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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到前方飞速窜来一道黑影,勉强可看出身材极为高大,手拿一柄巨叉,头上长角,待那黑影停下,一双通红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三人,浑身威压震得人间道都是颤抖的。牛角大鼻,竟是一牛头阴神!

六道轮回掌管人孽缘业力,修道之人修炼成仙就是消除孽缘业力的过程,而天劫也正是因此而来。上古之时修仙容易,是因为六道轮回无人看管,掌握进入六道轮回的法子然后想办法消去业力,仙道可成。而后来三十三重天外的扛把子们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万年,天界就要发展成“天仙多如狗,金仙满地走”的境界,所以就派人看管六道轮回,而牛头马面,正是看管六道轮回的阴神。

谢摇篮此举,确实是冒险了,但是为了博得生机,她别无选择。如今遇上这牛头阴神,也算是三人倒霉了。

顾不得许多,谢摇篮召唤出魔神之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阴神牛头撞飞,牛头大声哞了一声,双脚如同生根的树一样紧紧立在轮回道之中:“我乃楚江王座下阴神,尔等还不速速伏诛!”

生活早就教育我们,在危险的情况下,场面话能省则省。能打就揍,打不过就赶紧跑。

他话音刚落,谢摇篮手中五只魔神已经出动,一个接一个朝那牛头阴神撞去,牛头在一击接一击的撞击下,发了牛劲,牛角一束,死死硬抗了起来,口中哞哞声不绝。

“再来!再来!”牛头欢快道。

此刻,谢摇篮手中最后一个魔神出动,那魔神脚踏黑龙,手缠绿蟒,身披黑鳞,蟒头人参,顶牛的阴神脑袋一低,右脚做出刨土的动作,动作与人间公牛极为相似。

但是牛的蛮力再厉害,与这只能撞塌大山,引得星辰易位,河川变流的魔神相比,也不过尔尔。

钟爱顶角的牛头阴神伴随着哞哞声消失在不远处,谢摇篮扬手收回魔神。

于红意嘴角一抽:“蒿里地狱里的阴神不会都是这副德行吧。”

谢摇篮不语。

牛头阴神被顶飞后片刻,众人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微黄带着蓝色的奇妙光芒,暖洋洋如入母腹之中,三人脚下一空,跌入虚空之中。

谢摇篮听闻过六道轮回之中有极其高温的火焰,有恶臭,还有猛烈地可以将人间界一切事物刮成粉末的烈风。但是她却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光芒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皱起眉头,她尝试反抗,但是这股光芒只是柔和地托着她,即便用法术攻击也如同泥牛入海,连半分波浪都掀不起。

谢摇篮心中焦急。

而这时,她脚下挨到了坚实的地面,周身围绕着的柔和光芒也逐渐散去,她皱眉观察此刻的处境。

此处如同混沌虚空之中的一个浮岛,周围一片黑暗,不找边际,空中没有日光或者月光,而六道轮回之中的那种小小的火焰,还是会时不时飞过头顶,显得诡异无比。

她朝前看去,正前方耸立着一片斑驳的城墙,看起来锈迹斑驳,城墙之内像是一座古城,街道平整房屋鳞次栉比,细细看去,像是在一块巨大无比的青铜之上镂空雕琢而来的城墙和宫殿。

虽说此景高大壮观,但是在刚从六道轮回出来的众人看来,却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于红意愈发暴躁地揉着脑袋,漂亮的发髻成了一团杂草。姚渊则露出了欢喜的神色,谢摇篮将他表情收入眼底,轻轻用手指敲了下禅杖,她向着姚渊问道:“你红木鱼可在?”

姚渊一愣,慌张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通体乌红的木鱼,木鱼看起来古旧朴实,表面雕刻着的恶鱼泛着淡淡的乌黑,谢摇篮打眼一看,确定这就是真的红木鱼。

她眼皮微微垂了下,又道:“如今陷入此境,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怕是暂时无法脱身,暂且安心就是,总会有脱身之法。”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安抚,正在揉头发焦躁的于红意虚弱地应了一声。

谢摇篮又看向姚渊:“渊儿,为师有一问题想问你。”

“师父请讲。”

“你说大道之路,道心,机缘,心智,根骨,这些哪个最重要?”

