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杜枫再说了些什么,郑穆公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虽然杜枫所说的一切都是想要他不自责,因为他要保护盼夏公主,就需要用杜家最出色的后裔的生命去交换,只是杜枫的话说得很冷酷,使得郑穆公不禁认为帝王家最为无情一说其实是错误的,因为所有人为了自己身的利益,就可以抛妻弃子,甚至那是刚才还捧在手心之中的宝贝儿子。

人性,其实不过如此。

郑穆公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缓缓的开口说话:“杜爱卿劳苦功高,孤决定对你重重有赏,天亮的时候自然有赏赐给你。”

语毕,郑穆公转身离开,只是在踏出蝶轩的时候发现,蝶轩里的兰香似乎消失了,白天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宫室里明明还是有着很浓郁的兰香,刚才情况混乱他没有留意,可是现在却发现兰香已经闻不到了。

看来盼夏公主和杜初阳离开以后,就连那象征着春天的兰香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纵然花园之中还有那垂死挣扎的兰花,却散发不出半点香气来…

第九十四章:劫数东南天作孽(四)

因为夏季将要带来,所以常常都是晴空万里的天气,所以前往陈国的迎亲车队比预计要走的快一点,也因为这样,本以为只能在小村庄里为玉君招魂的盼夏却能住入了城镇中的豪华客栈里。

义行父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在入城的时候他就让人去为盼夏准备招魂的东西,只可惜招魂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所以花了一天的时间收集回来的方法和法器用品倒真的是五花八门,难辨真假,甚至大部分的法子非常复杂,根本就是让人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来。

看着摆满了一桌,写着各种招魂方法的竹简以及法器、道具,义行父无奈的骚了骚脑袋:“我说盼夏你认为这里真的有可以招魂的方法吗?如果你真的要招魂,为何不让我给你请一位法师?”

“自从多年前父王处死过一个巫师以后,就再也没有流浪的巫师出现在我国了,然而我国的法师都是杜氏一族的人,如果我让你去请法师,杜初阳那个混蛋一定会想到我要为玉君招魂,只怕会弄巧反拙。”盼夏一边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说话。

“你的父王为什么要处死巫师?”义行父好奇的问道,毕竟据他所知,不管哪一个国家的大王都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可是他们却很尊敬巫师和法师,毕竟在他们看来得罪会法术的人绝对是不利于国家的事情,所以处死一个流浪的巫师倒是耸人听闻。

“因为…”盼夏从竹简上收回了视线,抬起头来看着义行父,微笑着说道,“因为那个老巫师说我是妖女,所以玉君就耍了一点点的小手段,所以那个巫师就被父王处死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想过,那个巫师其实不是神棍,因为他说对了,我是一个妖女。”

义行父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你不是…盼夏绝对不是妖女,因为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否则…你又怎么会承认自己是妖女呢?就像那些犯人一样,就算被抓了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的。”

听了义行父的话,盼夏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么按照你的说法,我承认自己是妖女不就是一个笨蛋了吗?再说…如果自己说自己是好人的人,那么他一定不是好人?”

“对!”义行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如此,所以我就说我是一个坏人,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好人!”

盼夏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见盼夏继续看着那些记录了招魂方法的竹简,义行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要阻止盼夏继续这样的危险活动似乎并不容易,不过他也随手拿起了一卷竹简打开,然后继续说话:“盼夏,我看这个方法可以。子时之后对着铜镜梳头,就可以通过发丝寻找到自己所思念的鬼魂,那么这个鬼魂就会在铜镜之中出现,你觉得如何?”

盼夏先是一愣,然后便从软垫上起来伸手拿过了义行父手中的竹简:“子时吗?现在就正是子时啊!”

(大家看完有推介票的投一下,有花花的给一朵,没有的话咖啡也不错,至少留个言吧…小异需要大家的支持啊!)

