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察觉出来什么吧,看他吃了好几个下去,一边吞咽一边跟她说:“好吃。”看样子是没有疑心,贺崇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深深叹息为什么他丝毫没有察觉。不过她接着又为他开脱,同样一道菜,味道当然会相似,想不起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多呆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她拿起外套说:“奶奶,我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嘉南,快送送小贺。”

他放下盒子走出来,贺崇愚回头对他说:“拜拜。”

“我送你出去——你是坐车来的吗?”

“嗯,公车。”

“家远吗?”

“还可以。”

卫嘉南把手上的手套递给她,“戴上吧,车子上的栏杆都是冷冰冰的。”

“不用了,终点站,有位子坐的。”

“戴着吧,我的手套厚,不会长冻疮。”

她只好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戴上,果然暖和得很,他笑了,两个人沿着医院的走廊朝电梯走去。

“后天回学校,我把保温瓶带给你。”

“好的,奶奶还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做。”

卫嘉南盯着她,神色间有一些迷惑,“你真的很会做菜,我也很久没有吃过味道那么好的糖醋青椒了!”

贺崇愚忍不住笑着说:“好吃吗……反正不是麻烦的菜,那,我下礼拜再做好了。”

他按了一个“下”的按钮,两人站在电梯门的一左一右,望着对方又不说话。

“你……”卫嘉南忽然开口,“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群人走了出来,从他们中间鱼贯离开电梯,贺崇愚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看过去,他低着眉眼沉思,没有再继续说完那句话的意向。或许只是无关紧要的再见,于是她走进电梯,礼貌地说:“星期一见。”

“星期一见。”他也说。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了,开始往下落。怅然若失的他回到病房里,忽然对拿起书本的奶奶说:“奶奶,温倩会不会做糖醋青椒?”

“倩儿?”卫奶奶推推眼镜,“她不是打小就不爱吃青椒的吗?七岁那年你舅舅硬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她还哭了半天。”

“是吗……那她会做吗?”

“不知道,那丫头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好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他走到窗前,因为室内室外的温差,窗户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气,透过一片朦胧,隐约可以看到医院大门外的马路主干道上,公车来来往往……

星期一,卫嘉南把保温瓶拿给贺崇愚,顺便告诉她一个消息。

“学生会已经正式接到排练的通知,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具体内容自己定。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一班排话剧,剧本交给你写,好吗?”

“我?”她吃惊地指指自己,“写一个剧本?”

他点点头,“十分钟左右的短剧,题材是反映学生的课余生活,演员嘛,大概三到七个,师生不限,必要的话,老师也可以演。但是时间只有四天,四天后就要交到校部进行总彩排,所以你顶多只有两天的时间写本子。”

回到座位上,她托着腮帮,这下苏依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以她这样慢吞吞的性子,不要说是两天,就是两个礼拜,也未必憋得出一个脚本来。

听说要写剧本,三个室友一齐拥上来,“写剧本啊,参考一下人家漫画里的情节吧。”

“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贺崇愚,这是个好机会呀,赶紧向人表白吧。”舒雯捣捣她。

三人一哄而散后,她坐在桌子前,苦思冥想。

苏依和美拉的故事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为何她总不能跳开这两个人的框框,去更大更广阔的天地里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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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三竿,咖啡喝了三杯。

“阿愚,写不出来就去睡觉吧,耗着也没用啊。”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杜晴,揉着眼睛打呵欠,对窝在桌子边,把灯罩压得低低的贺崇愚说。

写完最后一句话的贺崇愚,伸个懒腰大喊一声:“我写好啦!”

她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把床上的另两个吼得坐了起来。

“什么什么,写好了?”