“机缘,若无机缘则无缘仙道,不过庸碌一凡夫!”姚渊似乎疑惑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依旧毫不犹豫地问答道。

“你身为我徒儿,又得到如此至宝,也算有缘。那么余下的三种,又该以何为先?”

姚渊低下头,正想开口,但是答案已经到了喉咙,却突然怔住了,这题目答案很简单,机缘第一,道心第二,然后是心智,根骨最后。但是姚渊此人是心机深沉之人,并且以心机谋略为傲,若是他的话,应该会觉得心智为第二。

他思考片刻,刚欲开口,抬头就看到谢摇篮瞬间冷凝下来的脸,她手中禅杖毫不客气往前一指:“你是何人?你将我徒儿怎样了!”

他顿时又急又慌,这才顿悟过来,那姚渊心计再深沉,也不过是个小少年,说到底也就是个孩子,而他的师父是一位难得的禅修大德,这样的师父教导下的徒弟,纵使心思深沉,也有君子大德。

谢摇篮这个问题,倘若真让她的弟子回答,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心第二,而他偏偏犹豫了这么片刻,错失良机,被她看了个通透。

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

故意慌张地后退一步,险些栽进身后的混沌之中,然后大惊失色,双膝噗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道:“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孽畜!还敢抵赖!”谢摇篮厉声喝道。

“师父难道认不出徒儿面容,便是徒儿是他人假扮,师父修为比徒儿高上许多,难道认不出来?”姚渊在谢摇篮威压下,艰难道。

“我不知你这孽畜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但是你确实不是我徒儿姚渊。”谢摇篮道,她手中禅杖毫不客气放在他脖子上,冷冰冰道,“再不坦白,莫怪我手上禅杖无情。”

姚渊已经感受到谢摇篮禅杖上那戾气绝不作假,他看了眼身后那仿佛漫无边际的混沌,又看了看眼前那座青铜古域,心中分外矛盾。

他抬头看了谢摇篮一眼,她眼中杀意迸现,似乎下个瞬间就会直接送他转世轮回。

姚渊更用力地叩头,嘭嘭的声音听得一边的于红意都闭眼不敢看,不过四五个头磕下来,少年的脑袋就鲜血直流,肉碎见骨:“前辈饶命,不要把我赶走,前辈饶命!”他身上的衣服和模样慢慢发生变化,身形拉长,最终变成一只个头极高,但是模样却很漂亮的美少年。

谢摇篮认得此妖,正是当初骗她进入斜云塔的犀牛精!

“我得高人指点,跟随前辈,只是为了来此处寻找兄长二人,前辈慈悲!”犀牛精依旧不停地叩头,额头血迹涌在青铜上,形成一小块黑色。

谢摇篮吃过此犀牛一次闷亏,哪敢再轻敌,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绳索,丢到犀牛身上直接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又问道:“你可曾伤害我徒儿?”

犀牛未表诚意,急切解释道:“兄长尝尝教育我不要轻易害人性命,我又怎敢伤害前辈弟子,我只是变作前辈模样,将这他的法宝骗了过来,那弟子对前辈言听计从,连怀疑都不敢,小的这才轻易得逞…不想虽然有了这法宝,但还是被前辈识破。”

第104章 青铜古域三

谢摇篮虽说不会将这犀牛怎样,却委实不想将这只爱骗人的家伙带在身边,于是将他捆紧待在原地,用禅杖在他脚底下画了个圈,任凭他圆嘟嘟的双眼里含满了眼泪,也毫不心软。

于红意善心发作,有意出声一劝,被谢摇篮冷凝的视线一瞥,硬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恨恨地撇过头,老子才不是怕你呢!

谢摇篮大步朝那座诡异的城池走了过去,于红意看了犀牛一眼,拎着裙子跟上了她。他们三人刚从六道轮回出来进入这里,看境况还没有逃出地下,恐怕此地离蒿里地狱不是太远,这般一联想,于红意脚下步子更快。

犀牛蔫着脑袋看着二人走远,口中念着他大哥二哥的名字,狠狠地抽着鼻子。

谢摇篮蹲地在城墙底观察了下,发现这座城池像生生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从城墙到房屋浑然一体。

“我去一探,你留在这里。”谢摇篮朝身后的于红意说道。

于红意一愣,看了身后瘆人的茫茫黑暗混沌一眼,哆嗦了下,怒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大路朝天你管我去哪里?”