第九十五章:劫数东南天作孽(五)

义行父找到的招魂方法最为简单,不需要念咒语,也不需要祭品,甚至只需要一面铜镜和一把木梳便可以了,然而招魂的方法便是在子时之后,在一间无人的房间里面对着铜镜梳头,梳头的时候一直在脑海里想着要见的那个鬼魂,那么那个鬼魂就会出现在铜镜之中了。

如此的招魂看起来并不困难,甚至盼夏毫不犹豫的就把义行父赶出了她的房间,借着烛火摇曳的光,她拿起了木梳开始对着铜镜梳头。

盼夏手中木梳是她送嫁的物品之一,这是姚夫人的嫁妆,虽然说是木梳,可是上面却有着名匠的雕刻以及用金漆上色,而且也是上等的木质,所以放眼看去便已经是非常贵重了。

木梳上雕刻着的灵鸟是断了一只脚的,盼夏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第一次让玉君给自己梳头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让这梳子扯住了盼夏的头发,弄了半天也没有解开,结果盼夏一气之下自己夺过木梳解开了头发上的结,然后把这木梳丢向了玉君,然而玉君也没有想过她会打他,所以压根就没有躲开,被这木梳砸中了额头,那个时候还流血了呢,然而木梳摔下地的时候,木梳上雕刻的灵鸟也是那个时候摔坏了的。

现在回忆起当年的一些小事情,盼夏深感自己是多么的任性和愚昧,虽然说玉君是名义上的番奴,可是实际上盼夏打从心里喜欢玉君的,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玉君是完全属于她的男人,他以她的喜好为喜好,他的生命是她赐予的,只可惜盼夏没有想到她的占有yu恰恰使得玉君死于非命。

她的确是一个祸人国,灭人族的妖女,所以郑穆公把她送走,就算她要祸害也只是祸害郑国以外的国家,她要灭人族,也只是毁灭别人的家族,永远不会伤害到郑穆公的统治。

对于父王打着如此的如意算盘,盼夏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只不过只要等她离开了郑国,那么她就不再是郑国的公主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和玉君远走高飞了,至于嫁给夏御叔,她已经没有这样的打算。

既然玉君可以化为厉鬼,既然她可以离开郑国,那么天下之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她不要锦衣玉食,她只是求回报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的一份感情,玉君曾经为她牺牲了生命,那么她就为玉君放弃自己的尊贵身份,她希望自己可以是一个平凡的姑娘,那么就可以永远和玉君在一起了。

“玉君,你回来吧。”握着手中的木梳,盼夏对着铜镜,用木梳在自己的头发上一梳而下,她没有发现在自己梳头的时候,随着她一缕发丝轻轻的落地,一阵寻常人无法看样的紫气包围了盼夏,在她举起木梳梳下第二下的时候,她面前的铜镜镜面上便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所谓的招魂法术必定是需要灵力高强的人才能施展,只是是否可以把鬼魂招来,那便是看鬼魂的意志了…

第九十六章:劫数东南天作孽(六)

杜初阳从蝶轩出来,一个翻身就飞出了蝶轩的围墙,在蝶轩的花园角落的宫墙之后就是王宫以外的范围了,然而在他离开蝶轩以后,也将代表他永远不能回到这里了,虽然这是他的选择,可是这里毕竟是他今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太多回忆了…

杜初阳施展轻功从王宫出来,在王宫侧旁护城河的一角落地,现在已经是子时将完,所有的事情都比他预想之中要顺利一点,只是一时之间他竟然不想要遵守约定,因为对于一个从此就要消失的人来说,活在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突然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护城河的水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有一个人立于水面之上,然而他的身影呈现半透明的状态,这已经表明他并非凡人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靠近那站在护城河旁以及护城河面上的两个人,即使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然可以发现,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貌。

那立在水面上的人轻轻抬手,站在河旁的杜初阳便身子一软跌倒在地,然而在他原来这的位置上竟然也站着一个人,那人便是——玉君!

“我的身体还好用吧?玉君。”那立于河面之上的杜初阳微笑着,似乎之前他对玉君的敌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君缓缓的点头,虽然借用杜初阳的身体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感谢杜初阳。

回想三天以前,杜枫察觉到赤炎靠近王宫,他以为赤炎是寻常的狼妖,于是便在王宫外布下了迷幻法阵,想要先拖延赤炎来到王宫,为自己争取时间到达王宫保护郑穆公。只是杜枫没有想到赤炎并非寻常狼妖,而是天狼帝尊,所以杜枫的迷幻法阵并没有给赤炎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不过当时搂着受伤的盼夏,一心回到王宫的玉君却经不起这迷幻法阵的折腾,这样的幻术不仅仅让人迷失方向,更是让人产生各种恐怖的幻觉最终迷失方向。

