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娘立刻轮袖子:“这么晚才回来,非得揍它一顿不可。”
阿白笑了笑:“虽然它皮厚,但别总是欺负它。我们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这件事,或许师兄你未必会答应。”
韩成说道:“说说看。”
话到嘴边,萧可还有些担心,声音也低了:“阿白…跟他爷爷做了个交易,等他离开鬼界后,阿白就要继位。”
鬼娘吓了一跳:“老大你不是很讨厌做鬼王吗?”
阿白点头:“是讨厌。只是…讨厌归讨厌,抗拒归抗拒,但退一步,会比这种情况更糟,所以要承担起一切,好好面对,逃避总不是办法。”
鬼娘动了动口,没有多说什么:“老大既然这么决定了,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韩成想的却更远些:“你如果做了王,可可是活人,只怕你们日后要见面,十分不容易。”
“这也是我来找师兄的缘故。”萧可低声,“我想…我想跟阿白去鬼界。”
韩成拧眉:“活人化魂后在鬼界待三天已经是极限,更何况常用也伤身,你怎么能…”他猛地一顿,脸上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难道要了断自己,做鬼?”
鬼娘又吓了一跳,这小两口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阿玉你在胡想什么,别人都是不愿死,你倒好,自己找死。”
萧可笑得坦然:“师父和师兄会理解的,而且于你们,我是人是鬼都一样,这颗心始终就是阿玉。”
“我不同意。”韩成沉声,“不要想了,好好做你的人。”
“师兄…”
韩成仍旧是摇头:“可可,你难道忘了,你本来只是一抹魂,借了萧可的身体养魂。如果魂魄没有养齐这身体就死了,那你也会魂飞魄散。”
阿白和萧可都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个问题。
“你这身体不能出事,这也是师父让我跟随过来保护你的缘故。”
“那魂魄什么时候能养好?”
“师父也不知道,但是直到你说你想起了以前的事,而同时你的魂魄初醒,我猜,记忆就是重塑魂魄的关键。所以我想,记忆全都归来时,就是你魂魄齐全的时候。到时你就可以离开这副身躯,投胎,亦或是在鬼界生活,都可以。”韩成一字一句嘱咐道,“因此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萧可怔神,被阿白握着的手已经冒了点点冷汗:“那我的记忆,在哪里?”
韩成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一加一加一之四
第七十三章一加一加一之四
萧可以为不知什么时候记忆回来已经很虐,谁想转身要离开之际,韩成又像是不忍心的说道:“你从五年前就是这个模样,以后也是。”
青春永驻固然是每个人都希望的,但萧可头一次不希望自己有这个优势。她怔了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话来:“所以如果记忆一万年后才恢复,那也就是说,我一万年后才能离体,魂魄复活?”
韩成不忍点头,以前他不明白男女感情,但现在有了鬼娘,更何况鬼娘也是鬼,他们也是有阴阳线不能跨过,对萧可的事就多了理解。只是不同的是,他是个正常人,六七十年后就归西。他这师妹却在这躯体里,一面得了永生,一面得了束缚。
阿白默然片刻,握了萧可的手说道:“没关系,说不定运气好,没几天就恢复了。”
这话听着就是安慰人的。萧可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鬼娘听的心里都泛了苦意,非得有那么多风雨,好好的在一起不行么。目送两人牵手离开,她叹了一口气。韩成还来不及安慰她,身体猛然一顿,拉着她往外走:“是宋判的鬼气。”
鬼娘当即恨的咬牙:“那自私的老混蛋这个时候来干嘛。”
“兴许…是为了阿白继位的事。不是说宋判临行在即么。”
鬼娘愣了愣,牙咬得更紧,默不作声和他一块往外走。
宋判确实是来了,负手站在前堂,看着宋家大宅前院的一草一木,不动如松。这处宋宅并不是他所建,甚至没住过。宋家真正繁荣,是从他的孙辈开始。宋白性情直爽,沉着睿智,有大将之风,这么一棵好苗子,他实在舍不得让他白白沉寂在市井之中。
当初他几个子嗣陆续离世,他都不曾想过要留住。因为即使他们被自己扶持上王位,自己转生后,他们也坐不稳那位置,直到阿白出现。可惜他甘于平凡,真叫他气急。
察觉到自家孙儿气息将近,他才缓缓转身,不多久就看见宋白和萧可牵手而出。
阿白在里头已经知道他来了,这会见面倒不意外。不过这么大的太阳祖父还过来,不用说也是有事商议:“祖父有事?”
