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珠睁大了眼睛。
若是以前,她能听到夭夭求自己,定能开心个三天三夜大摆宴席,而现在听着夭夭说求,她心中惶恐无措还带着愧疚。实在不忍去看夭夭发红的眼睛,她匆匆忙忙往密室外走,“你你你你别求我了,燕和尘没回来前,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逃命似的刚出密室,南明珠就看到府中一片混乱。
魁梧有力的家丁搬着沉重桌椅堵住府中各个大门,南明珠抓住一名小丫鬟问:“发生了何事?你们慌什么。”
小丫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她抬手指了指天,南明珠仰头,再次看到上空出现一片幻影,里面只有一根燃烧的香烛。
“夭夭,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慕朝颜冷笑的声音传遍皇城。
眼看着还有三日就要到中元节,她失了耐心,只能加大筹码,“从现在起,每隔两个时辰我就杀皇城百人,若十二个时辰后你还不出现……”
慕朝颜顿了下,阴森森道:“我就剁下容慎的双臂,延两个时辰你再不出现,我就剁下他的双腿,再拖,那我就只能将容慎扔去兽园,分给宫里的畜生撕咬,让所有人看看容慎是怎么死的。”
“现在,游戏开始。”
南明珠听傻了眼,艰难咽下口水,她很快听到有人凄厉的哀嚎。上空幻影中的香烛不见了,此时正上演着魑魅魍魉虐杀百姓的画面。
最先遭殃的,就是皇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紧接着就是贫民区的破旧小巷,然后是酒楼茶馆,最后蔓延到富人宅院、权贵府邸,就连那些修者也逃不掉。
“怎么会这样,朝颜皇后怎么会这么可怕……”看着虚影中的画面,南明珠又跑回了密室。
此时,南部结界区,燕和尘同桑尤正带领着修者继续攻击结界,看到上空出现的画面,有修者崩溃喊道:“夭夭到底是谁!她怎么还不出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送死吗!”
也有修者听出容慎的名字,思索片刻,忽然高喊:“难不成那魔头口中的容慎,是缥缈九月宗那位道尊徒弟?”
“对啊,那位道尊徒弟身边的灵兽不就是叫夭夭吗?我记得之前有太清宫的道友同我说过,对!容慎身边的灵兽就是叫夭夭!”
“指挥我们攻击紫区结界的不就是缥缈宗弟子吗?他是不是和那夭夭是一伙的?”
有不知夭夭是男是女的人开始起哄,指着燕和尘道:“他就是夭夭,大家抓住他,那魔头就是冲着他来的!”
人有好坏之分,修者也是。
有自私自利只想保住自己性命之人,也有心怀天下想要了解实情的人,修者们分成两派开始内讧,再也没人去管结界的事,燕和尘和桑尤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他们要趁机逃离此地时,紫区的结界忽然散出微光,燕和尘脚步一停,对着众人大喊,“结界缝隙出来了!”
频繁的攻击总算有了效果,坚固的结界裂开头发丝细长,足够放出微弱的灵力。
两派还在争斗,没有人听到燕和尘的声音,燕和尘见这条缝隙正在快速愈合,来不及写字直接放出一张空白传音符,等符咒出去,结界也刚好愈合。
“大家抓住夭夭,把他送给魔头,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那魔头残暴嗜血分明就没想让我们活下去,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团结在一起合力对抗妖魔,把夭夭一人送出去保平安,行径与那些妖魔有什么不同!”
一方要抓,一方阻拦,燕和尘同桑尤使了个眼色,趁机离开了此处。
南府密室中,夭夭虽然看不到虚影,但慕朝颜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被气的蜷缩成团浑身发抖。
“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南明珠在密室中焦急徘徊。
夭夭因为挣扎的太厉害,捆仙锁已经磨伤她的手腕,她哑着声音道:“你帮我解开它,解开它就没事了。”
南明珠被慕朝颜的话吓到了,走到夭夭面前险些就解了她手腕上的捆仙锁,犹豫了一番又停下了。
“我、我不能,我答应过燕和尘要看好你。”
她在这个时候还没忘夭夭,“慕朝颜是要挖你的心啊,你去了也是送死,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
“那你要眼睁睁看着皇城中的人死光吗?到时候云憬也会死。”
南明珠挣扎着,手指颤巍巍摸到捆仙锁上,就在这个时候,燕和尘回来了,冷声质问南明珠,“你要做什么!”
