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烧焦的尾巴呼哧呼哧跑来的萌萌几乎愣在原地。
这家伙居然这时候顿悟了?!
在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把父亲大人给甩了之后,居然顿悟了?!
萌萌软乎乎的爪子里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尖利的指甲,忍了又忍才缩了回去,抱着被怒急的父亲烧秃的尾巴,委屈地往谢摇篮袖中一缩,眯眼睡了过去。
谢摇篮的金丹天劫在这天傍晚到达,算她好运,谢琅临走前流下的空间禁制并没有完全消散,小小金丹修士的天劫对于一个跨等级的空间禁制来说,几乎是瞬间就被禁制吞灭化得烟都没有了。
谢摇篮抱着熟睡的萌萌,仰头感慨地度过了平生最平淡的天劫。
进入金丹期,谢摇篮发现身上的灵力更为浓郁,经脉宽度更盛,她甚至觉得如今金丹初期的灵气度量都比当年金丹中期要多上不少,她将这归于重修的好处。
萌萌醒来之后伏在她胸口,托着尾巴,依旧蔫蔫的。
谢摇篮一边给他顺毛,一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跟着他走?”
萌萌甩了甩尾巴,“我也想跟着他走,可是后来一想,父亲在上界倘若没了我,还会有别的更充实的东西,但是你除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说着,嫌弃地打了个响鼻,“嘁,储物袋里连千儿八百的中品灵石都没有,像样的法器拿不出一件,除了我你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谢摇篮很淡定地继续给他揉毛。
“娘亲,我真是父亲亲生的么?”他把烧秃的尾巴摆在谢摇篮面前。
谢摇篮认真看了看他的尾巴,觉得应该还有重新长出绒毛的可能,于是随口回答:“是吧,我除了他没碰过旁人,说起来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是第一次呢。”
谢萌萌笑的滚做一团,口气也亲热起来:“娘,娘,他怎么会肯和你…要只是父亲他可是傲慢得紧呀,怎么会和你?”
谢摇篮也没怎么回避他:“好像是我强迫于他吧,他那时候就是一凡人,料想是无力反抗,只能委屈从了…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忘得差不多了,只是隐约记得这么一段,这些年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萌萌呼哧呼哧乐得似乎要断气了,“娘亲,你哪天再强迫他一下好不好,人家要看!”
谢摇篮任他笑了一会儿,然后一手拎着他的脖子,一手支着下巴,他的尾巴不再缩成一团,尽数散开,低低垂着分外漂亮,就是那烧焦的痕迹尤其明显,萌萌伸爪子作势又要挠她,奈何爪子短小,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瞪大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谢摇篮不理他,上下打量了许久还是认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脸色别扭地问道:“现在换我提问了,谢萌萌,你能不能让我知道我二十年前到底生了个什么物种?”
第5章 清羽
谢摇篮将萌萌塞进袖子里,打算出去,萌萌极为不满,将她手腕挠得鲜血横流,谢摇篮疼得嘶了一声,认真问:“你难道想进灵兽袋?”
萌萌又挠了她一下作为回答:“你敢把我塞进那臭乎乎的牲口圈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他乖乖爬进了谢摇篮的袍子衣袖里,淘气地顺着她袖口一直往里爬,仗着自己身娇体柔,又前钻了两下,从她衣襟口露出毛茸茸的小脸,他觉得这里视角不错,爪子搭在她右衽上得意洋洋地抬头看她。
谢摇篮将他脑袋塞进去:“藏好,我们出去了。”
就在她走出禁制的那一刻,谢琅留下的空间禁制瞬间轰然崩溃,里边尚且残留的灵力汹涌地奔涌四散,好奇在外边探究的修士们惊异片刻,不由自主地原地坐下,借着充沛的灵力提升修为。
栖云正担忧皱着眉头盯着此处,他见到谢摇篮安然无恙地出来,舒了一口气,快步走来,问道:“可曾受伤?”他走近才发现谢摇篮突破金丹修为,不由地欢喜道,“好,好,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栖云平定心绪,面上依旧满是笑容:“你因为映日岭一战修为倒退,为师很是内疚,如今你重新步入金丹修为,为师总算稍稍安心了,弟子进入金丹期有奖励,有空去师父那,挑法术口诀还是挑法宝都可以,随你喜欢。”
谢摇篮躬身道谢,她对于这个真心疼爱徒弟的师父是很是尊敬的。
“对了,摇篮,刚刚这禁制里的是何人?阿绯和你师兄都说只有你进去了,为师担心你本想打破禁制…可——”他说着,无奈摇了摇头。
谢摇篮道:“禁制中并非本界修士,徒儿实属勉强逃生,不敢多言。”
栖云眉头凝起,“果不其然,那修士呢?”