宋判冷笑:“都是宋家人,老夫又是你的祖父,你这么问,当真不失礼?”
阿白淡道:“我们什么时候因为亲情而见过面?”
宋判默了默,没有反驳,沉声:“十天后,我将转生。”
阿白神色一顿,也就是说,十天后,他就要去鬼界,从此和萧可以未知的日子为前提而分离:“可是你并没有抓到秦霄,他这两天还在宅子里出现,甚至差点伤了我的人。”
“今晚我就会去他的藏身处。”
萧可只觉阿白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做大,这是生气了吧…明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又对自己的孙儿做过什么,可却还是这么包庇他,难怪阿白会生气。
阿白懒得再和他理论什么,点头:“那就有劳祖父了。另外有一件事,我的朋友王小二可能被他抓走了,如果围攻的时候有发现他,请不要伤了他,安全将他带回。”
宋判应地爽快“好”,他也要快些把事情办了,这样才好让契约生效,帮阿白把这个位置坐定:“可要祖父将他的尸身带回?”
阿白沉思片刻,摇头:“不用。”将秦霄杀死,契约才真正生效,这一点祖父比他急,也自然会更认真。他如今不想看到秦霄的脸,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愿意听到。
宋判沿着阴影处离开后,阿白缓缓转身,看着那躲得乱七八糟的人,无奈道:“出来吧。”
柱子房梁那哗啦冒出一堆的鬼,胖胖被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没扑到阿白脚下。阿白忙托住他,笑笑道:“难道要像以前一样,对我行将军礼。”
胖胖讪笑,神棍已经一脸诧异:“老大,继位是怎么回事?”
“对啊,老大你要做鬼王了?”
“你不是讨厌那些事吗?”
“阿玉姑娘怎么办?她还是活人啊。”
每个人问的都是阿白将要解释的,见他们团团围住发问,挑着轻重一一回答,最后说道:“茅茅因为魂魄不齐,所以不能跟我一起去鬼界。”
“那就是说,要分、分开?”
“嗯。”
众鬼面上不约而同露出可惜神色,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对苦命鸳鸯。即使经历一千年分离重逢,也不过短短数月,就又要分开,这老天,真是残忍极了。
萧可坦然道:“分离千年都能重见,现在只是暂时的。实在不行的话,再等一千年,两千年,总会再见。”
说的轻松,但心里的苦闷众鬼都知道,只是不点破,难得都认同她说的话。
既然现实没有办法改变,那就假装开心些。
当晚并没有人来告知秦霄被擒杀的消息,到了凌晨,朝阳初升,也没人过来。
萧可在半夜就醒了,睡得不安稳。枕在阿白的胸口上,和他一起等消息。直到天明,也没见宋判派人来通知。
感觉到萧可又转了个方向,阿白睁眼看去,问道:“一晚没睡,不困么?”
“不困。”萧可往他上头挪了挪,脑袋都快到了他的脖子上,“只要秦霄死了,我就能安心了。我复活的同时他也复活了,连当初找人下咒都要死皮赖脸的和我一块,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阿白叹道:“谁让我的妻子这么讨人喜欢。”
萧可笑的苦涩:“宁可不要这种喜欢。太可怕了,比被一百只鬼围攻还可怕。”
阿白笑笑:“茅茅,我们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几天的时间了,不唉声叹气了可好?”
“嗯。”
“有想去玩的地方,想去做的事么?”
萧可想了想:“没有,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趴在你身上,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阿白摸着她的发,低低应了一声。这样依偎相靠就好,哪里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
一直到第五天,连宅子众鬼都等得心急火燎,这日吃饭,大力就先问道:“老大,鬼王那边还没来消息?不会是…抓不到秦霄吧。”
胖胖咽了咽:“鬼王不是说他知道秦霄的藏身处吗?”
