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他艰难的说道,“我对冷家和凝香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挽回,对于凝香我只有加倍的去弥补,求您让我留下吧。”王汉卿说着,竟然跪在雪地上。

第九十二章 终不悔

陈氏一愣,随即道:“侯爷的大礼,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受不起,还是请你回吧!”她指着大门,“莫要让我撵你出去。”她不似郝氏那般知书达理,今日这般的容忍他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见王汉卿还跪在雪里,她上前使劲的推着他,“滚出去、滚出去!”

“好了老三。”郝氏眉头蹙起,“凝香还病着,别惊了她。”摸着在自己怀里尚在哭泣的凝香,她对陈氏说道:“你先把凝香带进屋里,其他的我来解决。”

“二姐!”陈氏回头看着她,“趁早的赶他出去,省的。。。。。。”

“你先进去。”她打断陈氏的话,起身扶起凝香交给陈氏。陈氏只得作罢,狠狠的瞪了王汉卿一眼,转身抱着凝香进屋里。

见陈氏和凝香进了屋里,她才对王汉卿说道:“侯爷,您还是起来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您的身份不再是冷家的奴才,我们受不起。”她心里这些日子以来记挂着凝香,可又入不了侯爷府,今日再见到凝香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看着王汉卿,“侯爷,冷家确实欠了你很多,往日的种种恩怨,你该报的、该讨的已经够本了吧,若是不够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郝氏几乎是哀求着他,“她几乎毁在你的手里,看在当初你和凝香的一番情意上,你就放过她吧!”

“二夫人,我只求能在这里照顾凝香,她的病最近好转了不少,看着她康复我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王汉卿求着郝氏,阿陆说凝香的是心病,他知道这心病的药引是什么。

“真是冤孽。”郝氏长叹一声,“你终始会害死凝香的。”她眼明心净,怎么会看不出王汉卿对凝香的情意。凝香病成那样,王汉卿也憔悴不堪,当他看着凝香的时候,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深深爱意,让郝氏心里莫名的恐慌起来---他的爱是鸩毒,凝香要不起!“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总之一句,冷家不欢迎你。”郝氏只是丢下一句。

雪一直都未曾停过,从小小的雪点子慢慢的变成尾尾轻羽落在王汉卿的脸上、身上。他跪了有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头顶的天色已经变成灰暗一片,暗沉沉的。渐渐的,数不清的雪花大片、大片的不断的落下,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在他身边肆意的掠过,割着他的脸颊生生的疼,手脚冻的已然不是自己的一般。可心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他只是等着,坚持着。

雪似乎变小了,王汉卿缓缓的张开眼睛,眼前的雪地上一双棉布包起的小脚,白的似雪,顺着向上看去,单薄的素白衣裙映衬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浓密的长发宛如水泻般披散在身后,随风舞起的几缕遮在眼睛上,她只是随意的拨开。双手张开放在他的头顶上遮盖着风雪。见他抬眼看着自己,凝香面对着他跪立在雪地上,用一只手指缓缓的拂过他的眉、他的眼,手里的温度融化了一层薄薄的雪。幽黑的眼眸里映出他的影子。

“你冷吗?我给你暖暖吧。”轻柔、关切的声音在漫天的风雪里是那样的震撼着他的心。不顾王汉卿满身的落雪,她伏在他的怀里。

凝香,凝香!王汉卿原本破碎的心里仿佛吹进了一股暖流,瞬间遍布全身。无论他伤了凝香多深,她始终都是原谅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凝香对他的心从小的时候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变过。他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他是被爱的,他想试着再重新开始爱人、爱凝香---这个比他命都要重要的女人。没有任何的仇恨,只是用尽全力的爱着她。僵硬的双臂使劲的抱紧着她,滚烫的泪落在凝香的脸颊上。

“小姐,明珠答应你,一辈子我都要陪着你、爱你,永远的不分开。”在凝香的耳边他郑重的承诺着,无论前途如何,他都不再放手了。凝香是他的,是他要一辈子守护的女人,用命来守护着的女人。

