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这样埋怨,无非是与她隔心,不愿受她的好处罢了。愤怒之中她甚至说出和离的话,紧接着她要与驸马和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贵妃娘娘将程家女眷唤去询问,还给了一笔赏赐,从那时候开始驸马对她更加客气,很少再进她的门。
他们夫妻再也经不起半点波折了,如果不是这次太过着急,她不会来到太原府,虽然她觉得这样做可能更会让驸马反感。
如今局势又有了变化,太子愿意查当年的山西兵变案,也许驸马愿意听到有关当年案子的消息……
她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请太子帮忙?怀柔公主一时有些烦乱。
“我再想想,”怀柔公主看向申先生,“想明白之后我自会去找皇兄。”
申先生颔首:“这也好。”说完这话他站起身向怀柔公主告辞。
“有事公主只管让人前来吩咐。”申先生再次道。
申先生从怀柔公主屋子里出来,走到院子尽头,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再次看向院子里的顾大小姐,顾大小姐收起了竹蜻蜓在院子里踢毽子,旁边的下人提着风灯站在一旁陪着。
天已经渐渐黑了,顾大小姐却玩心正盛。
“珠珠。”林夫人喊了一声,“天黑了,快回来吧!”
眼前的情景很是寻常,没有什么蹊跷,可申先生却看了许久,直到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申先生抬脚向外走去,脑海中全都是太原府案子的卷宗文书,韩钰在庄子上被“珍珠大盗”偷袭一事他看了许多遍,当日若是有人看到了“珍珠大盗”偷袭的过程,那就只有这位痴傻的顾大小姐了,恰巧顾大小姐却什么都说不清楚。
还有金塔寺的死士,也是被顾大小姐所伤。
今天顾大小姐又出现在怀柔公主屋子前。
如果顾大小姐是个普通人,他也许早就起了疑心,但一个痴傻的小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谋算。
他真正该怀疑的是崔祯,也许崔祯早就与魏元谌有所勾结,他们之前以为崔祯就在眼皮底下,不会有出什么差错,没想到崔祯会突然查起老定宁侯的案子,将他们的布置功亏一篑。
太原府的事到了这里,已然无法挽回,眼下只能再想别的法子,不要让损失变得更大。
绝不能让太子顺顺利利回到京城,朝廷抓住林寺真等人,若是借此再翻出山西兵变的案子,那他们损失的就不止是那些好不容易养起的兵马。
现在只能用他的下下策,让林寺真掳走太子,去投靠袄儿都司。可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能做到,毕竟东宫护卫,地方卫所加起来不少人马,魏家和衙门也有人手,定宁侯和魏元谌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要想法子让太子脱离这个队伍,才能伺机动手。太子虽然没有本事,但格外的谨慎,加上之前对他有了猜忌,想要顺利骗太子上当,就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在他还有怀柔公主和驸马可以利用。
如果太子被抓,所有人定然大乱,魏元谌和定宁侯都会想方设法营救太子,丢了太子那可是死罪,魏元谌就算针对太子,也不能搭上自己的性命,等所有人离开之后,会有人偷袭崔家、顾家的车马,他们坏了公子的大事,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他一个计策会将魏元谌、崔祯等人耍得团团转,让他们应接不暇,为公子除掉这些祸患,他也算戴罪立功。申先生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最后这一计,都在他的谋算之中,定会达到目的,就算魏元谌等人发现蹊跷那也晚了。
……
“珠珠今晚吃的这么少?是不是蜜饯吃太多了?”林夫人用手摸了摸顾明珠头顶。
顾明珠一直在想怀柔公主说的那些话,程驸马这时候到山西应该是另有隐情,紧接着她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
太子身边的幕僚也来向怀柔公主打探消息,这位幕僚她在太子的宴席上见过,一直在旁边替太子主持大局。
那时东宫护卫挟持了赵二老爷,等待魏元谌上当,如此推断就是这幕僚布置东宫护卫去杀赵二老爷。
这幕僚很有可能就是安插在东宫的内鬼。
她和魏大人怀疑林寺真可能会带着私兵偷袭归京的车队,林寺真那些人不是傻子,不可能直接前来攻打,定然会用些手段,待局面对他们更加有利时再出手。
事情可能会从怀柔公主这边开始。
顾明珠喝了一口茶,事情有些不妙啊,如果不将整件事弄清楚,很有可能陷入被动,她得快点将消息传出去。
可是她现在身处内院之中,总不能直接勾勾手指将魏大人叫来,吩咐魏大人快去找怀柔公主驸马。
不要说她的身份不能暴露,魏大人也不会任由她吩咐啊。
“珠珠走吧,跟我去西院看看,”林夫人道,“我不放心崔家那边,去问问崔四太太怎么样。”
顾明珠摇摇头趴在桌子上,一脸的疲惫,无论如何也不想走了。
林夫人叹口气:“那你留在屋子里等母亲可好?”
