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从兜里拿出磁卡牌，递给她，“你上次落在医院，工作人员看一眼就放我进来了。”
顾成悦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落的，微微尴尬收回卡，“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来上班，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我需要加强锻炼的时候再联系你就好。”
“我不希望你聘请我是因为同情，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左池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他真的很会利用一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然不是。那你…在观众席等我们就好，我们彩排完，菲姐会具体安排你的工作。”顾成悦给俞菲菲递个眼神，俞菲菲作了个OK手势。每次实在是拒绝不了的时候，她和俞菲菲就一个当白脸，一个当黑脸，打太极。
左池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观众席，丝毫没有靠近顾成悦的意思，顾成悦在台上也渐渐放松警惕。
米贝唱完两遍，“悦姐，我可以了，主场交给你。”
米贝团队收拾东西离开，顾成悦开始走位。
大家都全情投入排练，只有台下观众席的左池时不时抬头看舞台上空悬挂的巨型镁光灯。顾成悦走位最后要定在镁光灯下，左池抬手看眼时间。
10、9、8、7、6、5、4、3、2…1
顾成悦站定位置，头顶巨型镁光灯突然脱落砸下来。
“小心——”有人尖叫一声。
“轰！”血溅一地。
“顾成悦——”赵阔狂躁赶到。
左池放下手表，“时间刚刚好。”
第45章
顾成悦被人扑出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她看见地上鲜红的血。
“菲菲姐！”
镁光灯砸下来的时候, 俞菲菲想都没想跑过去推开了顾成悦。
“菲姐…菲姐…”顾成悦拿手捂住俞菲菲额头伤口，鲜血从她指缝涌出来, 滚烫骇人。
“救护车！打电话叫救护车！”顾成悦哭着大喊，旁边吓傻的人终于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找手机拨120。
左池比赵阔离舞台更近，更快冲上台, 他握一握顾成悦手臂，“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顾成悦红着眼睛摇头，手紧紧捂住俞菲菲额头, 俞菲菲已经昏迷失去知觉。
“菲姐…菲姐…你千万不要有事。”
“马上送医院。”左池利落抱起俞菲菲, 顾成悦跟着起身, “小心, 小心一点…”
赵阔冲上台，揪住左池领口发怒的狮子一般, 左池手一滑, 昏迷不醒的俞菲菲从他臂弯里滚下去。
“菲菲姐！”顾成悦尖叫着伸手接, 无奈力气有限根本接不住，俞菲菲就那样硬生摔在地上, 伤上加伤。
赵阔一拳像是要左池的命, 左池被打趴在地，满嘴血。
“对不起菲姐，对不起…”顾成悦泪如雨下, 嘴里一直说对不起，那样绝望，那样害怕。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顾成悦和俞菲菲那里，没人看见，左池在对着赵阔笑，那笑诡异而狰狞。
赵阔疯了一般，一拳一脚，听得到骨裂的声音。
“赵阔，别打了，赵阔！”顾成悦放不下俞菲菲，又害怕打得眼睛腥红的赵阔，“赵阔，你再不住手，会打死他！”旁边的人想拉架，完全靠近不了赵阔。
左池不还手，只是抱头护住重要部位。
“赵阔！”顾成悦哭出来，“菲姐快死了，你别打了…”
赵阔像是找回一点理智，放开左池，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阴霾可怖。
“我警告过你，我警告过你！”
左池痛苦咳两声，缓缓放下抱头的手，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满脸是血，他盯着赵阔，动动嘴唇，无声说：你护不住她，你，谁也护不住。
赵阔伸手扯断地上电源线，缠住左池脖子，两手勒紧，手臂爆出青筋。左池瞬间被勒得脸青紫，张大着嘴，像濒临死亡的鱼。
“杀人，杀人了——”有工作人员尖叫一声，人群嚷着报警。
顾成悦吓得手脚都在发抖，“柯杨，游九斤，快拉开他，把赵阔拖开，快！”
柯杨和游九斤怎么拉得开赵阔，眼看着，左池最后那一口气就要断了。
“高杰，抱菲姐出去，柯杨去开车，游九斤继续打120。”GG吓傻了，慌乱抱起浑身是血的俞菲菲。柯杨跌跌撞撞拿了车钥匙往外跑，游九斤拨电话的手指头发颤。
顾成悦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满手是血，“赵阔，你松手，他真的会死，你真的会勒死他！”她拉不动赵阔，也推不动他，“赵阔，你是个警察，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快放手啊！”她只能咬他，拼命咬他。
赵阔终于感觉到痛，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一松，左池大口大口呼吸，缩在地上，全身痉挛。
救护车及时赶到。
左池也被抬上车，就躺在俞菲菲旁边。顾成悦守着俞菲菲，赵阔跟在救护车后面。