天地苍穹间,他只听见自己的心,鲜活而用力的跳动着。

掩起房门,郝氏无力的坐在桌前,凝香这个傻丫头还是选择了回到王汉卿的身边,义无反顾的决然。

“二姐,凝香还是逃不开那个小子啊。”陈氏也不禁感叹起来,神情恍惚的凝香在屋里总是不安的看着外面。

“他不冷吗?”仰起脸,她拉着陈氏的衣角担心的问道。

“他冻死了才好,别管他!”摸着凝香的头,陈氏恶狠狠的诅咒道,这个小子被凝香买来,受了冷家多少的恩惠,到头来居然是只白眼狼,害了老爷,害了凝香。

凝香听陈氏这么一说不再言语,只是看着窗外那个满身是雪的人,“我要出去。”她突然跳下床,往门外跑去,速度快到陈氏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连阻阻拦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凝香往风雪里的他跑过去,小小单薄的身子在风里如同一片落叶般,却执拗的往前。

“真的注定的,怎么转都是要回到原点,逃不开的!”陈氏唯有长叹一声。

郝氏跪在冷天傲的灵位前,“老爷,你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凝香别在出事。”握着灵牌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公主府

云乐半躺在美人榻上,“你去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啊?”半张开琥珀色的眸子,慵懒的问着为她敲腿的洛河。

“您吩咐的事情洛河自然不能怠慢。”洛河的嘴角绽开一缕笑容,“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您定日子了。”

云乐微微的蹙眉,“算了,他只是恋旧,本宫就多给他点时间吧,毕竟从小认识的,他总是不舍得的。”她慢慢的说完,继续合上眼睛舒服的享受着。汉卿,我给了你太多的时间,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第九十三章 至亲至疏夫妻

“咳、咳、咳……”明黄色的帐子里传来的咳嗽声每一下都敲打在李情的心上,皇上从南方回来的途中感染了风寒,一直都未有治愈,回京的几日里越发的严重起来。他和李毅虽然是叔侄,可是自幼失去双亲的他一直都是在李毅的身边长大的,情同父子。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李情担忧的说道。在这个外有强敌,内有妖妃当道的多事之秋,李毅的健康最为重要。想起东宫殿里的赢弱的年幼太子,国家大任对于他来说过于沉重了。

“情儿,你过来。”李毅颇为艰难的喊着,“到朕这里来。”隔着帐子李毅看不清他的脸,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他亏欠的太多,凡事都纵容着他,只有娶独孤弦月着一件事情逼了他。

李情掀起帐子坐在李毅的床边,见他脸色暗黄,病容满面,心里一酸,忍不住喊道:“叔父。”一直在他心中高大威严的李毅被病魔折磨的人形消瘦。哪里还是那个当年带着他在马上驰骋的犹如神裔般的男子----李毅老了!

“唉,你大婚不久还要你和去边关难为了你。”李毅歉意的说道,“让你和弦月新婚分别是叔父的错。”

“叔父,男子应该以国家为重,身为臣子在国难之时理当舍弃小我,报效国家的。”李情说道。今日他和独孤弦月一同进宫除了探望李毅外,就是准备让李毅做主解除这段姻缘。可现在的状况却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李毅看着他,眼前的李情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永远都是想着自己要什么,喜欢的就不放手。他笑了起来,“情儿,你来找朕还有别的事情吧。”李情想的他都知道,怎么能瞒的了,血浓于水这话还真是错不了。

“叔父,我------”李情张了张口,还是闭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他道。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不要和叔父说才好,不然独孤息泪那个妖妃知道自己要休了她侄女,还不把叔父折腾的够。

“弦月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进宫啊?”李毅张望一下帐外,没有见到独孤弦月的影子。

“哦,她现去了德贵妃那里,说是给您找了一副好方子,亲自去煎药去了。”李情道,这些日子因为凝香的事情,他和弦月都没有过多的言语,整个晋王府里气氛压抑。

“朕看的出弦月喜欢你,情儿,你的个性有的时候太重感情,没有个心明如镜的女子在你身边提点你,朕会很担心的。”李情想着,独孤弦月是独孤家唯一的子嗣,她的祖父是首辅,她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将军,有了她做王妃,情儿就有了坚强的外援。即使自己以后归天去,也不用担心因太子年纪小而产生的皇位的争夺,想必李情也是会善待太子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毅都心疼着。