他不准南明珠去解捆仙锁,哪怕皇城中已经死了数百人乱成一团,他也不准夭夭去送死。
“咱们再等一等,传音符我已经送出去了,师尊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我们等得起,可云憬等不起,城中这些百姓也等不起。”夭夭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或许是见夭夭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慕朝颜再次加筹码,“我改主意了,现在,每隔一个时辰杀百人。”
原本,慕朝颜是要等法阵开启时,再杀光这些皇城百姓的,但现在她等不急了,夭夭一刻不出现,她就一刻不安心。
夭夭着急唤:“时舒!”
“慕朝颜的法阵要在中元节开启,我现在去不仅能保住皇城百姓的命,还能救下容慎拖延时间,不然就算之后掌门他们来了,皇城中的人也都提前死光了!”
“我知道我知道!”道理燕和尘都懂,他烦躁跪坐在石床下,被夭夭逼得无奈大吼了一句:“他们是活下来了,可你呢!”
“难道你要让我为了那些百姓牺牲你吗?!”
夭夭愣了,燕和尘说完也愣住了,南明珠和桑尤沉默不语。
明明先前的每一刻都过得漫长,然而自从慕朝颜的游戏开始后,所有人在煎熬中竟发现时间过得异常快。皇城大道污血覆盖,凄厉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有能力的修者艰难保护着弱小百姓,尸横遍野,整个皇城变成人间炼狱。
密室内,夭夭颤着声音问燕和尘,“你师尊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修者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燕和尘继续不吭声,其实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刚刚那声质问出来时,孰轻孰重已经很明显了。一个是夭夭一人的性命,一个是皇城数万千百姓的性命。
“可我、可我舍不得你。”燕和尘眼睛中布满血丝。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他爹为什么不肯让他踏上修仙这条路,因为这条路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燕和尘不怕牺牲自己,但他怕牺牲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
“夭夭,夭夭……”燕和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这般无助喊着她。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再自私扣着她了。
慕朝颜还在不停更改着游戏规则,到现在她不仅要夭夭来,还要她带着燕和尘身上的噬魂珠。
这珠子阴煞邪性,寻常人压制不住,只有燕家血脉才能压制住它。夭夭身为啾咪兽邪祟不侵,是除了燕和尘外,唯一能碰这珠子的人,燕和尘将珠子交到她手中,嗓音低哑沉重,“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夭夭点头,其实不用他说,夭夭也会努力活到中元节。
“不要让我等太久。”夭夭牵起唇角,开玩笑道:“我只能撑到中元节,若中元节那日你们还不来,那我可能真要被慕朝颜挖心开启大阵了,到时候咱们不仅白忙活了,我还要成千古罪人。”
燕和尘笑不出来,捏了下她的脸颊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总之,“你必须要好好活着。”
“夭夭,不要让我后悔今日放你离开。”
“……”
夭夭终还是去了皇宫。
他们在密室中耽误了太久,当夭夭出来得知十二个时辰已过时,跄踉着险些栽倒在地。
“我必须要快些过去了。”夭夭脸色惨白,满脑子都是没了双臂的容慎。
燕和尘和桑尤一路斩杀妖魔,护送她到宫门,燕和尘对她低声吩咐,“我们会趁机埋伏入宫里,不要逞强,也不要轻易对慕朝颜出手。”
慕朝颜实力太强,夭夭他们对上她没有丝毫胜算,只能智取。
夭夭握紧噬魂珠踏入了宫门,急匆匆跑入思慕宫,宫内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妖邪,得了慕朝颜的命令没有往夭夭身上扑。
思慕宫是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此时宫殿内的花枝尽数枯萎,慕朝颜穿着艳丽的红裙坐在秋千上,正静等夭夭。
“你终于来了。”看到夭夭,慕朝颜露出笑容。
夭夭跑的气喘吁吁,她不知道自己又耽误了多少时辰,四处没寻到容慎,她着急问:“云憬呢?”
“你还关心他?”
慕朝颜笑,缓慢走到夭夭面前,她柔声:“你该再晚来些,这样我就能你看看我儿的碎尸多好看。”
第99章 黑化099% 云憬,我要死了。
碎尸二字一出, 夭夭险些站不住。
“你把云憬怎么了?”她嗓音发紧,一想到虚影中被慕朝颜抽的遍体鳞伤的容慎,夭夭平生第一次起杀人的念头。
慕朝颜欣赏着夭夭的表情, 她心情极好, 别人越痛苦她越是愉悦,“云憬是我的儿子, 我辛辛苦苦生下他, 能对他怎样?”