急救室门口，顾成悦呆呆坐在椅子上，衣服上大片干涸血渍，触目惊心。
KK、GG、游九斤也吓得不轻，垂着头，无力靠着墙壁。
游九斤：“菲菲姐…会不会有事？”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敢回答。
顾成悦十指交叠，抵着唇，那是祈祷的姿式。
走廊脚步声很轻，走近，浓重的尼古丁味，只是闻着就觉得苦。顾成悦缓缓抬头，赵阔站在她面前，他在外面疯狂抽了一整包烟才进来，
“你有没有受伤？”赵阔的嗓子哑得厉害。
顾成悦抓住他衣服，撑起来，眼睛充血，“菲姐如果有事，我不会原谅你。”她说得很轻，极平静，赵阔胸口心脏跳得厉害，他怕俞菲菲真出事，怕，下一次赶不及怎么办…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一个屏蔽过的电话，清清楚楚告诉他，在哪个电视台，哪个演播厅，甚至几点几分几秒都说得清清楚楚——给顾成悦收尸。
为了刺激他，那个匿名人还发了三年前老吴身亡的照片给他。
三年前是他最重要的战友，三年后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一个因为他，横死。
赵阔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电视台，还是晚了一步。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台上的时候，左池对着赵阔作了个“格杀”的手势，彻底激怒他。所以，他才会那样发疯一样攻击左池，他根本控制不住。
赵阔知道，现在什么解释都没用，“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误。”和三年前一样，都是因为他的失误…三年前死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他。
“阔哥！”郑方行匆匆赶来，后面跟着的还有王发和蔡丹，三个人一起“擅离职守”，一定是出事了。
赵阔握住顾成悦手臂扶她站稳。
“阔哥，上头…让你回去，作报告。”郑方行说得委婉，王发和蔡丹脸色凝重，不作声。
“知道了。”赵阔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方行急了，“上头说，让你马上回去，现在，立刻。”
要来的总要来，赵阔握住顾成悦手腕，扶她站稳，“他们三个会照应你，我去去就回。”
顾成悦甩开他的手，“我不需要。”
“阔哥，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个看着，保证不会有事。”郑方行着急催促。
赵阔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顾成悦跌坐回椅子，手捂住脸，她知道不该对赵阔发脾气，可是现在她根本没办法理智。俞菲菲为了救她生死未卜，如果因为赵阔的冲动耽误了俞菲菲最佳抢救时间，如果俞菲菲真出事，她和赵阔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安。
急救室的手术足足做了四个小时，顾成悦就在外面等了四个小时，水米未进。KK和GG、游九斤换班回去洗澡换衣服，顺便吃口饭。
郑方行一行三个守住左池那边，左池也伤得不轻，脑震荡、骨裂、软组织严重损伤，这已经够让赵阔停职了。
急救室的灯熄灭，医生出来，揉着眼睛抻一抻背，顾成悦太紧张将医生堵回去，“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压压手掌示意她别激动，开口道：“血止住了，颅内淤血也清理干净，理论上伤者是没什么大碍了。”
顾成悦随着医生的话一点一点放下的心倏地又提起来，“理论上？那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医生解释：“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伤者脑部受到过两次碰撞，如果能在麻药过后慢慢清醒，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顾成悦紧张，“会醒不了吗？我现在要做什么？我可以做什么？”
“伤者现在身边不能没人，得有人24小时守着。还有一点要说明的就是，她额头上的伤口太深，缝合处可能会留下一条大疤，这个也要提前告诉你们，毕竟是女孩子，要有心理准备。”
顾成悦一下就哭了，俞菲菲那么爱美的人，醒了看见自己额头那条疤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医生安慰她，“这都是后话，现在只要人平安，外表那些都不重要。”
顾成悦现在也只能这样想，往好处想。
游九斤给顾成悦带了吃的，“悦姐，你吃点东西吧，回去洗个澡眯一会儿。这儿有我们三个守着，不会有事的。”
顾成悦摇头，“我不想吃。你…把这些送去左池的病房，那边有三个人。”她这会儿还想着赵阔的同事。
柯扬也来劝她：“你不想吃东西，好歹回去换身衣服，你这个样子，等会菲姐醒了，还不吓着她。”
顾成悦看看自己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渍，确实挺吓人的。
“那我回去换身衣服，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柯扬：“好。让GG开车送你。”
