的父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提琴教授,所以自然的光芒就留给了宁珈。
宁珈在这里参加了很多的比赛,甚至果然的一家专门大提琴学院正在和宁珈的父母洽谈中,她正在准备出国。
宁珈淡淡的笑笑,最近母亲为她请了很多的出名的大提琴教师,听着朋友的话,笑笑不语。
朋友叹口气。
“宁珈,你真是太好糊弄了,这样的人要告她的,不然她以后就会不断的借用别人的东西,拉也就算了,还说曲子和词都是她的,要不要脸啊?”
这个曲子宁珈是卖了钱的。
宁珈淡淡的低敛着唇角。
“她曾经是我的同学,算了。”
宁珈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比赛,古典音乐大赛。
因为这个是最近最热门的比赛,学大提琴的都知道这个,宁珈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给评委展现出来,然后很美丽的出国留学。
王芬看着顾安宁,她觉得这个孩子似乎沉稳的过头了。
团里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干涉,因为接下来就是顾安宁第二次比赛的时间,她现在处于很是艰难的时刻,弟弟还在医院里,现在又闹出非法占有的事情,上面的领导积极的在找证据,是他们的人错,那这个错必须认,可是若不是他们人的错,那这个错别人必须认。
顾安宁说的很清楚,这个曲子是她的,是王梓飞写给她的。
其实若是细追究,可是找到底子,这件事远远没有宁珈想的那么简单。当时顾安宁准备期末考的时候,曲子王梓飞写给她之后,她连夜填了词,可是拉不出来感觉,后来就弃用了,一直压在老卞的哪里,参加考试的时候拉的是d大调卡农,所以安宁不怕。
因为宁珈可能不清楚,老卞手里有副稿。
现在只需要老卞将以前的稿子拿出来,将那个学期的所有人的稿子通通拿出来一看就会明白的。
王梓飞接顾安宁回去,顾爸爸知道安宁要参加比赛,主动接过了照顾顾海涛的任务。
王梓飞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女生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在安宁的心中,梦想的高度和力量永远都是强大的,她会为那些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感动,所以她相信有一个天自己也会感动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但是呢总会遇到很多的挫折和困难。
人总会有哭泣的时候,但总会有人在你迷路的时候,给你指南针。
顾安宁没日没夜的在练习,也许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想和宁珈进行较量的。
下班之后依旧是去看海涛,然后半夜之后回家,要练习到三点然后睡觉在去上班。
扛不住的时候,自己跑到后面的竹林里大声的嘶吼着。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呢?”
别人的路总是顺顺当当的,为什么她的路上总是充满了荆轲?
站在阳台上的那个男人,双手撑着台子看着下面在嘶吼的那个女生。
关于曲子的事情,王梓飞又被叫去做调查,幸好当时他做了备份,将原稿件给一位师兄看过,而且那位师兄现在依然能找到,所以事情的结果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音乐…”
安宁站在竹林中,早上下了很大的雾气,沿着天空慢慢的洒下来,洒向大地。
空气里有微凉的风,吹起她的长发,长发迎着风轻轻飞扬。
王梓飞的唇角掠起淡淡的笑意,他的唇慢慢的动着,像是一个花瓣。
“闭上眼,你就能看见音乐…”他闭上眼睛:“只要你坚持,一样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就算是你手中的大提琴是破碎的,你相信只要坚持着你的梦想,你一样能演奏出属于你自己的音乐。”
“每个人完成梦想的过程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和困难。但不要紧,这只是完成梦想的磨练,微笑着顾安宁,坚持你自己的路,不抛弃,不放弃,阳光依然会照射在你的前路,就算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在独奏,你一样可以疯狂地演奏独曲,只要你坚持,就一样可以化茧成蝶,飞向属于你自己的天空,坚持到最后,不管成功与否,你一样能得到赞同的掌声,你依然是最闪亮的星星。you can shine!”
王梓飞收回自己的视线,带着笑离开阳台。
顾安宁,向前冲吧,无论遇到什么,后面还有我来支撑你。
比赛是在两个月后举行。
***
“妈…妈…”
顾依宁要疯了,他怎么会吐?才给他喂下去的东西都吐到她的手上了。
看着自己的手,依宁觉得很恶心,他有没有搞错啊?
顾妈妈听见叫声从外面拎着暖壶跑了进来,因为要时不时给海涛喂水,所以顾妈妈干脆打一暖壶的水,然后喂顾海涛。
临床的老奶奶看着顾依宁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儿子。
叹口气,一家人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
顾妈妈跑进来看着顾依宁大呼小叫的,打了顾依宁一巴掌。
“你喊什么?”
顾妈妈弯下身去看看顾海涛,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脸,然后准备给他换衣服。
“依宁啊,他是你弟弟,自己弟弟有什么嫌脏的?我还没叫你给海涛收拾大小便呢。”
顾依宁冷哼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在地上,有些嫌弃的看着顾海涛。
“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吧。”
说着人就离开了。
海涛觉得悲哀,他下次如果看见同样的情况,他还会出手吗?
他想不会了。
今天是全年最热的一天,安宁将车子停好,背着自己的兜子,进了病房,将兜子放在一边,挽起袖子,走到顾海涛的床前。
“海涛,想二姐没?”
顾安宁对顾海涛眨眨眼睛,顾妈妈站起身看了顾安宁一眼。
她也知道依宁有些过分了,海涛是因为什么进医院的,可是她倒好,一共就来过两次,今天还说那样的话,可是看见顾安宁的脸,顾妈妈还是觉得自己喜欢顾依宁多点。
安宁按理来说挺好,哪都好,可是她就是不喜欢,这也没有办法。
“行了,你先在这里吧,我回家吃口饭,一会儿海涛要开始针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