“给我看看。”

大灯不可以开,古双雨打着手电筒,舒雯和杜晴一齐把头挤过去。

剧本是两幕剧,第一幕是在学校楼下的花坛边,一个学生在跳格子,独白三分钟,她刚从校风极严厉的M校转学而来,看到别人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好不热闹,惟独自己形单影只,忍不住暗自伤神。

第二幕是在海报栏前,各种各样的活动和竞赛令人眼花缭乱,孤独的她发现竟然有一个学生自发组织的派对,可是,她不知道与谁同去;也担心学校严禁过于张扬,舞会不过是名义上的放松。这时有人邀约,问她是否有伴。

正好话剧结束后是舞会,衔接得很自然。

“实在太好了,阿愚,你这个混蛋,我们就等着你爆黑马了!”

大家一阵欢呼,忽然舒雯疑惑地问:“对了,女主角和男主角有人选了吗?”

验收团到来那天,所有话剧的表演者惴惴不安,把台词过了一遍又一遍,特别是那个演主角的女孩。贺崇愚坐在观众席上,她交掉剧本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其他的事情,都是由学生会去安排的。

演出的效果出乎她意料的好,其实她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在看话剧时候的反应,她只看见了走向海报栏的那个男生,当他向女孩发出邀请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心里笑了起来。当初他拒绝莫凌的那份冷淡好像已经真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验收团的专家们全部都鼓掌了,纷纷议论着那个表演出色的女生。接下来的舞会,学生与老师共舞,表演告一段落,大家看起来都很满意的样子。观众席上的观众纷纷融入到舞台上面去伴着音乐翩翩起舞。这时贺崇愚看见卫嘉南松开那女生的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她走来。

“会跳舞吗?”

“……”她刚摇头他就继续说,“来吧,这个歌很适合跳舞,就是随便转个圈,扭扭身体的那种。”

她把大衣脱了放在座位上,跟着他走上舞台。

他把手放在身侧拍了一下,她便在反方向拍了一下。

他把脚朝前伸出一步,她就退了一步。

“你会跳啊。”卫嘉南笑着说。

“电视上看来的。”

“也算无师自通了。”

歌曲停了,只有5分钟的音乐又怎么会把一个梦想绵延下去呢。

童话里总爱说,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究竟如何幸福,幸福了多久却从来不说。白雪公主的舞会,也只跳了三年而已。三年后,又是怎样的轮回?没有人知道。

嘉南,若从今夜起,我是你的白雪公主,高中三年后,你我各奔前程,谁还能记得这场佳筵……

贺崇愚拿起外套,走出了会场。沿途有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验收团嘉宾的反应,说着这次铁定成功的话。她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向足球场走去,心里想着,面对面地跳了一支舞曲的舞伴,却连手都没有拉。这样的柏拉图,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在这个城市,这个学校的这个角落里,在大家角逐爱情角色的今天,又有谁会相信呢?

可是,爱他所爱,苦他所苦,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女孩,有恃宠而骄的,自然就有那些默默凝望的。虽然她一直没有拥有别人眼中的爱情,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从来也不曾迷惘痛苦……

验收团的嘉宾离去了,学校辅导老师在办公室门口遇到路过的贺崇愚,把她拉进办公室里,拿出一盒糖果给她吃。“校长已经决定把你写的剧本存档,每年校庆都演给学生看。”

“哈哈,校长笑得嘴都歪了。”他们的历史老师伸着懒腰说。

“干得好,我跟你说,以后专门写剧本,前不久报纸电视上说,现在电视台,缺的就是好剧本!”

贺崇愚口袋里装的都是巧克力,回到班里的座位上便分给大家一同吃。

“我怕胖,我不要。”

舒雯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然后指着左前方说:“不过你可以拿给他吃,反正名义上说得过去。”

于是贺崇愚捧着糖果盒子,朝那个背影走过去,站在他的背后,看到大衣挺括的领子下,浅色的发根,脖子上明显的沟壑,还有发顶上的旋,他因为埋头写着什么而稍稍弓起了背脊……她轻轻地把盒子打开,放在他的桌子上面。

“辅导员请我们吃……”

卫嘉南别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甜食吗,自己留着吃好了。”

“你拿两个吧。”

“那好,我要……榛子夹心的和杏仁夹心的。”

贺崇愚从巧克力里面挑选出来,放在他的书上面。那本书有些熟悉,仔细看了一眼,似乎是威尔斯·柯林斯的《月亮宝石》里的句子。

看她看着那本书,卫嘉南笑着说:“这好像是你的书吧?”