顾成悦摆摆手，“你们也累了，我自己坐出租车。”
从医院出来，出租车司机都不愿载顾成悦，没办法，她只能沿着马路走去公交车站。
明明没有多远的路程，顾成悦觉得好像怎么也走不到，眼前的水泥纹路好似在流动，她摆摆脑袋，脚下渐渐像踩在棉花上，只一个小石子都能绊她一个大跟头。
手臂猛地被人从后面拽住，倾倒的身体站稳，顾成悦回头，才几个小时没见，赵阔颓废得好似变了一个人。
“还好吗？”赵阔声音很平静。
顾成悦抽回手，“嗯。”同样平静回应。
“俞菲菲，会没事的。”郑方行第一时间把手术结果告诉赵阔了。
顾成悦：“嗯。”
两人面对面，无话。
赵阔：“要回家吗？”
顾成悦：“嗯。回去换身衣服。”
赵阔：“我送你。”
顾成悦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赵阔跟在她后面。
“你，有没有事？”顾成悦没回头。
“…没事。”赵阔已经被停职，还被勒令接受心理专家的心理辅导，如果心理评测不通过，他将无限期停职。
第46章
顾成悦换了身干净衣服, 一刻也没耽误赶回医院。赵阔送她回家, 没进屋，在门口抽烟, 一根接一根。
顾成悦出来，他灭了烟, 默默跟在她身后。
“现在躺在医院的人应该是我。”顾成悦突然开口。
赵阔心口一阵绞痛，“谁都有可能, 他是个疯子。”
“是…左池吗？”在电视台的时候顾成悦已经开始怀疑左池了，已经开始防范他，已经要和赵阔共进退了。
“我们没有证据。”因为没有证据，所以, 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宁愿是我。”顾成悦宁愿受伤的是她, 也不会像现在, 这么痛苦。
赵阔抿紧唇。
顾成悦停下, 回头看他，“都是我的错。”
赵阔抬头, 看着她眼睛, “你是错了。在亚布力的时候就不该参与进来, 应该躲得远远的。”他现在真的很懊悔，一时心软, 才会发生这么多事。他应该再狠一点, 更狠一点。
“亚布力…”顾成悦脑中突然一闪，好像想到什么，“那个监控录像还在不在？”
赵阔：“什么？”
“眼镜男, 宅男…温泉场撞到我的那个人！”顾成悦牢牢记住了那是一个鼻梁处有青痣的人，却一直忽略了别的，“耳朵!他刻意遮住脸，那颗那么明显的青痣也可能是故意弄的为了混淆视听，可是耳朵伪装不了。我是唯一接触到疑犯的人，录像还在不在，我要再看一遍。”
“我马上让人去调。”赵阔心惊，后背一阵寒凉，如果在亚布力接头的人就是左池，那左池真的太可怕，他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顾成悦。不管顾成悦跟不跟赵阔纠缠，她是唯一接触到疑犯的人，怎么都脱不了身。
顾成悦和赵阔一起到医院，郑方行在大门口等了很久，“阔哥…”看见顾成悦在，他欲言又止。
“我去看菲姐。”顾成悦径直进去。
“谁回去调录像？”赵阔问。
郑方行：“王发，他年纪大，认识的人也多，应该能想办法拿出来。”
赵阔点点头。
郑方行一脸担心：“阔哥，你现在…不能碰这个案子，也不能参加任何调查行动。”
赵阔：“我知道。”停职人员不能办案。
“我们也要暂停对这个案子的所有调查，等上头派新队长来。”郑方行停了停，“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现在没有权利限制左池的人生自由。”
赵阔沉默，“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报道？”
郑方行挠挠后脑，“最迟明天。”
“有什么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郑方行张张嘴，“…好。”他明知这是违反纪律的。
顾成悦才到门口，病房的门霍然拉开，柯扬激动得手机都拿不稳，顾成悦吓得一把推开他，“菲菲姐怎么了？”
顾成悦冲进去，柯扬才打通她的手机，他还傻傻举着手机讲，“悦悦…姐，菲菲姐，醒了！”
顾成悦冲到病床边，俞菲菲皱着眉头，喊痛，“哧——好痛，好痛啊！他妈的，怎么这么痛，痛得想骂人！”虽然还虚弱着，却中气十足。
“菲姐，你醒了，太好了！”顾成悦喜极而泣。
俞菲菲抬手要摸额头，顾成悦按住她的手，“别动，你现不能乱动。”
柯扬喊来医生，医生简单给俞菲菲检查了下，问了她一些基本问题，她都答得有条有理，四路清晰。
医生：“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的就是靠养，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顾成悦千万句道谢。
“太好了，菲姐，你没事，太好了…”顾成悦眼泪收不住。
“顾成悦，你别哭了啊。从我醒了你就一直哭，你是想我好还是不想我好啊。”俞菲菲说多点话就会扯到伤口，“他妈的，这也太疼了！比砸中的那一瞬间疼多了！”
“当然了，一砸下来你就晕过去了。”游九斤拎着热水进来，俞菲菲醒了，大家都松口气，语气也轻松了。
顾成悦：“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
俞菲菲想摇头，痛啊。
“我这会儿还恶心反胃，什么也不想吃。”她闭着眼睛，突然问：“那灯怎么就突然掉下来了？”
顾成悦：“电视台说是线路老化，年久失修，警察去勘查过了，暂时也没发现异常情况。”
俞菲菲：“那我，就白被砸啦？”
“你别激动，好好养着，我一定给你讨个说法。”顾成悦小心翼翼替她盖被子。
俞菲菲也没太多精力，说了会儿话，又头晕，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