“那秦兽这么狡猾,就算是临时跑了也不奇怪吧。拥兵众多的鬼王抓不到,这摆明了是个笑话。”
“要不要催问一下,这离老大去鬼界的日子都没几天了…”
说到最后一句众鬼面面相觑,苏瑞安左右看看,最后视线落在胖胖身上:“胖胖,你又长肉了吗?位置怎么窄了这么多。”
胖胖立刻抗议:“我分明是瘦了。”
鬼娘敲敲桌子:“因为多了一个人。”
芽芽举了举手:“我给小雅加了个位置。”
猰貐:“…”喂,不要把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呀。
众鬼瞧着活了不知道多久,却是一张年轻人的脸,还透着朗朗俊气的猰貐,真是没法把他跟那只丑兽联系在一起,看多了简直要加好感度。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还是有点傻傻的。
芽芽把筷子拿给他,摆正他的手指:“要好好用筷子。”
猰貐嫌弃地把筷子啪嗒一扔:“不会用。”
芽芽执拗的把筷子重新给他拿好:“…那也要用,你是人了,你是吉祥物的时候我不管。”
“啪嗒。”又无情的被扔在了一边,猰貐手一伸,指甲寒光凛凛,蓄势待发。
芽芽把地上的筷子捡起擦干净,满脸受伤,变成人的小雅一点都不可爱。
鬼娘恼了:“又欺负我们家芽芽。”
猰貐:“…”我也是你们家的吉祥物呀!
“呸。”
“呸呸。”
“…”猰貐承受不住众人炯炯目光,终于重新拿回筷子,转了转眼,扬起两根细棍,一把插在白嫩嫩的白切鸡上,唰的撕开,当场开剖…
“…还能好好吃饭吗?”
“把小雅摁桌上暴打一顿好不好?”
“我想去找后羿再给他一箭。”
“算了,还是让他用爪子吃吧。”
众鬼纷纷指责,猰貐暗喜,是的是的,不要再让他用筷子啦!芽芽点头:“以后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加油。”
“…”喂,你能不能按常理出牌。
里面闹哄哄的,外面忽然压来层层鬼气。阿白最先站了起来,来的人一点也不少。为首走来的,竟是老顽固。看见来人,阿白隐约猜到了什么。
作为最为倚重的近臣,老顽固没有非常重要的事,向来不离宋判。
老顽固一见阿白,缓声:“秦霄已除,请您明日进鬼殿,安排登基事宜。”
一加一加一之五
第七十四章一加一加一之五
话一入众人耳中,满堂寂静,就连阿白也一瞬说不出话来。一直盼着的结果,这么轻易的传来,却还是不敢相信。
萧可怔了半会:“真的?”
老顽固的视线一直都是朝前,没有偏离半分,即使是萧可问,他也没看:“是。”
阿白问道:“你们怎么杀他的?”