顾明珠点了点头,她看看能不能趁着母亲去西院的功夫出去送消息。
……
魏元谌看看头顶,天完全黑下来。
没有了顾家那条密道,顾大小姐出门就没那么方便了,不出来也好,免得到处折腾。
“我来给魏大人送吃食,请通融一下。”
柳苏的声音传来。
魏元谌微微侧头,面色平静无波,坊间人也在想方设法进驿馆,如果没有他的吩咐,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魏元谌抬脚向前走去,他之前给聂忱的腰牌收了回来,他们必然会行动受阻。
初九跟在身后开始数三爷的步子。
一,二……
向前走了两步,魏元谌想起那张递给他的账目,他已经付了银钱,为何不用他们?
“让他进来吧!”魏元谌淡淡吩咐。
第146章 小厮
柳苏走到魏元谌面前。
“大人,”柳苏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初九,“这是农户家做的饭食,虽然不那么精致,但是很好吃。”
坊间人能很快与附近的农户熟络起来,虽然不像东宫的人那样花大价钱买到些精美的吃食,但这种当地农户的饭菜朴实之外,别有一番风味儿。
初九将食盒撬开一个角,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气,他不由地吞咽了一口。
魏元谌没有看那食盒,淡淡地道:“有什么事要禀告?”
柳苏和聂忱一路上四处查问消息也算有些收获,否则哪有底气来找魏大人。
“驿馆五里外有处村庄,那里的农户说,六天前有几男子上门打听消息,问这附近山中哪里有马贼和强盗。老农据实相告,原来东边有伙自贼人,不过官府最近捉拿山匪,那些人不敢出来犯案,有猎户经过他们曾盘踞的山间,寨子里没有了人,已然各自散开躲避风头去了。”
柳苏接着道:“老农请那几个人进门歇歇脚,那些人灌满了水囊,歇了片刻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给了老农一些银钱,老农说那些人虽然穿着布衣短褐,但布料很是细致,定出自大户人家,为首的那人二十六七岁,说的是官话,但偶尔能带些山西口音,神情十分焦急,老农打听那人,为何来这里?那人才说家里有人被山匪绑走了,嘱咐老农若是听到一些风声就将消息送到十里亭的宜福客栈,到时候他们会奉上银钱答谢。”
就因为那人说官话,看起来像出自大户人家,所以聂忱对这条线索格外留意,让柳苏禀告给魏大人。
柳苏道:“今晚聂忱他们还会四处去探查消息。”有些消息衙门的人打听不出来,民众多多少少会对官府中人有戒心,但坊间人就不同了,总能打听到一些细枝末节的情况,他们查找线索,魏大人的兵马寻找林寺真那些私兵的踪迹,互相配合才能更快掌握局面。
魏元谌思量片刻,聂忱带回的消息并不多,让他暂时无法做出猜测,二十六七岁,说官话又懂得一些山西口音的男子,倒是与他查的怀柔公主驸马有些相似,程驸马今年二十七岁,程家和公主府都在京中,自然说的是官话,程驸马的生母赵氏又是山西人,程驸马定然通些山西口音,不过这些也都是他的猜测,除非有些确切的消息能佐证。
魏元谌向后宅看去,顾大小姐能不能打听到些消息?他有意让人将顾家女眷和怀柔公主安排在东院,就是给她提供便利,想必她不会闲着,眼下这样的关头,要做的事太多,需要分辨出哪些是必须要追查下去的线索,免得被没用处的细枝末节牵制太多精神。
