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气泡越来越多，涟漪越扩越大，赵阔一拳掀开左池，没时间跟他废话。他这一拳太猛，左池直接被打出去撞到不锈钢扶手，这一拳忍了好半天！
顾成悦觉得身体在往下沉，开始她以为是正常现象，渐渐的，感觉心跳好快，脑子像进了水似的，晃晃荡荡。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她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像吸满水的海绵，沉甸甸往下坠。
颖姐说，眼睛会骗人，嘴巴会骗人，人在危险时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果然，她的身体真的很诚实，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赵阔，说了不要的，现在好希望好希望他来救她。
眼睛好痛，水直往眼睛灌，她闭上眼睛，好痛苦的感觉…有人抓住了她手腕，她被一股狠劲拖过去，她很想睁开眼睛，睁不开。冰凉的唇吻上来，救命的氧气渡到她嘴里，她摆头，水下所有画面都变成慢动作，眼睛睁不开。
赵阔发狠掌住她后脑，狠狠吻上去，她本能抱住他，终于睁开眼睛，赵阔的脸就在眼前，眼睛黑亮锐利，一下安抚她所有恐惧。水下的世界，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
恍惚倒回到遇见他的那一天。
一副行囊，顾家大小姐离家出走得很潇洒。
买票的时候才发现她只能坐五块钱的地铁，她捏着地铁单程票，恨恨道：“心有远就能走多远，尼玛都是骗人的。”
排队过安检例行检查，突然插过来一个背包男，戴着黑帽子，因为下一个就是顾成悦，顾成悦也不赶时间，也就没跟背包男计较。
地铁安检人员让背包男打开包，背包男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背包男打开背包的一瞬，突然掏出枪向人群开枪，听见有人应声倒地。
顾成悦吓得楞在原地，骗人的吧！
车站内顿时一片混乱，乘客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背包男的同伙破坏了地铁站监控系统，围过来，顾成悦随着群众被赶到地下站台层。此时，列车已经到站，歹徒是算准了时间的。他们劫持司机并逼停列车，将40多个乘客劫持在车内。
警察来得很快，地铁全线停运，各站利用广播系统紧急疏散乘客，相关部门通过手机短信、微博、电视、电台等公共媒体渠道向全体民发布信息…
谈判专家迅速到位，谈判攻心：“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们能保证你的安全，但同时你也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为首的歹徒声嘶力竭大喊：“立即释放我们的老大，10分钟内安排一辆加满油的面包车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们就炸地铁，大家同归于尽。”
顾成悦身边的女人突然倒下。
“你怎么样…”顾成悦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手忙脚乱又害怕，“有没有医生，快来帮忙，救命啊！”
突然又一阵枪响，又有人应声倒地。
歹徒凶狠嘶吼：“谁再敢喊一声，我就引爆炸弹！”
顾成悦吓得抱住头，手脚僵硬得站起的力气都没了。地上，女人脸色涨成猪肝色，伸手艰难抓住顾成悦衣角，“药，药…我的药…在，在…包里…”
顾成悦只是恐惧睁着大眼睛，动不了，想说话，嗓子像堵了团棉花，呼吸都困难。
一直被挤在门缝边的男人突然起身，他很高，走到顾成悦面前就能挡住她头顶所有光线，男人利落翻出药瓶，喂女人服下，女人的脸色慢慢缓和。
“安静待着就好，很快结束。”男人小声安抚，顾成悦抬头，碰上男人的眼睛，黑亮锐利。
“轰”一声巨响，歹徒启爆外面站台的炸弹。
车厢尖叫声一片，顾成悦本能躲进男人怀里，紧紧抱住男人的腰。男人架着手臂，感觉胸口湿湿痒痒的。男人无奈，摸一摸顾成悦发顶，“没事的，别怕。”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安定人心的温度。