那个时候玉君看见的幻觉便是怀里的盼夏已经死去,甚至化为了白骨,玉君一时之间惊慌万分,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灵力灌输给盼夏,并且搂着盼夏在迷幻法阵之中朝着一个方向疯狂的飞去。杜枫的法力有限,在玉君冲出迷幻法阵得知自己中了幻术的时候已经灵魂溃散,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盼夏送到了王宫,然而他降落的地方恰恰是杜初阳从义行父的厢房里出来经过的走廊。

那个时候玉君的灵魂溃散,本应就此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然而杜初阳也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可是也在这么一霎那,杜初阳的那个玉碟子法器上的夜明珠发出了灵光稳住了玉君溃散的灵魂,然后在灵光之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这颗夜明珠的主人——杜轻泽。

第九十七章:劫数东南天作孽(七)

杜初阳十三岁开始使用这玉碟子法器,他从来没有想过发起上那具有强大灵力的夜明珠不仅可以囚禁净化心怀恶念的妖魔鬼怪,甚至里面还囚禁着他们杜氏一族最出色的法师杜轻泽的灵魂!

虽然不知道已经在夜明珠之中沉睡上百年的杜轻泽为何会突然醒过来,并且通过夜明珠的灵力救回了玉君。杜初阳并没有来得及发问,杜轻泽就从夜明珠之中对他发出了要求,那边是要杜初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玉君三天,原因很简单,玉君的灵魂虚弱必须寻找寄体,然而拥有法力的杜初阳的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杜初阳不敢违背杜轻泽的命令,只好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了玉君,而自己暂时当了三天的孤魂野鬼。

“谢谢你了,现在害你无法再回去杜家,我也很过意不去。”玉君轻声的说着话,看着杜初阳的灵魂回到了身体之内。

醒过来的杜初阳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侧过脸来看着玉君:“我倒没有所谓,反正那个古板的家我早就不想回去。而且我们杜家的男儿都注定要死在妖魔鬼怪的手中,杜轻泽先祖借你来为我挡下这一劫我倒是应该感谢你们。我离开杜家不仅可以让杜家的人得到大王的赏赐,而且我也不再需要顾虑肩膀上的负担,可以自由自在的四处游玩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说到这里,杜初阳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话,“杜轻泽先祖的心愿我和你给他完成了,我要离开郑国,你打算如何?你现在这个样子白天可不能不出来呢,如果你再像对付公子蛮那样抢夺别人的身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会替天行道,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你不用担心。”玉君淡淡一笑,他的笑容仿佛流星划过夜空,美丽璀璨却转瞬即逝,“我现在的力量没有恢复,根本就不能抢夺别人的身体,而且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明天的到来。明天是我的尾七,我没有寄体,只怕难以逃脱冥界使者的搜捕了…”

“这就是你借我的身份去骗盼夏公主你已经烟箫魂散的理由?”杜初阳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他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哀伤感觉汹涌而出,“好悲伤的感觉,看起来当时你的心情还残留在我的身体内…只是我真的是一个坏人啊,居然让盼夏公主伤心至此…到底…那个时候那样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只是靠着残留在身体内的感觉和当时身体的记忆,杜初阳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了玉君与盼夏对话的时候所承受的心理压力,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告诉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已经死了,并且…什么也不会留下来了。

想起了当时盼夏伤心绝望的神情,玉君也觉得胸口苦闷不已,只是作为鬼魂的他根本就没有心脏,哪里敢说自己心痛?只是如果不尽早让盼夏死心,乖乖的离开郑国,只怕…

一想到当日在迷幻法阵之中看见盼夏惨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玉君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其实盼夏忘记我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会永远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就算从此不能转世为人也在所不惜。”

第九十八章:劫数东南天作孽(八)

在早膳以后,义行父才再一次去盼夏的房间,因为他们的迎亲队伍不得耽搁时间,需要马上前往陈国的,只是义行父并没有想到,在他来到盼夏房间的时候发现盼夏依然在对这铜镜梳头,并且双眼通红,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就算不问,义行父也可以猜到盼夏一夜未眠,对着铜镜不断的梳头,希望可以在铜镜之中看见玉君的鬼魂,可是杜初阳都说过玉君已经烟箫魂散,然而盼夏却没有死心,已经不存在的鬼魂,任凭如何招魂,也不可能招魂来的啊!