他翻到扉页,那里一行钢笔字写着:崇愚XX年X月X日购于XX书城。

“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到了我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我一看,挺有意思的,就读了几页——看完就还给你,好吗?”

“我不急,你慢慢看。”

她回到座位上,想起有一天下午,他在勉骅的臭水潭边上睡觉时,自己往他脸上盖那本书的情景,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要说他,就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又一个星期结束,学生们乘惟一的班车回城里过周末。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贺崇愚意外地发现卫嘉南也在车站,坐在座位上面看着书,除了书包以外他还有一大包东西,好像是校报的编刊——他做校报的编辑已经有半年多了,成绩非常不错。

车站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零落的几个人,周围很安静,她也没有去打扰他,就是不时地看过去两眼。

72路公车缓缓地驶来,靠站以后,车门打开,学生们有秩序地排队上车。

轮到他,他把一大捆校报夹在胳膊下,掏口袋。

那时候,公车用的月票还是纸制的,不是信用卡型。看他掏了半晌,排在后面的贺崇愚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我的月票。”他皱着眉头说,“可能和饭卡放在一起了……”

“我帮你给吧。”贺崇愚掏出一把硬币,拿起两个塞进投币箱里,发出清脆的叮当两声。

卫嘉南回过头来笑着说:“怎么这么多硬币,口袋里全都是呀?”

“就是为坐车准备的,好多人都没零钱,就上我这儿来换。”

贺崇愚把手伸进口袋里晃了晃,只听丁零当郎地直响。

他们坐下来后,卫嘉南说:“不会很重吗?”

“不会。”贺崇愚拿出一个塑料袋,“平时我有零钱都放到这个袋子里面,慢慢地就这么多了。”

“我有次参加陶艺比赛做了个存钱罐,虽然没评上奖,但是自己用是没问题的,送你要不要?”

“陶艺比赛?好啊。”

“那就这么说了,下礼拜一带给你。”

……

礼拜一他果然带了一个陶罐来,是一个瓶子状的存钱罐。口很小,大概只能塞进去两枚硬币,肚子很大,可以装个几百块没问题。

陶罐的外面是红色和黑色,非常喜气又很深沉的颜色。

可是贺崇愚发现这个罐子没办法拿来装硬币,粗心的卫嘉南只给它做了进去的口,没有在底部做一个可以取钱的洞。

已经过去了四年,她的日记本快要写满了。自从初中的时候秘密险些被老师家长窥透,她就一直很小心,即使是写日记也要斟酌字句,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含糊的语言,写在发黄褪色的纸张上。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让人不放心。

她看着那个存钱罐,自己一拿到手,就扔了两个硬币进去,结果那两个硬币就取不出来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鹅黄色的灯光下,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把以前的日记撕下来,折成纸片投到存钱罐里去。从此以后,她将当天的感受写在一张纸上,折起来放到存钱罐里,在塞进去以前要反复看好几遍,因为放进去了就不能再拿出来——除非罐子碎掉。纸片塞进去时没有声音,即使摇那罐子也没有声音。大家只当它是一个存钱罐,却没有人注意到里面的秘密。

就这样过去了好些年,一直,一直,一直没有人发现。

这个爱的秘密。

然而在秘密被保护得非常好的同时,她的爱就像燃烧的荒原一样,如火如荼地蔓延开来。

第六年、恍若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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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她睡不着觉,反复地想着这样一段情节。在没有电话,没有E-Mail的年代里,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穿过了溪流峡谷,来到一扇门前的一棵树下,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她希望中的那个人开启了门,走出来。

至于门里面的人是否走出来,长得又如何,她并没有去设想,她只在脑海里勾勒了这样一幅画面。女孩红色的裙,和绿色的树是多么鲜艳的搭配,简直就好像远近路人都可以看见的旗帜。夏天过去,秋天到来,树变成了黄色,她的裙子却依然鲜红。没有人知道她在等待着什么,也有人劝她去敲门,但都被那女孩拒绝了,她一心一意地等那扇门自己打开,就像守着神灵一样虔诚,终于冬天降临,白雪覆盖了一切,银装素裹,女孩的红裙子更加醒目了……

