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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栀。

她伸手摸摸她额头,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宝凝努力坐起身来,“你来了。”

金栀冲厨房方向呶呶嘴,“和好了?”

宝凝幽幽答道,“想开了。长短也不过一辈子而已。”

金栀轻轻拍手,“说得好!”

顾思存转出厨房,提高声音,“两位美女,可以吃饭了。”

不过短短时间,顾思存真的做出来三菜一汤,甚至从冰箱里拿出葡萄酒,切好的柠檬片。宝凝惊奇得要死,责备道,“以前都没听你提过会做饭。”

金栀道,“你不了解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她点点筷子,“顾总名下有几间公司?身家多少?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这些最基本的,你都不知道吧,更别说知道人家未婚妻姓甚名谁了。”

宝凝怔住。

顾思存也停下正欲盛汤的手。

“她叫陈嘉妮。她父亲与我父亲交情深厚,两家素有生意往来。她今年25岁,毕业于美国某名校。”半晌,顾思存很平静地开了口。

金栀倒不客气,“那么,你打算拿宝凝怎么办?”

宝凝轻喝道,“金栀!”

金栀看她一眼,“你给我写的那些专栏说的都是屁话啊。怎么事到临头了都不用脑子想想。你们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不过不要紧,大家有此刻的快乐也就够了。宝凝,只要你有这个心理准备了,我就祝福你。”

宝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思存轻轻站起身来,拿起大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门轻轻磕上。

宝凝看着金栀,“你疯了啊。”

金栀气定神闲地喝着汤,“我说中了他的软肋,他恼羞成怒,且无言以对,不走还干坐着干什么?”

宝凝道,“关你什么事?我爱怎么样,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

金栀并不以为意,淡淡地问,“也说中了你的软肋?”

宝凝仍然负气,“与你无关。”

金栀放下汤匙,安静地看着宝凝,“对不起。我其实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所以放肆地发泄了一下。”她侧侧头,“我也是这么问我自己的,我是不是能够做得到,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继续一段没有把握,没有结果的爱情,我真的想好了吗?不怕受伤,不怕万劫不复?”

宝凝怔怔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金栀轻轻一笑,“原来每场爱情都是这样。我还以为我比其他人更聪明睿智,只会享受爱情的美与甘甜,不会受爱情的伤。”她拿起杯子,杯子里红色的酒液轻轻晃动,“原来我也一样…”

宝凝轻轻干咳一声,“来,喝一杯吧。”

金栀说:“你说得对,长短也不过一辈子而已。和他在一起,虽然会受伤,但如果没有他,生活根本毫无乐趣可言。”她探询地看一眼宝凝,“反正受了伤,总会愈合,不用怕,是不是?”

宝凝主动碰碰金栀的杯子,“反正如果你哭了,我会负责给你买纸巾。”

金栀笑,“日,这么抠门。好歹送张银行卡刷刷什么的才算是对我有情有义。”

宝凝站起身来,“那就算我无情无义好了。”

金栀推开碗,“饱了。呀,你别说,这个顾思存的手艺还过得去。”她打开电视,“江朵朵怎么样?”

“没了一条腿。”

“真惨。”

“可以安装假肢。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经过这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得聪明点儿。”金栀轻轻蹙起眉头,“不过江朵朵怎么会认识斯然?斯然这种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万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办?”金栀沉思道,“应该是有个中间人,替他们拉线搭桥…”

白天在宝凝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浮上宝凝脑海里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名涌上心头,她暗自心惊,情不自禁把手摁在胸口。不不不。不会的。不会。她安慰着自己。

“我去洗澡。今天好累。”金栀道,起身去浴室。

晚上她俩一人耗住电脑,一人霸住电视,直坐到深夜。

金栀问,“他一整晚都没打电话来。”

宝凝反问,“哪个他?”

金栀语塞,一扬手关掉电视机,“你老是盯着电脑看,视力会下降,眼角会长皱纹,那些小说有什么好看,全都是骗人的。又不美貌又白痴的女主,凭什么俘获英俊多金的男主?咄!”她伸手戳戳宝凝额头,“你呀,要是想人家就给人家打个电话呗。面子值多少钱?”

宝凝无奈,“喂,同学,你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

金栀摆摆手,“不说了,睡觉!”

她话音刚落,手机已响起来。

她腾地跳起来,踱到阳台去接电话,须臾,已重新走进来,神情俨然已经不同,“我回去了。”

宝凝斜睨着她,“这么晚了,还回去?”

金栀窃笑两声,“他找我。”

宝凝摇头叹息,“滚吧。”

金栀一阵风似地卷走。

宝凝的眼睛仍然盯在电脑屏幕上,一颗心却已浮躁不安。

他生气了?怎么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午夜时分,手机来了短信,“气消了没?”

她心内一阵喜悦,回复:“早有准备,没生气。”

他的电话即刻拨了过来,“我爱你,宝凝。”顾思存像是喝了一点酒,声音沙哑,“宝凝,你记住,我爱你。”

她柔声道,“好,我记住。”

“我明天要去香港,想要什么礼物?”

她答他,“平安无恙回来。”

他低声笑,“金栀走了没?”

“走了!”

“那我过去陪你?”

“你明天还要赶早飞机,别跑来跑去了。”

她话音刚落,门铃声响了起来,电话里的他轻笑不已,“姑娘,开门!”

她惊喜不已,鞋也顾不得穿就扑过去开门,“你怎么…”

他吻住她…“我一直就在附近徘徊…他们都以为我是个疯子…我也觉得…后来就找间酒吧喝了两杯…”

她回以他更热烈的吻…

半月后,江朵朵出院。

宝凝亲自去接她,两人才刚至医院门口,一个人影窜了过来,一下子便抱住了江朵朵,“朵朵!”