“叔父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感情强求不来。”他想着因为弦月而失去孩子的凝香,至今都还在昏迷里,李情的心里难受的宛如刀割,从来没有过的内疚压在他的心头。凝香是她头一个动心的女子,她对王汉卿永远都不曾也不会改变的爱,让李情深深的动容。王汉卿只是公主姑姑的宠,却被凝香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深爱着。可自己拥有权势地位,身边的人除了了畏惧就是奉承,他从不知道被爱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所以他痴迷着凝香,看她一次次的被伤害,却不回头,自己的心一点一滴的被她慢慢的占据着。夸下海口可以永远保护她免受伤害的自己,最终将她伤的最深。与其说他责怪弦月,不如说是责怪着自己。

独孤息泪看着侄女忙活着给李毅煎药,她的嘴角不经意的泛起一丝冷笑。“弦月,你倒是比姑姑想的还要镇静啊。”独孤息泪道,“你和李情闹成那样,现在居然还有空闲给皇上煎药,姑姑还真是佩服你的耐心。”

“姑姑,弦月的耐心可以没有姑姑你的好。”她放下手中扇火的扇子,“弦月记忆里的姑姑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的耐心,想不到一别多年后姑姑改变了那么多,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她正色的看着独孤息泪,“弦月想知道姑姑为什么在冷凝香生产的时候不让下人去照顾?为什么让乳娘扣了她们的月银并且不让她们出去给孩子找大夫?”幽亮的眼眸里含着一丝隐隐的怒气。

“为什么?”独孤息泪斜看她一眼,“姑姑是为了你好啊,你和你爹爹相处的时候太久,已经被他同化。”她扭动着腰肢走到独孤弦月的面前。

“弦月,这里虽然不是咱们独孤家的塞外边关,可却也是战场,同样充满了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眼里收敛起妩媚的笑容,“甚至这里更为残酷,不对自己的敌人先下手,那死的就是自己。”她说的淡然,可阴冷的口气却让独孤弦月打个寒战,从前那个天真直率的姑姑已经不在了。

“冷凝香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否是李情的都不能留!”独孤弦月坚定的说道。仰起头,望着寒日里的阳光,耀眼却不狂烈,照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舒服:李家的天下最终是要落在她的手中的,那个人最为忠诚护住的东西她要将其连根拔起,毁的干干净净,不然他的眼里和心里怎么会重新有她。哪怕是恨,自己也要那个人将她装在心底里,永生永世的都忘记不了!

“我一定要进宫吗?可息泪不想进宫啊!”

“皇上看中了你。”

“可我喜欢的不是他,而是---”

“你不能喜欢,因为你即将是皇上的女人。”

那个午后,也如同今日一般。你若是听见我刚才的话,会后悔从前的那个决定吗?她紧紧的闭起眼睛,只觉得眼角湿润。

第九十四章 深宫夜未央

“将军,京城八百里加急!”副将递上快马送来的信件。

正在布置战略分布的图的独孤曜眉头一皱,“八百里加急?”什么事情需要送八百里加急?他接过信件,近日京师里传来皇上病重的消息,难道是------

吾兄台见:

妹近来抱恙,思念兄长,望兄长回京看望。

妹惜泪敬上

“胡闹!”独孤曜脸色一变,低喝一声,把信揉碎。她现在真是越来越大胆,这样的一封书信也动用八百里加急。一时间他怒上心头。

“将军,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情吗?”军师宇文风遣退帐中其他将领才轻声问道。将军素来沉着冷静,怎会看见这封信就勃然大怒起来。

“是惜泪。”他半晌才恢复平静。

“是德贵妃?”宇文风一愣。

“只是身体抱恙,居然动用了八百里加急让我回去看她。”独孤曜看着宇文风,“看来京师里的传闻是真的了。”长叹一声他坐在太师椅上,他平日里的威严全无,“想不到我一手把她变成那样。”话语里的无奈让宇文风听的心头黯然。

“都十多年了,将军都没有回去,这次德贵妃用了八百里加急怕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宇文风说道,不过话虽然如此,他却有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惜泪小姐,你莫要害将军啊。宇文风担忧着。

“能有什么事情,要是她真的有什么事情,弦月定会派人来告知。”独孤曜深知她的个性,好强任性的她怕是被自己逼急了,自己连女儿的大婚都没有回去主持,她断然是记在心里的。“况且边关才平定,我更是不能走。”他扎根在这风沙连连的塞外边关多年,不仅仅是为了躲她。

“前些日子京师传来皇上病重,不知道会不会和此事情有关?”