“已返回上界。”
栖云点点头,将此事放在心里待事后琢磨,他又道:“四年后南海妙音门海域的枫血宫就要开启,要求必须金丹期修士才能进入,限三十人,妙音门先前欠了清羽山一个大人情,如今送了清羽山两个名额,妙音门门主与为师私交甚笃,我私下里央她多饶了我一个名额,你正好进入金丹期,不如去寻寻机缘。”
枫血宫位于南海海底,每隔百年开启一次,只许本派弟子进入,此次可谓是难得的一场机缘。
“徒儿谢过师尊。”
栖云却唉唉叹气地甩袖离开:“二十年不见如今却生分许多,哎,真是好生想念当初抱上山来,刁钻蛮横的小摇篮啊。”
阿绯在不远处一直瞄着谢摇篮,见师父走开,正要朝她飞扑过去,熟料谢摇篮直接掐了个口诀,身影消失在原地,她扑了个空,心中闷闷不乐,这时,她脑中突然回想起刚刚师父的话,眼睛转了转,朝师父跑了过去。
谢摇篮之后便在自己曾经的洞府里闭关,一闭四年,直到枫血宫开启前一个月才出关来,来到师父栖云居住的乘风峰挑选个差不多的法器。
她现在用的碧泉杖只是一件低阶法器,容易毁损,再加上禅修实在太少,杖这种东西鲜有炼器师会炼制。所以损坏了再买都没地方买。
栖云站在她身边,一边看着她挑选法器一边啰啰嗦嗦给她讲些枫血宫的情况。
“据说那里本来说妙音门很久以前一位长老和其夫君的洞府,后来那长老的夫君背叛了她,具体的过程为师也不甚知晓,为师不是那八卦的人,不过隐约知道点消息好像是酒醉抱错了人,那长老本就刚入出窍境界,根基不稳,陡起心魔。宫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徒子徒孙都被杀了个干净,后来那长老自己在宫内坐化了。”
“嗯。”谢摇篮听完,没有什么触动,大道本无情,由于心魔原因而陨落的不在少数。她看完两个架子,师父搜罗的法器虽然多,可是适合她的却少之又少,有一个中品法器铃霖玉伞,她拿起看了看,最终还是放下了。
“你知道那长老多大吗?”
“出窍期长老,起码有两千余岁吧。”谢摇篮随口回答。
栖云摇了摇头:“五百零一岁,是整个青冥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出窍期修士,正是因为太年轻啊…”
谢摇篮也忍不住有些诧异:“即便是最好的灵根也不可能如此快的踏入出窍期,此人必有奇遇,而且是相当好相当多的奇遇,气运比起师妹应该会只多不少吧。”
阿绯今年六十八,是清羽山最年轻的金丹期大圆满修士,运气好到所有宝贝都是主动来找她的,路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身边就会有一株别人十辈子都找不到的极品灵药,幻境试炼随便拎起一块石头,都是只在书中见过的罕见炼器精铁,累了随便吃个果子,都是一口能补百年修为的奇异灵果。
对于这些类似于天道漏洞的存在,正在重修路上苦逼挣扎的谢摇篮暗自哀叹了下。
栖云连连点头:“比起她来,你师妹那都是毛毛雨了,南海枫血宫幻境一向不许外人进去,这次好不容易松口,你定要好好把握。”
“是,师尊。”谢摇篮又放下最后一件中阶宝器玲珑塔,失落地叹了口气,看来她的运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差劲,满屋子法器宝器,愣是找不到一件她用着能勉强顺手的。
熟料这个时候,刚刚还在乐呵呵地讲八卦的师尊大人突然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
谢摇篮挑起眉毛。
栖云穿了一件白色的道袍,没有束冠,头发只是高高扎起,用一块同色的布块束着,虽然看起来非常简单,也因为常年修仙身上带着一股缥缈出尘的味道。只是他的气质和他脸上的恶趣味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相匹配。
“师尊。”谢摇篮认真地问,“每次都这么试探我的霉运下限真的有意思吗?”
