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晴死脑筋一根筋,他不死沈雨晴不会离开。
沈雨晴有孩子,她的女儿才四岁。失去妈妈,贝贝怎么活下去?贝贝会成为第二个刘启么?无依无靠。
余震的频率高了起来,沈雨晴看着满手的血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脱掉上衣一股脑按在刘启的断腿上,血很快就渗透了布料。沈雨晴咬着牙,解开衣服用尽全力扎紧了伤口。
伤口会不会感染,刘启会怎么样沈雨晴一点都不想往下面想。
天又下起了小雨,沈雨晴架着刘启往山下走。
血滴在了污泥里,晕在水中渐渐消散。
又是一波强烈的震动,沈雨晴脚下一滑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坡度实在太陡了,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摔在了泥潭里,巨石从他们头顶一跃而过,轰隆隆的滚下山去。
沈雨晴拖着刘启死死靠在墙壁,落石太多了。
沈雨晴抬手擦了一把脸,身子泡在泥浆里。她静静的想,听天由命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也许一开始该放弃刘启,那样她至少有六成把握下山。
震感渐弱,沈雨晴才拖着刘启继续往山下走。
雨也停了下来,沈雨晴把刘启放在平地上,她累的跪在地上。刘启又发起了高烧,他失血太多,嘴唇都变成了白色。沈雨晴坐在他的对面,盯着满地的绿草,“刘启,你说这绿草那些能吃?”
她是真饿了,饿的头晕眼花。
刘启睁开眼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他从地上揪了一把草塞进嘴里慢吞吞的嚼着,“吃不死的都能吃——”
沈雨晴刚想埋汰他两句,视线一扫突然丢下刘启就直奔溪边,“有只鸡!”
沈雨晴跳到河里把白毛的东西捞出来才发现是只鹅,死沉死沉,拎着往刘启那边走。她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这破山谁知道哪辈子能走下去。
刘启盯着那只鹅,是老爷子家养的,死了,嘴里都是淤泥。
沈雨晴试图拔鹅毛,鹅毛十分难拔,她就放弃了。
“你打算怎么吃?”
“怎么吃都得吃下去。”沈雨晴找了一块扁平的碎石使劲去切鹅的脖子,切开后递给刘启,“来,补点血。”
刘启被恶心坏了,咬着鹅脖子使劲吸着血腥。
“好喝么?”
“死一段时间了,血有些凝固。”刘启吐掉嘴唇上的鹅毛,“还行。”
沈雨晴把没血的鹅拎过去坐在泥地上割外面的皮,终于是扯掉了外面的一层皮,她咬了一块生肉嚼了两口囫囵吞下,抹了抹嘴唇对刘启说道,“村子没了。”
“嗯。”刘启拿着血肉模糊的一块生肉咬着吃,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下去。”
“抱着点希望。”
“如果再一次震感比较强的余震,我们可能会死在山上。”
“那你丢下我走吧。”刘启说道,“别回头。”
沈雨晴抬起头看向天边乌云,半响后扯起嘴角,“行。”
吃了冷冰冰的鹅肉,沈雨晴拖着刘启继续往山下走。
路漫长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傍晚终于是看到了一个山庄,不过已经全部毁了,一片废墟。
地震是午夜突然开始,没有防备就都被埋进了废墟。
沈雨晴把刘启放在村口,自己去村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一个活着的人。也许他们是幸运的,老天还给他们留了命,沈雨晴听到狗吠声才匆匆折回去就看到刘启和一只浑身湿透了的大黄狗对峙。
沈雨晴捡了一根棍子就冲上来,“走开。”
狗瞪着沈雨晴,又看刘启,退后两步在不远处蹲了下来。
沈雨晴的手紧紧握着棍子,没有人,他们那只能继续往前面走。
天已经擦黑,沈雨晴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否有人。
刘启咳嗽了一会儿抬头,“帮我找根树杈。”
“干什么?”
刘启扶着树干强撑着站起来,他的腿已经不滴血了,只是被血染的发黑的布在他身上十分显眼。他就剩个短裤了,上衣在即将进村的时候脱下来给沈雨晴穿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光膀子不好看。
沈雨晴没找到树杈,从废墟里挖出来一根木条递给刘启。
刘启拄着往前面走,他的左腿也受伤了,走起来十分吃力。沈雨晴抿了抿嘴唇,也一步一滑往前走去。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没希望了。
晚上他们在林子里坐了一会儿,天又下起了雨,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面走。
摔的跤比走的路多,终于见到救援队是第二天中午。
沈雨晴看到人那瞬间泪哗的就下来了,她往前跑去,身后的刘启摔在了地上。沈雨晴又折回去拖起刘启,远处穿着迷彩服的战士跑了过来,沈雨晴抱起刘启,她擦了一把眼睛,“我快饿死了。”
刘启腿伤感染严重人也陷入昏迷,被抬下山,沈雨晴拿过水和面包狼吞虎咽的吃。她跟着搜寻的救援队往山下走,整个人有些茫然。
“山上还有人么?”