这么看来,与她联手倒显得十分必要,魏元谌看一眼柳苏:“还有没有别的事?”她应该事先想好了,用什么借口才能让柳苏靠近驿馆,他也想听听,他们想要如何糊弄他。
柳苏躬身道:“聂忱带着坊间人查消息,我也帮不上忙,我能否留在大人这边,方便来回传递消息。大人身边的亲卫都遣出去了,总要有个小厮照顾起居,我可以尽些绵薄之力,还能帮大人在驿馆中收集线索。”
魏元谌眉毛一扬,她这是将主意打到他身边来了,如果他不答应呢?他们转眼是不是就会去找崔祯?
“给他腰牌。”魏元谌吩咐初九。
初九将早就准备好的魏家腰牌递给了柳苏。
魏元谌淡淡地道:“后院不要随便进,那里都是女眷。”
柳苏应了一声,将腰牌系好。
初九将食盒递给柳苏拿着:“一会儿我带你去三爷院子里。”
见魏元谌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柳苏准备跟着初九离开。
这时魏元谌又淡淡地开口:“拿了魏家的腰牌,就是魏家人,我的规矩大,你要时刻记住。”
柳苏躬身:“记得了,小的现在是魏三爷身边的人,会一心为魏三爷办事。”
魏元谌微微扬了扬嘴角,柳苏为谁办事他会不知晓?他这还是第一次将别人的眼线放到自己身边,希望顾大小姐与她的人都能老老实实查案,不要节外生枝,否则他也不会姑息。
这件事过后,柳苏自然哪来哪去,魏家的大门没那么容易就跨进来。
初九带着柳苏快步前行,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魏元谌皱眉,如果他记得没错,柳苏应该是个瘸子,瘸子能有这样的腿力也算下了苦功,有这样的心性,若是打磨打磨,将来也能堪当大任,他身边的家将大多都是如此。不过想想柳苏装着有耳疾,一脸木讷的样子,有其主必有其仆,他自然不会花心思培养柳苏。
初九带着柳苏走进一处小偏院。
“这院子小,但三爷喜欢清静,”初九向柳苏道,“没有别的事要做,无非就是烧些热水,喂喂鸡……”
“鸡?”柳苏看向初九。
初九点点头:“这只鸡脾气有些不好,一会儿进门若是啄了你,你也不要还手……总之这鸡事关重大,将来要留给三爷补身子,不能出什么闪失。”
柳苏没有接话,常在坊间的人,怎会怕一只鸡,鸡的脾气再不好,总好过魏大人。
门推开,初九等着五黑鸡飞奔过来,没想到等了半晌,却不见鸡的影子。
“能进去了吗?”柳苏问道,他放下东西还要去寻大小姐。
初九脸色大变,几步冲到院子里查看,完了,五黑鸡丢了,虽说他嘱咐过所有人,千万不要将五黑鸡宰了吃肉,但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柳苏看了看呆愣的初九,还有那冷冷的灶台,忽然发现魏大人的小厮也没那么好做。
……
“小姐,”宝瞳一脸喜色,“柳苏来驿馆了。”她提着风灯四处走动,去前院找驿丞和管事要了一次炭火,一次草药,总算发现那呆子。
顾明珠转头看看沙漏,母亲也快从西院回来了。
“快去快回。”顾明珠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走出屋子。
后院有处假山石,正好方便隐蔽行迹。
顾明珠听到柳苏将查到的事说了一遍,那四处找人的很有可能就是怀柔公主的驸马,怀柔公主说,驸马早就来了山西,驸马来山西是因为家中有人被山匪绑走了?那为何不肯报官?