栖云立刻收起那副表情,慈祥道:“为师半辈子搜罗的宝贝都在这里了,徒儿这般冤枉为师,委实不厚道。”
记得她来到清羽山的时候,师父那时候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因为迟迟得不到顿悟的机遇干脆改行去养孩子,把大师兄养大之后觉得他不软不萌了就又下山去找了个,就是当初只有两岁的谢摇篮。
他曾经在谢摇篮面前摆了三个竹筒,将她的奶瓶放在竹筒里,任由她去挑选,每次发现谢摇篮都是毫无误差地最后挑选到带奶瓶的竹筒后,更加乐此不疲。
栖云见徒儿作势要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弃了心爱的游戏,他从房间最里边拿出一把杖走了过来,道:“四年前你闭关后,我偶尔听说门派传言你是竟然是禅修,我本不信,偷偷去你洞府看你修炼,发现你身如今修炼之法确实有别于正统,之后我就下山给你寻了这把杖来,它叫灭渡,应该是下品灵器吧…为师对这个不甚精通。”
那是一柄通体纯白得几乎要透明的禅杖,周围却透着威严的金色,杖头似乎隐隐有金莲徐徐绽开,又慢慢枯萎,成轮回之势。
谢摇篮伸手去触摸,指尖刚刚碰到杖身,就觉得一股清泉般的灵气洗涤全身,耳边如闻鸣钟弦乐,又像神秘梵音。神识似乎来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看到了一扇半掩的大门,隐约知道里边有阳光流泻,有鸟语花香,就在她驱动神识想要去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陡然一阵外力把她推了出去。
谢摇篮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用力握住了灭渡。
“可顺手?”栖云问。
谢摇篮点点头,好奇问:“师父你从哪里得到这杖?”
听到这话,栖云反倒露出些费解的表情:“四年前我下山给你找杖,开始两个月一无所获,后来突然经历了一次奇遇,这杖就是在此次奇遇中获得的。凭借那次机缘,我修为也突破了,如今已是出窍期修为。”
谢摇篮真诚道喜:“恭喜师父。”
“摇篮,你实话告诉我,你那儿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如今又在何处?”
谢摇篮心一紧,想起当初萌萌第一次见到栖云,在清羽山殿上那一番关于炉鼎的言论,知道师父他起疑心了,可是萌萌身份根本不能透漏,否则必遭横祸,于是她依旧按照以前的说法回答他:“萌萌父亲只是凡人,我入山修炼后,萌萌就随他父亲走了,如今怕是我想去寻他也不好寻了。”
栖云点了下头,“罢了,兴许只是巧合。你准备下,我们三天后就要启程前往南海,枫血宫即将开启,耽误不得。”
第6章 鬼境
回去的路上,谢摇篮随意在门派的寄售行买了些符箓和丹药,杂七杂八的花了她不少灵石,当她看到摆在里边的中品五雷符,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将最后的灵石留来在幻境试炼之中补充灵气。
萌萌嫌弃她太穷困潦倒,“凡人界混的那些散修都比你要富。”
谢摇篮挺无奈:“当初我也不是那么穷,映日岭下那个禅修洞府的奇遇,除了法术口诀和修炼方法一类的东西,里边的上品灵石我也搜罗了上万有余。”
“咦?”