虽然上次只是匆匆匆一面,但宝凝还是一眼认出来,他便是那一晚在江朵朵家见过的男孩——江朵朵的男朋友叶醒。

宝凝浊气上涌,“喂,你这混蛋,你还敢出现?”

她从来没试过这么粗暴无礼,直接上前甩手就是一耳光,男孩捂住被打面孔,并不做声,倒是江朵朵叫了起来,“宝凝姐!”

宝凝霍地回过头来,“你还想帮他说话?!”

江朵朵一时语塞,眼里已泛起泪花。

男孩抓住轮椅扶手,“朵朵,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会跳下去,朵朵,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宝凝叫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还给我打过电话…”

但江朵朵整个心思完全在男孩身上,像是完全没听到宝凝的话,男孩顺势握住朵朵的手,贴到面颊上,“我错了,朵朵,你原谅我…”

两个人完全把宝凝当作透明人,抵头流泪。

宝凝气急,只觉自己多事,心头郁闷,不好再发作,只好站在一边,等这一出苦情戏演出完毕。

只听男孩说:“朵朵,我送你回去。”

朵朵欣喜地点点头,看一眼宝凝。

宝凝只好说:“正好我还有事。”她抚抚江朵朵肩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她一转身就给金栀打电话,十二分地愤愤不平,“你说你说,做朋友有什么意思?一万个关心都抵不上人家一句话。”

金栀像是有些鼻塞,“我收到消息,不知是谁,存心要和那男的过不去,事事不顺利,只好回头来求朵朵。”

宝凝敏感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金栀道,“那男的学人家做生意,结果被骗光积蓄,找工作也没人要,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怀疑啊,有人存心要为朵朵出气,所以故意为难他。那男的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肯回头?你真相信他是真心悔过?”

宝凝皱眉,“会是谁?”

金栀道,“我有点事要忙,先不说了。”

金栀叫住她,“喂,你好像感冒了。”

金栀一听,立刻抱怨起来,“全怪他,大冷天的,非要去游泳。说是什么恒温游泳室,结果两人双双感冒。好了,不说了。挂了。”

宝凝百无聊赖,信步在街上走着。

一辆越野车刷地擦过身际,宝凝吓了一跳,正自后怕,那车子已经向后倒退,至宝凝身边停下,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男人的面孔,“哈啰,宝凝!”

竟然是丛书。

丛书笑盈盈地,“去哪儿,我送你。”

宝凝赶紧推辞,“不用不用。”

丛书微微眯缝起眼睛,“你好像很害怕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宝凝吓了一跳,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丛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挨近宝凝,轻佻地摸一把她的脸,“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对我好点儿就行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没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骚,既然弄得一身骚味,那羊肉我就吃定了。”

宝凝刷地打开他的手,板起脸,“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懂!”

她转身就走。

只听得丛书像是还在轻轻冷笑,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回到公寓楼下还兀自觉得心惊,冷不防林熙和冒了出来,冲她大声地“嗨”了一声。

宝凝正魂不守舍,这一吓不轻,立刻翻脸,“你有病啊。”

林熙和并不以为诩,反而微微俯下头,细细端详她之表情,“谁惹了你?”

宝凝定定神,歉意地笑了笑,“一个讨厌的男人。”

林熙和豪情万丈,“是谁?这么胆大包大,敢惹我们许宝凝小姐,我弄死他!”

宝凝白他一眼,“你少来,你们男人啊,就是说得好听!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林熙和很知情识趣,“这话不像仅仅是骂我。”

宝凝叹气,“我心情不好,别理我。”

林熙和道,“那我煮咖啡给你喝。”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还欠你咖啡。”

林熙和道,“你今天确实心情不好。”

“走吧走吧,去你家喝咖啡。”她率先踏进电梯。

她还是第一次到他家,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家俱尽数白色,电脑桌上搁着一个黄色的收纳盒,特别显眼。她有点好奇,随口问道,“情人的东西?搁在手边天天看一眼?”

林熙和称赞道,“很聪明。”他脱掉大衣,“稍等哈。”他向厨房走去。

宝凝随手拿起遥控器,正要打开电视,手机响起来。

“你在哪啊?”是顾思存。

“你回来了?”宝凝又惊又喜。

“本来是九点的飞机。刚被告知飞机延误。”顾思存道。

“啊。”宝凝有点失望。他一走就半月,她着实想念他。

他安慰她,“明早给你买早餐。”

她闹起别扭,“才不稀罕。”

林熙和走出来,“来。”他把咖啡搁下,“加几颗糖?”

宝凝已经意兴阑珊,只就着杯子轻轻啜一口,便搁下站起身来,“我累了,先回去了。”

林熙和有点失望,却努力笑笑,“好吧,晚安。”

宝凝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电梯,电梯却迟迟不到,想想不过几级台阶,干脆便步行下去。才至楼梯口,便瞥见楼道间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手里执着香烟。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缓缓露出笑容,“嗨,宝凝!”

宝凝浑身一颤。

“好久不见。”丁迟嘴角含笑,审视地看着她。

宝凝不悦,“特意来找我?”

“这么多年朋友,不请我进去坐坐?”丁迟淡淡地问。

宝凝掏出钥匙开门,“请进。”

丁迟踏进门,很主动地换上拖鞋,宝凝说:“不用换,我最近犯懒,已经好久不拖地。”

丁迟平静地答,“我习惯了。”

是的,他习惯了。

从前的他,无论是去她家,还是她的工作室,因为知道她酷爱清洁,总是谨记脱换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