顾明珠道:“让聂忱去宜福客栈打听消息,一定要找到那几个人,探查消息时定要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柳苏点了点头,顾明珠将知晓的事告诉柳苏:“那人可能是怀柔公主的驸马。”
事不宜迟,柳苏要立即去找聂忱,临走之前宝瞳道:“方才你说找东西,在找些什么?”
柳苏道:“魏大人养的鸡丢了,一只大黑鸡。”
宝瞳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
第147章 小白
柳苏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宝瞳咳嗽了一声:“你说的事通身黑色,没有一点杂毛的黑鸡吗?”
柳苏点了点头:“宝瞳姐姐看到过?”
宝瞳眨了眨眼睛,一脸为难地望着顾明珠:“大小姐,您说真巧了,咱们院子里有只大黑鸡……”
“鸡哪里去了?”顾明珠一时有些紧张,该不会被下了锅。
宝瞳也有些拿不准:“应该还在我们院子的厨房里。”因为方才她曾与婆子说过,要将那鸡炖了吃肉,虽然她说的是气话,也许婆子会信以为真。
顾明珠看向柳苏:“那鸡对魏大人很重要吗?”
柳苏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初九与我说不能有任何闪失。”
顾明珠吩咐柳苏:“你先去报信,这边我来安排。”
送走了柳苏,顾明珠带着宝瞳向东院走去,宝瞳低声道:“小姐,您说魏大人养只鸡做什么用的?如果是吃的,那应该问题不大,我保证炖得香香甜甜,再端去给魏大人……”
顾明珠道:“如果不是吃的呢?”
“那。”宝瞳有些词穷。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顾明珠心中叹息,既然宝瞳都说到“吃”上了,那只鸡的情况堪忧。
“谁叫它来吃元宵的花饼,我想撵走它,它死皮赖脸地不肯走,我一生气就将它的脚捆住了。”
花饼是用晒干的花和草加上果子干压制的,就是怕元宵一路上没得吃……没想到会将那只鸡引来。“然后呢?”顾明珠接着道。
“我绑了那只鸡一会儿,就将它放开,想着它也该走了,谁知道它又跑到侧室里,硬是把元宵的花饼又翻了出来,那时候我就控制不住脾气,将它扔去了厨房,”宝瞳说道这里义愤填膺,“小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鸡。”
两个人说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小厨房中飘出一股肉香,宝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完了,那不要脸的鸡成鸡肉了。
顾明珠拎起裙子向厨房里跑去,只见厨房一脸惊讶:“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宝瞳望着厨娘:“你们在做什么?”
“明日路上吃的肉饼啊,”厨娘笑着道,“夫人吩咐我们多备些吃食,再往前走可就没有这么大的驿馆了。”
“什么肉?”
“猪肉、鸡肉都有。”
宝瞳向厨房里走去,厨娘立即拦住顾明珠:“大小姐不好进去,里面太乱,伤到您可不得了。”
顾明珠微微低了低头,从厨娘手臂的缝隙间钻了进去。
宝瞳提着灯往地上照了照,鸡已经不见了,她的目光看向了那烧得热气腾腾的大锅。
宝瞳想想魏大人那如同罩了一层冰霜的脸,她就稍稍有些害怕。
“我放在这里的那只鸡呢?”宝瞳心怀最后一线希望。
厨娘“咦”了一声:“没瞧见啊,哪里去了?我去问问杂役该不会……”她也看向那口大锅。
完了,宝瞳心中“咯噔”一下,现在想想该怎么赔给魏大人吧!
