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传来了马蹄声,只怕是赵骁率了人马赶来。

“容将军,在这儿多谢您给了我一个一石二鸟的机会了。”

轩辕静川一步一步走来,容峻舟蓦然抽出佩刀朝着他的面门凌厉而去,无情而狠戾。

路小漫的呼吸哽在喉间,只能抓紧轩辕流霜的肩膀。

轩辕静川向后一退,抽剑的速度快到眼睛看不出来,“当――”地一声抵住了容峻舟。

路小漫松下一口气,可是容峻舟却招招杀机四伏,她的手已经汗湿,下腹猛烈收缩,阵痛的感觉袭来。

“流霜……流霜……”

路小漫就快站不稳了,轩辕流霜侧目,瞥见她发白的脸庞,再低下头来时,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的罗裙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小漫,你忍着!忍着!”

路小漫倒在他的怀里,完全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轩辕流霜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回身行入屋中,大吼道:“稳婆呢!婢女呢!都死了吗――”

屋门前是几个容峻舟的部下,轩辕流霜横眉一挑,怒斥道:“给我滚开――没听见吗!”

轩辕静川见着路小漫被抱走,眼中掠起血意,赵骁的人马已经将此地重重围困,弓箭手引弦待发,容峻舟的部下背过身来戒备着靠过来,而赵骁只是转动拳头,包围他们的士兵越收越拢。

轩辕静川蓦然回身,剑从腋下刺去,正中容峻舟的小腹。

无数利剑压了过来,容峻舟大势已去,他的人马纷纷缴械。容峻舟捂住自己的腹部,咬紧牙关,轩辕静川扣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容将军,你手臂上被烛台刺伤的伤疤还在吗?”

容峻舟惶然望着轩辕静川的双眼,如同黑曜石般精锐,他早就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却忍耐到了此时此刻。

轩辕静川松开了容峻舟,大步行入屋中。

“见红了――见红了啊――”

稳婆的喊声传来,轩辕静川冲了进去,只见路小漫死死扣着轩辕流霜的手,紧皱着眉头咬着牙关,明明痛苦不堪却发不出一声叫喊。

“静川……静川……”

路小漫呼喊起他的名字,轩辕流霜的神色一黯,尽管不舍,却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轩辕静川握上她的手,一向没什么力道的路小漫几乎要嵌进他的手掌之中,轩辕静川顿时心如刀绞,他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疼。

轩辕流霜奔出门外,将路老爹带了进来。

路老爹虽然是个半吊子的江湖郎中,但此时只能依靠他了。

“爷爷!小漫她怎么了?稳婆说她落红了!这是怎么回事!”

路老爹手忙脚乱地搭在路小漫的腕上,皱着眉头道:“她这是受了惊吓,导致气血翻涌刺激了腹中胎儿!孩子还没足月,但羊水已破!必须得将孩子生下来!如若不然不但会胎死腹中只怕小漫的命也保不住啊!”

说完,路老爹就张罗着烧热水准备一切。

轩辕静川一阵心惊肉跳,来到路小漫的耳边道:“小漫,你听见了吗?你得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路小漫呼出一口气,对着稳婆道:“我是不是……流了许多血?让我看看……”

稳婆将染红了的白绢抬起,路小漫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我的血气不足……只怕凭我一己之力无法生下这个孩子……”

“你可以的!小漫!你一定可以的!”

路小漫将颈间的药囊取出来,放在轩辕静川手中。

“这……药囊中原本是我**让我宁心补气,里面有一味灵参……在这里没有任何草药,只剩下这个药囊……快……加入七成水……熬至半干……迟了只怕来不及……”

轩辕静川不说二话,抓了药囊冲出房门。

越是熬煮,轩辕静川越是心焦,火生不起来,轩辕静川一拳砸在墙壁上。

“你去陪着小漫,我来煎药。”

轩辕流霜入内,一把将他推开,卷起衣袖,开始生火。

轩辕静川盯着对方的侧脸,却未迈出一步。

“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害了小漫吗?这个时候你不陪在她的身边,你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吗!”

轩辕流霜一声呵斥,轩辕静川骤然转身。

此时的路小漫已经失了力气,稳婆和路老爹都急得不得了。

“我的乖孙女哦,你可不能睡啊――你得用力啊!快醒醒!”

