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身子完美无暇,散发出来的体香糜人,他低下身子凑近她,手指在这曼妙胴体上游移,“已经准备好了吗娬洛心中冷笑,“皇上不是说过吗?我只是一个暖床女奴,皇上堕时要,我便随时张开双腿侍候,何需准备?”
他脸上浮现玩味笑意,语声邪魅,“你频频提起往事,是在责怪朕之前行径吗?”
娬洛翻身侧躺,背对着他不再语,他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何用?伤痕犹在——软哝耳语不足以疗慰。
圣睿也侧过身来,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大盛,房事过频,伤到你了,今晚朕就不碰你了。”
听到他情深蜜意的话,尽管心中有暖流划过,可娬洛仍然强迫自己紧紧的闭着眸,冷漠不给他任何回复,压抑让她身子变得僵硬。
是从什么时候起,彼此仇恨分明的两人,感情变得如此晦漠不明,他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是听见内心的声音,或许,他真的爱上她了,圣睿拉过羽被,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睡去。
鲛绡帐内一夜无声。
翌日曦照透过云层,明媚压向深宫。
圣睿站在床前,让宫婢服侍更衣、整冠…
娬洛将身子深掩在衾褥中,一道修长身影落到帐上,黯影笼罩下来,他俯身在她耳边,“记住,你只有两个时辰。”
冰冷的警告后,他便抽身离去,前往紫荆銮殿,现在是早朝时间。
直到他临去,她都没有睁开眼,他昨夜的温存,相拥而眠的踏实感,让她有某种熟悉感,颛王爷的怀抱,曾经也是那样宽厚与踏实。
“来人。”她语声轻扬,唤来久候在门外的宫婢。
“奴婢在。”宫人端着各色梳洗用物,宫装,绣履,搭配饰物,端端跪倒床前。
娬洛从榻上支起身子,春山上前将她扶下床来。
“小姐,皇上刚刚临去已经将小姐回家的一应东西都安排妥当了。”她脸上带着微笑,像是在替她喜悦。
娬洛却笑不出来,只是淡淡应一声,回家并不是归来,而是生离死别。
宫人为她穿上锦黄色宫装,纹凤簪珠的华丽雍荣,春山在妆镜前为他敷粉簪花,她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连自已看了都会心疼。
“多敷上一层胭脂。”娬洛缓声道,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苍白。
“是,小姐。”春山顺从的再次拿起胭脂盒,以棉蒲轻轻蘸取了一些,敷到她颧骨处。
娬洛带了两名宫婢款款出来,胭鸷宫外,一辆华美轩舆早已等候多时。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鼓乐旗帜、轩舆扇盖,羽林骑兵前面开路,皇家卫队,仪仗浩浩,簇拥着胭鸷宫女主的鸾舆缓缓出了玄武门。宫妃出行,百姓无不驻足围观,都想见识一下后宫风华。
缙坤士民数十万,夹道欢呼,执杖禁军士卫手中红樱长矛当空横过,死死挡住热情的百姓,场面一片辉煌与混乱。
“里面坐的是哪位娘娘呀?好气派,好漂亮哦!”
“听说不是娘娘,是颛王爷的娬洛郡主,这次出宫是回家探亲。”
“哦,原来就是那个被颛王爷收养,然后又被送入宫中的娬洛郡主,可是我听说她跟王爷不是…怎么现在又是皇上的妃子了,难道王爷跟皇上…一女共侍二夫?”