“倒是你。”
她讽刺着夭夭,“你以爱的名义捆绑束缚他,让我儿为你承受这么多的苦。如今他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可你呢?你眼看着他被我鞭打虐待,为了活命竟弃他不顾。”
“比起我, 你才是将他肢解撕碎的人。”
夭夭听不下慕朝颜的话, 她摇着头一声声问着:“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告诉我, 云憬在哪里。”
“云憬在哪里!”
慕朝颜不再刺激她, 嗤笑一声轻扬下巴,示意夭夭往寝宫走。
在这个时候,夭夭已经顾不上慕朝颜有没有在设陷阱了, 她急匆匆往寝宫跑, 用力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
房中光线暗淡,数支蜡烛围聚在寝宫中央, 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烛光点点,在圆的中心,容慎正静静躺在里面,他身上的血衣被妖仆换下,身上的伤痕都被止血处理, 就连脏污的脸颊也被擦的干干净净。
夭夭迈步正要跨过蜡烛,眼前忽然升起一道赤色结界,她被拦回,只能跪坐在地上用力拍打结界。
“云憬!”她喊着。
容慎沉睡在烛火中,绸缎似的长发披散开,他身上的锦白衣料绣着银色龙纹,华贵精美。
此时的容慎好像一尊失了灵魂的漂亮人偶,肤白貌美闭阖着双眸,眉心点有殷红朱砂。除了肤色过分的苍白,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并未像慕朝颜所说的那般被断臂碎尸。
“真以为我舍得伤害我儿?”慕朝颜缓步走近寝宫。
她站在夭夭身后,倾身凑到她耳边道:“这不过是我激你的手段罢了。”
“不过若是你真不肯露面,我找不到你又错过了开启大阵的时间,那我当真会拉我儿一起下地狱。”既然无法活着重聚,慕朝颜觉得,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在地下相见。
“你真是疯了。”夭夭浑身紧绷。
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结界内的容慎,她又用力拍打呼喊了几声,容慎躺在烛火内一动不动,好似听不到夭夭的声音,又好像……
被抽空了灵魂。
“你把他怎么了?”夭夭觉得以慕朝颜的疯癫程度,现在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慕朝颜不答,她对着夭夭伸出手掌,“先把噬魂珠给我。”
夭夭没动。
慕朝颜也不恼,只是瞥了夭夭一眼恐吓,“横竖你现在都在我手中,你不肯给我,那我只好杀了你再搜身了。”
除了救容慎,夭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命。
她知道慕朝颜不是在同她开玩笑,于是乖乖将噬魂珠交了出来,噬魂珠毕竟是上古邪物,除了燕家一脉与邪祟不侵的神兽,很少有人拿着它能不受伤。
若是有,那她很可能就是噬魂珠的主人。
……这些是燕和尘在将噬魂珠交给她时,说的原话。
燕和尘还说,噬魂珠生于上古,它的主人是上古的一位魔君,名为熙清。夭夭屏息看着慕朝颜接过噬魂珠,赤色的珠子只有手指甲大小,在落到慕朝颜掌心时,珠子散发出血红色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原来这就是噬魂珠。”慕朝颜小声喃了句。
珠子在她手中没有任何异样,乖顺的没有半分邪物该有的模样。慕朝颜好奇将珠子举到眼前,看到珠壁内红色丝雾流淌,妖冶蛊惑。
“你,你是熙清魔君?”夭夭看着这一幕,不由将话问出口。
慕朝颜闻声看向她,忽略她做过的疯癫举动,慕朝颜偶尔流露出的神情干净纯粹,顿了片刻才回:“我不是。”
“他是。”说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夭夭没懂,慕朝颜也没准备解释。
找回了夭夭,又得到噬魂珠,她此时心情好极了,见夭夭不停询问容慎的情况,她终于好心解释,“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容慎醒着,只会不停拿着自己的性命威胁她不准伤害夭夭,用无情的话一刀刀往她心上扎。慕朝颜没了办法,只能用控制术让他强行休眠。
“他根本就不懂我的苦心。”慕朝颜神情放柔,目光落在烛火内。
“我千辛万苦才到如今这一步,只是想让我们一家团聚。就让他安稳的睡吧,等他再醒来,大阵已开启,当年所有欺负过我们、害过我们的人都要死,他醒来看到他爹爹一定能忘了你。”
说着,她轻挽袖子,“现在,该取你的心了。”
未免夜长梦多,慕朝颜准备先取了夭夭的心脏放入阵眼处。
夭夭不能死,她来是为了救容慎顺便拖延时间,不是来上赶着送死引全城的人陪葬。
眼下,燕和尘和桑尤不知道有没有混入皇宫,夭夭也不知缥缈宗有没有接到他们的求救,她不能死必须拖住时间,身体后撤,夭夭以极为柔弱无害的姿态面对慕朝颜,“别,先别杀我。”
在这种时候必须要冷静,夭夭自知自己打不过慕朝颜,在这个时候逞强只会激怒她死的更快。努力调整的呼吸,夭夭眼眶漫出泪水,颤声求道:“可不可以再让我陪陪云憬。”
慕朝颜动作一停。
“陪?”她道:“你现在想要陪他了,那你留他独自面对我时,怎么不说要留下来陪他?”