站台起火，浓烟滚滚全部钻进车厢，刺鼻得人无法正常呼吸。
“憋住气，再等一会儿就好。”男人从头到尾镇静得可怕，顾成悦还紧紧抱着他，脸埋他胸前，堵住鼻子。他胸腔微微震动，应该是笑了。顾成悦怕得要死。
武警破窗而入。
“好了，没事了。”男人架着手臂，顾成悦真的是吓傻了，一直一直抱着男人，只有抱着他，才能安定。
男人有点无奈，“刚刚那，只是反、恐、演、习，都是假的。”顾成悦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放，男人叹口气，“刚刚那些被击中的群众都是警察假扮，不信你抬头看看。”
顾成悦慢慢抬起头，果然，刚刚应声倒地的人都从地上爬起来，脱掉外套，里头都是穿的防、弹、衣。
“刚刚发心脏的病女人呢？也是，假扮的？”她还是满眼的恐惧。
男人皱眉，摇头，“那个是，和我们一样不小心乱入的真群众。”
顾成悦眼泪一下涌出来，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发泄似的大哭：“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这么年青，长得这么美，性格又好，又会唱歌，男朋友都没有找一个，恋爱都没有正经谈一次，怎么能就这样死了！”眼泪鼻涕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哭笑不得。
顾成悦泪眼朦胧望着他，“我们这也算是一起打过仗的‘战友’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顾成悦。”
男人笑一笑，“赵阔。”
很久很久以后，赵阔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这姑娘就已经开始“套路”他了。
那一天，赵阔休假从部队回家，看一眼“歹徒”就知道是搞演习，本想安安静静的当个普通群众好好配合，看见这个姑娘被吓傻的模样，莫名就向她走过去了，鬼使神差似的。
他朝她跨出的第一步就是沦陷的开始，那些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甜蜜有多幸福，分开的时候就有多痛。
赵阔抱紧顾成悦从水里起来，放平，人工呼吸，心肺急救…顾成悦剧烈咳起来，赵阔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声一声安抚。
健身中心叫了120救护车，赵阔不要单架，亲自抱顾成悦上车。
车上，顾成悦裹着厚厚的被子，手还是冰凉。赵阔一直抱着她，双手捧到嘴边，小心翼翼呼热气，替她搓热双手。
顾成悦闭着眼睛皱眉，身体虽然还很虚弱，其实早就清醒了。
医生确诊顾成悦是因为空腹饥饿下水，水下身体消耗能量快，从而引起低血糖昏厥。幸好抢救及时，注意补充营养卧床休息几天，就没什么问题了。
赵阔一直守在顾成悦病房外。
第30章
护士拔完针出来, 赵阔起身, “她怎么样？”
护士微笑宽慰他，“还在睡,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得留院观察一下, 注意营养，补充能量。”
赵阔微微点头, “谢谢。”
护士离开。
顾成悦等了好半天，终于听见赵阔进来。顾成悦眼皮细微动了一下，其实刚刚护士拔针的时候她就醒了，听见门外赵阔还在, 故意没醒。
感觉, 脚头的被子被掀起一角, 暖烘烘的东西塞进来, 是矿泉水的空瓶子灌上热水，原来他这么半天才进来是做这个。
顾成悦努力忍住, 不能睁开眼睛, 就像固执的要继续一个美梦, 不愿醒。
赵阔碰一碰她额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腕上脉搏的跳动。
怎么办怎么办, 快撑到极限了！
她听见手机震动声, 应该是赵阔有电话进来，他收回手，背过身去接电话。顾成悦暗暗松口气, 眯着眼看他背影，他捂着话筒低声讲话。他稍微动一动，顾成悦赶紧闭紧眼睛。
卡夫卡说：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房间的痛苦。
小心脏啊小心脏，你不要跳得这么快，小心乐极生悲！顾成悦拼命忍住。