谢摇篮摇摇头,也不在劝:“你自己小心。”

她说罢,抬脚进入了青铜古境之中,发现其中街道平整,四通八达,房屋内摆设井然,像是主人刚刚离开不久的样子,一切都如同人间界一个普通小镇的模样,只是没有人烟罢了。

她又走了几步,依旧看不出什么蹊跷或者能够出去的线索,反倒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她回头一看,于红意正抚着脑袋,步子踉踉跄跄,谢摇篮顺手一扶,于红意当即脚下一软,身体不稳地朝前倒去,她口中嘟囔道:“阿弟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有古怪…”

于红意正在昏睡的边缘苦苦挣扎的时候,谢摇篮也脑子一阵发昏,她有心逃出此地,却发现这里不能驾虹,更别提缩地成寸了,想要返回除非靠走路,她隐忍地皱着眉看了一眼来时路,咬牙勉强将已经昏睡过去的于红意拉到角落隐蔽之处,双眼一闭,她自己也坠入沉沉梦里。

恍惚之中,竟然像是又回到了那年多雨的玄冥河边,谢琅浑身没有一丝灵气,灰衣黑发,慢吞吞地走着,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拉住她。

天色依旧阴沉得厉害,玄冥河水隐隐上涨了两三寸,当晚休息之时,她缩成一团,伏在他膝盖上,掰着他的手臂,要他将袖子搭在自己身上,这才舒服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

相处这些日子,她隐隐觉得,此人虽然性格极差,但是心地良善,比如白日里同她吵架,但是夜晚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帮她处理下手臂上的伤口,比如不来不让她守夜,比如会摘来果子会扔来给她吃。所以谢摇篮根本禁不住地对他心生好感。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也不会这般在意她。她细细感触着脸颊之下,隔着一层衣物的他的微凉体温,对他的感激和敬仰慢慢地发酵。

谢琅是仙极界元老级别的妖修,比他老的没几个活着的了,因为是前辈,又天生一张冰块脸,敢于亲近的人没有几个,所以在人情世故上极为简单,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统统不知,出于心底善意,愿意照顾谢摇篮一二。

只是前提是,她别被他的冷言冷语以及阴阳怪气吓哭。

天无星子,夜凉如水。

谢摇篮转了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小声道:“我叫摇篮。”说罢,她期待地等着他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哪料他凤眼懒散地往下一垂,“姓呢?”

她失落道:“没姓,爹娘不要了,师父给取名摇篮。”

“手拿来。”

“做什么?”慢慢伸出一只手。

“右手。”

谢摇篮很听话的换了手,她那时候在他面前,一直是这么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直至如今,如若不是大事,她也依旧很愿意听他的话。

谢琅瞥了一眼她的手纹,正欲开口,却猛然愣住。天狐一族通晓先天六十四卦,一眼可观人前尘往事,未来运势。可知人生死,知晓天命。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是相信并且悉心接受命运的,也就是俗话说的认命。

身为一只元老级别的天狐,他绝对没有理由认不出谢摇篮那曲折的手纹。但他却看不透她的命格,这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的命运本身就与他相连,而她身上又无妖修血统,那么只剩下最后的一个真相,就是她是他未来的道侣。

这又蠢又笨的家伙竟是他以后的伴侣?!他慢慢无边的下半生竟然要于这么一个弱小的人修绑在一起?

他狐疑地盯着谢摇篮的脸看了半天,愣是找不出一点自己喜欢之处,除了她脾气尚可,虽然遭受重挫,但是却不改品行,算是上佳。此外可还有可取之处?一个脆弱到随时会像只蚂蚁一样消失在大道途中的人修…

谢琅极为挫败忧郁。

“你怎么了?”谢摇篮怯怯询问。

谢琅只道:“你姓谢。”

即便以前不是,以后她都会姓谢。她是他长子的母亲,他未来的伴侣。他…是认命之人。

“你会算命?”她惊喜问道。

谢琅脸色一僵,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谢摇篮讨好道:“我给你梳梳头发吧?”每次用手指给他顺一遍头发,他心情都会变得很好的,偶尔还会冲她笑呢,那种心脏都快跳出喉咙的感觉,谢摇篮想想就脸上滚烫。要是他肯天天对她笑,她一定能开心死。

她立刻唾弃自己。他是她的恩人啊,怎么可以在心里这般…亵渎恩人呢?