“应该没了。”沈雨晴抿了抿嘴唇,“不知道。”
“你不是本地人?”
“a市来旅游的。”
大面积的地震,整个小镇都毁于一旦,有几个村庄是直接消失。沈雨晴第二天才见到刘启,他刚做完手术还没清醒。
躺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空气闷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沈雨晴手上胳膊上都裹了纱布,她从上往下打量了刘启,刘启没盖被子,腿从膝盖以下部分截掉了,裤筒下面是空的。
他让自己动手时态度决绝,他们孤注一掷的做了决定。
沈雨晴不敢去想太多,她觉得自己也挺疯狂的。
一个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沈雨晴抬头就对上刘启的眼睛,他的目光漆黑,嘴唇干裂。
“没事了?”
“嗯。”沈雨晴点头,“我们被救了。”
刘启扬起嘴角,“好。”
好什么好啊,半条命都没了。
沈雨晴抿了抿嘴唇,她有很多话想说。
“刘启。”
“我想喝水。”
沈雨晴拿过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一点水刘启咳嗽两声才把视线往自己腿上看,看完之后他别开了脸。
“你没事就好。”沈雨晴放下水瓶,说道,“刘总,命比什么都重要。”
刘启以后成永久的瘸子了,他没了腿。
这么多年,刘启从一个南下打工的小混混到如今的刘总。多困难的时候刘启都能扛过来,他有手有脚他不怕失败。现在,他没了一条腿。
也许这就是命吧,刘启笑了笑,“没了。”
沈雨晴看他笑的有些悲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如果刘启不再折回去。如果刘启不是为了救自己,他还会断肢么?沈雨晴不知道,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周五了,沈雨晴根本来不及去接女儿,她现在回不去,道路不通,航班太有限了。
沈雨晴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的情况,电话接通母亲就在那头哭了起来,地震的情况早被报道出去。镜头里沈雨晴的脸一闪而过,母亲看到了沈雨晴就懵了。她怎么都不肯相信沈雨晴好端端的在a市怎么就出现在地震中心了?打沈雨晴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这才不得不相信。
“你怎么回事?你干嘛去那么远?你跑地震区干什么?”
“工作需要我才过来,我也没想到会地震。现在是轮流安排离开,航班有限,我被排在后面。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最晚明天就回去了。”
“真的没事?”
“没事你放心。”沈雨晴说道,“妈妈,你现在在哪里?”
“我来a市找你。”母亲声音哽咽,“我已经接到贝贝了,你明天可要回来,一定得回来,我们都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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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晴的手机找不回来,用的是公共电话,后面还有排队的人。
沈雨晴挂断电话,她捏了捏手指转身往刘启的住处走去。
晚上刘启的腿因为再次感染临时被送往n市医院,坐在开往n市的汽车上,沈雨晴握了握刘启的手。
一切都会过去,也许他们会分开,可沈雨晴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
凌晨四点刘启被送入急救室,沈雨晴和周助理坐在外面的走廊上,许久后沈雨晴站起来,“有烟么?”
周助理站起来,“去外面。”
凌晨时分,沈雨晴和周助理站在外面的树下抽烟,沈雨晴抽完一根烟按灭扔进垃圾桶里,走回来,“刘启还有别的家人么?”
“他和他爸关系很差,几乎不联系。”周助理踌躇片刻,说道,“算是没家人。”
沈雨晴双手插兜,她看着远处昏暗的天空,再有几个小时天边会亮起来。白昼交替,又是另一幅光景。
“刘总联系的你?”
“我在新闻上看到报道,就过来了。”
沈雨晴转头看着周助理,沉默一会儿,“他的腿没了。”
“还有一半呢,也不是那么糟糕。”周助理按灭了烟头,“我和刘总认识挺多年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事他能抗的过去,你不用太担心。”
他能抗的过去,他能面不改色的砸断自己的腿,他还有什么抗不过去的呢?
“我明天得回去。”
“你女儿有人照顾么?”
“嗯。”沈雨晴点头,又沉默,片刻后沈雨晴说道,“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回去就补办号码。”
“好。”
沈雨晴往外面走。
“哎,沈小姐。”
沈雨晴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想刘总大概希望醒来能看到你,其实你晚一会走也行,我帮你订机票。”
沈雨晴抿了抿嘴唇,回头看着周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