“喂,你说什么呢?再乱说让治你不恭之罪——走,快走快走。”
仗剑官兵一声厉喝,几个嚼舌的妇人断了议论声,缩着脖子惶惶的退到人潮后头。
娬洛以手支颐,斜椅在厚枕上,仿佛眼前繁华影像全然与自己无关,坐在重重珠帘、轻纱后头,冷眼看过百姓的热情与羡慕,唇角浮过一丝幽凉笑意。
他特地为她准备的出行仪仗是连皇后都不能及的辉煌与奢华,她在宫中的身份只是个无名无份的暖床女奴,他这样做不怕引起后宫纷争,就只为了让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都看到,证实她已经是圣君的女人了,而曾经一度与她传出不伦诽谤舆论的颛王爷,其实只是单纯的义父而已。
出行前,宫中内侍早已快马加鞭通知颛王府迎架,王府门前百米通道被家仆仔细清扫,铺水防灰,此刻,宫中内侍、女官、已经来到府前,分列两旁垂首侍立,而鸾舆却还绵延在千米之外,颛王爷带着王妃众人门口恭迎。一柱香的功夫,那顶十八抬鎏金伞盖垂绛罗凤舆才缓缓在门前落下,宫人上前将轿帘掀起,一只凝白玉手伸出来,轻轻扶着宫婢手腕,娬洛潋滟身姿缓缓下了舆。
“奴婢(奴才)参见娬洛小姐,小姐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妃参见娬洛小姐,小姐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旁女官,内侍,家下众人如数匍匐跪倒,叩礼深拜,只有他不跪,也不语,立在众人之间,冷冷的望着自己,娬洛与他对视,缓声道:“平身。”
明媚的阳光下,她浓重的脂粉下的憔悴无处盾形,全数落入他眼中。
他们互望的瞬间,娬洛便后悔了,她看到了他眸中的疼痛,想要装作不知道都难,原本打算,今天就跟他讲明,让他自去寻找别的爱人,就当作之前的事从没发生过,大家认命,他是义父,她是养女,他是君臣,她是君妃,从此两下撇清,做这婆娑世界里真正的父女,抛却从前种种。
可是他眸中的痛让她阵阵心疼,这个视她如命的男子,真的要从此辜负吗?
圣殷冷冷的望着她,直到她走到他面前。
“孩儿见过爹爹,爹爹近日身体安否?”她对着他微微福身,垂着首久久不抬起。
心中突然凌厉一痛,他语声冷直的道:“娬洛小姐现在是皇上的女人,身份高贵,你这一拜,臣消受不起。”
强迫自己按耐下心中苦楚,娬洛抬眸,勉强笑道:“无论如何富与贵,爹爹养育之恩,孩儿此生永不敢忘。”
不打算再与他在门前纠葛,她转身看着一旁静王妃与媛王妃,微笑着道:“两位王妃安好。”
二人脸上带着灿烂笑意,忙亲热的迎过来,拉住手,“臣妃身份卑微,怎敢受这好,小姐快进屋罢,外头风凉了。”
媛王妃在一旁附和着,“对呀,快快进屋罢!”
娬洛被她们簇拥着,进了府,在转眸的刹那间,她眼角瞥见一抹嫣紫的身影立在人群里,怎么是她?
心里微微沉了一下,她脸上笑意不减,转过头看了颛王爷一眼,他淡淡的不看她,娬洛心中冷笑,连一介军妓他都带回了府中。
一翻跪拜行礼,热闹之后,姬妾各带着婢女回了房,殿里先前纷繁已退去,只留下清寂余味,伴着炉里幽香,袅袅缈缈,桌前两人冷冷对坐,谁都不语。
“我只有两个时辰,现在还剩半个时辰,与你耗不起。”娬洛幽幽开口,手中热茶早已凉透,她明知道,却还是将其一口喝尽,内心的煎熬之火正需要凉茶浇息,刚刚进门到现在,她上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希望见到那抹清伶身影。
可是没有,一切后果她都不敢去想,害怕的连指尖都在颤抖,她的绿绮,千万千万不可以出事,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娬洛小姐此翻盛架出宫,是想让臣看到你现在有多幸福吗?皇上宠爱无以复加,皇恩浩荡。”他淡淡语声,夹带着数万年的忧伤。
娬洛只觉得此刻心中像压了块巨石一样沉重,他冷冷的嘲讽,故作的疏远还有绿绮的下落不明让她不堪重负,苦笑着道:“爹爹何必想不开,身为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想要入府的女人千千万万,也有的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爹爹若想,有多少好人家迫不急待的想要把女儿送进来,天下美人,也任君取之,而我,现在选择的路,不过是顺从天意而已。”
她转眸望着他,“我们都要顺从天意,逆天而行势必会难以收场。”
他凄凄望着她笑,“顺从天意,当初那个眼中充满仇恨,要只身复仇的女孩,现在却又想要顺从天意而活了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儿时稚愚的想法在领略了现实的残忍之后自然会退灭,孩儿现在只希望平平淡淡的就好。”
“你幸福吗?”他目光深邃,饱含无限情谊沉声问她。
娬洛心中动容,但仍冷冷的浇灭他的企盼,“孩儿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你爱上他了吗?”他心中几乎痛得滴血,极力克制下连嗓声都颤抖了。
