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帆想要回身拦他,无奈右腿行动起来并不太受他控制,抬头间,石毅已经一个三步上篮,把球投进了篮框。
路云帆叉着腰,一边喘气,一边看他,片刻后终于鼓起掌来。
石毅哈哈大笑,捡到球后又丢到路云帆手里:“换你了!”
石毅似乎越来越起劲,他也扒掉了T恤丢到一边,向着路云帆秀了秀健美的手臂肌肉,笑道:“再来!”
路云帆随意地运着球,眼睛一直盯着石毅,之前的运动不算太剧烈,但他的左腿已经隐隐作痛,尤其是膝盖处,似乎总是用不上力。路云帆心里虽有些懊恼,面
上却不动声色。
很多年前,他运动万能,最爱这样有对抗性的运动,踢足球、打篮球全都不在话下。截肢以后,他做得最多的运动就是游泳和器械健身,虽然偶尔也会练习投篮,可是与别人对抗却是多年没有过的了。
这一刻,似乎又让他找回了那种感觉。
路云帆知道石毅并没有用上全力,也知道他若是用上全力,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无法与他抗衡。但是他还是接受了石毅的挑战,因为,他知道石毅要的是什么。
只是全力以赴的自己。
石毅要看到他的决心,对合作前景的决心,破釜沉舟,绝不放弃。
路云帆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汗水从额头滑落下来,赤/裸的上身也早已汗珠密布。
篮球在地上有节奏地弹跳着。
路云帆全神贯注,寻找着机会,但是石毅的防守密不透风,路云帆想往内突,几乎是不可能。
他心中一动,带着球慢慢地往右边移动,在石毅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运着球后退了一些。
他低头看脚下,石毅目光一闪,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快速地欺身而上,却还是慢了一步。
路云帆站在三分线外,盯着遥远的篮框,左手扶着篮球,右手手腕用力,颀长的身子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幻化成一个标准又优美的身影。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石毅冲得过猛,身子收不住,路云帆球才离手,他整个人就撞到了他身上。
路云帆的身子向后倒去,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球。
篮球落在篮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沿着篮框转了几圈后,终于落进网里。
路云帆心中石头落地。
“砰”、“砰”两声响,两个男人已经摔到了水泥地上。
路云帆觉得自己左腿很痛,却没有精力去管。
他张开双臂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夜空,深灰色的云朵缓缓飘过,城市的夜空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几颗星。
他大声地喘着气,七月中旬,天气炎热,即使是晚上,围绕在周围的空气也是热扑扑的。
路云帆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喂,死了没?”
他睁开眼,发现石毅已经站了起来,肩上搭着T恤,又把路云帆的衬衣丢到他身上。
路云帆接过衬衣,弯唇一笑,低声说:“三局两胜,我输了。”
“不,你赢了。”石毅看着他,伸出手。
路云帆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摆正右腿的位置,抬头说:“拉我一把。”
石毅拉着他的手,路云帆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弯腰摸了摸左腿膝盖,微微皱眉。
“没事吧?”石毅问。
“没事。
”路云帆站直身子,也把衬衣搭到肩膀上,“还要来吗?”
石毅盯着他笑起来:“不来了,走吧。”
路云帆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左腿太疼了,疼得他不得不走得一瘸一拐的。
石毅看着他的样子,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帮你做一下拐杖。”
“谢谢。”
两个男人俱是满头大汗,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聊起来。
路云帆绝口不提合作的事,石毅却先说起了。
“明天下午,我去你办公室和你详谈。”
路云帆微微一怔,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渐渐地就笑出了声。
石毅也不恼,他看看周围,继续说:“路云帆,我认识你已经5年了,我相信你不会坑我。”
“哈哈哈哈…”路云帆终于放声大笑,他有些激动,大声说,“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和我合作。走,再去喝几杯!”