夭夭感觉慕朝颜的精神状态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此时应该算好。她好像很在意情爱这个问题,紧盯着夭夭的脸问:“你究竟爱不爱云憬?”
“今日你肯入宫,究竟是为了那些皇城百姓,还是为了……云憬?”
夭夭自然是为了容慎。
无畏对上慕朝颜的目光,她实话实话,“虽然我入了缥缈宗,但我是被云憬半路捡回去的,可以说,没有云憬就没有现在的我,从我有意识起,我就跟在云憬身边。”
就是在这样互相陪伴成长的过程中,夭夭没有师父教导,她有的只有容慎。容慎对她好,从未对她提过什么天下大义、舍生取义,她不是燕和尘也不是容慎,脑子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要为天下牺牲、拯救天下的那套逻辑。
“我没那么伟大。”夭夭道。
就算入了仙侠世界,她本质上还是一个生于和谐社会的姑娘。往大的来说她是上古神兽,往小的来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用慕朝颜的话来说,她还是一个兽化人的畜生。
如今皇城尸横遍野,夭夭会心痛会难过,但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亲人爱人。自私来讲,夭夭能被慕朝颜逼入皇宫,她大半是因为容慎。
“当真?”
慕朝颜不太相信,“当日我抽打云憬投虚影给你时,也说要杀了他,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因为我被燕和尘用捆仙锁绑住了。”
夭夭回:“不是只有你才有最爱、最珍惜的人,我舍不得云憬死,时舒同样舍不得我死。”
她的这番说辞似打动了慕朝颜,慕朝颜面部表情柔化,又确认了一遍:“你当真喜欢云憬?”
“喜欢。”
“那你可知如何才是对云憬好?云憬被容衡丢在缥缈宗数十年,他从小到大孤零零没有亲人的陪伴,儿时还受过容衡影卫的刺杀。”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阿爹阿娘对他的爱,这些我和子朔可以给他,但是你给不了,你能明白吗?”
……那你可曾问过,他究竟想不想要你这强制换来的爱。
这话夭夭憋在心里没说,她不能刺激慕朝颜,只能装作乖巧点头,“我可以为了云憬去死,我来时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
“但求求你,伯母,求你再让我多陪陪云憬。”
慕朝颜一愣,“你唤我什么?”
“伯母。”夭夭又将话重复一遍。
不再是夏贵妃,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朝颜皇后,夭夭一声伯母,是将她当做真真正正的慕朝颜,将她当做容慎的阿娘。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这都是她第一次听人这么唤她。慕朝颜眸中多了些水意,轻叹道:“谢谢你还能将我当伯母。”
“是我错了,你是个好孩子。”
精神状态变好的慕朝颜,其实与她当夏贵妃时没什么差别,温温柔柔也没什么攻击力。
夭夭的一声‘伯母’押到慕朝颜的心里,她打消杀她的念头,答应让夭夭在中元节到来时,主动走入槐荫宫的阵眼。
“其实我初知道云憬喜欢你时,心中千百个不愿意杀你,所以才会大肆搜寻极阴体。”
“我真的努力找过了,但是夭夭对不起,伯母真的找不到了。”
慕朝颜不肯让容慎醒来,只准夭夭在结界外凝视着容慎。在夭夭专注看着容慎时,慕朝颜就坐在她身旁。
她孤寂了太久,一直找不到说话的人,如今找回了儿子,但很多沉重的事都不敢讲给他听,如今全都讲给夭夭。
“容衡谋反,夜闯太子府反咬子朔造反,我初被容衡抢入后宫时,不堪折辱日日想要寻死,是云憬的出现拯救了我。”
“他就像是一道光,让我在满是污泥腐肉的地狱里活了下来。第一个月,我小心翼翼隐藏着不敢让容衡发现我怀了孕,甚至在后来为了名正言顺的‘有孕’,不惜与容衡上床。”
不止是这些,慕朝颜为了能让容慎安全出生,不惜一体容两魂,用自己的灵魂养着一只魔,只因为它答应她会帮她护住腹中胎儿。
“你口中的魔……是熙清魔君吗?”夭夭小心翼翼问出。
慕朝颜大大方方承认,“是他。”
在那段地狱般的日子里,除了腹中胎儿是她的精神支柱,熙清魔君也是。后来,慕朝颜被容衡下令处死,也是熙清魔君帮她重聚灵魂,给了她新的希望。
“是熙清告诉了我逆转法阵,他说只要聚集一千颗极阴体心脏,在这一年的中元节子时开启法阵,子朔就能活过来。”
……原来熙清魔君竟住在她的身体里。
夭夭掩饰好心中惊讶,若慕朝颜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确实能解释通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得来强大魔气重生的。
只是,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你相信一只魔?”
