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含笑听着,可真有意思,正听得兴起,号子却停了,领唱的人跑了过来,叫声灵犀,灵犀啊一声,那个领唱的,竟然是二哥?再看富贵,双眸晶亮,脸上还带着喊号子时的热情和欣喜,灵犀从未见过这样的富贵,笑说道:“二哥可真棒。”
富贵低了头,有些腼腆。方仲秋在旁笑道:“二哥是天生的船把式,这船啊,就是他的命根。”
富贵抬头笑笑:“灵犀,上船吧。”
方仲秋笑道:“二哥帮我找个小渔舟就行,我带着灵犀划船去。”
富贵瞧他一眼,方仲秋笑道:“我练过几次,没问题。”
富贵这才点头。
不大一会儿,二人上了渔舟,方仲秋摇着浆,船行极慢,灵犀坐在船头,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堤岸上刚抽出嫩芽的柳枝依依低垂,掩映着两旁的茶楼酒肆,茶楼酒肆背后,是连绵的青山,青山上多处已染了绿色,偶有山坳里还抹着白,是去冬未化尽的积雪。
最吸引灵犀的,是那绚烂的桃花,一树树开遍了山野。灵犀看着,想起方家村后山上的两颗,想起冬生的话,软糯喊一声仲秋。
方仲秋侧过头来,灵犀仰脸儿看着他:“在仲秋眼里,我可美如西施吗?”
方仲秋笑了:“西施我没见过,不过想来……”
灵犀凝神听着,他一声轻笑:“想来应该要差些。”
灵犀抿了唇,手指抠着船舱,似乎捏到了什么,低头一瞧,是渔夫吃剩的花生米,放在一个碟子里,灵犀抓起碟子,朝着方仲秋后背扔了过去。
方仲秋笑说别闹,灵犀说偏闹,一颗又一颗,方仲秋刚学会划桨,也不敢多动,只能任由着她,将半碟子花生米撒了个干净,花生米扔完了,灵犀抓起那碟子,冲方仲秋后背比划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碟子看着怪沉的,再砸出个好歹来。
收了心又朝岸边看去,看着看着又唤一声:“仲秋,那边山间有个小亭,我想上去看看。”
方仲秋将船停靠岸边,二人沿着石阶登山,凉亭就建在半山腰,二人坐了下来,灵犀却不看山下风光,低了头绞着双手,方仲秋笑看着她,不知又在琢磨些什么,却见灵犀抬起头来,朝他这边蹭了过来,埋头在他腿上,嘟囔道:“春寒未消,还真有些冷呢。”
方仲秋忙脱了外袍,盖在她背上,灵犀钻在他外袍中,掩饰着窘迫,手悄悄伸了过去,几次试探,隔着他的裤子摩挲开来。
方仲秋吓一跳,这丫头怎么如此大胆了?想要躲避,怎奈她的小手柔软抚慰着,分外舒服,稳稳坐着,手摁着她的后背,越摁越紧,渐渐得趴在她后背上,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喑哑唤一声,灵犀。
灵犀感觉着他的变化,从他的衣袍中钻了出来,手下紧攥着,眼巴巴看着他:“仲秋觉得,我不美吗?”
方仲秋低喘着:“美,灵犀,很美……”
灵犀咬牙道:“可你刚刚在船上说,我不如西施。”
方仲秋难耐着:“我那是实话实说。”
灵犀松开手,气冲冲站了起来,就往山下跑去,方仲秋忙起身披了外袍,追了下去,一把抓住她手:“好好的,怎么就恼了?”