“后来你出世的时候,天上劫云重重,比我第一次结丹时候遇到的天劫都要恐怖。”谢摇篮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回想,“搜罗了几百年的法宝,灵石全都在那时候给毁了个精光,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还硬生生挨了一道。”
萌萌从她衣襟口钻出来看她一眼,弱弱地哼了一声,倒是一句话不说了。
谢摇篮回到洞府,将灭渡取出来,划破手指滴入精血,令其认主,灭渡发出一阵躁动,随即安静下来,谢摇篮向杖内注入灵力,杖头处金色莲花光芒渐盛。
谢摇篮手持灭渡,心头有些奇怪,这数百年来从她从筑基到金丹,再到苦逼重修再次结丹,用过的法宝也有十多个,每次法宝认主之时,她总能隐约感受到宝物重见天日之时的喜悦和欢快,以及对主人的依赖。
而到了灭渡杖这里,她竟然察觉不到它一丝一毫的情绪,可是看它品阶,又不像是个死物。
谢摇篮暂且将疑惑压下,挥手对眯眼睡觉的萌萌说:“萌萌,让我敲一下试试威力。”
萌萌眯着银色的凤眼瞥了她一下,就又重新闭上,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敲吧,别把你那可怜的冰棍敲碎了。”
感觉一阵风动,连挠痒痒都不算,萌萌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敲完了?”
谢摇篮安静进房间收拾东西。
萌萌以为她失落了,于是也颇为好心地安慰她:“你大可不必如此,下界的法宝即便威力再大,也不能跨等级挑衅上界的威严,虽然我年纪还小,但怎么说也是——”他翘着尾巴,习惯性扑到她裙角去磨爪子,赫然发现指甲光秃秃得哪里还有得磨。
“你居然把我的指甲剃了魂淡!!!”
“威力还不错。”谢摇篮对灭渡很满意,“碧泉杖连你的毛都切不动。”
灭渡终于像其他的法宝一样,让她感受到了它的情绪波动,她甚至能听见它用浑厚的声音恶狠狠地说话。——老子特么的不是剔指甲刀。
谢摇篮一早在清羽山门等候,过了不一会儿,栖云带着秦稽走了过来,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开始等待另外一人。
“是阿绯吗?”谢摇篮问。
栖云面色冷凝:“阿绯犯了错,我将她罚到后山去喂老祖的赤面山魈去了。”
“阿绯年幼,难免任性。赤面山魈生性凶猛,阿绯一个女孩子——”
谢摇篮话还未说话就被栖云打断,“摇篮!求情的话不必多说,为师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秦稽脸上表情黯淡了几分。
“是。”谢摇篮只能应下,不再求情。
阿绯是谢摇篮当年从玄清池边带回来,那时候师父尚且在闭关之中,所以阿绯是她一手养大,第一次说话就是冲她叫阿姊,从路都走不稳的小肉球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谢摇篮心中比谁都欢喜。
可是后来却不知道阿绯出于什么原因,阿绯同她越来越疏远,更是故意同她抢修炼资源,抢秦稽,抢师父的关注,谢摇篮越退却,她抢得越发厉害,可是就算她尽数将阿绯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阿绯却照样不肯给她好脸色。
谢摇篮最后也恼怒异常,干脆闭关,直到映日岭之战前师父召唤才肯出关,熟料阿绯依旧变本加厉,映日岭之战更是——
谢摇篮晃晃脑袋,不肯再想下去。
这时候,面前空气一阵扭曲,虚空之中直接走出一人,穿青色道袍,玉冠高束,看到谢摇篮一行人,嘴角上挑露出个笑容。修道之人,本就超脱世俗,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缥缈出尘的气质,可是这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格外清澈干净,似乎从未沾惹尘埃一般。
栖云介绍:“阿稽,摇篮,这是你们的小师叔宿微。”
谢摇篮恍然大悟,清羽山老祖的最后一个徒儿,当初老祖从外边带回一个婴儿,说是故人之后,收为弟子,基本上每日都在老祖的听涛峰上修炼,不参与门派内任何活动,鲜少有人见过他。谢摇篮知道他还有一个原因,她的师父栖云,听说就是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师弟之后迷上了收集婴儿,养成什么的玩的不亦乐乎。
