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路晋还没走远,听见震动声,带着点邪笑回过头来问顾胜男:“你那朋友该不会还要打电话来八卦一下我有没有满足你吧?”
这个男人目光潋滟,带着满满的意识不良,顾胜男却不跟他扯皮,伸出一根手指指一指床头柜——
原来是他的手机在震动。
路晋愣了愣,调头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顿时就眉目一敛,表情不好了。
顾胜男扶着腰慢吞吞地挪过去:“干嘛不接?谁的电话?”
路晋抬头看了她一眼,经她提醒,这才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向窗边。顾胜男的目光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脚步来到了窗边——他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冷峻。
他像是故意要避开她,声音也刻意的压低了,顾胜男尽力地竖着耳朵听,却什么都没听见,而等路晋接听完电话之后回到她身边,顾胜男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顾胜男把衣服披上,坐回床头,就那样仰着头看了他很久,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就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里暗自神伤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顾胜男不得不戳戳他:“你没事吧?”
路晋这才醒过来似的,回眸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他…癌细胞扩散了。”
“…”
“…”
“你是说…路明庭?”顾胜男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不自觉地紧涩起来。
路晋极其浅淡地点了点头。
顾胜男心里一沉。
就在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路晋淡淡地蹦出一句:“他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把宣读遗嘱的时间提前了,就在明天。”
顾胜男有点不敢置信:“他让你…和路家那伙人一起去听遗嘱?”
随着他点头的动作,顾胜男脑中第一个飘出来的画面就是路明庭的太太一口咬定路晋觊觎路家的遗产时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那种几乎是渗透到了骨子里的轻视,比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更加瘆人…
“你应该不会去吧?”
“我根本就不想去听遗嘱,可是…”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顾胜男默默地等了一会儿,瞪来了他之所以这么犹豫的原因——“错过了明天,我下次再见到他,很可能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
顾胜男咬了咬唇,凑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片刻前他们还是那么的快乐,他还是那么的身心火热,可现在,顾胜男握住的,是他那冰凉的手,现在是她温暖他的时候了——
“我陪你去。”
隔天,为了陪路晋去一趟医院,顾胜男只能向行政总厨请假了。
战战兢兢地拨通行政总厨的电话,总厨十分不乐意:“你今年的事假已经被你用光了,我没法再给你批假了,你自己打电话去问程总吧。”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
顾胜男听着听筒里响起的盲音,犹豫了片刻,抬眼瞅了瞅路晋。他正西装笔挺地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中,双腿交叠着,手里把玩着手机,看似慵懒,实则愁云满布——她今天早上醒来,他就已经这样坐在沙发那儿了,估计整晚都没睡。
顾胜男只能一咬牙,拨通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是程总的秘书接的:“你好,总经办。”
“你好,我是餐饮部的顾胜男,我想找程总…”
“批假”两个字顾胜男都还没说出口,秘书就告知了她一个噩耗:“不好意思,程总今天不来上班。”
工作狂程子谦竟然也有旷工的时候?顾胜男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琢磨了一会儿:“那…能不能帮我填一张请假表,放在程总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秘书很好说话,立刻就答应帮忙,替顾胜男填好请假表,送进总经理办公室:“我把你的请假表放在程总的办公…咦?”
秘书突然发出一声惊疑声,顾胜男心里一紧:“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替你把请假表放在程总的办公桌上了,他一来上班就能看见。”
“谢谢谢谢!”顾胜男充满感激地挂上电话。
总经理秘书却已经惊讶到无暇去顾及顾胜男有没有挂电话了,因为她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下看见了一件…
女式内衣…
还是高端定制的女士内衣,上头有个英文名:Melody…
顾胜男和路晋走出酒店大堂时,已经有车在外头静候了多时。
见到路晋走出旋转门,司机立刻从车上下来,迎向路晋:“二少爷,我是先生派来的司机。”
路晋皱眉:“谁是你二少爷?”