听见，赵阔接完电话，重新拨了个号，“顾成悦在第三医院，你给她带套干净衣服…”
顾成悦猜测他是在跟俞菲菲打电话，他俩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赵阔交待完挂了电话，伸手进来握一握她的脚，暖和了，他才放心离开。
顾成悦听着他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很想大叫，第一时间想到颖姐。
“手机手机，我的手机。”顾成悦从床上翻起来，生龙活虎，幸好健身中心把她存储的个人物品一并送来了。
“颖姐颖姐，你在吗？”微信发送。
徐颖正郁闷着，突然收到顾成悦消息，秒回：“在。”
顾成悦：“我，好像，成功了！”
徐颖：“什么？”
顾成悦：“我不小心溺水，他下水救我送我来医院，还给我灌热水瓶，应该是紧张我的…吧？”
徐颖：“！！！！！”
顾成悦：“？”
徐颖在电话那头激动得打不了字。
顾成悦：“颖姐？你还在吗？”
徐颖：“在在在！当然是紧张你，我说过人在危险时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顾成悦：“我，怕他又嘴硬不承认，所以一直装睡，还没跟他说过话。”
徐颖：“对对对，你做得对。对他啊，咱们得慢慢来，一步一步，瞅准时机，一举拿下。”
顾成悦：“怎么说得有点…磨刀霍霍向羔羊的感觉。”
徐颖：“咱们现在就是要把狼变成羊！拿下这块高地，往后都是康庄大道，腻味死你，姐有经验。”
顾成悦：“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徐颖：“他不是嘴硬吗？那咱就让他心疼，心疼到忍不住去看你。”
顾成悦：“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要她撩赵阔，她有招，装可怜，还真不知道怎么装。
徐颖：“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顾成悦：“在。”
徐颖：“发他可以看见的动态，就各种吐槽医院饭菜不好吃，没胃口，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顾成悦：“这样…行吗？”
徐颖：“行的。你放心，姐会帮你！”
徐颖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对着手机笑得脸上开出一朵花，二楼阳台的老赵同志表示，狠心塞。
俞菲菲赶到医院，顾成悦正抱着手机在病床上笑。
“怎么好好就进医院了？听说是溺水？你不是会游泳吗？不是有教练陪着吗？”俞菲菲气喘吁吁，还能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这肺活量，啧啧啧。
“菲姐，来亲一个。”顾成悦撒娇要抱。
俞菲菲睁着眼睛看她，眨一眨，“你这看着不像是溺水，像是脑袋进水了。”
顾成悦噗她一脸，拉着俞菲菲袖子，“好菲菲姐，你马上去帮我去多开几天住院。”
“你当是酒店开房呢，想开多久就开多久！”俞菲菲没好气，她一路上担心坏了。
顾成悦拉着她的袖子摇啊摇，“菲姐一定有办法，没有事情是菲姐搞不定的。”
这高帽假得都能捅破天了，可俞菲菲就吃她这套啊。
“住院几天观察一下没问题，不能耽误比赛，特别第一场，咱们乐队要立住了。”
“放心吧，绝对不耽误。”顾成悦保证。
“这些是干净衣服，等会儿我办完手续出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俞菲菲放下东西，又认真问她一遍，“你确定没什么事吗？溺水呛着了吗？嗓子还好吗？”
“要不我现在给你来个《青藏高原》，还是摇滚版的。”顾成悦提息。
“行行行，有这力气留到比赛的时候。”俞菲菲眼睛一亮，“咱们乐队开门第一首就唱摇滚版的《青藏高原》，绝对爆。”
“都听你的。”顾成悦乖巧眨个眼，“可以，去给我办住院手续了吗？”
“住院这几天好好想想编曲啊。”俞菲菲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出去。
顾成悦躺回床上，腿一伸碰到矿泉水瓶，翻个身拿手机，各个朋友圈编辑：住院第一天，肚子好饿，只能吃小米白粥一点食欲都没有，好想吃烧烤、小龙虾【可怜】【委屈】【悲伤】。
顾成悦真听俞菲菲的话，在医院没闲着，认真编曲。然后空余时间就是刷朋友圈。