娬洛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沉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的问题太直白,太残忍,生生逼她面对一直不想面对的人与事。
“回答我。”他倾身过来,抓住她肩膀死命摇晃,娬洛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几日都未好好用膳,今天一大早起床,水米不进就赶出宫来,现在被他剧烈摇晃之下,终于不支,沉沉的倒在他怀里。
察觉到她异样,圣殷才猝然收手,焦急的唤道:“你怎么了?醒醒——”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晕眩感稍缓些,娬洛语声微弱,“别晃,求你。”
他慌张错乱间忙停止了晃动,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片刻的清寂后,娬洛缓过精神来,轻声道:“将我放下。”
他心中冷笑,现在她如此排斥他的接触吗?正要发怒,可是看到她虚弱憔悴的模样,还是将气忍去,慢慢的将她放到偏殿里的鸾榻上,取过厚枕将垫到她身后。
娬洛颓累的倚着,看到他堵气似的站在一旁,脸上有着隐忍的愠怒,像是一个撒娇堵气的孩子,她无耐的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幼稚一面。”
圣殷冷笑,“你这是在嘲笑我吗?爱一个人爱得这么傻,这么幼稚,明明知道得不到,却仍要将心放在她身上,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仍要试图博一博——”
听出他字句间晦漠,娬洛焉地抬眸,问道:“你说博一博是什么意思?”
圣殷却只是望着她,对她的问话闻若未闻,更不打算回答。
不需要他答,她已从他眸中看到了细微的峰茫,她心中暗暗祈祷,这峰茫千万别是他缄口不语、晦漠不明放手一博的隐隐涵义。
互相对望着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她才慢慢闭上眸,疲惫的道:“我看到你把紫燕也带回府中。”
圣殷极力想要从她话语中听中嫉妒亦或气恼,可是她语声平平缓缓没有任何起伏,不夹带丝毫情绪,好像就是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嗑家家常,于是他干脆问道:“你在乎她吗?如果你在乎,我现在就可以把她逐出府去。”
娬洛觉得心中微微的痛,“不必,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明寂的殿内,两人又是久久不语,空气中弥漫的幽香沾染上沉重窒闷的气息。
她静静闭上眸,倚在榻上,他就坐在旁边,可是再温暖不了自己,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慢慢变凉,极度的无望与虚芜,提到紫燕只是想让他告诉她绿绮下落,若回来,她们应一同被从边带回来,可是他只言不提,她不敢问,生怕听到最忌讳的答案。
直到最后心中实在煎熬难忍,几乎将心给烧个窟窿,才缓声开了口,“绿绮呢?”她语声小心翼翼,一手抚住胸口堤防万一。
听她终于问到绿绮,圣殷脸上慢慢绽出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你现在才想起她来?当初跟着心上人逃离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带她。”
她用话激他,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疑惑的迷团,为什么皇上能顺利的进出军营将她带走而丝毫不被察觉,更怪的是,绿绮为何没有被一同带走,即便不带走,她也不过是失职之罪,应该束速是禀告他知道,也不用自杀谢罪哪?
娬洛心中一痛,他没有明确的回答,她怕的就是这个,中间隔一段时间,分分秒秒于她来说都是至命的煎熬。
“她死了吗?”她的声音几乎颤抖。
看到她死死闭着眼,身子因恐惧而轻轻颤抖,他狠下心来,沉重的道:“她自杀了,温神医救了两天两夜仍回天无力,她为什么会自杀?”
娬洛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一颗心不住下沉,直跌入壑底深渊,深深爱护着她的忠仆也为她而死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孤身一人,堕入宫门。
身体尖锐的疼痛过后,她茫然睁开眸,“你把她葬在了哪里?”
“我着人将她骨灰送回了家。”
家,绿绮是有家的,好好一个女儿送出来做丫环,遭此劫难,她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她家人伤心欲绝的场面,整颗心茫然而疼痛,娬洛捂着胸口将身子缩成一团。
想要过去安抚的手指在半空停下,圣殷抽回手,冷冷的道:“回答我,她为什么要自杀?”
