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对女子很是殷勤,毕竟是他撞伤的,知道只是单腿骨折,没有别的问题后,司机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是安排住院,司机看着之前填病历的单子,因为刚才他问了好几声,对方都不曾回答,他只是随便写了个宋小姐,此刻要办住院手续了,就不能这样随意了。
“宋小姐,我得拿你的身份证去办住院手续…”
司机觉得,这个女子如此淡定,腿都骨折了,也没有喊叫一声,如果不是陪同来医院,他都以为对方是装的了。
住院手续…
女子终于动了动,她从包里翻了翻,在掏出身份证时,动作明显僵了僵,目光看着身份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还是司机自己去拿的身份证,他疑惑的看了眼身份证,很普通的证件啊,只是照片照得还不错,照片旁边是名字和住址,名字那一栏是宋语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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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绍铭开着车回去,刚停下车,从车里走出来。小旭就快速的跑了过来,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归来似的,江绍铭在朋友圈听过一句话,他们说男人开始怀念享受家庭时,就是老的征兆了,他对此不予评价,在他眼中,家才是最圣神的地方,任何东西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更何况是贬低家庭的话语了。
小旭睁大眼睛看着他,“妈妈在炒菜,好香好香,还是排骨呢!”
江绍铭摸摸儿子的头,再牵着儿子一起进去,“那小旭有没有偷吃?”
小旭摇着头,十分用力和郑重,走了几步后才回答,“都没有好,怎么偷吃。”
江绍铭垂眸,原来没有偷吃是因为菜没有炒好,而不是要等他回来。他摇摇头,走进去后,问了问小旭今天在学校学的内容,这才去到厨房。他靠在门边,看着她新换的一条围裙,围裙的式样很特别,她穿着竟然十分的漂亮。
路之盼回头就看到他了,“运气不错,马上就炒好了。”她看他一眼,挑了挑眉头,“在外面洗过澡回来的?”
“这火眼金睛跟谁学的?”他好笑的看着她。
“还用学吗?虽然衣服裤子颜色差不多,但明显不是你出门穿的那一套啊!”她不以为然,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出来。
虽然没有必要解释,他还是主动开口,“去了工地那边,到处是灰尘,就先处理后回来了。”他说着又拉下脸来,“否则某人又会喊着离孩子远一点,一点灰尘而已,怎么到了别人嘴里,听着跟瘟疫似的。”
路之盼把盛出来的菜直接塞到他手上,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让他闭嘴,他无奈的勾了下唇角,端着菜去放到餐桌上,顺便让小旭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小旭对妈妈的厨艺给了很大的肯定,觉得很好吃很好吃。
路之盼听完了儿子的夸奖,便看着江绍铭,他挑了下眉头,“嗯,虽然甜了一点点…”
路之盼撇撇嘴,“你不用吃这盘查菜了。”
江绍铭伸出筷子,看着被快速端开的糖醋排骨,先是愣了下,随后才笑着,“虽然甜了一点,但还是很不错,嗯真不错。”
路之盼这才没有阻止他继续夹菜了。
路之盼关心的问了问他工作上的情况,他也愿意和她说这些,哪怕她并不懂,但至少因此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做这些项目又是为了什么,而不是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一顿饭快要结束,江绍铭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时那个陌生的女子,他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随意的看着她,“我有没有姓宋的朋友?”