“那我更不能回去了。”独孤曜从太师椅上起身,瞬间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此时回去,岂不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猜忌着。”兵权在握的他,此时正是风口浪尖上,不能有半分差池。落下别人的口舌不说,也会牵扯到弦月。

“可一旦皇上归天,太子病弱,德贵妃那里将军您是帮还是不帮?”跟随他多年的宇文风此时大胆的问道。独孤曜是他的伯乐,让他从一个小小的书馆先生变成了统帅三军的军师,这份知遇之恩他无时无刻的都记在心头。关系到独孤家的兴亡,他斗胆进言。

独孤曜考虑良久,“我是武将,此生要上对的起朝廷,下对的起几十万的弟兄,流血牺牲都只能在战场上。”他掀起帐帘,寒冬时节,边关的风沙如同最锋利的利刃肆无忌惮的横扫着茫茫大地上一切阻碍的人和物。

“惜泪,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我不能。”他仰望头顶的明月,清冷皎洁。

月明清辉,如流水般泻了一地银色的光辉。风起,窗外树影婆娑,炫华宫里寂静一片。偶然几声咳嗽从明黄的帐子里传出,沉重憋闷。

“皇上。”内侍官在外道,“您再服用一剂汤药吧。”

“朕没事,不需要退下吧。”李毅道,他的病自己心里清楚。皇上如何?生老病死还不是和寻常人一般,他半生戎马,看透了。颤抖的手从枕边拿出一只小小的香囊,颜色残破,绣样是民间普通的鸳鸯戏水,时间长了针脚都有些开了。

“最后还是你陪着朕,小妗。”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眼里的神情仿佛是少年初见心爱的女子时那般晶亮。“朕一生最负的就是你。”他把香囊放在胸口,喃喃自语道。闭起眼睛,回忆似潮水般涌现。他的大半生风光无限,天下都在他的掌握里,可最想要的却永远痛失。

“唉。。。。。。”轻微的叹息声在炫华宫里飘落。

“谁?”他转头望着帐外,藉着月色,他模模糊糊的看见有个人影走近她,步履轻盈、姿态婀娜。“小妗!”他脱口而出。

“皇上。”来人的话语让他失望,“是你啊。”他道:“天都晚了,怎么还不去歇着。”

来人不语,只是走近他,一双纤纤素手掀起帐子,夜色中,白如玉石。“您这一生最负的何止她一个。”眼前是他魂牵梦绕的面容,只是来人却不是她。

“阿蛮。”他轻声叫着,“确实,朕也是负了你的。”想她年华正茂,自己却不知能撑到几时,万一撒手归去,她只有孤独终老。这个女子,他毕竟也是爱了十多年的。

独孤惜泪只是一笑,“皇上,臣妾不怨任何人。”她半跪在李毅的床边。

“阿蛮,你大可放心,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李毅摸着独孤惜泪的及腰长发安慰着。十多年来,他娇纵着她,给了她独断独行的权利,朝中早已经有人不满。现在自己的这般,怕是吓着了她。惜泪性子再是如男子般,说到底还是需要依靠男人的女子罢了。

独孤惜泪仰起脸来,“那您就现在下诏把皇位传给翟儿,并且让李情来辅助翟儿吧。”她说的极为平常,从怀里拿出诏书。

“阿蛮你。。。。。。”李毅心里一凉,“朕还活着!”他怒道。

“反正都是要给翟儿的,现在写和将来写都是一样。”她呈上笔墨纸砚。

“翟儿是朕的儿子,都已经立他为太子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时!”独孤惜泪的做法他不明白。

“如果翟儿是您唯一的孩子惜泪当然不急。”她妩媚一笑,“可惜,偏偏不是。”

“阿蛮,你知道了?”李毅的声音一沉,“你怕朕传位给他?”

