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想也没想地道:“那大哥这是打算将家慢慢搬到辽东去吗?”
姜律点头,颇有深意地安抚两位叔父:“这件事父亲谁也没说。只待在辽东站稳了脚步再慢慢谋划。”说到这里,他目露片刻的茫然。
父亲从李瑶那里出来之后就会去拜访他的岳父,把自家的打算跟吴家说明,若是吴家还愿意把女儿嫁人他,国丧之后,他就会和吴氏成亲。若是吴家颇有微词,姜家就会找个理由对他不利的理由把婚退了。
不想勉强吴家大小姐跟着他们去辽东受苦,更不愿意坏了吴家大小姐的清誉,让吴家大小姐担个被退婚的名声。
到时候他哪里还能娶个好名声的姑娘。
他娘急得直哭。
他却是偷偷去瞧过吴家大小姐,有些舍不得吴家大小姐。
可父亲说强扭的瓜不甜,心意已决,就算是他和母亲都反对也没有用。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等了那么多看,却还是没有等到他天定的姻缘…
姜律忙收敛了心绪,继续道:“不过,请两位叔父放心。爹说辽东苦寒,两位叔父都在京城住习惯了,只是我们这一房搬去辽东,两位叔父还是住在京城,爹也会拜托京中的朋友照顾的…”
只是没有等他的话说完,七爷强硬地道:“阿律不必多说了。我们姜家人虽然少,却向来是共进退的。辽东是苦寒之地,可既然大哥呆得,我们也呆得。我和你十六叔虽然都不是卫所里身强体悍之人,可是记个账,抄个公文这样的事还是做得来的。”他说着,和姜家十六老爷交换了一个目光,这才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不管镇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我们两家都跟着大哥共进退。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此时应该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好了。我们怕自作主张,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姜家的大事。”
姜含和姜纵也纷纷表示,愿意随着姜镇元去辽东。
姜镇元猜到两位族兄多半会和他共进退,姜律却没有想到两位叔父这样的果断,特别是十六老爷,是个从来不自己拿主意的人。
他不由得眼眶一湿,连声道:“多谢两位叔父。此间还没有需要两位叔父的时候,等需要两位叔父的时候请两位叔父过府一叙也不迟。”
姜家十六爷就道:“嘉南是怎么一回事?李家也不管管她。是不是李家和她有了罅隙?”
他们都听说嘉南越俎代疱,越过韩同心,像曹太后似的管理朝政。
在他们看来,姜宪毕竟是出了阁的郡主,摄政是名不正方不顺,这个时候越张扬,失势之后就会越落魄。偏偏他们并不了解姜宪,心中为她担忧不已。
姜律想了想,还是瞒下了李谦在京城的事,道:“这件事父亲心里有数。两位叔父不必担心。”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也步没有追问姜宪的事,和姜律聊了卿这些日子的朝政,见家里到处乱糟糟的在收拾东西,辞了晚膳,起身告辞了。
姜律把人送出了门,这才想起李谦过来连口饭都还没有吃上,又吩咐心腹去给李谦弄吃的,他忙着把姜镇元几件心爱的古玩装箱,等歇下来,已是二更鼓响,他饿得没有精神。
他的随身小厮忙道:“大公子,夫人那边炖了人参鸡汤,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来问过两次了,大公子不如去夫人那边用晚膳吧!”
姜律心里有点烦,就不愿意看见母亲泪眼婆娑的脸。他有点想去找王瓒,又觉就算是见了王瓒有些话也不能说,他火光电石中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姜宪的选择了。
李谦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也就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若是能玩到一块儿,反而是什么话都能说。像王瓒这样的,从小一块儿大长,看着情同手足,偏偏两家常常会利益相左,很多话都不能说。
真是一团乱麻啊!
姜律想着,陡然间很想这就起身去辽东。
把京城的这些恼人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瘫在太师椅上混混沌沌地想着,他随身的小厮跑了进来,高声道:“大公子,国公爷回来了,让你立刻去他书房一趟。”
也就是说,他和吴家大小姐的婚事有了定论。
姜律顿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他支支吾吾地问小厮:“我爹的脸色怎样?”