顾明珠捡起地上的绳子,绳子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尖尖喙子啄断的。
她拉了一把宝瞳:“去放花饼的侧室找一找。”
两个人走出厨房踏进侧室,那是宝瞳和两个管事妈妈休息的地方,现在她们都在忙碌,屋子里漆黑一片。
宝瞳提着灯向屋子里找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一只大黑鸡像座小山般岿然不动地卧在那里,正歪着头打量着她们。
“这不要脸的贼鸡,果然又偷偷摸摸地跑过来了。”宝瞳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将大黑鸡拔了毛丢进锅中,不过想到魏大人那紧皱的眉,沉下来的脸,她又放弃了这个思量。
顾明珠舒口气:“魏大人那边传出消息找这黑鸡,立即就给送去吧!”
宝瞳点点头,恨不得立即将这麻烦丢走,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大小姐,你说这黑鸡尾巴上少了几根毛,魏大人不会介意吧?
我拔了几根那大黑鸡的尾巴毛,那毛看着顺滑又闪亮,想着腾出功夫的时候再揪些毛给大小姐做毽球,多亏还没动手,否则那鸡屁股已经秃了。”鸡还活着却光着屁股,还不得臊死啊。
顾明珠也有些拿不准,不过魏大人的心性如琨玉秋霜,与他明说,他应该也不好意思计较。
不过她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顾明珠道:“拿点花饼,再从厨房里拿些肉饼一并送过去,以表歉意,那尾巴毛也别留着了,虽说不能黏回去,总归拿过去也是个交待。”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算不是故意的,他们也有错在先。
“等到了京中,我们再送些花饼给这只鸡,希望它的毛能长出来。”
顾明珠觉得也只有这样安排,就看魏大人对这鸡有多宝贝了。
……
魏元谌与家将和亲卫商量了一下明日要走的路程,容易藏有伏兵的地方都要仔细查看,吩咐完之后,这才回到了住处。
初九端水来给魏元谌梳洗。
水温刚刚好。
换好了衣服,出来端起茶来喝,茶水也很合适,桌子上还摆着一盘桂花糕。
柳苏水烧得不错,但这糕点从何而来?魏元谌微微扬起眉毛。
“三爷,”初九道,“五黑鸡找到了,跑去了顾家院子里,顾大小姐身边的宝瞳姑娘将五黑鸡送回来了。”
魏元谌之前听说五黑鸡丢了并没有在意,但初九后面的半句话却让他微微挑眉,跑去了顾家院子?
魏元谌抬起头,初九带着宝瞳走进了门,初九怀里抱着五黑鸡,宝瞳手中拿着几根鸡毛。
“魏大人,”宝瞳垂着头向他行礼,“桌上的桂花糕还有厨房里的肉饼都是新做的,这里不太方便,只有这样简陋的吃食,希望魏大人不要嫌弃厨娘手艺粗陋。”
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顾大小姐向他借过人手,指使人过来探听过消息,到头来他也没收到半点的谢礼,这次没来跟他要银钱,反而给了这么多东西……难道是心中有愧?
再看看宝瞳手中的鸡毛,魏元谌心中已经明白:“听说小白去了你们那里?”
小白?
初九和五黑鸡都抬起头,两只鸡眼,两只人眼一起看向魏元谌,小白是谁?
宝瞳不禁咂舌,原来这鸡还有名字,果然不是养来吃的。
宝瞳再次行礼:“奴婢不知这鸡是魏大人养的……因此拔了这鸡几根尾毛。”明明是一只黑鸡,怎么好意思取名叫小白。
魏元谌皱起眉头:“这鸡我很喜欢,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从小养到这么大没有任何损伤。”
五黑鸡“咯”一声,仿佛十分赞同魏元谌的话。
初九差点被口水呛到,三爷喜欢这只肥鸡?在此之前三爷应该都没正眼瞧过吧?再说,这鸡不是二老爷买来准备给三爷补身子的吗?来的时候就已经一身肥肉,怎么会是三爷养大的?