熙清是上古纯魔,不死不灭修为深不可测,就连他的影子万魅冥君都嗜杀残暴,他本人又能好到哪去?
慕朝颜脸色微变,扭头看向夭夭,她问:“为什么不能相信?”
“熙清他救了我,他虽然是魔但本性不坏。”
夭夭这句话似刺到了慕朝颜,她定定望着夭夭问:“你不相信魔?”
“云憬也是魔,那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他?”
夭夭脊背窜起一阵寒意,她相信只要自己再说错一句,慕朝颜就会变脸掏了她的心。
强行稳住表情,夭夭回:“云憬同别人不一样,就算他是魔,我也相信他。”
这答案算是过了,慕朝颜弯唇笑了笑,“所以我也相信熙清。”
话既然问到这里了,夭夭索性就追问了句:“你为什么要给云憬堕魔符咒,是因为熙清吗?”
慕朝颜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让云憬堕魔的,当初我让熙清写了几张厉害符咒,确实只是想让他保平安,没想过他会因此堕魔。”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慕朝颜也不再纠结,“大概天意如此吧。”
……怎么会是天意呢?
听到这里夭夭心里一咯噔,忍不住道:“他骗了你,那符咒上带着满满的恶意,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云憬好过!”
“你说什么?!”慕朝颜脸色一变,她下意识为熙清辩解,“怎么可能,熙清是眼看着云憬出世的,云憬就像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害他!”
若是他要害,当初就不会帮她护住腹中孩子。
慕朝颜必须相信熙清魔君,也必须要相信熙清魔君,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因为一旦她开始质疑,那将摧毁她如今对熙清魔君建立起来的全部信任,美梦破碎。
“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慕朝颜又变成癫狂状态。
夭夭不敢再惹她,也不敢再反驳。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命,夭夭只能认错:“我错了,刚刚是我理解错了,伯母别生气。”
慕朝颜的表情依旧不是很好,她冷声道:“你再乱说话,我就掏了你的心!”
她说完就步伐仓促的离开,留给夭夭与容慎独处的机会。
走到寝宫外,她低声自言自语:“你……没骗我吧?”
熙清魔君的嗓音低哑清冽,传到慕朝颜耳中,“吾从未骗过你。”
慕朝颜心里总算踏实了。
距离成功只有一步,她的子朔马上就要复活了。
“……”
慕朝颜离开后,寝宫中只剩她和容慎两人。
夭夭触摸不到容慎,只能靠坐在结界外试图唤醒他,既然结界阻挡了外界的声音,夭夭便用血契的牵绊与容慎对话,距离贴近后,两人之间的感应加强不少。
【云憬,醒醒。】夭夭通过灵犀的金手指唤着容慎。
一开始容慎没什么反应,但夭夭唤了几声后,侧躺的男人眉心微颦,好似在睡梦中听到夭夭的声音。
夭夭再接再厉,【快点醒来,你再不醒就要见不到我了,你阿娘要掏了我的心。】
‘掏心’二字一处,容慎手指又动了动,他薄唇微张像是在喃声自语什么。夭夭紧紧趴伏在结界上,不错过容慎每一个表情变化。
【云憬呜呜呜。】夭夭开始用兽鸣了。
容慎的心肠很软,早前他最听不得夭夭发出小兽的呜咽,每次她只要呜两声,无论夭夭做错了什么,容慎都会心软的将她抱在怀里哄,那一脸的无奈疼惜,就像是将夭夭当成他自己生出来的崽崽疼。
“别哭……”
兽鸣百试百灵,一听到夭夭难过的呜咽,容慎长睫剧烈颤动着,挣开慕朝颜的控制术醒了过来。
因为结界的关系,夭夭听不到容慎的声音,容慎的声音也传不出结界。
撑臂从火烛中起身,容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夭夭将整张脸贴在结界上,五官被压平皱拧在一起,只剩一双圆眼睛清澈好看。
“夭夭。”见到心念之人,容慎下意识要去摸她的脸,被结界重重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