“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她似乎毫无所觉。
“没什么,就是今天偶然碰到一个人,她说是我过去的朋友,她姓宋…”
“你哪有什么姓宋的朋友…”她摇摇头,似乎觉得很好笑,只是在沉默两秒后,她的脸色逐渐有了变化,连手中的筷子,也掉落了一支在地上。
江绍铭把她的脸色看在眼里,他起身,去厨房重新为她拿了一支筷子出来,然后递给她,“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我如果真有什么姓宋的朋友,你们也会告诉我,你们没有说的,那想必就不重要。”
她很勉强的笑了笑,继续吃饭,只是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路之盼收拾碗筷进厨房去洗,江绍铭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进厨房后,他也走了过去,他还是站在门口,却看到她站在洗碗槽前,手里拿着碗,却没有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的人却能够从她身上读出沉重的味道。
江绍铭的心也跟着沉了沉,他很早之前就能感觉到父母和她一定瞒了自己一些什么事,只是他们对他的好,他心知肚明,他不愿意去做让他们难受的事,于是不提,也不让自己好奇。而她此刻的反应,印证着他猜测的正确性。而她的确没有经历太多,才会如此轻易的让他看出不对。
睡觉之前,江绍铭照例去陪着小旭讲故事,现在小旭会思考了,江绍铭讲的是小动物过河的故事,背着棉花过河的小动物上岸后,已经背不起棉花了,他会一遍一遍的问为什么。
江绍铭哄着小旭睡觉,在小旭睡着后,他才回房间。他和她聊了几句后,便上床休息了,关灯后很久,他还能够感觉到她在翻身,似乎他吃饭时候的那一两句话,影响她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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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绍铭没有过分去想这件事,虽然他承认,那些未知的事,像是某种诱惑反复的撩拨着他。而对于现在生活的满足,便是那块压住诱惑的石头。他说不清楚是诱惑更大一些,还是那块石头更有分量,而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为那块石头上添加筹码的事了。如今,他竟然不愿意去想应该如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去思考他的过去,也不去畅想他的未来。
他似乎有些信命,相信命运自有安排,如同他的失忆,他觉得既然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他的命运就是如此了。
因此他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在公司和家两头奔波,晚上给小旭讲故事。只是他发现,路之盼偶尔的时候会失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脸上总出现一种很纠结的神色,如同她处于某种煎熬中。
这天江绍铭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葡萄园,有一家新的公司想签订长期合作的协议,杨管事觉得事情有些大,自己无法做主,只好给江绍铭打来电话。江绍铭已经好久没有去葡萄园了,如今葡萄藤都凋谢了,光秃秃的枝干在园中,看上去莫名的萧条。
江绍铭和对方负责人见了一面,交谈很愉快,对方对这片葡萄园很满意,愿意长期合作,给的价格也很不错,江绍铭看出了对方给这么高的价格是为了表达诚意,于是并没有为难对方,很快便同意了合作。
江绍铭顺便看了下葡萄酒的销售,现在的销售似乎一直按着过去的销售在做,他皱着眉头,一直这样下去会很稳定,但很显然也禁锢了发展。只是公司里的事已经很多,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在这里,而且把葡萄园弄得太过商业化,总觉得会少了点什么。
杨管事一直陪同着他,在他提出不解的地方,立即就回答。江绍铭对这个人还挺满意,至少从回答问题上能感觉得出来对葡萄园的管理很认真。
“对了,我上次亲自做的酒在哪里?”他放下那些文件,突然开口。
杨管事闻言,喜笑颜开的回答,“放在地窖里呢!”杨管事还有些骄傲,当初他亲自带人做好封存起来的,就是为了有一天江绍铭来问,只是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对方来拿,现在问了,他觉得自己当初做得太好了。
“带我去看看吧!”江绍铭起身,想到那酒不只是他自己做的,还有路之盼和小旭,算得上他们一家人亲自做的酒了,趁这个机会带回去,一家人一起喝,那感觉应该会很不同。
杨管事带他去地窖,江绍铭自然知道地窖在哪里,只是杨管事带他去的方向完全不同,他因此有些疑惑。
杨管事是个看人脸色的,“这边有个小的地窖,只是因为面积小,一般很少使用,但温度方面似乎更适合放酒,我就把那酒放在这边地窖了。”
江绍铭点点头。
这边地窖的屋子和之前那小平房差不多,只是里面格局有些不同,他们走进地窖。江绍铭顺着阶梯走下去,他能够感觉到,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蔓延在他身体里,他来过这里,他非常肯定。
刚走进去,杨管事就献宝一样的去拿那两瓶酒,的确是两瓶,只是瓶子特别小,也非常精致。江绍铭看了眼,不觉笑了起来,他觉得这酒可以拿一瓶尝尝,另一瓶多放些时日。
他嘱咐杨管事把酒放好,而他并未出地窖,他没有出去,杨管事自然不会出去,只好陪同。杨管事来这里没有太长时间,对这地窖了解不是很清楚,江绍铭问了几句后,也就不再问问题了。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这地窖明显的没怎么使用,他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杨管事也不敢催他。
他没有找什么,只是这熟悉的感觉,让他停留下来,想多捕捉那熟悉的感觉。
在墙角放着一个小柜子,已经很久了,有一种你一碰它它都会立即散开的陈旧感。他走过去,想把柜子打开,却发现竟然还得要钥匙。