谢摇篮和秦稽一同行礼:“拜见师叔。”
“不必行如此大礼。”宿微道,他扶起秦稽,又朝谢摇篮虚扶了一下,谢摇篮立刻感觉一股温软的气息托着她身子直起,“摇篮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话音刚落,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得体,脸微微红了下,补充道,“你那时候还很小的…”
谢摇篮完全不记得她见过这位师叔,求助地看向栖云。
栖云轻咳一声,“以前师父门派内事务繁忙,你师兄只会玩泥巴,确实是你师叔喂你吃奶的。不过那时候你很小,不记得也是正常。”
被外界称为惊才绝艳的天才秦稽在“只会玩泥巴”这几个字打击下显得格外忧伤。
而修习禅修刚刚勉强达到心静如水的境界的谢摇篮,则在“师叔喂你吃奶”的重压下险些一个踉跄。
师父大人,您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宿微自然发觉她不认得他,垂下眼睛,眼睫又黑又密地在眼睑上形成一小片阴影,略有些委屈。
“我记忆力差。”谢摇篮解释说,这是大实话,她记性确实差的离谱,而且最擅长随机选择性遗忘。熟悉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可是在他听来却像敷衍,宿微低垂着的眼睫一直没有打开。
四人不再说闲话,各自准备上飞剑往南海赶去,谢摇篮飞剑早已在映日岭之战被震得粉碎,软磨硬缠地上了栖云的剑,盘膝一坐就又发起呆来。
半个月的行程很快过去,这天一早,谢摇篮一行人见到了妙音门的门派地,妙音门门主早就等在那里,她是个模样有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因为使用定颜珠的痕迹很明显,所以实际年龄约莫要再大上一些,她轻纱披帛,身姿飘逸,一双美目盈盈流转,有情还似无情。
栖云和妙音门门主寒暄过,唤三人来打招呼,妙音门主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一一移过,在谢摇篮身上停了格外久的时间,她皱皱眉头,对栖云说道:“当年枫血宫的血腥魂魄怨气滔天,云心老祖联合几位大能才勉强将其封印起来,后来魂魄怨气渐弱,这才允许弟子每隔百年进入寻求机缘,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怨魂最低修为也是金丹期!”
她见栖云没有什么反应,而那个修为最低的女弟子不知是不懂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神色也很是平静,于是加重口气,继续说道:“枫血宫幻境不同于青冥界别的试炼,其中险恶程度只怕金丹中期的修士也难以应对,其他试炼之中只是些妖兽,枫血宫却是不入轮回的恶鬼,无形无息随时都能威胁性命,甚至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元婴夺舍,你可想好了?”她眼神轻轻往谢摇篮身上一落,眉头越皱越紧。
栖云不答话,反倒看向谢摇篮:“摇篮?”
“无妨。”谢摇篮道。
“你听到了,徒儿说无妨,做师父的自然不能拦着她。”
妙音门主不再强求,“金丹前期的弟子进入此境虽说危险,但毕竟不是毫无生机,也罢,听闻你门下秦稽道术高深,老祖小徒儿宿微更是颇得老祖真传,应当能护你这个弟子周全。”
栖云一开始打算让谢摇篮进入枫血宫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放她跟在秦稽和宿微背后捡个漏就好,可是自从知道徒儿是个禅修之后,他这个念头就起都没起过了。
道术虽然精妙,可是对付恶鬼妖魔什么的不会再有比禅宗的法术更见效的了,他曾听说只要一个禅修站在那里结一个简单的法印,就能骇得魑魅魍魉不敢近身。
所以,对于妙音门主的话,他只是笑笑,“他们有他们的福运,你我管他们作甚,我此行来还想讨你一碗莲心茶喝,不知道你舍得不舍得?”