灵犀手一甩,没甩开他,方仲秋牵着她手,揉揉她脸:“行了,又闹小性,来,我背你。”
在她面前蹲下身,灵犀也不客气,趴了上去,两手扶着他肩,他的背上温暖又安稳,想起小时候,他带着她出去疯玩,玩儿得累极,他就背着她,灵犀笑了,不大一会儿,就象小时候一般,歪头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收到了这篇文以来的第一颗地雷,激动兴奋。。。
美人如玉扔了一颗地雷,感谢,鞠躬!一定好好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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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喊号子,就是在集体劳动中协同使劲时,为统一步调,减轻疲劳等所唱的歌,听老爸讲,他们年轻的时候兴修水利,没有现在这么多机械,许多力气活都是大家集体行动,就会请来有经验的人喊号子,都是即兴创作,看到什么唱什么,统一步调的同时给大家带来很多欢乐。
上网搜了一下,改编过的不用说了,采集的船工号子都是苦哈哈的,没有意思。我想劳动中的人们虽然很苦,但肯定不会叫苦,他们会苦中作乐,所以号子应该大多是快乐的,尤其应该有关于男女感情的,调情的,我想听调情的,捂脸,可惜没有。
号子,和麦客一样,终将成为历史,留给我们的,只有追忆。
露馅
灵犀到平安州这日,玉容闹着要到山上看桃花,桂莲拗不过,想着她这缠足也两个多月了,她又是活泼的性子,也怪难为她的,就放她出去走走。
穿鞋时,看到新鞋上有几点油污,桂莲点点她额头笑道:“就是调皮。”
拿出一双旧鞋来让她穿上,玉容穿几下穿不进去,嚷道:“娘亲,鞋小了。”
桂莲转过身来:“不会呀,这鞋是去秋做的,做的时候还大一些,你都裹脚两个月了,至少该合适才是。”
说着话,拿起那双鞋,再一看地上灵犀给做的,两双一比,心下就狐疑,灵犀做的比她做的足大了一指。
又看玉容的脚,手叉上去一量,不对啊,这两个多月不光没小,还长大了些,她盯着玉容,玉容往后一缩,手紧紧抓住了床上的裹脚布,桂莲一伸手:“我看看。”
玉容摇了摇头,桂莲心中生疑,摁住玉容一把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看着针脚,分明是有人拆开来重新缝过。
桂莲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这些年我任劳任怨,伺候着你们一家人,我所求的,不过是女儿将来许个好人家,就这一丁点的希望,你们都不肯让我如愿,她冲出门外,折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条,进屋照着玉容的脚心抽了过来,玉容啊一声大叫,桂莲拿起一条裹脚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下手狠命抽着,嘴里骂道:“早就跟你说过,你是妾生妾养的,偏要跟别人亲近,别人不过觉着你好玩儿,当你猫儿狗儿一般哄着,谁会真心替你将来着想……贱人,都是贱人,每日指使我不够,还来祸害我的女儿……还有你爹,一年都没几次跟我在一起,还要偷偷摸摸,我是妾,不是偷汉子……”
玉容瞧着自己的娘亲,平日和善的一张脸,此刻狰狞着,咬牙咒骂不休,下手一下狠似一下,脚心早疼得木了,更多的是害怕,娘亲定是被魔鬼附身了,玉容惊恐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得往下掉,到后来眼泪都流干了,桂莲依然没有停手。
她狠命抽打着,咬牙咒骂着,这些年藏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了出来:“你怎么就不是个儿子?若是儿子,我还能有个依靠,也让你跟着你二哥,去学着做些生意,如今除了让你嫁个好人家,还能指望什么,你就不能争气些?你是不是也想将来做妾?被大房压得抬不起头来,被她的儿子媳妇当丫鬟一样使唤,被一个老头抱着摸着,一开头恶心,到了后来,心里竟还总盼着,我也是个贱人,所以才生下你这个小贱人……”
她力竭停下手的时候,玉容已晕死了过去,脚心血肉模糊,小腿也没躲过去,道道血痕,桂莲吓一跳,两腿一软坐在地上,扔了柳条朝着玉容爬了过去,颤着手死命掐着她的人中,玉容终于醒了,畏惧看着自己的娘亲,桂莲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了玉容:“娘也舍不得打你,就你这一个命根子,可是你不争气啊,你太不争气了,你告诉娘,是不是你二嫂?”
玉容拼命摇着头,她心中害怕,她想要喊叫,可嘴依然被堵着,桂莲手忙脚乱,将裹脚布从她嘴里扯了出来,因塞得紧了,嘴里也是鲜血,桂莲忙起身倒了水让她漱口,扒着她嘴,看没伤了舌头,松一口气。
拿了药瓶子过来,为玉容腿上抹药,嘴里念叨道:“别留下疤痕才好。”
待抹到脚底时停住了,看着她的脚说:“如今也快三寸半了,再不加紧裹着,只怕赶不及了。听说拿布裹,依然长的话,塞些碎瓷片最好。”
玉容脚一缩,眼泪又下来了,颤着身子道:“娘亲,求求娘亲,不要给我塞碎瓷片。”
桂莲摇头:“碎瓷片不用塞了,不过伤药,也不用抹了。来,娘亲这就给你裹上。”
稍微擦一下脚底的血,就那么裹上了,裹的时候咬着牙用了大力,玉容疼得不住低声嘶叫,却不敢再哭,忍到桂莲缝的时候,疼得又晕了过去。
桂莲缝好了,一声冷哼道:“这次定要将她看紧了,别再想祸害我的女儿。她自己运气好,嫁了良婿,就不管旁人的死活。”
玉容听得清楚,紧紧咬住了唇,只盼着二哥赶快回来,救她一命。
夜里方仲秋一进院门,就听到玉容隔着窗大喊二哥,方仲秋看了过去,小家伙趴在窗口,热切看着他,小脸却有些苍白,笑着走了过去,从衣袖中拿出几颗糖果递了过去,玉容却不接,冲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娘疯了,二哥救我。”
方仲秋一怔,桂莲从厨房疾步冲了出来,挡在方仲秋身前,笑说道:“她不过是闷了,仲秋对她最好,就跟仲秋撒娇。”
方仲秋笑笑:“小脸有些发白,是不是生病了?”