谢琅没有反应。

谢摇篮乖巧地又问了一遍,自作主张地要起身,他慌张一退,怒道:“别碰我。”

谢摇篮怔在原地。

谢琅也察觉到自己情绪变化太快,可是也没什么心情压制,只冷淡地补充了一句:“你先睡,我随便走走。”

玄冥河边贫瘠荒芜,又有什么好走的?不过是借机躲开她罢了。

妻子?本来以为是随手捡来的小宠物,随便养着就是,熟料竟然是妻子!

怎么办?从来没有过经验,甚至连暗恋都没有过的谢琅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少年无知时候只单纯追求力量和历练,避开了那些有关狐族必修的那些“课程”,一心只向大道,觉得大道之上断情绝爱才是至上,情爱纠葛只会消磨志气。

一直到如今,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欲娶妻。可是天命又如何可违?

之后的几日,他对谢摇篮有所躲闪,可以称得上彻底贯彻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老命题,谢摇篮的黯淡他看在眼里,一如曾经那些自称追求恋慕他的女人,他不陌生,也懒得搭理。

玄冥河水依旧在不停地上涨,涨到河滩之上竟无落脚之地,他依旧稳步行在前方,只在路途最艰难的时候,才愿意朝身后伸出一只手,拉她一把。

河上风急浪高,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卷入水中,他就令谢摇篮走在靠里的那边,自己在外边护着她,但是却还是不愿意想以前一样让她拉住自己的手指。

认命是一回事,甘心接受又是一回事。

而两人也就是在这时候,找到了那处被抛弃已久的禅修洞府,谢琅进入其中,为免危险,令她在门口等待。他随便看了看,在他眼里,皆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正欲离开,却瞥见门口那个可怜巴巴的人,她抱着膝盖靠在山墙上,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上,衣服也破破烂烂,脸埋在膝盖里,剩余一双眼睛看着他,黑润明亮,显得格外纯良安静。

谢琅看着手中的玉简,突然起了一个心思。

论起对断情绝爱这件事情要求之严,恐怕没有任何一条大道之路会超过禅修了。其余修士修行之后,尚且可以寻找道侣,携手彼岸,唯独禅修,至今鲜少听说哪个禅修大德有妻子或者有夫君。

若是他不想被情爱纠葛,耽误自己,而天命又真的不可违背的话,当一对合适的表面上的夫妻,孕育几个孩子,也是个不错的先选择。

只是这些得从她着手。

他松松垂下眼睑,思量一番,朝门口招了招手:“你过来。”

谢琅整理一番,将有用的玉简丢给谢摇篮,随口道:“你先练习,不会的问我,雨季过后,我们再走。”

她见自己有缘大道,哪肯多想,更不会对敬仰的恩人有丝毫怀疑,她欢喜地接过去,一练就是几个月。

谢琅则郁郁地看着她,如今她马上就可以重新踏上大道之路,所以说起来也不算他心狠。

谢摇篮那呆子是在几个月后才知道自己修炼的心法走得是禅修之道,青冥界禅修非常之少,她根本没见过,但是也从师父和长辈曾经提及的点点滴滴知道禅道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她捧着玉简,待在原地良久不能回神。

如今已经踏上这条路,再回头绝无可能。禅道之上断情绝爱,只能凉薄自持,想及她心底隐藏着的那点心思,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凉滋味。

谢琅闲闲地伏在石桌上自己和自己下棋,头发铺了一地,柔软又顺滑得如同流水一般。他发觉异样,凤眼微微抬起,问道:“怎么了?”