妙音门主红唇勾起,美目此刻盈盈含情,整个人看起来都生动了许多,她嗔道:“少不了你的莲心茶,随我来吧。静檀,你带几位客人去休息。”
妙音门看起来对三人都很有敌意,只将他们领到厢房,就再也无人问津,三个人都是好脾气的主儿,各自在房里修炼,把暗自等着他们暴跳如雷的妙音女修们气的不轻。
枫血宫开启当天,三十人连同妙音门主,栖云,一起站在海上的一艘龙舟上等待,里边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丹期圆满,最低的就是谢摇篮,众女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隐隐带着轻视。
妙音门女修以一个穿红色轻纱的女子为首,她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偏偏这眼睛就漂亮得紧,眼波流转之间似乎能勾魂夺魄,谢摇篮一怔,立刻暗暗结了个印守住本心,这才心神平稳地移开了目光。
那女子眉眼间地轻视消了两份,可依旧挂着嗤笑,她修习的媚术是来自于九尾妖狐,来之不易,许多修为在她之上的修士都鲜少能抵挡住,更何况这种刚刚金丹初结的小修士。当下,她断定这谢摇篮应该是凭借什么厉害法宝才得以一时抵挡住这蛊惑之术,心中悄悄冷哼一声,本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个人的念头也被压了下去。
她转眼去看那个看起来清澈干净的男人,熟料他居然直接和她对视,眼睛还无辜地眨了两下,嘴角旋起梨涡露出个让人心神暖暖的笑容,她呆呆傻傻回了一个笑,反应过来之后,气得直想跺脚。
连续碰了两个钉子,她并不放弃,正要尝试第三个,这时候海面一阵潮涌,连带着他们所在的龙舟都摇晃起来,不远处阳光照耀下的海面缓缓升起一座宫殿的幻影,亭台楼阁蜂房水涡。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壮观得让人不由得咋舌。
妙音门女修们辞别门主,各显神通地祭起飞行法器,朝缓缓开启的朱门飞去,有人看到谢摇篮上了秦稽的飞剑,毫不掩饰地讥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问:“菟丝花能长命吗?”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女修倘若不自强自立,只最终归宿,不过一炉鼎尔。”
妙音门全部是女修,其中不乏曾经因为资质上佳被圈养作为炉鼎培养,后来被妙音门主救下带回岛上进行自尊自强再教育的女修,她们最恨被轻视,恨被当做炉鼎,恨女修不知自重甘为男修附庸,更有偏执者甚至恨上天下男修。
秦稽面带怒容,而谢摇篮只当没听见。
倘若说她穷得连个飞行法器都没有,估计没人肯信。
待三十人依次进入了红色朱门,阴森的鬼气立刻铺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此刻身后十人高的朱门缓缓关闭,伴随着关门的吱呀声,阴风如鬼嚎般越来越大,周围黑雾时不时结成各种怪脸在众人头上身边盘旋。
秦稽和宿微自觉将修为最低的谢摇篮护在身后,跟在熟门熟路的妙音门女修身后走入黑雾之中。
为首的红纱女子看了谢摇篮一眼,眼中不屑更是明显。
一路上偶尔有鬼气凝结的小怪物窜出来,也不用等谢摇篮祭出灭渡,就被挡在前边的宿微和秦稽一人一剑剁了个干净。
脚下白玉阶到了尽头,红纱女子脚步顿了顿,口中念念有词地在空中画了个符,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道如长虹般的拱桥,红纱女子朝三人道:“客人先请。”
秦稽往里边看了看,脸色顿时变了,他声音有些冷:“妙音门人进门就用百鬼之阵欢迎我们,是否太好客了些?”
红纱女子倒也不甘示弱:“听闻清羽弟子个个道法高强,如今不过百鬼,就惧了不成,这枫血宫可不止百鬼,千鬼万鬼也是有的,倘若害怕,不如现在就用传音符唤门主给你开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