“第一天我们前去围剿,可是他已经离开藏身处。为了找到他,费了不少力气。只是再怎么逃,也躲不过我们的搜寻。我们围攻半个小时,将他擒获,当场灭了他的魂,如今,已经魂飞魄散,再不会出现。”
“魂飞魄散?那就好…”萧可如释重负,终于放下了担心,这样的话,她就能安安心心的在宋家待下去,即使是离开小岛到处走走,也没关系了。
“应该亲眼看那个混蛋是怎么死的…”鬼娘嘀咕一声,这样一点都不解恨,还有些不可思议,“那混蛋真的死了吧…”
众鬼也是念叨着这句,同样觉得恍如梦境。
夜里众鬼想好好庆祝,谁想到了傍晚,就不见阿白和萧可了。胖胖想出去找,六月弱弱插话:“明天少爷就要走了…”
众鬼恍然,明天阿白就去鬼殿了,那也意味着可能从明天起,就要分开。他们是鬼,可以自由进出,但跟萧可却不行。这么一想,也收回了步子,没有去打搅他们。
此时阿白和萧可正在登山。
太阳下山才出发,现在才刚到山脚下。因没有日光照射而望不见山顶,萧可抬头看去,说道:“山顶的灯好像到了七点才会开,沿途的灯也没那么早。”
阿白背了背身,笑道:“我背你。”
“说了一起爬山的,怎么变成我爬你了。”萧可笑了笑,拉了他的手往上走,“我走慢些,你也要抓紧我,别让我摔到。”
“等等。”阿白步子顿住没动,“山顶风大,穿这点衣服会冷的。”
来爬山是临时决定的,萧可衣服穿的并不多。只因阿白说他们当初约好了,成亲当天要去最高的山让老天见证姻缘,可这一拖就拖了这么久。再拖,又不知道要过多久。萧可摇头:“等零点一过,你就要去鬼殿了,这里离店铺那么远,来回也要时间。上去一会就下来,也不会冷太久,而且我身体好着呢。”
阿白只恨自己浑身冷冰冰的,不然能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把她抱着呀。这么一想,面上不由流露惋惜神色。
一路沿着山路而行,偶尔还有虫鸣鸟叫,因没有其他行人,更显得山上清冷。最近没有下雨,石阶不滑,秋风吹来,吹得人也有些干凉。沿途有灯,但隔了很远才有一盏,本就是为了远处游人观赏而用,而不是拿来登山照明的,因此并不算亮堂。
每每走到暗处,阿白就紧握她的手,小心走着每一步,生怕她摔了。
两人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说话,即使不开口,知道对方在,也好似不错。
走了一半的路,察觉到萧可的步子有些沉,阿白才说道:“我背你吧。”
萧可点点头,不是累,只是想多靠近他。对现在的阿白来说,背她一天都不会费劲。
趴上他的背,萧可才发现他的身体比起之前来更冷了,力量越强大,鬼气就越重。就好像宋判的鬼气,她在半里外就能感应到:“阿白,你这几个月晚上都在房里陪我,少晒月光,怎么鬼气反而更重了?”
阿白没有往上飘,而是一步一步走,享受这分秒可数的相守:“我也不清楚,跟你在一起,好像比晒月光更舒服。”感觉到脖子上有热气扑来,身上人笑了笑,他才明白过来,笑笑说道,“天地作证这绝对不是甜言蜜语。”
萧可悠悠问道:“真的?”
“真的。”
“不能骗骗我呀?”萧可叹道,“以前还不知道我的本尊时,你还常说些调戏人的话,现在反而老实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阿白吗?”
“这世上哪里有人喜欢色狼的。”阿白难得担心起来,“我不在的时候,你离那些男的远些,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这样我才能放心。”
萧可撇嘴:“你别弄个佳丽三千才好。你要是敢,我就找我的师父师兄们冲进鬼殿去给我做主。”
阿白哑然失笑:“那我只好乖乖等你来了。”
“嗯。”萧可晃了晃腿,无比惬意,“阿白…你一定要等我,别等的不耐烦,就去找别的女人,别被臣子念叨的不耐烦,就答应充实后宫。”
“嗯。”阿白不知要说什么才能让她彻底安心,或许说多了也没用,做得到才是最好的证明。
到了山顶时,已经快晚上八点,顶端的灯也开了。几乎将整个顶部照亮,站在铁栏杆围住的边缘往远处看,渡口没有关,现在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小岛灯火通明,灯红酒绿,在这冷清的顶上,都能感觉得到地面上的喧嚣躁动。
萧可走了一圈,除了灯火,也没什么可以观赏的。被山风吹了一会就开始觉得冷了,小心搓着手回暖,可没几秒就被冷风吹跑了。还想多待一阵,阿白就把她抱住,挡了风的来向:“回去吧。”
“还没请老天见证。”萧可想了想,“得怎么做?”
阿白这会倒觉得难以启齿了:“就是…像电视那样,请老天作证,咳咳,君不负我我不负君什么的…”
这么一说萧可已经把电视上看的那些回放了一遍,难怪阿白开始不肯上山,最后说只是爬山而已才点头。让身份是古代人但骨子里已经是现代人的阿白和她说这些话,实在是太羞涩了。萧可脸都烫了:“咳,那我们…就这么下山?”
阿白愉快道:“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