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一个男生,我觉得那个男生各方面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总让她伤心。”

关于那段时期,柴焰记得她没向迟秋成说太多,可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

“今天训练,教练提醒了我两次,可我还是忍不住走神,我在想她,她在做什么呢?”

合上日记,柴焰难掩内心的复杂,迟秋成喜欢她,可她此刻想的却是陈未南。那家伙,生气了吧。

她悄悄下床,踩着明亮的灯光出了房间。站在二楼卧室门口,对着紧闭的房门,她张嘴叫了声“陈未南”,没人应。

“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哪不好了?”门打开,陈未南手撑着门框,脸色比之前略略好看些,鼻孔却仍然朝天。

“不该朝你吼。”

“道歉我接受。”陈未南舒口气,大约也觉得好好的夜晚闹不愉快不好。他拉起柴焰的手,“我也有错,太斤斤计较,不过柴焰,你能答应我别去再想什么迟秋成了吗?他已经死了。”

“那是谁寄来的日记?”

“日记日记,去他妈的日记。”陈未南被她执迷不悟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甩开她的手,直接下了楼。

当咚一声的关门声传来时,柴焰苦笑一下,他们现在就是不欢而散吧。

难道真是她错?她不该敏感吗?可她的确希望迟秋成活着。

叹声气,她下楼。

这晚似乎注定没有好眠了。

她只是没想到,陈未南会彻夜不归。

***

花园路上卖早餐的流动餐车从街头一路走去街尾,车不时停下来,有人从车里递出豆浆包子油条之类的给顾客,收回手时,手里多了几张或整或零的票子,才摆脱睡意的人们手拿早餐和找回的零钱,回到各自店铺。阳光明媚,再普通不过的周三清晨。

柴焰停好车,没急着进门,先在门外徘徊了一阵。

花园路283号的未南牙诊,窗玻璃擦得永远和陈未南那口白牙一样闪亮。斑斓树影映在窗玻璃上,里面的内容看不真清。柴焰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瞪瞎了,也没看清陈未南究竟在没在里面。

咬着牙,她推门进去。

“那个,我找你们老板,我东西忘在他那了,你叫他出来。”柴焰头昂地很高,似乎还不承认她是决定低头的那个。

可也几乎就在她进门的刹那,她扫视下大厅,知道陈未南不在。

去哪儿了呢?

“柴姐,我们老板几天没来,好几个病人因为他不来已经转去别家诊所了,我们也急着找他,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来,你帮我们说说吧……”

说?她怎么说?陈未南现在连她电话都不接了。她不是没打过,关机啊!

“我会和他说。”柴焰随口应了一声,心烦的离开。

无所事事的她去了街对面,打开律所的门,迎着满室灰尘走进去。狭小的房间让人不适,踹开挡路的一摞废弃资料,柴焰被随之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啧啧,你这地方,未免小了点,坐得下两个人吗?”身后人声突然响起,柴焰猛地回头,看见灰尘萦绕的阳光里,龚宇一脸鄙夷的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我是来报道的,老板,不过我看,你最好先给我腾出个地儿让我坐下吧。”

老板?柴焰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疑惑,龚宇耸耸肩,“因为官司,我被东家辞退了,现在无家可归,我有老婆孩子要养,需要钱,你不是才接了楚爵新公司的法务代理,需要人,我和你各取所需,怎么样,你以为如何?”

“成交!”

新成立的上下级关系让两人同样的不适应,柴焰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子铭的电话便打来了她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大修过

☆、Chapter9不渝(3)修

Chapter9-3

洒水车占住马路的大半块路面,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慢吞吞的前行。喷水口是患病区,偶尔正常,大部分时候如同得了肺痨,大口朝路面咳着水。不平整的路面很快结起一块又一块汪洋,随着后面车辆赶上,再被掀起一个个和了泥的水泡。

被这辆洒水车堵了足有五分钟的柴焰早没了脾气,坐在车里,看着渐入眼帘心理诊所。

何子铭站在草坪上,拿着剪刀,正修剪花草,柴焰按了两下喇叭,朝他挥手示意。

“我以为你是找我来治疗的呢。”柴焰接过网球拍,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

“不是玩,打球也是治疗的一种形式,比起传统治疗,我认为这种更适合你。”何子铭手执着球,在球拍上颠了颠,“柴焰,我不得不提醒你,虽然你的病看上去好了,不过还是需要保持稳定的情绪。”

“我情绪很稳定。”

“那为什么不开心?”何子铭挥臂抽球,球打在了几米外的界外,是个坏球。

“我没有不开心。”

弯腰捡球的何子铭摇摇头,“不按时来治疗两次,我打电话去提醒你的语气也是很不耐烦,正常时候的柴焰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是有些,握着球拍的手蓦然收紧,柴焰低着头,情绪沮丧,“何医生,如果我觉得迟秋成没死,这个想法会不会很奇怪?”

“考虑不是病发,这个情况应该属于现象。”重新握着球的何子铭站去了场地另一边,“不过要先排除是否是病发。”

他扬眉开玩笑的样子逗乐了柴焰,“怎么可能?”

她已经好了。

“和我说说,会有好处。”何子铭抛着球,“怎么样?何氏运动治疗法,要不要试试?”

她只好从命了。

一场球赛让柴焰有些筋疲力尽,结果仍是惨败,她一屁股坐在稀疏的草坪上,摆手谢绝了何子铭递来的水,眼神迷离,大口喘着气,“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可陈未南还是生了气。”

“而且你还找不到他了。”何子铭屈膝坐在柴焰身边,仰头喝着水,“感情的事我不懂,不过有点我可以给你些建议。”

“什么?”