杨管事见他想打开这柜子,二话没说,立即找人来打开。
一把小锁,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小意思。
小柜子打开了,一些灰尘立即扬起来。江绍铭发现,里面只放着一瓶酒,瓶子的形状很特别,成三个圆,上面一个小圆连接一个大圆,最后又是个小圆,像是葫芦变得对称了,很显然这个瓶子是特意做的。
他伸手去拿出这瓶酒,不知道这瓶酒被放了多久,手触上去,都是灰尘。
他取出来,这才发现酒瓶的底下有着字,他认真的看着那一排字,好似他不认识似的。这字是连通瓶子一起,而不是贴上去或者画上去,做酒的人一早就做好了做酒存放的准备。
他拿着那瓶酒,再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两瓶小酒瓶,就跟被谁推入到结冰的湖中似的,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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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司机一直开着车,这些天司机开车越发小心了,倒不是怕出上次的事,而是江绍铭没有对他那天的事表示什么,他就只有更小心了,因为他还不想丢了这个饭碗。只是刚才送江绍铭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气压这么低啊,进了葡萄园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打量了他好几次,江绍铭再没有感觉也发现了。
“上次的事处理好了?”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否则不会这么揭人伤疤。
司机却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来,以为他只是在关心自己,“嗯,差不多了,宋小姐伤得并不重,而且她也不是什么难缠的人…”
江绍铭没有回应,嘴角微微扬起,他只是在让司机别费心思探究自己的态度而已…
司机见气氛再次冷了下来,主动开口,“宋小姐人不错,只是我觉得她怪怪的…她老是喜欢看她自己的身份证,她那身份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看了看,宋语薇的名字也不特别,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江绍铭却猛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宋小姐很奇怪…”
“她叫什么?”
“宋…宋语薇…”
在那瓶放置许久的酒瓶下面写着——江绍铭&宋语薇。
江绍铭和宋语薇之间是一个桃心,而在桃心中间写着一个“十”,仿佛是种约定,在某个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亲手做一瓶酒,然后在十年后一起在那个最特别的日子去享受那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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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绍铭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回公司,而是回到了家,他自己做事最忌讳在冲动的时候做出什么决定来,他去到书房,把门关上,一个人静静的做在书桌后面。那瓶酒在那地窖待了那么久,按照杨管事的说法,那地窖因为面积小的关系,根本没有使用,并且还是杨管事无意中发现,也就不存在着谁故意放在那里,而他现在这样,也没有谁会来设计他。他把别人人为让他发现那瓶酒的可能排除掉,只是他在发现那瓶酒的时候,正好就出现了一名名叫宋语薇的女子,这算是凑巧还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心里把刚才司机的话回忆了一遍。
宋语薇住院后,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她似乎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有母亲,但上了年纪,她不让通知那个老人,害怕对方担心。
宋语薇住院的时候多半时间很沉默,似乎在一个小工厂上班,工资很低,没有无理取闹。
在司机去看她的时候,她曾很隐晦的打探过他的事,问的时候,表情很沉重,让人觉得她有心事。
…
江绍铭默默的把这些信息全都汇集起来,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有了和轮廓,却看不分明。他的双手搁在桌子上,手指微微卷曲,想要做什么决定前最后的纠结挣扎。很多东西也在这一刻快要破土而出,他不讨厌那样的感觉,还有那么点期待。
他抬头看了眼这肃静的书房,越看越觉得陌生,是啊,他这样一点记忆力的没有,怎么会不感到陌生。他缓缓看向自己的手指,问着自己,他有记得什么呢?他的一切,全都由别人告诉,是真是假,他全都无法进行判断。
他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内心确定了什么一样。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站起身,走出书房,把门关上。
他从书房刚走出来,路之盼就迎了上去,她的表情有些担忧,眉宇之间尽是忧愁,“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脸色不好。”
她焦急的询问着,她的担忧如此真实,甚至他还能够读出她没有表现出来的内容,他从回来开始,她就担心了,只是他去了书房,她又担心又不敢打扰,在他出了书房后,这才来询问。
他看着她,有些地方忍不住心软,只是他一向是坚定的人,这并不能改变他想做的事。
他还来不及说话,小旭已经拿起作业本过来了,“爸爸,我作业做完了,你检查。”
小旭欢快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刚刚妈妈不让他打扰爸爸,说爸爸在书房思考重要的是,现在爸爸出来了,应该可以打扰了吧?