“盼夏…”

听见了义行父的声音,盼夏梳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缓缓的放下了握着木梳的手,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就像是整整一夜她都没有停下梳头的动作一样。

本以为盼夏会放下木梳,却不料她刚把手轻轻放下却又马上举了起来,继续她梳头的动作。

“盼夏!”义行父大步走进房间,看见了盼夏身旁地面上散落的发丝,虽然不多,可是只怕继续放任盼夏,盼夏真的会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梳下来的,想到这里,义行父连忙抢过了盼夏手中的木梳,“已经天亮了!”

“可是…我没有看见玉君…”

“大概是这个法子是骗人的,你就别再梳了!”

“不,这个办法的确可以看见自己想要见的鬼魂。”盼夏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义行父,一字一句的说道,“昨夜我在铜镜里看见了我的母亲,只可惜她告诉我,在冥界里她并没有见过玉君…没有到冥界地府去的鬼魂大多数因为怨气沉重,所以会留在凡间,然后化成厉鬼。然而冥界的鬼卒们会来到凡间抓拿厉鬼,一旦被他们抓到,就会被折磨千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我一定要把玉君招回来,我身上带着那半片仙玉,可以让玉君不怕鬼卒的…”

“盼夏!”义行父打断了盼夏的话,他蹲到了盼夏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玉君已经魂飞魄散了,在冥界自然没有人可以见到他,然而不管你怎么招魂也不可能把他给招回来,因为他已经不存在了!”

“把木梳给我。”盼夏没有理会义行父的劝告,她伸出手来向义行父讨回木梳,“今天是玉君的尾七,你就让我再试一次,如果今晚不能把玉君的魂魄招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就继续前往陈国,可好?”

义行父犹豫了,虽然知道盼夏这样做是徒劳无功的,可是他却不忍心拒绝盼夏,毕竟看着盼夏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却无法出口,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木梳交到了盼夏的手中:“那么就让你是最后一次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而且在这之前,你要先休息一下,你看你的眼睛红得就像是只兔子了!”

被义行父的说话逗笑了以后,盼夏却想起玉君以前也很会逗自己高兴,玉君是那样的细心温柔,可是他和她说,她总会有自己真正的夫君的,而那个人…不是他。

“傅昂。”

“嗯。”听见盼夏叫自己,义行父便轻声应了一声。

“你可喜欢盼夏?”

第九十九章:劫数东南天作孽(九)

喜欢盼夏…义行父从来不让自己面对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第一次遇见盼夏,认出盼夏给他的那支发钗是陈国送往郑国给郑穆公最小的公主的聘礼开始,他就不断告诉自己,面前这美丽可人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好朋友夏御叔未过门的妻子。

那一支发钗是他和夏御叔一起去挑选的,因为这是送给郑国公主的聘礼,自然要价值连城的珍品,然而夏御叔认为这是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的第一份礼物,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挑选,于是便和对女人很了解的义行父一起挑选了这支发钗。

不过夏御叔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精心挑选给公主的发钗根本就没有引起公主的注意,或许对公主来说,这根本就是她众多饰物里不起眼的一件,甚至让她拿来当作买毒药的报酬了。

在刚认出盼夏就是郑国小公主的时候,义行父心里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把别人的心意随意践踏的小姑娘,可是任由谁看见她的真容的时候都无法控制自己沉迷于她的美貌之中,所以在盼夏在她的面前擦干净了小脸以后,义行父知道自己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便是——他对盼夏一见钟情!

义行父一直不断的告诉自己盼夏是夏御叔没有过门的妻子,是自己永远不可以染指的人,只不过他可以克制自己不去对盼夏表达自己的心意,却难以克制自己不去喜欢盼夏,可是他一直把这份心意深深的埋在心底,可是现在盼夏问他——他是不是喜欢她!

试问天下间,如果不是好男色的男子的话,见到盼夏又有谁会不喜欢她?盼夏的美丽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抵抗的。

“傅昂,你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与我郑国联姻的人会是你?”义行父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盼夏并不介意,因为就算义行父不说,盼夏也早已经心里有数,所以,她再问了一个自己一直很想要问的问题。

义行父无声无息的握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盼夏一定要对他苦苦相逼,可是他心里又何曾不后悔为何当初自己没有去向陈国的大王陈灵公争取呢?