“不了。”石毅摇头,“我家小朋友还在等我呢,我难得回国陪她,把她一个人丢着不好。”
“哎,我说你那个小朋友究竟是哪位?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石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没问题,绝对不比你老婆差。”
听到“老婆”这个词,路云帆的脸居然红了一下,他想了想,说:“下半年我结婚,你记得带着你的小朋友来喝喜酒。”
“靠!这么快?”石毅吓了一跳,又说,“对了,许洛枫那个混蛋最近如何?很久没见他了,什么时候叫他出来喝杯酒。”
“好,等这个事儿告一段落,我把他叫出来。”
…
“哎,你怎么这么重啊?好好走路!”
“腿很疼啊!!”
“靠!那么大声干吗啊!”
…
和石毅分开后,路云帆穿上衬衣,坐着小高的车回广和公寓。
他心情很好,路过皇冠广场时,突然说:“小高,停车!”
叮嘱小高在车上等他后,路云帆一个人慢慢地爬上广场阶梯,走到了喷水池边。
夜色已深,皇冠广场周围只有大型霓虹广告亮着,喷水池已经关了,此时池水幽幽,毫无波澜。
路云帆左腿不适,直接就坐在了喷水池边。他打量四周,只有很少的行人,远处有一对小情侣牵着手走过,女孩子手里还举着一个粉红色的氢气球,两人像是刚从KTV出来。
路云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想起读大学时,他与安宏也常来这里约会,那时这里还是叫红太阳广场,是J市的市中心,周围有许多商场、小商品市场,还有大大小小的饭店,路云帆和安宏都是吃货,两个人常会从这一家吃到那一家,有时候选不好吃什么,就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
有一次,吃饱喝足走出饭店时,安宏看到了卖气球的小贩。
那时是初冬
,她站在那里,对着那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氢气球,眼睛居然移不开了。
路云帆想要给她买一个,她没同意,说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牵着她的手离开时,路云帆看到安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尽是渴望。
一直到很多年后,路云帆才从韩妈那里得知,安宏小时候几乎没有玩具、零食,也很少很少出去玩,她的童年,真的和大多数的孩子,都不一样。
然后,韩妈就讲起了韩晓君和安宏小时候的那些事。
路云帆终于知道,韩晓君之于安宏的意义,的确,是所有人都不能体会的。
小情侣已经走远,路云帆收回思绪,摸出手机,给安宏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喂…”
“睡了?”
“是你啊。”安宏在那边笑了起来,“刚睡没多久,你在干吗呢?”
“刚和别人谈了点事,马上就回家了。”
“累了吧?回家洗个澡,早点休息。”
“恩。”路云帆回头看了一眼,说,“安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哪儿?”
“皇冠广场的许愿池边。”
“…”安宏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搞清楚所谓的许愿池究竟是什么,她低声笑,“大晚上的你跑那儿干吗去?”
“许愿。”路云帆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一元硬币,手一挥,就丢进了池子里。
几乎没有声响,没有水花,两枚硬币已经消失不见。
路云帆笑得温暖,对着手机柔柔地说,“安安,我刚丢了两个硬币,我们一起许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是周四晚上或周五凌晨,明天就不要等啦!
还有谁能教我爱
安宏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路云帆也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安宏说:“我许好了,你呢?”
路云帆笑:“我也许好了。”
安宏并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就像她不会问他之前许的那些愿一样。
她也没有问他工作上的事,不是不关心,只是不想增加他的烦恼。
她与他闲聊:“今天沫沫还问起你来着,说好久没见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再到厦门来玩。”
路云帆想了想,说:“你在她那里住几天吧,过几天我去找你。”
“不不,不用那么急。”安宏急忙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的,你最近那么忙。”
路云帆一笑:“其实,我的确想去鼓浪屿了,这些年去厦门,我都没上岛。”
听着他低低缓缓的声音,安宏心中了然,说:“那我等你过来。”
“恩。”
“你知道吗?沫沫的女儿已经4岁了,长得很可爱呢,白白胖胖的,一半像小谷,一半像沫沫。”
路云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怎么,你羡慕了?”