桂莲笑道:“大概是在屋里憋久了,如今天气暖和,让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
方仲秋回头跟玉容做个鬼脸,和灵犀回了屋中,玉容还要再叫,桂莲已从身后捂住她嘴,将她拖回床上,恨声说道:“这个家里的人,都要防着才是,下次再胡乱叫人,我打折你的腿。”
玉容背过身去,眼泪爬满了小脸。
夜里灵犀从厨房回来,方仲秋沉吟着问道:“桂莲,可跟往常一样?”
灵犀奇道:“怎么想起问桂莲了?还那样啊,如月也去厨房帮忙,三个人更热闹了,说说笑笑的,比以前轻松许多。”
方仲秋嗯了一声,待灵犀洗漱过了,对她说道:“灵犀去看一眼玉容,小家伙今日糖果都不要了,我有些不放心。”
灵犀答应一声,穿好衣衫过去了,刚要进门,桂莲将她堵在门口,笑说道:“玉容睡下了。”
灵犀转身要走,屋内小人儿喊道:“二嫂,我没睡。”
灵犀回转过来,桂莲笑道:“她今日本想去看桃花,没让她去,有些发脾气,没事的,灵犀放心吧。”
灵犀笑道:“桂莲是她娘亲,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捏捏她的苹果脸。”
说着话往里走,桂莲又来阻拦,灵犀奇道:“怎么了这是?看一眼都不让?怎么?公公在屋里?”
灵犀放低了声音,桂莲咬了唇角,这时刘金锭的声音从堂屋传了出来:“桂莲,阿胶熬好了没有?”
桂莲想起阿胶尚炖在火上,慌忙往厨房而去。
灵犀探头一看,只有玉容在屋中,笑着进去,捏捏她小脸,玉容眼泪哗一下淌了下来,灵犀忙问怎么了,玉容没说话,桂莲的声音打外面传了进来:“玉容不要调皮啊。”
玉容紧紧捂住嘴,举起两腿,脚底朝着灵犀,灵犀一看,裹脚的白布上血迹斑斑,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仲秋正懒在榻上,就听到灵犀在院中连声大叫:“仲秋,快过来,快些。”
起身跑了出去,灵犀一把拽住他就往桂莲屋里拉,进了屋中抓住玉容脚腕,将脚底亮了出来,方仲秋一瞧,脸色沉了下来,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桂莲:“怎么回事?”
桂莲强笑着:“玉容这些日子裹脚,用尽了法子,脚还是越长越大,就塞了些碎瓷片……”
方仲秋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塞的什么?”
灵犀已拿了剪刀,将裹脚布剪开,一看脚底嚷道:“什么碎瓷片,这分明是给打的。”
方仲秋看了过去,一把抓住玉容脚腕,将裤管掳了上去,看着小腿上道道红印,沉声问道:“玉容告诉二哥,怎么回事?”
玉容哇一声哭了出来,方仲秋看着她的嘴,似乎有些红肿,轻声道:“先不哭,张开嘴给二哥瞧瞧。”
玉容张开了嘴,灵犀一看气得推一把桂莲,咬牙道:“你疯了吗?”
