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姜宪的心怦怦乱跳。
鞑子退兵,辽王称臣。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难道辽王用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杀个曹太后不成?
不管赵翌和曹太后之间的关系如何,事情一旦败露,就算是因为舆论,赵翌也必定要杀了辽王。
姜宪直觉辽王还有后手。
可辽王的后手是什么呢?
赵翌只要活着,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他若是弒君,就失了正道,就只能和对皇位有兴趣的人一争高低,逐鹿天下。
这是最蠢的办法!
如果辽王在处理朝政上只有这种能力,那他就算是得了天下也坐不稳。
姜宪心中焦灼,问来报信的人:“京城受劫严重吗?”
“还好。”来人道,“很多人家都被抢了,在抢劫的过程中也有死伤,却没有放火烧屋,老爷和杨大人进城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簪着白,烧着纸,道路却干净整洁。大家都在议论辽王,说辽王勤王有功,是黎民百姓的救星…”
姜宪冷笑。
有这样攻城的吗?
因为是自己以后要继承的城池,所以才手下留情吗?
她已有八、九分敢肯定辽王和庆格尔泰有勾结。
姜宪问来人:“可曾看见我大伯父镇国公?”
“李总兵进城就和国公爷联系上了。”来人笑道,“国公爷守护着紫禁城,不方便和老爷相见。就是辽王,也因为没有皇上的圣旨,被拦在紫禁城外。不过,世子爷出面了。和老爷、杨大人说了半天的话。世子爷知道郡主等在房县,特意嘱咐小的来跟郡主说一声,让郡主和闵公公一起进京,如今山西总兵府和陕西总兵府的人马都进了城,房县这边不免人手不足。郡主进了城,正好和房夫人做个伴。鞑子破城而入的时候,房夫人受了些惊吓。”
姜宪不由着急起来,立刻就吩咐七姑去备车,她这就赶往京城。
七姑应声而去。
姜宪好像此时才发现报信的人还没有走,她忙让香儿打赏了报信的人,这才端茶送客。
但等到报信的人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又镇定下来,沉声叫了刘冬月进来,让他去通知闵州,抱上赵玺,他们这是悄然进京。
刘冬月惊喜道:“老爷赢了吗?”
姜宪闻言笑道:“这事情还没有开始呢?哪里就有输赢了!”
刘冬月听着神色顿时就紧张起来,道:“那什么时候算赢了呢?”
“什么时候算赢啊?”姜宪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
勤了王,要封官;封了官,要擢升;擢升了,要党羽;有了党羽,要继承人…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等到老了,动不了了,恐怕才能被迫地家里呆着吧?
“你快去准备就是了。”姜宪有些逃避地道,“注意别让人发现赵玺跟着我们。”
“知道了!”刘冬月恭敬的道。
而姜宪等刘冬月的脚刚刚迈过门槛,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既然京城之围已解,为何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让她进京,而且连赵玺的称呼都不提?
她伯父为人圆滑,辽王虽无旨勤王,但用手足情深做借口也说得过去,她伯父大可给辽王开个方便之门,让辽王一个人进宫觐见,何苦要辽王拿出圣旨才放他进宫?还特意让姜律给她带信,让她悄悄抱着赵玺进京。
宫里肯定出事了!
还有曹宣和白愫,也不知道怎样了?
偏偏她没有合适的机会打听他们的消息。
第698章 争权
姜宪的心情很沉重,可她不欲让别人察觉。
她慢条斯理地梳妆打扮,带了日常的用具,七八辆马车、百来护卫,浩浩荡荡地往京城去。
对外只说是担心太皇太后,急着从西安赶过来的。
守城的已换上了李长青的人,傍晚时候,她毫无阻碍地进了城。
紫禁城依旧围得像水桶似的,姜律却在李长青临时征用的工部衙门的后衙焦急地等着她。
他看见姜宪的马车立刻就迎上前来,神色焦急地打量了姜宪一番,见她脸上敷着的粉细细的像没有敷一样,处处透露着精致从容,不由得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孩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姜宪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车,轻声道,“喂了他点安神汤,如今好生生地睡在装什物的竹筐里呢!”
姜律松了口气,眼下是掩饰不住的暗青,疲惫之色跃然脸上。
“保宁,还好有你!”他急着把孩子送进宫去,简短地道,“皇上在鞑子打到城下的时候就不太好了,等到城破,皇上就…加之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破了城,太医院在宫外,留在宫内当值的御医都不敢用药…皇上十二天之前就驾崩了。要不是知道你手里有遗诏,爹也不敢死守着紫禁宫。现在辽王已经是兵临城下了,我们得赶紧确立太子,给皇上发丧才行。”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猜测得到证实的时候,姜宪还是忍不住地伤心。
赵翌还是在这一年走了!
在她退出了他的生活之后,他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还是在这种时候。
就像他干过的无数个不负责任的事一样,丢下这风雨飘摇的朝廷,一个人走了。
“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姜宪自言自语地道,“还说在宫里和那些比他年纪大一倍的宫女、女官厮混来着,怎么说走就走了?!”
姜律也有些不忍。
不管赵翌是怎样的人,他们也算得上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人死如灯灭,在赵翌还没有给姜家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的情况下,姜律对他谈不上喜欢,却也谈不上恨。这样的一个人死了,不论谁都多多少少会有些伤感。
“我们也没有想到。”姜律这些日子跟着姜镇元在宫里当差,姜镇元要调兵遣将,赵翌的事,他就全交给了姜律,姜律对他的死知之甚详,“太医说,皇上原本身子骨就不太好,这两年又纵情于女色,身体越发虚了。鞑子兵临城下,叫嚣着要生擒皇上,皇后又丢下皇上跑去了慈宁宫避祸,皇上一下子就病倒了。可他一直装作没事,还写了两份诏书给你。爹知道诏书的内容,觉得留一手也好,不仅没有阻止那个小太监给你送信,还想办法帮了帮他。可不曾想,信一送出皇上就像泄了心气似的,一下子就倒了。那时候大家都舍命守城,没办法管万寿山,也不知道曹太后和赵玺在哪里,只好密不发丧,等你赶过来了再说——至少你手里有两份诏书。爹和辽王理论的时候,也有个依据。”
他这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姜律不悦地喝道:“是怎么回事!?”
立刻有随从跑了过来,急急地道:“世子爷,是简王爷,简王爷亲自过来了。”
姜宪不由和姜律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律忙道:“爹已经和简王达成了协议,无论如何保住简王府、保住皇后,保住东阳和武阳两位郡主。”
这并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
姜宪皱眉,道:“怎么许下如此重的诺言?”
姜律苦笑,道:“京卫守城无力,爹要负主要责任,还能怎样?”
京卫!京卫!
从前是姜家的荣耀,如今却成了姜家的拖累。
姜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穿着五爪过肩蟒龙缂丝蟒袍的简王眉头紧锁地走了进来。
“嘉南郡主?!”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喊了姜宪。
姜宪没有穿朝服,而他还是在姜宪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姜宪却对他很熟悉。
和前世的这个时候相比,简王最少老了十岁。
果然这人是轻不起磋磨的。
姜宪想到前世她在那儿和群臣斗智斗勇的时候,简王低眉垂首地作壁上观,却偏偏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表示赞同或反对,最终影响了廷议的结果。而今却被拖下了水,她心里就隐隐感觉到满意。
她恭敬地给简王行了礼。
简王好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