“王妃娘娘!奴婢求您用力啊!”

路小漫只听见耳边声声叫嚷,却分辨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轩辕静川将路小漫搂在怀里,手指拨开她汗湿的额发,亲吻着她的眉心。

“小漫……你听着,我就在你身边,无论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我永远都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我不会做皇帝,不会有后宫佳丽……我只有你一个……所以你一定要撑下来,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路小漫用力睁开眼睛,看着轩辕静川,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喜欢你……”

那只是一个口型。

轩辕静川低下头来,覆在她的耳边,“什么?你说什么?”

“我真的……好喜欢你……”

轻的几乎听不见。

轩辕静川的眼睛却模糊成雾,“我现在不要听你说这个……等我们都老了,你再对我说,我才觉得开心……”

路小漫的眼前是南园的一片灵秀绝景。草叶浮动,日影斑斓。

一抬头,她看见的便是轩辕静川的倾世笑容。

一眼一生,原来是这个意思。

“药来了!”

轩辕流霜端着药来到榻边,他们扶着路小漫将汤药饮下,片刻之后路小漫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漫!你醒了――现在用力!快用力啊!”

路小漫的心神回归,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奋力一搏,自己的性命不要紧,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连这个世界都未曾见过……

“小漫――用力啊――用力――”

“还是出不来,王妃娘娘您得再用力!”

路小漫的腰疼得都要断裂,她的身体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安太医来了!安太医来了!”

屋门推开,安致君大步流星而来,轩辕静川的眼中涌起希望。

“舅舅!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安致君手掌覆在路小漫的腹部,感受胎儿的位置,又搭腕诊脉,“还好你们给她服用了灵参,否则还未等我来小漫只怕已经熬不住了。可惜用量不足!”

安致君取出一个药丸,捏碎了落入水中,喂路小漫服下。他双手按在路小漫的腹部,对路小漫说:“小漫――用力!”

路小漫恢复了些许神智,听见安致君那声用力大喊了出来。

安致君将孩子往下推去,加上路小漫的用力,稳婆发出惊喜的喊声:“看见孩子的头了,娘娘再用些力啊!”

听见产婆说的话,路小漫为之一振,安致君的推按十分有技巧,孩子一点一点离开了母亲,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路小漫昏厥在轩辕静川的怀中。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小世子啊!”

轩辕静川匆匆点了点头,焦急地看着安致君为路小漫把脉。

“她怎么样了?”

“只是耗尽心力,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她刚刚产下孩子,又见了红,不适宜颠簸,须得静养。我这就去京中药坊为小漫抓药!”

“有劳舅舅了!”

安致君心疼地看了路小漫一眼,出了屋门上马而去。

赵骁站在屋门外,扬声道:“殿下,既然王妃已经安然产下世子,还请殿下速速与在下回去宫中!万一计划有变,赵某实在不懂的变通!”

轩辕静川抱着路小漫根本舍不得放手,久久得不到回音的赵骁只得再度喊话道:“殿下,小漫也是我的干女儿,她生下的是我的干外孙,我这个做义父的自然得护她周全!这次跟着我出来的都是真正的心腹,没有一个是鱼目混珠之辈!我将他们留下保护小漫!还请殿下速速与我回宫吧!”

轩辕静川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此事如若不成,他也保不住小漫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路小漫却微微张了张嘴。

“什么?”轩辕静川俯下耳。

“去吧……”

“……”

“我保证……会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听在轩辕静川的耳朵里却如同暖流落入他的心海。

☆、90

“你的保证可从来都不作数。”

轩辕静川宠溺的一笑。

“……无论你是皇子王孙……还是籍籍无名贫困潦倒的乞丐……我都会等着你的……”

轩辕静川极度不舍地将路小漫放回榻上,推开门见到赵骁,低声问,“容峻舟呢?”

“已经派人押送回京了,少了他,还用担心容贵妃与岳中浔能翻云覆雨了吗?”

“只怕容峻舟来之前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赵将军不可大意……”

轩辕静川顿了顿,又道:“晋王呢?他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也在担心小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晋王就不见了!我已经派人快马赶去城门,如若晋王入城就一定要将他拦下!况且……就算他回去了,也改变不了局势!”

“我与晋王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都不是平庸之辈,只是一向不屑于权力倾轧……他若当真卯足全力与我一拼,我未必有十足把握赢他……”

“那就请殿下速速回宫!”