只是…那不过是义行父的心里话罢了。

缓缓的松开了拳头,义行父微笑着说道:“傅昂只是布衣白丁,怎么可能与陈国的名门望族夏家的当家夏御叔相提并论呢?盼夏你大可放心,夏御叔是一个好人,绝对值得你托付终身。”

盼夏失望得低下头来,显然义行父这得体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又或许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好吧,我这就去休息一下,今晚…我一定会把玉君的魂魄招回来的。”

“好…”深深的看了一眼盼夏,义行父压下了心中的千头万绪,站了起来朝房门走去,多给一天时间给盼夏其实也是多给一天时间给自己,因为义行父也要让自己清楚,他…不过是把盼夏送到夏御叔身边去的人罢了。

第一百章:劫数东南天作孽(十)

即使是厉鬼,没有寄体也不敢轻易地在阳光之下行走,同样的,来自冥界的鬼卒也不能在白天出现,所以在天亮以前,玉君就王宫护城河旁不远处的柳树之中栖身,直到入夜以后才敢现身。

杜初阳已经离开郑国的都成新郑,不过离开的时候却给玉君留下了一颗珍珠,虽然这不是夜明珠,也没有太多的法力,可是如果白天玉君要找地方栖身的话,这个小小的珍珠还是可以起到作用的。

因为已经快到夏季了,夜晚来得比过去要晚一些,只是临近黄昏的时候玉君就从栖身的柳树之中醒来,并且发现自己脑海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春夏的气息在交替,入夜之后竟然离奇的出现了大雾,玉君立于护城河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仿佛天地茫茫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一般。

胸前的古怪感觉在不断扩大,直到玉君难以自持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半跪在地上,也在这个时候他清楚的听见了铁链拖在地上走过的声音,“沙拉沙拉”,那由远而近的声响透露出一丝丝的肃杀之意,使得玉君硬撑着越来越不舒服的身体站了起来,早浓雾之中向前飘去。

突然一道幽蓝色的寒光在眼前闪过,玉君吃惊的停下身子,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反应远远不及过去灵敏,所以在他停下身子的时候,伴随着拿到幽蓝色的寒光而来的是一条铁链,然而带着尖刃的铁链毫不客气的穿透了玉君的左肩,而且那利刃在穿过玉君的左肩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回勾,死死的勾住了玉君的肩膀!

一般的武器是无法伤害鬼魂的,可是如果带有法力的武器便可以把鬼魂打得很飞魄散,而不仅仅是那生不如死的疼痛了。

在被利刃穿过身体的那么一瞬间,玉君难以用言语去表达左肩处传来的疼痛,那是一种白热化的痛感,比起当时公子蛮一剑刺进他身体的时候来说还要痛上许多,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可以继续思考,然而现在…他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玉君看不到攻击他的人,只是他认得这铁链,这是鬼卒用来锁鬼魂的铁链,当日在黄泉路上他逃了回来,那个时候自然不仅仅他一个想要逃回来的鬼魂,只是大部分的鬼魂都被鬼卒像现在这样一下子就打的魂飞魄散了,因为鬼魂私自从冥界逃回人间是犯了天条的,这些鬼魂如果被抓回去必定会被打下地狱受尽折磨,最后才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一想到自己会永远都看不见盼夏以后,玉君觉得自己的脑海一下子就清明起来了。

玉君用右手抓住了那穿透他左肩的铁链,然后想要用力把那倒勾给扯出来,因为如果他不扯出来的话,只怕铁链另一端的鬼卒会慢慢的收回铁链,那个时候他就更难逃走了!

“啊——”

玉君大喊一声,这一声不仅仅把胸口的苦闷感觉发泄出来,更让他的身子顿时一轻,这个时候那想要收回铁链的鬼卒猛地一拉铁链的另一端,却发现自己拉了个空,那穿透猎物的身体才会变成倒钩的利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零一章:鸡鸣风雨海扬尘(一)

对镜子梳头来招魂的方法盼夏不想再试,因为昨夜姚夫人的鬼魂告诉她,如果真的想要把玉君的鬼魂招回来的话,那么就用最直接的方法,用一件与玉君有牵连的物件,把自己的血洒上去,因为盼夏是玉君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的人,所以只要盼夏有危险,那么玉君还存在的话,毕竟会通过自己留在人间的物件回到盼夏的身边的,更重要的是…私自逃跑的厉鬼的尾七是他们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天,天亮以前,鬼卒们必定会想尽办法来抓他,如果玉君安全的躲过了鬼卒的追捕,那么他将不需要再担心自己会被鬼卒抓走,可是如果他被抓走了,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永不超生。