宝瞳脸色难看:“奴婢真的不知晓,还请大人责罚……”
魏元谌微微扬起嘴唇,原来这对主仆还能有心虚的时候。
宝瞳小心翼翼地道:“奴婢会多送些鲜花饼来,小……小白很喜欢吃……希望能早些长出尾毛。”
魏元谌深深地望了五黑鸡一眼,皱眉挥了挥手:“事已至此,下去吧!”
宝瞳松了口气,一步步退出了屋子,虽说魏大人没有责骂,可她却有种亏欠了魏大人的感觉,尤其是最后的表情很是无奈。
这鸡没有长出尾巴毛之前,她就像已经落人口实,她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牵连到大小姐。
宝瞳快步走出了院子。
魏元谌看向初九:“好好照顾小白,不要再弄丢了。”她以各种面目来捉弄他,他也得让她尝尝被人捉弄的滋味儿,想要那些饼就遮掩过去,他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若是哪日他心中不快,就拎着五黑鸡去敲门。
五黑鸡在初九怀里拍了拍翅膀,似是很兴奋的模样。
初九有些怔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黑鸡不就丢了几根尾巴毛吗?不但换回了这么多点心和肉饼,地位还一下子高了许多,早知道这样简单,他也拔几根毛来。
初九走出屋子,柳苏站在门口听吩咐。
屋子里产来魏元谌的声音。
柳苏的耳朵立即支棱起来。
魏元谌道:“找不到那些人的踪迹,就不要回来复命。”
话音刚落,柳苏就看到房檐下人影一闪,一个人隐没在了黑暗中,这就是大小姐说的魏大人身边的家将吗?
这身手也太厉害了。
……
夜已经深了。
十里亭宜福客栈中,一盏灯却亮起来。
一个人望着那灯光,眼睛中如同有两簇燃烧的火苗。
“驸马爷,”随从上前禀告,“门口发现了一封信函,应该是那些山匪送来的。”
第148章 夜里访客
宜福客栈四周安插了四五个人手,一直盯着客栈门口的动静,如果有人前来,定然会被他们盯上,可最终是只信鸽落在了院子里。
怀柔驸马程翌展开手中的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一路向东走。
程翌将字条紧紧地攥住。
“驸马爷,”旁边的卢先生低声道,“这件事到现在有些不太对,我们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别说到现在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连是谁绑的夫人都不知晓。”
程翌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尤其现在从头到尾眼前就像是被蒙了一层迷雾,没有半点的眉目,他现在觉得不止是这次母亲被抓,从一个月前他找到了母亲开始就被人算计了。
卢先生吩咐旁人退下:“接着盯着周围,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要前来禀告。”
护卫应了一声快步退下。
卢先生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在程翌面前:“驸马爷先别急,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意图,现在应该不会向夫人下手,但我们若是不将前因后果理清楚,恐怕不但救不出夫人,您的安危也堪忧。”
程翌努力克制着情绪,半晌才抬起头看卢先生:“先生是否觉得我很无用?”