“再见到迟杨,问清楚不就好了吗?”

馊主意!柴焰瞪了何子铭一眼。

何子铭却越过柴焰,望着远处,“柴焰,你说的那个迟杨多高?”

“一米八左右。怎么了?”

“腿有毛病?”

“是,怎么了?”柴焰不明所以的看着何子铭,他正朝她身后喊着:“你是迟杨?还是迟秋成?”

柴焰猛然回头,刚好看到一截仓皇而去的衣角。

是迟杨吗?

她起身追去。

***

错综的弄堂里,哪里也没有迟杨的身影。

手扶着墙,柴焰的心猛一阵皱缩,迟杨真的是迟秋成吗?否则他为什么要跑?

迟秋成还活着吗?迟秋成或许真的活着!

她捂着胸口,感觉着剧烈心跳后的欣慰、喜悦与救赎,电话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情绪,她靠着墙,微合起眼,将电话举到耳畔。

电话里龚宇的声音聒噪焦急,“柴焰,你能来东直大道一趟吗?”

“现在?”柴焰抬头看看天,“干嘛?”

“我遇到麻烦了。”

多灾多难的四月,才摆脱了一场官司的龚宇被一个老太太讹诈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柴焰在电话里了解了大概,挂了电话。

她过街,开车门,上车,想着至少要同何子铭道声别,就在她思考的这几秒里,一条短信发到了手机上。

很简短的一行字,是她妈发来的——

你怎么没和未南一起回来?闹别扭了?

靠!她拍了下方向盘,陈未南跑回家了!

她又气又想笑:陈未南怎么好像个小媳妇,生气就回“娘家”了,肯定和她妈告状了吧。

她按了按太阳穴,想起她妈那张凶脸,有些头疼。

她思考着是现在打电话去陈家,还是忙完回云都去找他。柴妈的第二条短信紧随着发了过来。

“丫头,我就在未南他们家呢,原来是小奇迹病了啊。”

柴妈鬼祟八卦的形象在柴焰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便久久停在了后半句话上——小奇迹病了。

再没多想,她发动了车子,绕去诊所门口,对还站在原地的何子铭道别。

“迟秋成的事放下了?”他晃着球拍。

“陈未南家里有事,我要先回家一趟。”其他的,她暂时没时间想。

拿了何子铭开的药,柴焰开车去了机场,路上,她定好了机票,还不忘打电话去给Sophie。忙完这一切,她长舒口气,方才想起陈未南似乎还在生她的气。她回去就意味着又是她低头,可那又怎样呢?

她还记得陈未南第一次和她提起家里的私密是大学时候,樱花树下满是落樱花瓣,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忧伤的陈未南。

陈未南开口便和她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她小奇迹吗?”

当记忆奔涌进现实的洪流,柴焰的SUV停在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无比的红灯,直射在玻璃上的日光刺目灼人,柴焰拉下遮光板,同记忆中的陈未南异口同声的开口:“因为她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八年前的冬天,有着云都那些年没有过的冷。那是一月十一,陈妈穿着厚实的出门去付朋友的约,几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见面,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等分手时,天已经黑透了。

陈妈喝了点酒,站在路边,人摇摇晃晃地伸手拦车,也就是扬手的功夫,脚下打滑,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持续不到半秒的大脑空白后,眼泪瞬间蹦出了眼眶,陈妈僵硬着动作,想喊人求助。

可空寂的马路上哪有什么行人,委屈外加腿疼的她只好摸出电话,打给家里。

“我摔了,你快来啊!”那边才接起电话,陈妈忍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如决堤潮水般崩溃而出了。

陈家几乎是全家出动,陈爸和已经读大二的大儿子抬着陈妈去急诊,小儿子陈未南自告奋勇去缴费。

各种检查做好,一家人精疲力尽的靠坐在走廊长椅上休息。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陈妈,借着陈爸的手劲儿,陈妈直起身,四下里张望:“未南呢?”

陈未南的大哥被打发去找陈未南,一刻钟后,大哥带着陈未南回来,陈未南怀里多了个又脏又破的窄布包裹,包裹里放的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当时的小婴儿皮肤已经青紫,没有鼻息,陈妈才看了一眼就崩溃的趴在了陈爸怀里。

死孩子。

大人们这么叫陈未南抱着的那包“东西”。

“她没死,刚刚还喘气呢!”还是个少年的陈未南倔强的昂着头,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包。

陈爸最先站出来制止陈未南,他指挥着陈冀南把包裹抢下来,交给医院处理,可陈未南就像头倔强的牛,不论大哥怎么抢,他死活都不放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走廊里的行人开始围观时,陈未南突然停下了动作。

“爸妈,大哥,你们听到了吗?”他人先是怔怔的,接着如同神经病一样,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我说小家伙没死,你们听,她哭了。”

那团小东西是哭了,猫一样,一声一声,小小的哭。

那团差点被丢掉的小东西就这样活了下来,难得的是开始害怕的陈妈在养腿期间态度迅速转变,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爱笑的小婴儿。

在一番破费波折的领养手续后,小东西成了陈家的一员,领养前,陈家人给她做了检查,很健康的一个孩子,他们想不出小东西的真正家人因为什么不要了小东西,因为她是女孩吗?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的,小东西有了名字,大名陈诗意,名字是陈未南取的,因为第一次见是在十一号,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内涵是失忆,他不想小东西知道不要她的那些混蛋家人。但无论是陈未南还是陈家人,都喜欢叫陈诗意的小名——小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