“呵呵。”她笑声如银铃般,却让李毅心生寒意。“皇上,臣妾服侍了你多年,可在您的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她收敛起笑容,“您的无上荣宠能换的回臣妾的过往的一切吗!”素净的面容上一双幽瞳冷冷的看着他。恨到这般的平静。

第九十五章 似水流年

如此相像的面容在李毅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李毅以为上苍垂怜,让她回来了。可他忘记了,她们只是相像却不是同一个人。那支箭下逃过一劫的少女,抬起黑若深潭的眼眸,带着几丝惊恐却含着更多怒意的眸子看着他。

“小衿。”他惊讶的唤着她的名字,等着她的回答。

“哼,好大的胆子,你差点射死了本小姐。”她皱起眉头看着李毅,“别乱喊,谁认识你啊!”她叉腰站在他的马前,“你给我下来,惹了本小姐你算你倒霉!”她蛮横的说道。手里扬起马鞭,倨傲的看着他。

“阿蛮,不得无礼!”远处,独孤曜大声呵斥道,“还不快给皇上赔罪。”

“你是皇上?”她的眼眸在阳光下清澈明亮,“那也不能乱射箭啊,你知道吗?刚才我差点就成了箭下的冤魂。”她斜看他一眼,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皇上,舍妹年纪尚小,出言顶撞了您,请您赎罪!”策马而来的孤曜慌忙跪下,手中拉着她的衣袖,她不服气的看了看独孤曜,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这是阿曜你的妹妹?”他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首辅收养了一个孤女,他是知道的可从没有看过。

“你叫阿蛮对吗?”李毅问道。

白了李毅一眼,“那是我的乳名,我不喜欢被别人这么喊着。”她很是不满。

“正是臣的舍妹独孤息泪。”独孤曜回答着。不要说皇上了,就是自己头一次看见息泪时也是这般的震惊,五官眉眼宛如拓本。

良久,李毅轻轻的长叹一声,阿曜和他一样都为那件事情介怀,“起来吧。”他的眼睛停留在独孤息泪的身上。她们还是有区别的,独孤息泪的眼神里有着小野兽般的光芒,危险而诱惑着。

半个月后,十四岁的独孤息泪被封为德妃入宫,隔年生下皇子封为德贵妃,荣宠无限,

“十多年来,朕对你如何你该明白。”李毅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独孤息泪会让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禅位!

独孤息泪的眼神飘渺,穿过重重宫闱不知落在何处。“无上的荣宠从来都不是臣妾想要的。”话语微凉,转眼她看着李毅笑颜如花,“皇上不写,那阿蛮代劳吧。”狼毫笔动,片刻诏书拟好。李毅的笔迹她模仿的几乎以假乱真。

“皇上,你要御览吗?看看臣妾拟草的是否有误。”独孤息泪把诏书放在他的眼前。墨迹未干散发着微苦的清香。诏书上鲜红的玉玺和他的御笔都已经清楚的表情,他只是需要看一眼就可。

“你果真要反?!”无谓的徒劳,李毅还想挽回些什么。

“您不该有私心,皇位只能是翟儿的。”残酷的话语出自温柔的嘴,莞尔一笑。“皇上,夫妻一场,阿蛮送您最后一程。”

满目的白如同丧服的颜色,也是李毅眼里最后见到的景象。亦如多年前他做的那个决定,苍白而无力。

除去全身上下所有的红色东西,云乐一身素白坐在马车里往皇宫飞驰而去。皇兄的病情虽重却没有料到会突然的驾崩。心底涌现的慌乱是什么?没有皇兄为她遮风挡雨,自己终是怕的。

边关

“将军。”宇文风冲进军帐里,脸色难看,“京师八百里加急,皇上驾崩。”

“什么!”独孤曜霍然站起,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

“您是回还是不回?”宇文担心的是这个,处理不好会引起大乱。

“我一人回京,一兵一卒都不带。”

“可是将军就算您是孤身回京,只要有人想找麻烦,怎样都是会找到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宇文风开口劝道。

“你也想我做个不忠不孝的人吗!”他回首看着宇文风,“独孤家出一个就够了!”

