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回来呢,你就天天念叨着,现在好容易回来了你怎么又愁云惨雾的皱着眉头的?”

“我现在是真认识到了,养个孩子就是准备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我还一口气给你养了仨,这已经是找死的地步了!我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颜家的,没一个省心的!”贺思婕觉得自己真是造了孽了。

“又是哪个兔崽子惹着你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哪个能消停会儿啊,一个个的不整出点事儿他就不舒坦!还是小时候乖啊,虽然常常上人家赔礼道歉的,但好过现在的无能为力啊”贺思婕觉得最近这几年她是以每分钟一百二十秒的速度在变老啊。

“既然知道无能为力就别瞎操心了,我告诉你多少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路是自己选的,就该自己个儿承担。”颜秉正最近正处在攸关前途的敏感时期,可没那么多闲心给儿子们操心,“帮我冲杯麦片去,头疼又没睡意。”

“一把老骨头了拼了有啥用,等着载入史册流芳百世呢?!到头来累的还不是我,我准是上辈子缺德事干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贺思婕还是端起了杯子:“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风儿和北北,这俩孩子虽然不开口,可我知道他们都是犟驴子,越阻止就越反抗”一边叹气一边往楼下走去。

而那一边,颜家哥俩在宽敞的屋子里已经几乎醉成两滩烂泥了。

颜培云的下巴上还有最近累积长起来的胡茬,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手臂遮着眼睛,声音里有明显的醉意和怒意:“我靠,这什么女人啊?!当初抱着腿死活要嫁给我的,现在倒好,一转身就奔别的男人怀里了!我扪心自问我颜培云虽然开始的时候不爱她,可是我哪点亏待她了?她妈的席阮,老子哪点比不上那破小子?!”

颜培风没太做声,只是一罐接着一罐地仰头就见底了。双门冰箱里满满一格啤酒已经以迅雷之势减少到了一只巴掌数都嫌多的地步

他终于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扶着颜培云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却掉头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接着就换了鞋继续出门了。

北方的夏天并不比南方舒服多少,风吹在脸上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是从遥远的滚烫的沙漠上吹过来的一样。

从这里走回家起码得一个钟头,他想着喝了酒,还是没有开车。反倒跟颜北北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颜北北才朦胧转醒,还本能地想先推醒身旁的人,结果扑了个空。她一睡过去就跟猪一样,至少三个闹钟吵得醒。所以打电话给正跟周公会晤的她需要反反复复至少三次的。

颜培风耐心地等着她不耐烦的声音开口:“怎么了?”

“外面的月亮真圆啊!”颜培风仰着头,是阴历十六,所以月亮显得格外圆格外亮格外大,夹在两栋大厦的正中间,像是颜北北最爱吃的夹心饼干中间的奶油。

“有毛病吧你!”颜北北没好气地晾了电话,继续埋头睡,吵她睡觉者,杀无赦。

颜培风叹了口气,指望颜北北能够解解风情,还不如指望椰子树上结串香蕉。

第二天贺思婕吩咐着晚上颜秉正出差一周不回来要北北陪她一起睡的时候颜培风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贺思婕继续开口:“你年头到年尾难得有个假期,去看看姥姥吧,她老惦记着你呢。”

“姥姥也念着外孙女呢,我把北北带过去吧。”他不动声色建议。

“我不要!”颜北北急急表态,她当初被扔在那大山旮旯里,语言不通,天天只能对着鸡鸭鹅猪说话,都快发霉了。而且姥姥家连打手机都信号不好,电视机就翻来覆去那么几个频道,实在是脱离社会了。

“她假期长着呢,以后再去,你一个人去是不认识路还是怎么?!”贺思婕开始撂筷子了。

颜培风没法子,只能应承下来,再曲线救国了。好不容易放个假,再跟颜北北分隔两地,他可不乐意。

颜北北呢,听着他答应了心里也偷着乐。没有颜培风的管束她的暑假会变得丰富多彩,她倒也说不上是讨厌,只是仿佛两人长时间腻味在一起,总是会烦的。只要他在,就对她的生活习惯强行限制和管制,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霸道而独裁。只要是他认为好的,完全容不得她的半个不字。旁人眼里只看到他对她的好,却不知道她总是像被困在笼子里一样。

高中学校分科时,他独断地给她选了理科,完全没有征求她的同意。高考之后填志愿书时,他专政地给她选了C大,选了医学,也没问过她的意愿。甚至是他第一次要她的时候,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只问了她疼不疼,废话,让人扎穿了还能不疼啊?!