当年外祖父被说成叛军,山西兵变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母亲被程家排挤,他亲耳听到祖父劝母亲与父亲和离,母亲舍不得他不肯答应,祖父就让母亲回娘家为外祖父守孝,母亲知道这一走可能很难再回到京中,却怕他会伤心,临走那天拉着他的手,脸上满是笑容,让他等她回来。
母亲走的当日他就开始盼着,可程家上下心中却好像没有了母亲这个人。半个月后,终于让他等到了母亲的消息,却是母亲坐的船出了事,一船的人都落入了河中,没有人活下来。
他那时就猜到这都是程家人的手段,没有找到母亲的尸身,程家草草立了衣冠冢,程家的所作所为大家心照不宣,可赵家有罪名在身,没有人会去查问这桩事,他一个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卢先生当时是他的西席,看出他心中所想,劝说他先忍耐,将来有了本事再去做想做之事。
终于让他熬到了能独自出府那天,他立即前往母亲落水的地方打探消息。他查阅当地衙门的案宗,询问了河上撑船之人,除了打听母亲过世之后河上捞出多少尸身之外,询问是否有人曾获救,当听到一个船夫说,仿佛记得有人泅水救人,好似救上了个女眷,他就开始四处寻找母亲踪迹。
这一找就是好几年,山西快被他的人手全都踏遍了,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消息,说见过一个妇人长相与画像上的母亲肖似,如今就在太原府忻县,这些年有过不少线索,每次去看的时候都会失望而归,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欣喜……
让他没料到的是,他真的看到了母亲。
母亲的外貌与记忆中的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他知道那就是母亲,那种母子之间心心相系的感觉不会有错。
此时的母亲不再是程夫人,而是民户家的妇人,头上长了白发,做着田中粗重的农活,与一个百夫长成亲,夫妻和睦,生活平淡。
他走到母亲面前,母亲先是惊愕,而后恢复平常,一脸的疏离问他:“老爷前来有何事?家中有水有草料,若是需要妇人便去取来。”
母亲不肯与他相认,他表明身份,母亲也推说是他认错了人,后来那百夫长归家,说他们心怀不轨将他们赶了出去。
也许母亲有了新家,是不想回程家去了,程家那个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
他本就想让母亲好,既然母亲这样选择,他也该顺着母亲的心思,他试图留下些财物却被母亲拒绝,他只能命人在一旁照应,没想到却害的母亲搬了家。
母亲的生活已经十分不易,他岂能再给母亲增添负累,他也能猜到母亲的担忧,程家知晓母亲活着又嫁了人必然不肯罢休,不知要如何惩治母亲,想到这些他就将心腹撤了回来。
母亲还活着对他来说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他以为从此之后就能打开心结,让自己轻松一些,没想到立即就传来母亲被山匪掳走的消息。
“驸马爷别这样说,”卢先生道,“您做得已经够好了,换做旁人早就放弃,为了寻找夫人,您几次与老太爷冲突,程家对您百般防备,本来能有军功入仕,却让您尚公主,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
程翌听到这里一笑:“程家是让我知道,何为利益,何为不甘,在皇权之下人人都要低头,想要让我弯腰,与他们一样。可他们不知,若我不愿宁可以死抗争。”
所以他答应赐婚,只是因为他喜欢怀柔,那个仁善、柔弱的小公主。
他想过成亲之后,可以慢慢谋划,挣脱身上的束缚,总有一天不会再被贵妃监视,被程家利用,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些,大周的规矩,贵妃的权利,程家的防备就像张大网将他牢牢地困住。
公主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入贵妃娘娘耳朵里,他与怀柔的感情也像是被什么阻隔着,也许是猜疑,也许是地位、规矩的隔阂。
怀柔问他为何来山西时,他没有说,一来他不想怀柔被牵扯其中,也怕贵妃娘娘借由怀柔知晓内情,二来知晓他找到母亲的,只有他身边的人,他现在除了卢先生和几个亲随,他不相信任何人。
程翌先从这些思量中挣脱出来:“先生担忧的是,太子爷和怀柔他们也在往东走?”