轩辕静川点头上马,临走时却又折了回来,一把拽过负责护卫此地的副都统,沉声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我妻儿的安全!”

“莫讲明白!”

轩辕静川口中所说并非“王妃与世子”而是“妻儿”,对于这位侧王妃的在意可见一斑。

快马加鞭回到宫中,正好赶上御书房议政。

朝中二品以上大元皆齐聚于此,当然也包括岳中浔与粱亭召。

所有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着怎么晋王与睿王都没到场时,赵骁竟然堂而皇之地押着容峻舟入了御书房,而容峻舟一脸狼狈,就连腹部的伤势也不过草草包扎。

“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中浔见到这一幕,心跳都给挑了起来,容峻舟怎么会被赵骁押上御书房?

“什么意思?容将军要睿王的性命,难道赵某还能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大臣们议论纷纷。

岳中浔眼角青筋猛跳,怒吼道:“胡扯!容将军怎么可能会对睿王不利!”

“也不是全无不利的理由。”粱亭召淡然开口,众臣目光望了过去。

“什么意思?”岳中浔背脊发凉,好不容容峻舟的部下将赵氏党羽的家眷全部控制了,他信心满满,可见着粱亭召沉敛的模样,心中却没底了。

“皇上交代当年梁贵妃的案子啊。梁贵妃遇害之前,曾用烛台刺穿刺客的手臂。经过梁某连日来的调查审讯,当年还是一个禁军都统的容将军在沐休之日入了宫,可偏偏没人记起容将军去了哪里。待到梁贵妃出事之后,容将军又顺利地离开了宫中,这难道只是巧合。”

“当然是巧合!当日的禁军多了去了,难道各个都杀了容贵妃不成!”

“但是他手臂上的刺痕可就说不过去了。”

粱亭召来到容峻舟的面前,一把撩起他的衣袖。

“此乃容将军当年在战场上被敌人的冷箭所伤!”

“冷箭?”粱亭召用荒谬的眼神看了岳中浔一眼,“受过箭伤的军士多了,可就是没有一人的箭伤如同容将军这般平滑!”

“梁大人,凡事讲究的可是证据!”

女子高扬巍峨的声音响起,容贵妃已然到来。

“今日商议的乃是国之储君!梁大人,赵将军,你们在此时设计拿住容将军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谋夺帝位?”

岳中浔厉声道,其他大臣们纷纷沉默,在这场权力角逐之中,他们都太过弱小不堪一击,唯一的自保之法便是保持沉默待到情势明朗。

容贵妃扬了扬下巴,侍卫上前正欲解开容峻舟身上的绳索。

御书房外传来击掌之声,轩辕静川噙着笑意入内。

“什么时候朝事都轮上后妃插手了?”

悠然的声调中是明显的嘲讽之意。

在容贵妃阴寒的目光中,轩辕静川来到了容峻舟的身旁。

“容将军,当年谁都知道我被宫中侍卫所救时,满嘴鲜血,因为我狠狠咬了那刺客一口。这件事,不知道王公公还记不记得?”

“老奴记得清清楚楚,确有此事。”

“我咬住的,正是那刺客的右腿。”

轩辕静川颔首看向容峻舟,霎时之间他面色铁青。

“还愣着做什么,替容将军褪下鞋袜,如若容将军右腿上没有牙印,就足以还他清白!”

“睿王此言是否偏颇?我容峻舟在沙场上受的伤难道还少吗?区区齿印就要与我定罪!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睿王!是不是皇上不在了,你就能任意妄为杀伐忠良?还是你早就觊觎皇位害怕容将军阻了你的道!”

容贵妃厉声,岳中浔也要开口,轩辕静川却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睿王笑什么?”岳中浔冷眼问。

“当年我母妃遇害之时,我还是个六岁孩童,我咬在刺客腿上的牙印难不成和沙场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敌军一样大小?”

“这……”容峻舟语塞。

“还是容将军想说这是令郎玩闹时咬伤的?众臣都在,方才您不以此为借口,现在再说可就晚了!”轩辕静川三言两语将容峻舟的嘴堵住。

“尔等还不为容将军去靴!”

梁亭召一声呵斥,侍卫赶紧上前为容峻舟去履,果然见到他右腿的腿腹上有一排细小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