这么想着,颜培风可真是个混蛋啊!

颜北北趴在房间桌上,看着屋外仿佛都有形状的热气,心里慢慢数着他的坏。越数越觉得,她自己真是好脾气啊,搁顾意,老早就喊着造反,并且把满清十大酷刑都搬出来对付他了。

手机提示有短信息。

“收拾两套衣服,溜出来。”很显然,是颜培风。

“姥姥去避暑山庄了,那地儿凉快,不想在这儿变成焦黑碳就手脚利落点儿。”颜培风开着白色敞篷跑车,戴着遮阳帽,穿着白色休闲套装,停在离家一条街绿荫如盖的槐树下低着头发短信。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几乎能看到那个拎着米奇箱子,满头满脸被丝巾包着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小女人向她屁颠屁颠的冲过来的样子。

穷乡僻壤和避暑山庄那可是两码事啊,她以前跟着父母去过,那里的风都是带着清凉气息的,仿佛是从水底吹上来的。颜北北几乎都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动作迅速得像只兔子。

颜北北从小到大被他诱拐了无数次,并且无数次都竖三根指头对天发誓说下次再被骗就是猪。

然而,当她发现车子开上的高架不是向北而是一路向南的时候,终于对着车窗泪奔了,心里在自我鄙视,经鉴定,颜北北你就是猪

“难过啥啊,那地儿山清水秀,美着呢。而且山里的温度低,负氧离子浓度高,还有无污染的山泉水!难怪姥姥宁死不挪窝。”颜培风好心安慰她。

她都想跳窗跑路了:“我不要负氧离子,不要凉爽,不要山泉水。我要我的电脑,我的手机,我的游戏”

“电脑手机你不是都带着吗,瞎嚷嚷什么?!”他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疾驰向前。

颜培风将车窗打开,风呼啦啦灌了进来,擦在耳边有呜咽之声,犹如颜北北此刻委屈的声音:“可是没有网络没有信号,我等于带了好几斤的废物啊颜培风你是要亡我吗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 今天才看到冰激凌姑凉的地雷~~~~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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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车子还没进入颠簸区的时候颜北北已经喊累了睡着了,睡着了都瘪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侧头看了一眼她睡着的容颜,嘴角不自觉就微微勾起了。

颜北北是那种宜静宜动的女人,睁着眼睛的时候能快乐地蹦跶,像只不安分的猴子。骨架偏小整个人呢就显得瘦弱,只有知情人士知道真实的手感其实还不错。睡着了时候又像个安安分分的大姑娘,却又缺乏安全感,非得手里抱点东西。

他突然记起来了,那个夏日的雨夜里,颜北北第一天进他家门的时候手里就抱着一只狗熊玩具,米色的毛毛已经变得泥泞不堪,如同她身上的破烂肮脏的裙子,脚上除了有泥巴还有渗出的血迹。

她极为宝贝这个熊熊,死都不撒手,十二岁的孩子却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不能理解一般。紧抿着嘴唇,看着颜家的人,满眼防备。

他那时候甚至都没太把她放在心上,家里的人收养她不过是因为老爷子怜悯之心作祟,如同在大雨滂沱的夜里捡到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已。

他正专注于自己的飞行事业,根本是无暇顾及。贺思婕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日夜操心。颜秉正是从来都没关心过家事,颜培云新婚不住在家里,颜培月常年在特种大队

如同她的冷漠一样,家里也没有人能腾出时间好好关心这个多出来的孩子。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车子绕上了山路,颜培风开始减速,可再怎么小心驾驶也躲不过所有的坑洼。颜北北被颠地脑袋猛地磕到他的肩膀,疼得直冒眼泪。

颜培风常年锻炼,身上虽然不是骨瘦如柴,但肌肉健壮,像是钢筋铸造的一样。磕在上面跟磕到大理石似的。

他收敛了自己刚刚沉浸在回忆里的表情,不仅不帮她揉揉不为自己的壮实道歉,还幸灾乐祸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三个半小时了,该起床了,午睡不能太久。”

颜北北在梦里梦到正在刮彩票,还差最后的一位数了,这精彩的时刻被打断了不说还受到他的言语攻击,顿时炸毛了:“我要告你私自贩运人口,做非法禁锢!”

