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耳际异声震响,房门被大力踢开来,三四个男人蜂拥而入,手里拿着手机像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为首的正是丁迟。
他铁青着脸骂,“许宝凝!你这是干什么?我朋友说看到你和男人上酒店开房!你疯了啊!”
她一把推开丛书,站起身来,两手拼命扯直衬衣,脸色苍白。
丁迟又转头骂丛书,“你玩谁不好,别来招惹我表妹!我可记得丛少你已经有老婆了哈!”
丛书也被这意外吓得面无人色,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小丁哥……”
丁迟一把攥过许宝凝,喝道,“跟我走!”回过头恨恨道,“小子,你等着,这事没完!”
一出门丁迟便松开她手臂,冲她赞许地微笑,“很好。”
她淡淡一笑,垂下眼帘,“我先走了。”
聪明一点的总会知道这是一个局,这么老套的伎俩。一切当然早有预谋,初识直至事发。丛书最后也会知道。那又怎么样,他们每一次都手脚干净俐落。怪只怪他确实也心怀鬼胎。
她还得打电话向丛书哭诉,“我表哥骂死我……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结婚了……”
多么柔情蜜情。委屈又隐忍。
丛书自己先行心虚,又被宝凝哭得心软,“别哭,小丁哥那里我去解释。”
约在国色天香。
一看见丛书她便微红了双眼,丛书其实不算太坏,一直道歉,“对不起……”
宝凝又善解人意地替他叫屈,“没吃到羊肉倒先惹了一身骚……”
丛书甚感安慰,感激地看她一眼,踌躇道,“就是担心小丁哥……”
他没说下去。
他奉父命早早结婚,妻子与他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爱得不算刻骨铭心,但也是真感情。妻子对他放任自流,他也一直谨遵“墙外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之原则,不是为着顾虑妻子,惧怕的其实是位居权重的老丈人。
宝凝宽慰他,“等会表哥来了你好好跟他聊聊……”
手机很适时地响起来,宝凝接起来,“啊,金栀……好,等会见。”她站起来,“我有事需要先走……”她探询地看着他,“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连她也佩服起自己来。演戏的天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丛书再疑虑也无法责怪于她。
丛书赶紧说:“没事没事。小丁哥不会为难我。”
许宝凝点点头,“也是,他好像提过,还有事麻烦你帮忙呢。”
丛书完全放松下来,“呵,是吗?”
许宝凝微笑着离开。
任务完成,功成身退。
出了门便拨打手机“1”键,拨号音响上三次,挂断。
她回工作室。
江朵朵已然体贴地把《N市晨报》搁在她桌上。她顺手先翻到专栏,昨晚连夜赶的稿子赫然已经刊登其上。
在这里,她有一个新身份和新名字:婚恋专家金银。
她记得当初金栀问:“取个什么新名字好?”
她顺口答:“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就是RMB了,但总不能叫得这么粗俗,那就叫金银好了。”
没想到金栀拍手叫道:“这个好。”
结果报纸出来,连她的这番话也一并登出来。如此标新立异的婚恋情感专家,顿时引来众多关注。再加上回答问题态度中肯,用词犀利,常常一语中的,此栏目很快站稳脚跟,连金栀也脸上增光不少。
她把报纸搁到一边。
这便是她的今时今日。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模糊起来,仿佛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光鲜生活。
整个下午颇为平淡,只接待了一位中年女子。她青春渐逝,衣食无忧,孩子寄宿,与老公长年累月无交流,只觉生活无趣。
许宝凝耐心开导她,“多少人在你这年纪,还需为每日的柴米油盐奔波。买件新衣还要踌躇良久。快不快乐,关键是心态是否良好。”
女子妆容精致,穿衣甚为低调,但许宝凝也算识货,看得出来皆是不菲名牌,“我是否仍然美丽?”她突然问。
许宝凝绽开笑容,“当然。”
女子笑笑,“当年也曾是他掌中宝,如今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一月下来,一起吃饭都是难事。我疑心他外头有人。”
许宝凝宽慰她,“许是您多心了。男人既然要忙于事业,对感情总不免疏忽。”
女人摇摇头,“他如果愿意,永远有空陪伴……”她站起身来,“先走一步,下周见。”
许宝凝把她送至门外,多嘴道,“生活是自己的,快乐总要自己寻找。”
女人侧头微微一笑,离开。
江朵朵好奇问:“又一怨妇?”