卢先生点点头:“绑走夫人的人,将驸马爷引到这里,到底有何图谋我们半点不知,尤其现在又让我们与太子车马一路……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太子和魏大人来太原府查战马案,按理说与您这件事该是无关,可为什么偏巧两件事撞在了一起。”
卢先生长长地叹一口气:“驸马爷将我留在身边,未必是好事,我只是个西席,于政事上没那么敏锐,驸马爷需要一个真正的幕僚,或是能带着驸马爷向前走的人,这样才能将脚下的路看清楚。”
卢先生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有人。”
几条人影向前扑去,程翌和卢先生都站起身来。
第149章 赖上了
程翌走出屋门,他带来的亲信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的响动,此时此刻仿佛从这里走出去就会被吞噬掉。
程翌没有怯弱,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大步走出了屋子,就要去宜福客栈外看情形,刚走到院子里,就感觉到身边一股劲风传来。
程翌立即扭身躲闪,他曾出入过军营,虽说这些年因为驸马的身份赋闲在家,但拳脚功夫没有撂下,不至于被人一招压制,躲避过去之后,他立即抽出长剑,剑刚刚挥舞过去“咣”地一声,与对方的利刃撞在一起。
程翌只觉得虎口发麻,长剑差点就脱手而出,正准备重新振作,对方一脚扫来,踢中了他的腰腹,程翌稳住下盘继续抵抗,不过两三招,程翌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厉害,恐怕他很快就要被对方擒住。
“是谁?”程翌在这个关头问出口,那人却没有回答。
“你们是来拿银子的?”程翌边说边喘息,“十万两银票我没有都带在身上,还有一部分藏了起来,你想要拿到……就按规矩办。”知道他落脚在此处,二话不说就动手的,可能就是掳走母亲那些人。
程翌话音刚落,就看到又有人从黑暗中出来,奔向了他住的房间,这些人黑衣蒙面,看来他的判断没错,这些人是来抢夺银钱的。
程翌暗暗有些后悔,他将这宜福客栈包下了,嘱咐客栈掌柜和伙计寻常不要出来,如今突然有人闯入,连个向官府报信的人都没有。
不过,告知官府又有什么用?即便他能活下来,他母亲恐怕也会被害。
“我们谈谈……”程翌在关键时刻心中尚保持清明,“这样不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只要我母亲还活着,你要多少银子我会……”
程翌的话还没说完,手臂一疼,已经被击中,紧接着他的腿被人压制,他想要挣脱已经晚了,右腿膝盖着地跪在了地上,半个身子完全被钳制住,他抬起头来,只见闯进屋子的黑衣人怀中多了一个包袱,那包袱是他用来装银票的。
山匪绑走他母亲,让他用十万两银钱来换,他用的是钱庄通兑的银票,这些银票他一直贴身携带,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有一争之力,就算山匪前来抢夺,他也可以要挟山匪,若是强取,他就毁掉银票,到时候鱼死网破,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却没想这些人会突然出现,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程翌张嘴想要再说话,喉咙却被人掐住,只要那人一用力,他的喉咙立即就会被捏碎。
程翌怔愣间,肩膀被人一抓,整个身体被提起,旁边的屋门被打开,他被拖进了屋子里。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这些人如同专锁人性命的厉鬼,下手利落让人无法抗争,他那些守在院子里的亲信应该已经被杀了吧?
程翌后悔起来,不是因为他就要死了,而是整件事他没有做好,如果他不找母亲,母亲可能就不会出事,现在还牵连了卢先生等人搭上性命,公主得知消息会怎么样?希望皇上能好好待她,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程翌做最后的挣扎:“杀了我可以,放了我母亲,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个普通妇人,放了她,我告诉你剩下的银票在哪里。”
“你当他们是凶徒还是寺中的菩萨?求饶没有半点用处。”
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亮起来,程翌只见面前的人缓缓拉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了脸孔。
程翌睁大眼睛,那不是什么山匪而是魏元谌。
魏元谌与那些山匪有关系?这个念头从程翌脑海中一闪而过后,他立即否认,魏元谌如果与山匪有关就会利落的杀了他,绝不会费这些口舌。
“驸马爷为何到山西来?你方才说的母亲,指得难道是去世了多年的生母?”魏元谌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两杯茶,“驸马爷可愿如实相告?”
魏元谌说完这话,看看外面的天:“天就快亮了,我还要骑马回到驿馆,跟着太子爷押送犯人归京,驸马与我的时间都不多了。”他说的没错,这一整晚都在路上奔波,回到驿馆的时候也该启程了。
在驿馆时,魏元谌刚处置完公务躺下来休息,聂忱就送来消息说,住在十里亭宜福客栈里的人有可疑之处,他吩咐初九带人跟着聂忱前去查看,初九才要带人离开,他就改变了主意,准备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