“随你便啊,如果你能说清楚你现在的具体位置那是最快捷最简单不过了。”

“!!!”颜北北龇牙咧嘴地转过头,欺负路痴的下辈子投胎做天蓬元帅!

村子四面环山,进去出来都只有一条路,路上却来来往往不少车子。颜北北以为现在身下坐的宝马在这地儿应该比较罕见了,可是看着迎面而来的保时捷,甚至还有法拉利,驶过的地方掀起一阵尘烟,久久不散。

颜北北惊叹了:“这地儿是个桃花源吗?怎么那么受那些富二代欢迎啊?还是他们其实在举行环山车赛?”

“待会儿就知道了。”颜培风十分淡定地关了窗。

“你今天这是啥打扮啊,装嫩啊?”她看着新奇,恶搞地拍他的帽檐。

“我开车可没开飞机厉害,你安分点!”

贺家村跟颜北北两年前来没啥变化,还是老远就能听得到鸡鸣狗吠的声音。倒是真的凉快地儿,她一下车就感觉满袖生风,空气是湿润而清凉的感觉。

“这里为啥不发展发展啊,看看刚刚开过去的那一辆车都够修好几条路了”颜北北靠着村头的桃花树绑鞋带问道。

“发展了它就不叫贺家村了。”颜培风把车子停在村头,拉着她就进去了。

村落并不大,白来户人家,细看这里的模样真像是桃花源记里描述的那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还有良田桑竹。

村头有老公公老婆婆在画画,或许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或许是携手江湖的夫妻。颜北北拉着他轻手轻脚凑近了看,都是水墨画,但是一个是浓墨重彩的大气磅礴,美不胜收,取景是嶙峋巨石,阔野丛林,天堑如水。老公公胸有万壑,墨气淋漓,颇有张大千那中西合璧的奇异运墨之法。而老婆婆面容恬静,画风清秀,取景荷塘小舟,擅长白描,设色简洁明丽,意境悠远还有不动声色的潇洒,端的又是万千山水皆在玲珑笔头。

颜北北轻轻惊叹,她以前专门学过国画基础,却觉得,两年前是自己被苦闷和委屈迷了眼,根本没发现这里本来最纯净最初始的面貌。

人世间多少的美景在心上蒙尘的眼里,都是虚无。就像再美丽的时光,再惊艳的爱情,在无心人心中,都只是掠影。

“我当初为啥就画不出这么清丽脱俗的意境出来呢?我当时两个星期就画了一只鸟儿是吧,而且翅膀太大,后来还拉屎了”颜北北回想着当初自己的造诣为啥达不到这种地步。

“佛曰,心里想什么,就会画出什么。”颜培风暗讽。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的拐弯抹角啊,做人要厚道!”颜北北拿眼睛斜睨他。

“哦,我倒忘了,你长本事了,连这么拐弯抹角的编排都能听懂啊”两人边走边斗嘴着。

姥姥家在第三排最后一户,正好在山脚下,两人找到的时候老人家正带着老花镜竟然还在绣花,穿着并不流行的蓝底“的确良”碎花布短袖,手上的皮肤已经皱成了黄杨木的颜色,脸上却荡着静谧的笑。

颜北北跟着颜培风走近大声喊了一声姥姥之后她才抬起头,眯着已经变得极细的眼睛盯着他俩看了半天,笑意开始慢慢扩散:“哦,是你俩啊,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啊?”

“?”颜北北一脸茫然地看着颜培风。

他也疑惑:“姥姥,我是阿风,这是北北,咱还没孩子呢。”

老人家这才再次仔细打量了两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哦,那也不要紧,马上就要有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个平地惊雷,炸得两人心思俱飞。

颜培风是觉得绝望,现在颜北北跟没长大似的,连爱都分不清楚,向往自由远远多过于向往婚姻爱情,让她生孩子还不跟要了她的命似的。而且两人的关系特殊,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的,即便是她勉强应了,政审那关也是被死扣住了遥遥无期的。

而颜北北是顺着话头脑补着有个又萌又呆不像圆圆那样装成熟最好还是个游戏白痴的小正太,天天扯着她的裙摆嚷嚷着让她教玩游戏并且常年以崇拜看大神的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她。那真是件很能提高自我感觉的事情啊

屋子里十分阴凉,颜北北每个角落都跑到了确定收不到信号之后终于气馁,趴在颜培风身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剥豌豆。

“这里的人没有业余爱好啥的吗?那他们平时不用种地的时候都干嘛?男的女的都围成一圈缝被子唠嗑?”