这是一次绝对不能输的赌博,盼夏把自己的房门反锁,她可不想义行父突然冲进来破坏她的招魂。

把那一直贴身收藏着的半片玉佩掏了出来,盼夏取下发髻上的一支发钗毫不犹豫的用发钗尖锐的一端划破了手掌,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然后她把那雪白的玉佩握在手中,紧紧地,并且一直在心里重复的低喃着:“玉君…”

一道道幽蓝色的寒光与自己擦身而过,玉君握着手中的铁钩左闪右避,只可惜他似乎已经中了鬼卒的圈套,在看那是可以逃脱的希望之中陷入了冥界和人间交接的迷雾之中,因为此时此刻玉君可以看见自己的双腿,也就是说在这迷雾之中本是灵魂的他已经实体化了!

突然看见一个面容狰狞的鬼卒握着那连着铁链的大刀迎面而来,玉君心下一惊,本能的用手中的铁钩朝鬼卒刺去,在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进了他这本应该是虚无的身体之中,这是只属于生物的温暖,这是…血的温暖。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没有身体的鬼魂自然也没有血,可是玉君的身体与那半片白玉玉佩一起被火化,他的灵魂已经于那半片白玉融为一体,如果说另一半的白玉玉佩被血染了,那么他自然也可以感觉到的,最重要的是——那半片玉佩一直在盼夏的身旁,如果玉佩被血染了,那么就是证明盼夏受伤了!

玉君心乱如麻,然后咬着牙用手中的铁钩刺进了那迎面而来的鬼卒的脖子之中,他并不会什么武功,所以他只是用力的用手中的铁钩割断了鬼卒的喉咙。

鬼卒化为一缕轻烟消失了,然而在这鬼卒消失之后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玉君的眼前,那个人的身材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小,只是在玉君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的时候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那竟然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少年!

“很不错嘛,杀人杀得兴起,你杀鬼也杀得顺手,只是…在冥界杀掉鬼卒可不是和在人间杀掉一个不起眼的官兵同样的罪名哦。”黑袍少年冷笑着,他莫约只是到玉君腰部的高度,只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是谁?”玉君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铁钩,他不想在于这些鬼卒纠缠下去,他似乎听见了盼夏的呼唤,除了盼夏,他谁也不在乎!

第一百零二章:鸡鸣风雨海扬尘(二)

血染红了那忘记挽起的水袖,盼夏靠在梳妆台前,那垂在一旁的手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觉了,那被她握在手中的被玉佩也被血染红,只是鲜血流过了那半片白玉佩上的纹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花纹来,只是玉佩已经不完好,所以那花纹即使细细研究也难以看出究竟。

盼夏靠在梳妆台上,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所以她看不见梳妆台上那一面铜镜之中扭曲着的影像,影像之中隐约显出了一个人影,只是像在浓雾的深处一般,用着很缓慢的速度靠近。

盼夏感觉自己已经等不到玉君的归来了,她这样的招魂方法那个就是一命换一命,记得小时候她用传说可以压制妖气的玉佩换了玉君一命,之后玉君用姚夫人换了她一命,最后玉君甚至用了自己的命去换她…

玉君对她的感觉,盼夏很清楚,所以她决定用自己所有的感情来还玉君这一份恩情,所以就算要逆天而行,她也要把玉君留在自己的身边,只可惜…她毕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样的流血已经超出了她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甚至隐隐有透出窗门的感觉,义行父其实并不是刻意过来的,只是在他路过盼夏的房间的时候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才推开了盼夏的房门,幽暗的室内非常安静,只是血珠滴落在地面的时候发出了细小的声音,那么一瞬间义行父的心猛地一抽,快步上前。

靠在梳妆台旁的盼夏已经昏迷过去了,身旁的血泊触目惊心,就算房间内的光线昏暗,义行父还是清楚的看见盼夏苍白着小脸以及那被她握在手中的玉佩!

义行父上前弯腰想要扶起盼夏的时候,手臂上突然被人一抓,他侧过脸去惊讶的发现那摆放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在铜镜里竟然伸出了一只雪白的的手臂抓住了他要触上盼夏的手臂!