江绍铭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下接过作业本,认真检查完儿子的作业,这才露出笑来,伸手摸摸小旭的头,“不错,完成得很好。”
小旭被夸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随即笑眯眯的看着他,问他今天讲什么故事。江绍铭笑笑,并未回答,只是让小旭自己去玩耍。
小旭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终于转身走开,自己去玩去了。
路之盼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她不是小孩子,能感觉出他今天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只能猜想着他在工作方面遇到了很棘手的事。
小旭已经走开,两个大人就站在走廊上,江绍铭慢慢的看着她,他的神色极为认真,浅淡的目光却向是要将她从外到里完全看穿,多了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的气压顿时变强,“我不想别人欺骗我。”他看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前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和反应让她暂时未能消化,“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配上她的眼神和脸,显得那么温柔,如同他一直以为的那样。
“我真的只是普通的出车祸?”他眼睛猛的一缩,显然对他们以前给予的信息表示出了怀疑。
路之盼顿了两秒,“你怎么了?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就是出了车祸啊,很严重,还在医院躺了五年…你到底怎么了?”
他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我是怎么出车祸的?在哪一条道路?又是为何去那条道路?当时的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怎么认识又是如何开始恋爱的?”
路之盼皱着眉头看他,“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好。”
“你是在去办公事的路上出的车祸…”她停下的话,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在怀疑什么?觉得我们会伤害你?如果你这样想,爸爸妈妈会很难过,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江绍铭这才看向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那她呢,她又是如何想的?
为什么他们都绝口不提过去发生的那些事,还让所有能知道过去事的人都远离,他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对上她的目光,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形象就和他心里那个她一样,为何这一刻,他觉得她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实质。甚至他不想问她任何,因为她无论说出什么样的回答来,他都怀疑她话中的真假。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路之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叹了叹,“是不是最近压力大了,才这么胡思乱想?”她本能的把那句“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删除了,而他没有说任何话,“我去做饭了。”
她穿过走廊,去楼下的厨房去。刚刚那一刻的害怕还残留在他体内,她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浅浅汗渍,想到江绍铭刚才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心慌,从他听到江绍铭说姓宋的朋友开始,这种心慌就围绕着她了,江绍铭如今的态度,印证了她的心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开始怀疑如今的生活了。
她拿出手机,给温可云打去电话,温可云很快就接了,告诉路之盼他们正在哪里,玩得非常开心。听着温可云的话,路之盼心中的担心,一句都没有和温可云说出口,温可云难得和江仲达这样出去一次,如果听到她的话,说不定第二天就会回来。
路之盼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侥幸的心思,希望江绍铭只是随便问问,而不是如同她想的那么糟糕。她一边做饭一边想着江绍铭口中的那个姓宋的朋友,只是这个世界上姓宋的朋友那么多,有什么奇怪的?