“这里大多数住的都是老人,男的画画,钓鱼或是下棋,女的领着小孙子到处溜达,去菜园子里施肥,或是去山上采蘑菇煮汤去河里采莲子。没人会像你这么无聊”

“这些事还不无聊啊?我还不如去缝被子唠嗑了。”

贺驰名一进门就看到颜北北这么懒懒散散像没骨头的样子,怒从心头起:“像啥样子,没长脊椎骨还是怎么?!”

颜北北一听到这来自地狱般的声音,腾地站起来,收腹挺胸,站得笔直如松。她一直对这个舅舅心有余悸的,当初她刚上完高中被送到这里宛如站在悬崖边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就是这个舅舅,轻飘飘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彻底落入深渊的。

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颜北北初来乍到,跟舅舅家的孙子们完全融不到一块儿(主要是他们玩的东西她都看不懂= =)。只能每天走走猪圈访访狗窝陪大白鹅说说话的。(除去了鸡和猫是由于前者因为常常听不懂她的吐槽而愤怒地追逐着琢她,后者则是因为行踪不定行迹飘渺无法掌握。)

这样几天下来,她就结实了两头温文尔雅的猪,三只玉树临风的狗,还有一只整天骄傲地仰着脖子盼夫归的孤独白鹅为好友。她把自己的新朋友逐一编号,以免因为属性相同而发生认错朋友的事情。

然而,在某一天她睡醒了之后突然发现最善解人意最温顺最获得她青睐的编号为2的斑点猪不见了!

颜北北走到半路才听到2号朋友撕心裂肺的吼叫,她急急忙忙跑到村头,却正好看到跟她住在一个屋子里的舅舅,提着巨大的刀,手刃了她的新朋友!那个她亲手写在它柔软的肚子上的2,瞬间被劈成两半

颜北北头一次见这么血淋淋的场景,吓得大气不敢喘,从那之后见了舅舅就绕道走,吃饭再也不敢吱声,也不敢哭着闹着说要回家,更不敢半夜里起来上厕所。

而且从那之后,她解散了新朋友群,再也不愿意跟谁讲一句话了。是无端的害怕,怕她再害它们遭殃

直到现在,颜北北一看到他绷着的冷脸,就想起当年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残忍场面,肝胆都抖了起来。虽然她现如今在学校进解剖教室比进食堂还要频繁,看到过更为恐怖的场景,可是这人生首次的印象一直都深刻地烙印在脑海里了。

相比之下,贺思婕平时对她的冷淡已经是完全不具有杀伤力的程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少姑凉给瓦打分啊呜呜

大家不爱我了吗~~o(>_<)o ~~

日更肉木人搭理瓦。。。。

第十四章

“走吧,太阳下山了会有狼出没,跟我赶羊去吧。”舅舅木着脸发言。

颜北北听出重要关键词,比如说有狼,比如赶羊她急忙向颜培风投以求助的目光,猫眼瞪得圆溜溜可怜兮兮的,巴望着他这时候能够说句话拯救自己。

可颜培风是铁了心不管她了,继续将剥豌豆做得跟吃西餐一样优雅投入,好似对周遭一切都恍若未闻。

颜北北后槽牙都咬得发疼了,可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舅舅的意思,只有低着头跟小媳妇儿似的尾随着他上山赶羊去了。

上山的路上有条浅浅的绕村小溪,只有不到小腿的深度,看得见里面悠游的鱼儿。颜北北穿着平底凉鞋,并不防滑,在趟过溪流中央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水里的鹅卵石,砰嗵一声就栽进去了

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才急急喊着救命。

贺驰名跟耳背似的走出老远才回应一句:“快点爬起来,这不是游泳的好地儿!”

颜北北就说嘛,她跟这村子八字不合,一相遇就犯冲,连河里的岩石都对她不满,还有到处乱游的鱼儿,竟然钻到她的t血衫里了,真是胆大包天!回头就捞了放锅里炖汤去!