方仲秋将玉容抱了起来:“以后跟着你二嫂睡。”
桂莲忙拦住了,跪在他面前说:“二公子,我一心给玉容缠足,想让她嫁得好些,谁知她二嫂一点也不体谅我这个做娘的心,偷偷松了裹脚布,这两个月白忙了,玉容也白受罪了,脚又长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就白缠了,我也是心里着急,求二公子,将玉容还给我吧,以后,不会再打她了。”
方仲秋看向灵犀,正低着头绞了双手,心里一叹,知道是她做的,放下玉容和气对桂莲道: “你先起来。”
桂莲站起身,方仲秋对她说道:“玉容是我的妹子,我拿性命跟桂莲起誓,将来玉容的亲事,我一定物色好人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她的夫家若对她有些微不好,我这个二哥一定为她出头。”
桂莲迟疑着指了指灵犀:“二公子若拿她的性命起誓,我就信。”
方仲秋瞧着灵犀点了点头:“好,我拿灵犀的性命起誓,将来玉容的亲事,我一定物色好人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桂莲点头说了声好,方仲秋摸摸玉容头顶,郑重说道:“桂莲若信我,玉容的脚就不要再裹了,一双天足照样可以嫁得好。”
桂莲嗯了一声,灵犀忙问玉容:“金疮药搁在何处?”
玉容指了指,灵犀拿了出来,一点点仔细为玉容上药。安顿好玉容出了屋门,方家人都在门外围着,方仲秋摇摇头:“没什么事,都回去歇着吧。”
回了屋中,方仲秋看一眼灵犀:“灵犀莽撞,这次是灵犀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雨夜
灵犀不以为然:“我怎么错了?错的明明是桂莲。”
方仲秋摇摇头:“初一那日,就跟灵犀说过,桂莲是玉容的娘,玉容的事还是她来定,我们只能从旁规劝。”
灵犀大声道:“你以为我没劝过?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不管用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玉容一哭,我心里难受,我也是为了小家伙舒服些。”
方仲秋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任何时候,都要分得清亲疏,那些事能管,那些事不能管,有时候你自以为是好心,旁人却不领情,很有可能惹祸上身。”
灵犀嗤笑一声:“瞧你说的,桂莲能将我怎样?再说了,你既能劝得动桂莲,初一那日怎么不说?非得等到今日。”
方仲秋本就被玉容脚底的血肉模糊搅得有些心烦,也有些自责,压着耐心道:“今日情势所逼,我不能不管,我只能起誓,要知道,这一起誓……”
说到起誓,灵犀摆摆手打断他:“旁的先不说,你可真是,我又没答应,你怎么拿着我的性命起誓?”
方仲秋声音大了些:“你不明白?我拿自己的性命起誓,桂莲不答应,非让我拿你的性命起誓,你不明白是为何?”
灵犀摇头:“不明白,我只明白,我没答应,你凭什么拿我的性命起誓?”
方仲秋心里一冷,我拿自己的性命起誓,桂莲犹不放心,逼着我拿她的性命起誓,因为桂莲知道在我心中,她的性命比我的重要百倍,桂莲都明白的事,她怎么就不明白?看来她终究是不把我放在心上,想到这些,言语间也冰冷起来:“行了,跟你也说不清楚,睡觉。”
本来二人今日荡舟,高高兴兴的,方仲秋陪她逛到下午,又陪着她回来,灵犀心中十分欢喜。这会儿瞧他冷冰冰的,心里也老大不悦。
夫妻二人各自睡下,后背相对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方仲秋早饭都没吃,骑马走了,灵犀在厨房听到马嘶声,委屈得咬住了唇角,桂莲在一旁笑了笑,如月叫声二嫂:“二哥早饭也不吃,身体可吃得消吗?”
灵犀气道:“他吃与不吃,不关我的事。”
如月笑道:“听听二嫂说的,明明恩爱得羡煞旁人,偏说这样的话,怎么二哥二嫂昨日置气了?”