住院第二天，今天只吃了几口窝头，医院食堂真是，太、难、吃、啦！我要吃麻辣烫，要吃麻辣香锅，要吃川味火锅~~
赵阔看到新的动态，额头青筋都爆出，到底是多任性，住到医院还不老实！
手机突然震动，赵阔差点没反应过激得扔出去。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字跳跃，赵阔皱皱眉，他这是从黑名单解放出来了？
他清清嗓子，接通电话：“妈。”
电话那头徐颖的声音让他害怕，“我的好儿子啊，母亲昨晚梦到你了，你知道母亲有多思念你吗？”正宗的歌剧音，“啊，多么想立刻就见到你，你也是一样这样思念母亲我吗？”
赵阔一阵寒栗，“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徐颖：“赵阔，你敢挂电话。”
他当然不敢，“妈，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徐颖：“想你了。”
赵阔：“您不说我真要挂电话，挺忙。”
徐颖：“就是想你了，今天回家吃个饭呗，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
赵阔皱眉：“您做的？那能吃吗。”
徐颖：“臭小子！晚上七点，准时回家，挂了。”
赵阔都没有说话的时间，电话断了。赵阔觉得，还是有必要回去关心一下老赵同志啊，母上大人…确实反常啊。
七点正，赵阔果然准时进门，赵致远从二楼下来，一早就看见他进院门了。
“爸。”赵阔搁下车钥匙，问：“妈呢？”
“在厨房。”赵致远说得相当忧郁。
赵阔小小惊讶了一下，“她还真下厨啊？”
赵致远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是，因为你要回来吃饭，所以她要亲自指导阿姨准备晚餐。可是…”
“可是什么？”
赵致远压低声音，“她让阿姨准备了，燕窝粥、冰糖炖雪蛤、木瓜炖排骨汤…”
赵阔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些，是给我吃的？”
赵致远瞪他，“你不吃，难道给我吃吗！”
赵阔：“…”
“儿子啊，你回来啦。”徐颖从厨房出来，热情地给了赵阔一个大拥抱。
赵阔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妈，你是不是…在后厨藏着人，骗我回来相亲？”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徐颖瞪他一眼，“我是那么古董老旧的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骗你回来相亲。”
“那您，想干嘛？”赵阔有点慌啊，母上大人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
徐颖将赵阔按到餐桌边椅子坐好，“就是看你工作太辛苦，回家好好吃顿饭，补充营养。”
赵阔想一想补充营养的东西，燕窝、雪蛤、木瓜…
“不用了吧！”
“用的用的，今晚可是妈妈亲自…指导阿姨做的，你一定要多吃一点哦。”
赵阔惊恐看着一桌子养颜美容圣品，目光向赵致远求救。赵致远赶快躲开，额前花白的头发都甩起来了。
“儿子啊，你尝尝这个汤。”徐颖盛了一大碗端给赵阔，“这个汤，排毒、健脾、补气养血，对身体虚弱的人特别好。”她提到身体虚弱的人，赵阔沉默了一下。
“这，太多了，等会儿我走的时候带去给同事喝，他们也很辛苦。”
“行啊，都给你带走。”徐颖保温桶都准备好了，大大小小齐整得很，“你干脆现在就带回去和同事一起吃，趁热。”
三下五除二，徐颖打包漂亮，赵阔还没吃上一口晚饭已经被赶到门口。
徐颖还挥手，“路上走快一点，凉了不好吃。”
赵阔系好安全带，望着副驾座上的保温箱，怎么感觉…怪怪的。
车从四合院一路往医院开，一点儿都没迟疑。
顾成悦盘腿坐病座上，正苦恼晚餐时间写点啥，前面是不是不够“惨”，怎么写更“惨”一点？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赵阔拎着保温箱进来。
顾成悦扎扎实实楞住，大眼睛望着他，眨一眨，不是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