一直都坚信着绿绮是有苦忠的,她独自承受自己的债,现在,人已死,再悲伤都不能唤回死者生命,娬洛紧紧咬着唇,一语不发,亡灵应该得到安息,背叛一事,她将永埋心中。
“颛王爷——”她头一次这样叫他。
圣殷目光望过来。
“颛王爷,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皇上对我的喜爱为何会那么突然而强烈吗?”
他脸色徒然黯沉,静等她下文。
娬洛缓缓直起身子,靠在垫子上,长长睫毛氤氲湿濡,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外面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连绵泪水涤尽华丽妆容,苍白的脸透出象牙般死亡冰冷。
“你可知道当年的太子妃董漓筠?”
圣殷脸上露出诧异神色,他对这前朝太子妃的印像只剩下那惊世骇俗的流言蜚语。
他不解的道:“你怎么知道前朝太子妃名叫董漓筠?”这样私密的宫帷中嫔妃芳讳连他都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她当年与人私通,生下孩子,帖身侍婢带着那孽种连夜逃出宫去,太子破城之后,稳夺帝位,极度嫌恶恼怒,当下赐死太子妃,而我——就是那个孩子。”
重提这一段隐晦糜乱的往事,亲身经历,而她却面不改色,像是在讲诉别人的故事,淡默的神态凄凄蔼蔼。
事发突然,圣殷整颗心都被惊讶占据,难以致信。
突然想起一个半个月前,在胭鸷宫皇上对他说的那句话——那从一出生就是属于朕的女人。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却傻傻的被蒙在鼓里,陷进一厢情愿的感情中不可自拨。
见他不语,娬洛转眸看过来,问道:“你不信吗?”
“来人——”她轻唤一声。
守在殿外的春山,闻声而入,躬身来到她身边候命。
娬洛道:“去将我临走时交给你的包袱拿过来。”
“是,小姐。”
春山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将包袱呈上来,娬洛道:“放到桌子上,然后退下。”
“是。”春山依言照办,悄声退到外面。
圣殷看着桌子上的包袱,他认得这包袱,当年她为了死命保住这个包袱,还威胁要杀了他。
“打开。”娬洛缓声道。
圣殷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两样事物,一块金腰牌,一把纨扇。他拿起那块腰牌——
“王爷自小也在宫中长大,想必对这块腰牌应该不陌生罢?”她冷冷的问。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这是圣前朝宗年间当属太子的通关腰牌。”他道。
“对,蕙恩当年,就是用这个带我逃出了宫,你再看那把扇。”
圣殷将纫扇拿起,这是一把普通宫廷纨扇,上面两行小诗并一枝红梅,诗为: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漓人照落花…(摘自唐诗《寄人》、张泌。)墨迹潇洒飘逸,笔簇格仿簪花。
“颛王爷可看出有什么不妥了吗?”她清冷语声传过来。
他道:“这首诗,错了一个字,将“离人”写作漓人。”
“漓正是我娘闺名中的漓,而庭月,苏庭月,当年头榜提名的文科状元,董太傅的得意门生,并不是你找到的那些碌碌之辈,我的爹是当年金榜提名的文科状元,也被皇上杀了,暗杀不足以弥恨,皇上以盗取今科试题,贿买官员这样令世人不耻的罪名赐爹爹死罪。”
当年头名文科状元还没上任便被皇上赐死,这件事在当时轰动全城,圣殷不禁懊恼,她说爹爹叫苏庭月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是他呢?
娬洛幽幽望着他,“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情全部应该明白了,我与当今圣上的孽缘早在我末出生之前就已深深种下,我此生逃不掉,所以,颛王爷把我忘了罢,就当从来没有带我回过,从来没有娬洛郡主,我们各自生活——好吗?”
圣殷心痛的望着她,她口中一字一句,像冰封的刀子一切深深刻入他的心,“你好残忍,你让我怎么忘,如果时间能倒回,我一定不救你,看着你被狼群撕碎,吃掉——”
血淋淋的画面,他却再讲不出冷漠的语调,幽怨的口吻十分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