桂莲在旁闲闲笑道:“如月有所不知,灵犀嫁到我们家之前,有一位心上人,可惜天不作美,你二哥呀,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累死累活,你二嫂才不管呢。”
灵犀讶异看向桂莲,她竟会说如此刻薄的话?桂莲笑笑:“多嘴了,打嘴。”
如月笑道:“桂莲这话不通,依我看来,二哥二嫂十分恩爱。”
桂莲咧一下嘴:“兴许吧。”
灵犀听桂莲说到累死累活,心中微微一拧,再怎么气,也该让他吃过早饭再走才是,平安州不比桐城,骑马也得一个多时辰。
又想到他一夜带着气,也不知睡好没有,明明在心里发过誓,每日都让他高高兴兴出门的,昨日要不是自己多事,去平安州找他,他也不用来回奔忙,心里恨极自己,早忘了昨夜的不快,心里满满的,全是想他。打定了主意,再想他也要忍着,不能再去给他添乱,实在忍不住了,就远远望着那两棵桃树。
桃花开到最盛,渐渐掉落,枝桠见长出嫩绿嫩绿的叶子来,算着有十多日了,不见方仲秋回来。
灵犀怅然着,隔着厨房的窗户,看外面天色昏暗下来,如月进来说道:“刚刚看了,天空没有星星,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春生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就听到有马嘶声传来,如月欣喜迎了出去,灵犀叹口气,既是要下雨,今夜定是不会回来了。怏怏用过晚饭收拾了回到屋中,洗漱过在榻上歪着,出了一会儿神,打着哈欠刚睡下,屋外响起一声闷雷,灵犀心里一慌,将被子往上扯蒙住了头。
灵犀蜷缩在被子里,紧紧捂住了耳朵,有心去叫玉容过来,想起桂莲这些日子阴阳怪气的,玉容见了她都不敢跟她说话,只敢偷偷跟她做鬼脸,也只好作罢,窗外惊雷一声大似一声,炸响在屋顶上,灵犀起身点亮了灯烛,两手抱膝缩在床角,只盼着这春雷赶快过去。
雷声中起了疾风,不大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点密集砸了下来,风雨裹挟着雷电,呼啸而至。灵犀颤抖着,心里不住骂自己,不就是打雷下雨吗?有什么可怕的?真是没出息。可是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惊怕,有闪电照亮夜空,摇动的树影投在窗户纸上,鬼影一般,灵犀紧闭了双眼。
好不容易骤雨稍歇,灵犀松一口气,就听到院门外门环急响,有人大声喊着开门,是仲秋,灵犀爬起来跳下床,开门跑了出去,赤脚踩着院子里的积水,飞奔过去拉开门闩,院门外站着一人,蓑衣斗笠上水若溪流一般直往下淌,灵犀呆呆看着他,傻笑笑道:“果真是仲秋。”
方仲秋不想是她来开门,愣怔着提起灯笼,看她长发披散着,身上只穿了里衣,里衣下摆已被水花溅得湿透,再往下看,一双赤足站在水中,眉头一皱脱了蓑衣斗笠,就地一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疾步回了屋中,将她放在榻上,解下她的里衣,拿薄被裹住她的身子,手一摸她的脚,冰凉冰凉,两手捉住了,塞进怀里给她暖着。
灵犀手抚上他滴着水的头发:“我做梦了,仲秋回来了。”
方仲秋瞧着她,只不说话,待她的脚暖了过来,起身脱去衣衫,简单擦洗了一下,来到灵犀面前,灵犀呆呆看着他光裸的身躯:“我果真是做梦了。”
方仲秋亲一下她脸,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傻瓜,你没有做梦,是我回来了,我知道你怕打雷,连夜赶回来的。”
灵犀咬咬唇:“我不信。”
窗外又一声炸雷想起,灵犀一哆嗦,抱住了他依偎在他胸前:“仲秋......”
方仲秋答应着,紧抱着她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柔辗转着低低问道:“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灵犀点头笑得娇憨:“我不想醒过来。”
方仲秋嗯了一声:“那就别醒。”
说着话,两手捉住她腰,放她平躺了下来,也钻进被中,身子贴着她的身子,两手抚摸着她的肩背,温柔说道:“是我不好,既然从小就认定了你,又何必在乎你心里有我没我,你在我身旁,我已足够。”
灵犀钻在他怀中,无比心安,以后再怕打雷,做这个梦就好。
梦中,有人温柔哄劝着她,有人厮缠着亲吻着她,有人钻在被中一路向下,抚摸着亲吻着,从她的头发到脚尖,有人分开她的腿,含住了她,她抚着他的发,不顾羞耻得呻吟,叫着他的名字,被他呵护着直冲上云霄。
然后又被他带着跌落下来,承受着他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听他唤着她的名字,低喘着喟叹,任由他举起她,跨坐在他的腰间,随着他摇摆。
登云踏月风疏雨骤,身上汗湿得水洗过一般,不知几度天上人间。
第二日灵犀在方仲秋怀中醒来,二人赤身相拥裸裎相见,灵犀瞧着他,果真不是做梦。含笑亲吻着他紧闭的双眼,抱住他腰,窝在他的怀中,笑得十分满足。正笑着的时候,头顶有人低唤一声灵犀,声音沙哑。
灵犀嗯了一声,被他紧紧抱住,亲吻着她的头发叹息:“所幸我赶回来了。
灵犀往他怀中钻得更紧了些,吸吸鼻子道:“昨夜吓死我了。”
方仲秋抱她更紧:“都怪我。”
灵犀脸在他胸前蹭啊蹭:“是我太胆小了,还不如玉容。”
方仲秋撤开些身子,低下头瞧着她:“灵犀为何怕打雷,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