“鬼、鬼…”义行父错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今晚盼夏也是在招魂,那么她招回来的是,“玉君吗?盼夏流了很多血,再不止血她会死的,你也不想她死吧?”

那抓住义行父手臂的手缓缓松开了,算是同意义行父的说话。

义行父已经冷静下来,他撕掉了衣袖简单包扎了盼夏流血的手腕,只可惜昏迷过去的盼夏还是死死的握着那半片玉佩,义行父一时拿不过来也只好任由盼夏握着了。

义行父抱着盼夏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空去叫大夫过来,却听见房间外传来“轰隆”一声,那样房屋倒塌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无比清晰,然而在义行父推开门走出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传来声音的地方正是不远处盼夏的房间,如果不是他把盼夏抱走了,那么盼夏此刻岂不是在断砖费瓦之下?!

客栈内人声沸腾,房屋突然倒塌引来了侍卫着急的查探,义行父想起刚才他在盼夏的房间看见了玉君的鬼魂,正想着这是不是玉君造成的时候,一股阴风迎面而来,在那么一瞬间整一个世界似乎都已经停顿下来了…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义行父的面前,白衣白发,无风自摆,那人抬起同样苍白的脸,精致的五官以及那如血一般的眸子,红色…明明苍白的他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红的感觉。

“玉君?”

义行父试探性地唤了一句,然后那人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请把你的身体给我…”

第一百零三章:鸡鸣风雨海扬尘(三)

盼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看见了那摇曳着的床帘,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马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阵香气,这股香气盼夏记得,那是一种比谁都要温柔的气息,兰香,是她的玉君的兰香,只是到了现在她也没有自己把玉君的灵魂招回来的记忆。

心一阵抽痛…

马车在前进,就算她不问也可以知道这是在前往陈国的路上,在那一个陌生的国家里她会成为一位大夫的妻子,从此平平凡凡,相夫教子,没有人会敢抢夺她的男人,因为她是公主,陈国需要给出足够的尊重,然而这样的尊重体现在她的夫君不得纳妾之上,所以婚后的生活,他们应该相敬如宾,如无意外,或许可以白头到老。

可是…那个男人始终不是她爱的人,她所爱的人仿佛是受了诅咒一般早早为她死去,那是一种已经哭不出来的伤痛,空口苦闷,四肢无力,想要忘记却会不经意的记起,不愉快的记忆比鬼魅更为缠人,也更为残忍。

她,只有十五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在这一段人生之中,她只可以假装成很快乐的模样,因为作为联姻的公主她需要给陈国足够的尊重,就如她的丈夫会尊重她一样,所以她会很快乐。

玉君,是不是也希望她这样呢?其实她并不希望这样,如果这一辈子可以再来一次,如果她可以再有一次十五岁,她不会让别人摆布,她不要自己是公主,她只是希望可以和玉君一起,在上已节的那一天为玉君跳舞,然后玉君会把那漂亮的蝶形兰花别到发间,然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是没有谁可以阻止时间的前进,阻止人的衰老,就像她无法阻止这马车的前进一般。

突然身旁传来了一阵声响,盼夏眨了眨眼睛,侧过脸去看,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旁一直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她认得,只是盼夏以为他并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可是就这样睡在她的身边,纵然是有着一层轻纱床帘之隔,可是也于礼不合!

“盼夏,你醒来就好。你睡了好几天了。还有啊,那半片玉佩我让你戴在脖子上了,握在手里会把你弄疼的…”对方半坐起来,隔着那一层轻纱床帘说话。

“义行父,你、你…你怎么可以和我睡在一起…”一想到有别的男人在打自己的主意,盼夏就感觉到一阵心痛,因为她失去了玉君,失去了保护自己的人。

“盼夏,你不是最喜欢我在你身边的吗?”

床帘被轻轻的扦起,盼夏清楚的闻到了她最熟悉的味道,那是兰香,玉君的兰香,然而她面前义行父虽然外貌没有改变,可是在那双眸子里隐隐闪动着红光,那是凡人无法做到的!

“玉君?”盼夏愣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你回来了?我们这还是要去陈国吗?为什么你不带我走,现在的你可以带我走的!”

是的,她不要去陈国,她不要成为别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