她要等的人始终不出现,可是她红色的身影却永远地、清晰地印在了每一个经过的人的心里。

一定有人会嘲笑她的。的确啊,一段刻骨铭心的迷恋,一次痛彻心扉的动情,到头来都可能只是别人眼里的笑柄或闲话。或者根本就是难以理解的“愚蠢”,连感受都没有,更没有感动。

然而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只要心底里有牵挂的对象,人往往就会变得非常温柔。

很快地,又一次考试摆在面前。这次考试是他们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次,将决定他们的去留问题。虽然说,把它看得很重是自然的事,可是杏智却觉得,上怎样的大学,并不能将未来定型,更何况这里面的学生,大多数都有一技之长。所以反而鼓励学生轻松对待高考,不要背太重的思想包袱,补课、考试也尽量减少。

至于娱乐方面,如体育课,音乐课,以及学校校报的编排发行,都没有停止。周末和节假日也照常地放假休息,没有和以往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辛苦了那些学生干部,他们要忙两份活。

辅导老师开始一个个地和学生在课余时间聊天谈心,为他们进行考前咨询。

轮到贺崇愚的时候,辅导老师拿过一张纸,上面是戏剧文学院的报名地址和电话。

“考虑一下吧,我觉得你很适合考文学院,而且今年有优惠政策,戏剧类属于艺术,可以不用考数学哦——你最头痛这个了吧?”

辅导老师笑呵呵地说着,指了指纸上所列的考试条件。

贺崇愚大吃一惊,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她连忙谢了辅导老师跑出来,拿着纸仔细地看了看,果然,数学是属于加试科目,不算总分,真是太棒了!

跑回宿舍里,她撞开门大叫一声:“我要考戏剧文学院!”

古双雨、杜晴和舒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呵呵,想开啦?”

古双雨站起来拍拍她,“本来我还担心,我们四个里面你是最呆滞没有目标的呢。”

“是啊,”杜晴指着自己说,“我考音乐学院,双雨考美术学院的设计系,舒雯从小就要考经济学院,只有你,整天呆呆愣愣的样子,我们都不晓得你到底要考什么大学呢。”

贺崇愚一愣,说:“你们都想好了么?”

“当然啦。”另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一进这所学校就已经想好了。”

贺崇愚坐到桌子边,四个人忽然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过了一会儿,舒雯说:“哎,想到三年相处下来,就要这么分别了,真有点儿不甘心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想开点儿吧。”杜晴怅然道,那股疯劲已荡然无存。

“难得有志同道合者,我们的美男事业,一定要继续下去呵……”

古双雨看了这群人一眼,大吼一声:“干什么!要死啦?都给我坐起来,别斜着!”

斜靠着的两个人一震,情不自禁地像接受命令一样坐起来,站着的贺崇愚也是一抖。古双雨缓慢地唧咕着:“大家不都在一个城市里吗,以后常联系就是了。”

“哼,不管了,一高考完,我立刻包一个KTV,唱它个天翻地覆、鬼哭狼嚎!”嗓子最好的杜晴,嚷嚷了一声钻进书堆里去了。

“哼,等高考完,我看见帅哥,逮着追着在屁股后面撵,直到他答应跟我约会。”舒雯拿着本政治课本,背了几句“我们的三个有利于宗旨”后,高声来了这么一句。

“哼哼,等考完再说吧,你们这些傻妞。”古双雨阴笑一声。

舒雯没有罢休,盯着贺崇愚说:“傻妞,说你呢,考完以后有什么计划?”

“可能出去旅游吧。”她想起自己好像有好几年没有去海滨城市看她的爸爸了。

“除了旅游,就没有别的什么?”