小厮摇头,道:“国公爷喝多了,看不出来。”
姜律神色黯然,去了姜镇元的书房。
因为姜镇元的喜欢的东西都要带去辽东,经过几天的打包,姜镇元的书房显得有些空荡。
姜律进去的时候,姜镇元正闭着眼睛养神,因饮酒过多的脸膛红彤彤的,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放纵。
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没等姜律说什么,他已笑了起来,道:“阿律,你这小子有点运气。吴大人亲自把吴小姐叫到我面前,让吴小姐选,吴小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家既然和姜家订了亲,她就是姜家的人。不要说姜家只是去辽东,就算是去岭南,她该嫁的时候自然就会嫁。”
第760章 与共
也就说,他和吴家大小姐的婚事不会再有波折。
姜律眼眶微湿,心中酸酸楚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镇元看着不免叹气,却又有几分欣慰,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颇有感慨地道:“不是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是爹不想委屈你。若是吴家大小姐不中意这门亲事,她就算是嫁人了你,言辞间也会有所怨怼。与其如上,爹宁愿你娶个门第低些,却能和你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女子。你可明白爹的苦心。”
“明白!”姜律使劲地点了点头,道,“爹您从前就跟我说过,若是仕途没了,还可以重头再来。若是家没有,这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也会好好待吴家大小姐的。”
“也要好好地待你岳父。”姜镇元郑重地道,“你岳父当着我的面把吴家大小姐叫出来,就是向我表明他家的女儿决不是那遇事就躲,没有主见的女子,你也要感谢你岳父才是。有他这样的父亲,才能教出吴家大小姐这样的女儿来。你要时刻记住,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你岳父却荣辱不惊,心素如简,不仅是值得你敬重,还值得我敬重的人。”
“我明白!”姜律再次保证。
姜镇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今天高兴,和你岳父多喝了几杯酒,我也要去歇着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已经和李瑶商量好,三天后我就带着我们的出发。你暂时留在家里,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或在库房里放好了,或运去辽东。等你成了亲,就立刻去辽东。来年夏天,我们再把你娘和你媳妇接去辽东。到时候营房也已经收拾好了,廖修文的兵力如何我心里也有个数了,你过去了我们正好可以开始招募新兵了。”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件事,道,“你齐世叔写了封信给我,告诉我李谦曾派了三千骑马悄悄地借道逆州和大同,准备和我们内外夹击,把廖修文留在山海关内的…”
后来因为姜家的需要,他放走了廖修文,也让李谦无功而返。
“如今人暂时在大同落脚。”姜镇元含含糊糊地道,“你记得给你妹夫写封信,向他道声谢。虽然是亲戚,可亲戚间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难得了。至于他们在大同的供给,你齐世伯说他包了,但我也也不能让你妹夫一个人担了。你看家里还有多少可动用的银子,拿个三、五千两送过去…”
姜律听着不由咧了牙笑,道:“妹夫正在旁边的公主府里歇着呢!”
姜镇元吓了一大跳。
姜律就把姜宪在帽子胡同歇息的事告诉了姜镇元。
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吐糟姜宪,很想说姜宪几句笑话,可想到他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知道不适合,没好意思说。
姜镇元听说李谦的事立刻就站了起来,道:“走,你跟着我去看看你妹夫去!”
李谦悄悄来了京城,这对一直孤身奋斗的姜镇元来说等同来了碗补药,立刻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拨腿就往公主府去。
姜律只能认命地跟着。
李谦住的地方不是李谦的心腹就是姜律的心腹,有人长趋直入,不是姜律就姜镇元。
他也就没有端着,整了整衣襟,直接迎了过去。
姜镇元见了十分的愉悦。
两人并肩进了厅堂,由姜律俸茶。
突然间就享受到了身份尊贵的姑爷待遇,李谦心里惶恐了一下才心平气和下来。
姜镇元先是向李谦道了谢,随后就和他说起京城中的形势来,一副让李谦帮着出主意的架势。
李谦有片刻的懵然。
很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改变。
他仔细地琢磨了一会,才开始回答姜镇元的提问。
而回到内宫的姜宪第一时间就去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正歪在临窗的大炕上正闭着眼睛一面由小宫女捶着腿,一面听着女官读佛经。她听到动静眼角微睁,看了姜宪一眼,又闭上了眼睛,理也没理姜宪一下。
姜宪讪讪然地笑。
她此时才惊觉自己不打招呼就在外面留宿有多么的严重。
“外祖母!”她撒着娇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袖。
太皇太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不理睬。
“我来给您捶腿!”姜宪就讨好般地接过了小宫女手上的美人捶,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太皇太后捶着腿。
太皇太后这才抬眼看了姜宪一眼,道:“放下吧!就你那力道,可别把我给捶瘸了。快了放下吧!我还想好生生多活两年呢!”
“外祖母!”姜宪就求饶般地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绷不下去了,满脸无奈地叹气,狠狠地点了点姜宪的额头,道着:“你呀,怎么就能让我省省心。李谦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里?现在在哪里?京城这么乱,你也不怕他遇到什么事?”
“他带了人过来的。”姜宪只好这样安抚太皇太后,“他这个人您还不知道啊,连当年的布日固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这些京卫。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