司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改口道:“路先生,请上车。”
车门已为他们敞开。
顾胜男偷偷扯一扯路晋的袖子:“司机又没得罪你,你别这么…”
她抬眸看一眼路晋那火药味浓厚的样子,顾胜男最终决定什么也别说了,直接钻进车里才是上策。
车子启动。
密封的空间里坐着各自沉默着的三个人,顾胜男看着各方的脸色,不由得频频叹气:想必路明庭还是很关心路晋的,既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回到本市的消息,又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住哪儿;而路晋,其实担忧路明庭担忧到整夜都睡不着觉,偏偏要做出这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正兀自思绪繁复着,顾胜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抬头一看,路晋仍旧是那样倨傲得几乎欠揍的冷峻样子,可他的手却是冰冷的,甚至隐隐有些僵硬。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小孩儿啊…顾胜男默默叹惋,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是反握住他。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医院。
司机引着他们一路来到病房门外。幽静的走廊尽头就是独立病房,脚踏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的,可越是这样安静,就越是让人紧张,顾胜男不由得偏头看看路晋——他表情冷酷,但他的手,依旧紧紧的牵着她,从她那儿汲取温度和勇气。
在替路晋推开病房门之前,司机提醒道:“路先生,你哥哥已经在里头了。”
这时候的路晋已没心思去反驳“哥哥”这个称谓了。
顾胜男却在路晋推开门之后,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路晋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不跟我进去?”
“我是外人,不太方便。”
在他眉头坏脾气地皱起之前,顾胜男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行的。”
路晋摸了摸被她吻了的侧脸,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留下句:“等我。”
顾胜男目送他进了病房,司机直接乘电梯下楼去了,顾胜男则坐在走廊的长椅里。
走廊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顾胜男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整层楼就那一间病房,难怪会显得安静到可怕了…
打断顾胜男的思绪的,是突然响起的一声极其不屑的“哼”声。
顾胜男一愣,收回正望向走廊尽头的视线。
一抬眸就对上了路老太太的那双眼睛。
顾胜男正不知如何是好,路老太太已经冷嘲着丢下一句:“他果然还是来了…”径直走了。
留给顾胜男的,只有路老太太那身着华服的背影,以及那句如余音绕梁般缠在顾胜男耳边的:他果然还是来了…
顾胜男那个气啊,越想越不服:“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真想冲上去扇你两耳光!”
可惜路老太太早走了,回应顾胜男的,只有这满走廊的安静。
经此一役,顾胜男可不敢再走神了,如同一只备战状态中的孔雀,高高地仰着头,时刻警惕周围,要是再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或者对路晋冷嘲热讽,她真的要扑过去撕对方的脸了。
只可惜自从路老太太现身之后,直对顾胜男所坐长椅的那扇电梯门就再没开启过。
顾胜男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足足半小时之后,那扇电梯门才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缓缓地拉开。
四、五个穿白大褂的人从电梯里出来,顾胜男抬眼一扫,不仅看见了中国面孔,还看见了俩金发碧眼的白人,看来是专业的医生团队…一伙医生就这样神色匆匆地朝她走来,气势非凡,顾胜男一低头就避过了。
等那些医生也进了病房,顾胜男才重新抬起头来,看那缓缓合上的病房门,心里默默琢磨着:该不会是路家人因为遗产的事闹了起来,气坏了路明庭,才需要医生们立刻赶过来救场?
顾胜男顿时神情一紧,脚步也不受控制了,转眼就跑到了病房外,她又不能直接推开门闯进去,只能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
不过很快顾胜男就发现自己做了蠢事:病房门这么厚实,她根本就听不到里头的任何动静。可就在她失望地频频摇头时,突然——
病房里传出“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顾胜男顿时脑子一热,抬手就握住了门把,准备门一打开就直接冲进去,却在这时,她震惊无比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门把转动了起来——
病房里的人,先她一步转动了门把手。
更是先她一步,打开了病房门。
顾胜男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对面那人的那双透着沉毅的眼眸之中。
好在她警觉地收住了脚步,否则这一秒,她的身体也已经撞进了对面那人的怀中。
顾胜男因此隐隐松了口气,把自己那陷进对方深眸中的视线揪了回来,低头看看对方身上的那件白大褂一路看上去,再抬头看对方的脸,却愣住了…
这医生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可顾胜□本来不及细究这些,因为她偏头一看,立马就看见了这位医生身后站着的另外几位医生。他们要出来,她却堵在了门口——意识到这一点,顾胜男赶忙退后一步。
领头的那位医生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率领其他医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