安宏嗔道:“哪有啊。”
路云帆听她越来越有精神,不想再打扰她睡觉了,他知道安宏睡眠向来不好,惊醒后不容易睡着,就想着要挂电话:“我先不和你说了,该回家了,你早点睡。”
“恩。”安宏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路云帆,加油。”
“我会的。”
“晚安。”
“晚安,好梦。”路云帆对着手机留下一个吻,安静的房间里,轻微的一声“嘬”,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安宏耳朵里,令她心中温暖,眼神也变得柔软。
路云帆挂下电话,他站起身,看着夜色中空荡的皇冠广场,原本平静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商场的霓虹灯光依旧闪烁着,附近一些写字楼也有部分楼层亮着灯,不远处的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汇成几条金色长龙,路云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昂着头,面对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地发展着,无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架桥纵横交错,快速公交、地铁相继开通,城市版图越扩越大,新建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08年金融危机过去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这个城市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在各个领域施展拳脚,为城市的建设出着自己的一份力。
路云帆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城市,他心生感慨。
这是他与她出生、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甚
至是每一棵树,都承载了他们所有的青春岁月,也寄托着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为了那些离开的人,为了那些一直关心他们的人,也为了他们自己,他,与她,都要奋斗下去。
他想要造出高质量的住宅,让每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拥有一个家。
他想要造出高质量的写字楼,让每一个怀揣梦想的人可以大展宏图。
他想要建起设备一流的工厂,让每一个初来这个城市的打工仔、打工妹,心中都生出一份希望。
路云帆心中雄心万丈,虽然很多人都对他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相信。
梦魇已经过去,他的生活终于像一列火车,拐进了一条正常的轨道,延续着年少时的轨迹,无忧、快乐、信心百倍地向着前方驶去,直到那个叫做幸福的终点站。
而且,这一路上,身边都会有她的陪伴。
路云帆相信,他与安宏,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了。
结束与路云帆的通话,安宏真的睡不着了。
她起床抽了一支烟,站在窗边发了会呆,干脆下了楼。
小旅馆院子里很热闹,有一群放暑假的大学生结伴来鼓浪屿玩,此时的他们正在一边烧烤,一边玩杀人游戏,徐沫沫在忙,安宏就走到边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玩。
有个留着波波头的女孩子抽到了杀手牌,在大家闭眼时,她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睛,看自己的杀手同伴,那是个留着小平头的清瘦男孩,女孩子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看着男孩指挥着工作,接着就闭上了眼。
警察工作完后,所有人睁眼,从被杀之人开始发言,安宏饶有兴趣地看着,轮到女孩子时,她脸色微红,只说了个“过”就闭了口,轮到那个杀手男孩时,他面容坦荡,振振有词,抓着前面发言人的漏洞,指引大家去投票,安宏看着一些平民都在微微点头,显然已被他说服。
可惜的是,后面有警察说,他是已被验明的杀手,男孩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眼神丝毫未看他的同伴,可是那女孩却沉不住气了,面上明显有些焦急。
到了投票时,报到一个男孩起先指引怀疑的平民时,波波头女孩牢牢地盯着那男孩,见他手一动,她也“刷”地举起了手。
哄堂大笑。
杀手男孩叹了口气,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女孩茫然地看着大家,讪讪地收回了手,垂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安宏笑得肚子都痛了。
徐沫沫走到她身边坐下,问:“
笑什么呢?”
安宏指指院子里那些可爱的男孩女孩,说:“年轻真好。”
徐沫沫推了她胳膊一把:“说得自己多老一样。”
安宏继续笑,徐沫沫拿出两支烟,递给她一支:“你不是睡了么?怎么起来了?”
安宏点起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说:“刚和路云帆通了电话,睡不着了。”
“要不要这么腻啊。”徐沫沫歪头看安宏的表情,“瞧你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