谢摇篮瞬间泪盈眼眶,她抽泣了一声,软弱地说道:“可是,恩人,我喜欢你呀…”

谢琅垂眼,将指尖捏着的一粒玉制棋子按下,淡淡道:“噢。”

谢摇篮在眼泪没掉下来之前,抬起袖子匆匆抹掉它们的存在,一边勉强忍着抽泣,一边继续学习玉简里的心法,她依旧很努力,不用谢琅花费心神去劝诫,知道大道和情爱之间的取舍,这很不错,只是她那时不时响亮的一声抽噎,引得谢琅频频皱眉。

第105章 青铜古域四

大道艰难,机缘难寻…

谢摇篮知道自己运气有几斤几两,不会放弃这份难得的机缘,即便会踏上一条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大道之路。

她告诉自己:恩人是为了自己好。

谢琅终于受不了她软糯又忧伤的视线,扬起凤眼,硬邦邦丢给她一句:“坚持本心既可,谁也勉强不了你什么!”

谢摇篮一愣,面上浮现浅浅的欢喜。

二人在此处呆了半年的时间,谢琅故态复萌,常常忍不住讥讽谢摇篮学得太慢,资质差得和没有灵智的草木石泥有得一拼,谢摇篮就仰面看着他浅笑。他如果说得太严厉了,她就伏在膝盖里闷上一会儿,然后起来接着学。

他那时候态度糟透了,就像是故意吓唬谢摇篮一样,不惮将他自己最差劲的一面展示给她看,像是希望她快些知难而退一样。

从心底讲,他真的无法接受她,大道之路本该独身前进,即便道侣确实是能寥寥解除些许的大道寂寞,到最后也只会变成一个极端麻烦的存在。

这些事情他看到听到的都不少,例子也能随手拈来:比如仙东界那位手弑夫君,以勘情劫的冲虚宗大师姐素海心。

谢摇篮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坦露过自己的心思。她默默地学习玉简,一卷接一卷得通透领悟。她似乎很适合禅修之道,起码她修行的速度比谢琅所见的禅修都要快上很多。

谢琅也收起了对她资质的恶意嘲讽,偶尔指点她一二,她皆能很快领悟。

那日她在修行,他则撩袍随便坐在洞府门口,曲起一只腿,手放在膝盖上,仰头看着云中繁星。

谢摇篮修炼完毕,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边,什么也不说,屈膝就往他身边一坐,欢快地看着他,谢琅觉得,如果她背后有只尾巴的话,肯定会摇得欢快…

想象中这个画面让他冷峻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他问道:“怎么了?”

“我已经恢复到练气后期了!再等等就可以筑基了。”她道。

他轻轻唔了一声,心情好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恩人,你在想家吗?”谢摇篮蹭了他一下,柔柔问道。

谢琅垂着眉毛,睐起一双凤眼:“你怎么知道?”

谢摇篮不说话了,她沉默地陪着他一起窝在洞府门口看星星,她身体很暖,虽然没有挨着他,但是还是有一股淡淡的暖慢慢向他涌来,像是一朵初春的花上的暖意,正在安然徐徐绽放。她就那么静静坐着,令他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来她困了,就枕在他袖子上睡着了,很乖巧地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不去碰到他。

他渐渐对她不是那么严厉了。

毕竟是以后的妻子,以后可能要日日相对,让她太害怕自己实在不是一件聪明事,若是像族中小辈那般缩头缩尾,他怕是会更为厌烦。

谢摇篮的变化起于那个时候。

只是天天和她待在一起的谢琅并没有立刻察觉,渐渐的他发现她朝他撒娇,软软叫恩人的次数少了。以至于每次都令他觉得弥足珍贵,心头都会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欢喜。

渐渐的,他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讨厌她了,她性子温软,甚至能包容他最糟糕的一面。谢琅对于自己脾气再清楚不过,他性子差劲起来,连身为他小辈的天狐族长都想以头抢地。谢摇篮资质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在禅道之上悟性非常好,以后飞升至上界也不是什么遥遥无期的事情。

论外在的话,她虽然不是修真界那种常有的绝色美人,但是细看的时候也很顺他的眼,尤其是一双浓黑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洒满了黑色的曜石碎片,透出一股温柔良善的味道,而她在洞府外睡着的时候,他抱她回到洞府之中,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到过,…很合心意…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日久生情的滋味像是在酝酿一壶上好的灵酒,渐渐地他能嗅到溢出的灵气味道,甘甜清香。

他犹豫几天,决定开始接受她,真正将她当做妻子看待。既然天命如此,那就顺乎命运吧。

半年时间眨眼即到,他们离开了那个禅修洞府,那时候谢摇篮受到的禅修影响已经渐渐显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