当她拖着湿淋淋的身子赶到山上的时候,山头上已经是一片静谧的蓝紫青灰了。凉风一吹,整个人有些瑟瑟发抖。

她越是想回去睡睡热炕头现实就越跟她对抗,这群羊根本就不听她号令,让它们向左却偏向右。颜北北觉得,自己要是条狼,也该气得咬了它们了!

她揪着企图往远处跑的小羊耳朵好言相劝:“乖啊,早点回家有肉吃啊!”

小羊闪着大眼睛点头,还拉长了一声“咩”叫,像是跟她一样期待着回家吃肉。

颜北北以为终于调教成功了一只,得意地放开它,摸了摸它的头正准备表扬它的温顺时,小羊撒丫子冲出老远,埋在了深深青草堆里,找不着了。

颜北北真是为自己的一腔热情空照沟渠而泗泪横流。

偏偏舅舅还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像是写实画里的那些老人,眼神悠远,并不搭理她的困窘状。

颜北北没法子,顾左不顾右,驯服了甲又跑掉了乙,最后实在是手忙脚乱,只有瘫坐在地上,举着拳头对着羊群威胁到:“你们再不听话我就把灰太狼放出来了!”

“就这点本事就栓得住颜家人吗?”

“啊?”她已经被羊群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哪还能听懂他的话中话啊?

“真想跟阿风一起就用点心。”

“诶?舅舅,这羊群都快造反了待会儿就都走丢了。”颜北北看着一会儿排成聚拢树形,一会儿排成散沙星形的羊群,十分忧心。

“丫头,陪我去那边坐坐。回家的路这些家伙比你还熟,到时间了就自己会回家的,还有,这里根本没狼。”贺驰名率先往山头上去了。

颜北北傻眼了,自己认识路还要把她诱拐上山?舅舅你作为一名曾经的国家干部,有没有考虑过资源浪费的问题啊?!

这里几乎是群山连绵,山头也是有高有低。比如颜北北现在坐着的山头,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儿,被圈着保护着,连夕阳最后留下的容颜都看不到。

贺驰名以前是从政的,做到部长级别的时候突然提前退休,带着罹患重病濒临死亡的妻子游遍了大江南北之后就住在这贺家村里,鲜少再出门。

“阿风是个早熟的孩子,同龄人还在穿开裆裤晚上睡觉还会画地图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做一元二次方程式了。”他的声音浸润着时光的沧桑,低沉着的时候像钝钝的石头。

颜北北惊叹,没准儿同龄人人人都在解一元二次方程式的时候,她还在画地图呢

“他十八岁的时候就修完了综合性大学应用物理四年的全部学分,在转学飞行学院的第一学期一飞冲天了,老师同学都拿他当天才,可是他唯一的诀窍不过是他的付出。”

大概七年都修不齐五年学分的某咬手绢泪目= =。。。

“人人都以为他是IQ极高的天才,只有少数人知道,其实他是个傻瓜。”

“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爱一个人的表达不过是付出,不断的付出而已。”

“你们俩如果决定在一起了,就只有两人一起努力了。我不会插手反对,也不会推波助澜。而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那就放弃吧,这条路一个人走,是会受伤的。”

“你妈妈也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不知道你值不值得喜欢。”贺驰名说完这些,深深吸了一口,就起身拍拍屁股下山了。他很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显得这么罗嗦了,只是,颜培风是他看着长大的,仿佛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颜北北到后来就没怎么打岔了,认认真真地仰着头听着。心里有些感触,类似于,这里的天空,原来真的在夜晚都能看到瓦蓝色的啊

= =|||

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上桌了,颜培风朝着她笑了一下:“快点洗手过来吃饭,有你最爱的蜜汁鸡翅膀。”

“连赶羊都不会吃什么饭啊,先来给我洗个头发。我的手不太灵活。”舅舅都下令了,她这现在的外甥女将来的外甥媳妇儿哪敢不从啊?

饭桌上便只有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颜北北擦干手上的水才看到蜜汁鸡翅已经翅去盘空了,浑身无力地趴在桌上哀嚎:“没天理啊没天理,累死累活的到头来只能吃白饭啊”

颜培风端着鸡翅的盘子从某人鼻头饶过,勾着嘴坏笑:“哦?听舅舅说三十二只羊你都数了个把钟头啊,颜北北你这数学成绩都赶不上隔壁的小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