她做好了饭,把饭菜端上桌,让小旭去叫江绍铭下来吃饭。经过刚才的那般对话,她心里还有点怕江绍铭,总觉得他的眼神让人倍感压力同时还无处遁形。
江绍铭下来吃饭时,没有任何特别的样子,和小旭说着话,现在小旭很喜欢和爸爸交流,说着学校里的一些事,路之盼默默的听着父子两的交谈。
吃过饭,江绍铭带小旭出去走走,路之盼整理着厨房。她琢磨不清他的心思,只能静观其变。
只是在洗碗时,她摔碎了一个碗。温可云为了让他们一家人关系更好,在离开的时候也放了阿姨和工人的家,如今别墅里就剩下他们自己了。她把摔碎的碎片处理了,又将厨房处理好。
江绍铭带着小旭回来后,她带小旭洗澡,小旭指定让爸爸帮自己洗。这并不是小旭第一次这样要求,却是路之盼看到那对父子手牵手背影时最难受的一次,这感觉来得很莫名其妙。
路之盼窝在床上看书,只是什么都看不进去,那些文字都变得十分陌生和生硬。她揉了揉额头,想着这会儿江绍铭应该正在给小旭讲故事,这个念头刚升起,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她看了过去,江绍铭也看向她,谁都没有说话。
她坐在床上,神色自然,心里却很紧张,而江绍铭在洗完澡后就在床上躺下了,没有说任何话,路之盼面对这样的他,竟然有逃过一劫的感觉,她真不想他会问自己什么,因为她不想说谎。
而她不知道,他原本是真要继续问的,只是看着她这样子,他竟然不忍心起来。她是表现得很淡定,但他见过太多人了,一眼就知道她这是在逞强,同时还在看到他后露出如临大敌的谨慎来。不用问什么了,他很清楚她瞒了他很多事,只是不清楚为何要瞒他,又是什么事会让所有人都选择不告诉他。
其实真相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去查自己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会想了解一切的原因只有那种不确定和怀疑。只要他一天不记得所有的事,任何人都能够扮演那个“知情者”去告诉他过去的事,他连真假都无法判断,这种感觉让他很飘忽,甚至偶尔会怀疑别人所说的全部,不敢相信任何。
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一辈子都是这样,还有那些他曾忘记过的人,他是否曾对不起他们?那瓶写着他和宋语薇的酒,代表的含义是否就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他真和宋语薇那么相爱,他为了宋语薇建了葡萄园,他们又是为何分离?他与路之盼又是怎么回事儿,小旭又是如何出生?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确定起来了,每一个信息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信了,这种感觉很糟糕,因为他推翻了自己现在的所有。
这一晚上诡异的很平常,甚至在第二天,江绍铭吃过饭还送了小旭去幼儿园,路之盼总感觉他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只是他什么都不说,她更不会去打破如今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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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绍铭送小旭去了幼儿园,嘱咐了小旭几句话,便去到了公司,他主持召开了一个会议,看了几个项目的进度,就要去一个项目现场,他一向重视这几个项目,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开着车出了公司,去的却不是项目现场,而是医院。
他是个小心的人,即使知道公司里江仲达的人只会把公司里的大事汇报给江仲达,还是小心的不让人怀疑,他这样做,避免了自己父亲怀疑什么,如果是他自己想错了方向,也不会带来什么坏的结果,他做事从来如此,不会把自己逼向绝境。
医院不大,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医院,人倒是很多,可以看到护士忙碌的身影。
江绍铭根据司机说的病房,去到了住院部,坐上电梯。电梯里很多人,大概是他身上的疏离气息太重,电梯里的人本能的离他远了一些。
到了楼层,他走下电梯,直接去找那间病房。这住院楼有些陈旧了,不少墙面的白灰都已经脱落了,光线也不是很好。
江绍铭站在门口,门没有关,有很大一个缝隙,他能看到病房里的一切,单人房,一张狭窄的床,床对面的墙上放着一台略显老式的电视机,让人怀疑它是否完好。
病床上的人没有睡,而是枕头用来垫着背,正半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绍铭把门完全推开,推门的声音让床上的人看了过来,她先是惊喜,随即又像是顾虑到什么敛了脸上的笑,她长得也可以算是漂亮,脸很干净,毫无杂质的感觉。
她一直看着他,而江绍铭也打量着她。
“伤好些了吗?”他表现得像个很久没见没话找话的老朋友。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修养。”她看了看他,“我…我会尽快出院的。”
江绍铭皱了下眉,没有理会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你上次说认识我?”
她愣愣的看他半响,双手交缠在一起,十分纠结的模样,许久后她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以为我上次说得很明显了。”
她看着他,目光似乎还有着不解,“那他们呢?他们都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还有相片呢,你都没有从相片中看到我?”
她似乎很疑惑,也很不解。江绍铭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别人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探究一番,确定真实性,“没有,什么都没有,过去的一切对于我来全都是空白。”
她似乎有些懂了,却又很疑惑,懂了他的意思,疑惑的是为何会是这样,“所以,你也不知道我?”
“是。”
她又纠结了,不仅是纠结,还很紧张,“宋语薇,这个名字呢你有没有印象?他们有没有提过?”
“没有,我说过,我过去的一切都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