她笑嘻嘻地摇摇头,其实她知道舒雯指的是什么,可是她没有那个打算,因为,有时候,有的感情确实不需要公布于世。那样会更好。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她应该去考戏剧文学院,但是,既然这是他们的希望……反正自己也无甚希冀,不如就这样走下去。

在高考到来前,艺术类的考生开始忙碌,因为不需要考数学的他们,往往有额外的专业考试要应付,比如说古双雨所报考的美院,需要加试静物素描和油画;杜晴报考的音乐学院,需要加试乐器和美声一系列乱七八糟的考试。戏剧文学院也要加试,而且是所有艺术学院里,考试日期最早的。

古双雨不晓得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试题,对她说:“初试可能考的是文学常识,范围很广,但是出题的是学院里的教授,我向文学院的人要了一份他们的讲义。复试要麻烦点儿,可能会有面试。还听说,会到密封室去看一部电影,当场写一篇影评。”

“会不会是奥斯卡的电影,我有全套,要不要借你,阿愚?”

“啊……好的,麻烦你。”

昏头转向的贺崇愚,借来一大堆碟片,不分昼夜地呆在家里面看。辅导员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她表示十分支持,在高考前这样紧张的时刻,放了她十天假。

看完《阿甘正传》,蓬头垢面的贺崇愚拿着笔搔搔头发,擦掉眼泪。十几部电影看下来,她常常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既说不出话来也写不出字来。

拉开窗帘,发现天色已亮。“又看了一整夜啊……”贺崇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着漱口杯子和牙刷牙膏去作睡觉的准备。

刷牙的时候她想,会不会有一种爱情,是男女主人公即使一辈子不见面,也会有一种缘分始终维系着他们。会不会有这样的剧本,两个人,始终演着各自的角色,从未有所碰撞,连擦肩而过的机会也不被赋予。

她睡不着觉,反复地想着这样一段情节。在没有电话,没有E-Mail的年代里,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穿过了溪流峡谷,来到一扇门前的一棵树下,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她希望中的那个人开启了门,走出来。

至于门里面的人是否走出来,长得又如何,她并没有去设想,她只在脑海里勾勒了这样一幅画面。女孩红色的裙,和绿色的树是多么鲜艳的搭配,简直就好像远近路人都可以看见的旗帜。夏天过去,秋天到来,树变成了黄色,她的裙子却依然鲜红。没有人知道她在等待着什么,也有人劝她去敲门,但都被那女孩拒绝了,她一心一意地等那扇门自己打开,就像守着神示一样虔诚,终于冬天降临,白雪覆盖了一切,银装素裹,女孩的红裙子更加醒目了……

她要等的人始终不出现,可是她红色的身影却永远地、清晰地印在了每一个经过的人的心里。

一定有人会嘲笑她的。的确啊,一段刻骨铭心的迷恋,一次痛彻心扉的动情,到头来都可能只是别人眼里的笑柄或闲话。或者根本就是难以理解的“愚蠢”,连感受都没有,更没有感动。

然而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只要心底里有牵挂的对象,人往往就会变得非常温柔。

考试的日期终于来了。她带上准考证搭车来到考场,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第一场是笔试,内容是中国文学史,包括诗词歌赋名家名段,甚至还有对春节晚会的评论。卷子发下来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做,虽然不是全部都会,可是大部分题目也不是太难。难的是,这么多的题目才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考生将被带往第二个教室参加下一场考试。

还好,她写完了所有的题目,但是没有时间回过头检查一遍,时间就到了。

卷子交上去后,考官告诉在场的考生,除了上厕所之外不要乱走,下一场考试在二十分钟后开始。

考生鱼贯地去厕所,贺崇愚听到后面两个女孩谈论说:“今年的竞争好激烈哦,有一千多考生,只录取三十六个人。”

“不过初试不是很严格的,复试才开始正式选拔。”

“那当然,复试的费用,学校不赚白不赚。”

1000:36?我的天!贺崇愚脑袋里无法换算出这样的概率,好难……她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竞争者,看来自己是十拿九稳的不会通过了,不过既然来考,至少也要考到被淘汰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