许宝凝叹息,“你最近话多了。”
她审视江朵朵,“脸色奇好,让我猜猜,恋爱了?”
江朵朵涨红了脸,立即否认,“哪有!”
许宝凝笑笑,“这种反应足以证明我的猜测足够准确。”
江朵朵讷讷说不出话。
许宝凝说:“小心点。”
走进房里她特意再看一眼适才女子的个人资料,衣可仁。真是人如其名,动人异常。那又怎么样,照样不获永恒爱情。
江朵朵在外头轻轻敲门,许宝凝扬声道,“进来。”
江朵朵有些迟疑,“到点了。”
许宝凝一怔。时间怎么这么不经打发。她看一眼桌上时钟,果然已经五点半。
“你先走吧。”
江朵朵得令,顿时满面容光,“那我先走了。”连语气都雀跃几分。
不是恋爱是什么。
她有点羡慕。也许她也应该像朵朵一样,把灰暗的那段过去遗忘,把受过伤的心稍加修缮,未必不能迎来艳阳天。
她独自倚靠在窗边的躺椅上,傍晚的风放肆地把窗帘吹得到处飞扬。
她睡着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听到桌上座机在响,心里奇怪,这种时段,怎么会有人打座机。
还是接起来,“喂,您好。”
显然那头其实也没料到会有人接听电话,语气十分诧异,“你在?”
她立刻听出来,是顾思存。
心里轻轻咯噔一下。
“呵。你好。”
她一直留意着自己的态度,矜持却不拒人千里,温和却不卖好。她手执听筒,再度看一眼桌上闹钟,啊,已经九点。她竟然睡了快四个小时。
“我多喝了一点,想找个人说话……”顾思存说。
他那头有点嘈杂,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许宝凝问:“怎么不打我手机,万一我不在呢?”
顾思存说:“以为你不在的……”
她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是以为她不在所以才会特意打来。呵,也许他也在挣扎,不该与她太过靠近。
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那怎么办好,我偏偏在。”她顿了顿,“而且,我还没吃饭。”
顾思存吃了一惊,“嗯?这可不是好习惯。”
宝凝趁机道,“乐意请我?”
顾思存迅速答,“当然。”他言简意赅,“我在楼下等你。”
“好。”
宝凝稍事收拾,离开时接到丁迟电话,“很顺利,下周会把钱打入你账户。”
宝凝动动嘴唇,“谢谢。”
丁迟询问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宝凝拒绝了,“不了。我累,只想回家睡觉。”
丁迟有点惆怅,“宝凝你与我越来越疏远。”
宝凝一口否认,“哪有的事。”
丁迟无声笑笑,提醒她,“无论如何记得,这世上,只有我丁迟真心对你。”
宝凝默默挂掉电话。
男人说的好话,所谓的真心,她已然见过不少。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懂得再好听的情话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男人的真心到头来都只是一片浮云。
但丁迟,他总拯救过她。仅为这个,她也将终生感激他。
刚走出大厦,前方立刻频闪几下车灯,许宝凝快步走上去,早已准备好笑容,“嗨。”
他下车来,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您太客气了。”她笑着说。
他不语,只淡淡一笑。待她坐好,又微微俯下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带。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胸前衣襟,她顿觉呼吸急促,全身都似僵硬。
直至车子启动,她才悄悄松口气。
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他直接将她带至一处茶庄。许宝凝认出来,这便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场所。
服务生看到他,皆微微躬身行礼,宝凝猜想这应该是他名下产业。于是抬眼细看,发现茶庄原来名叫相思树。这名字可真够矫情的,宝凝不禁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