独孤息泪半靠在美人榻上,纤纤素手使劲的掐住眉心,不消片刻,眉间显出一块朱红色的痕迹。她在焦急的等着那个人,盘算着时辰,他也该到了。

“贵妃娘娘,彪骑将军在宫外求见。”内侍官的声音让她精神一振:你还是来了。

“请。”她尽力的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十多年没有见了,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吗?她想着。突然从榻上起身,坐在铜镜前。理了理云鬓,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了。独孤息泪嘴角微扬,笑容落寞。手缓缓的抚上脸颊,不经意的发现眼角处居然有了细纹。

“时间过的真快,原来我也老了。”她淡淡的说道。再瞧向铜镜中,那多出的一个人影,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臣独孤曜,见过德贵妃。”他恭敬的说道。

德贵妃!她愣了愣,原来他喊的是自己啊。慢慢的转身看着他:“息泪日夜思念,好不容易让你肯回来见我一面,却只能得你一句德贵妃吗?”止住眼里即将落下的泪水,“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独孤曜忍不住抬起头来,低低的一声,“阿蛮。”

冷家老宅子前,冷凝香正在替王汉卿系上风帽。“路上小心。”她轻声的嘱咐着。

王汉卿为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新皇登基,我必须去,等我回来咱们就走。”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看着凝香一天天的恢复,他想带她远走的心越来越强烈。云乐放着他不管,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想要逃脱云乐的掌控他必须下一番苦工。

“那你路上小心。”凝香说着,突然瞅瞅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瞬间羞红了脸,“你快点回来啊。”

“嗯。”看着凝香,他的心里如同吹入了一股暖流,虽然她对以前发生的事情记的有残缺,可对他的爱和信任从没有变过。“你别乱跑啊。”王汉卿说道,将她搂在怀里,重重的一吻,“这次我不会再放手的。”他低喃的在冷凝香耳边说着。

第九十六章 自由的代价

云乐琥珀色的眸子半敛着,望着龙椅上的新皇帝。一袭明黄的龙袍在他瘦弱的身子上显然过于宽大,苍白的面容上因为过度的紧张泛起潮红。确实,他自小就是个药罐子,几乎在太子殿里足不出户。先帝突然暴毙,把他推上帝座,突如其来的变故压在他瘦弱的肩头,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文武大臣齐声恭贺。

“平身吧。”极力压住紧张他说道,眼里还瞄着坐在身后帘帐中的独孤弦月。她满意的朝新帝点头,斜睨着殿下的文武百官们。被人俯仰鼻息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的美妙。

“哼”云乐冷冷一笑,这个位子不是单凭一张诏书就可以决定谁坐的稳的。她的眼光与帘帐后的独孤弦月不期相对,电光火石间亮起一道无形的闪电。

独孤弦月从朝堂里退下,穿过太平馆,来到宫里的西偏殿。才进殿门,独孤曜高大威武的背影让她不安的心里充满了力量。

“爹爹。”她扑在独孤曜的怀里,“您回京师怎么不事先通知女儿。”

“先帝突然驾崩,得到丧讯我就赶了回来。”他摸着弦月,她比原来要瘦了,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飞驰在大漠边关的无拘无束的悍丫头了。

听独孤曜这么一说,弦月才发现爹爹的身边竟然连一个亲信侍卫都没有带。“您一个人回京,连侍卫都不带,是有什么顾虑吧?”爹爹的性情刚直,最容不得被人在背后非议。

“新帝即位,我们独孤家更是要万分小心。”他忧心忡忡的对弦月说道:“爹爹手里握着数十万的兵马大权,而现今又是外戚,这外戚专权,自古一来都是要遭世人唾弃的。虽然我独孤氏一族几代为李家效力,可在外人眼里看来,难免不是功高盖主。”还有更深的一层他不想对弦月提起,若是继续让惜泪继续下去,独孤氏怕是要负了李家的。

独孤曜的担心她知道,自己的婚事也曾经是姑姑计划里的一部分,不过选择李情却也是她自己的意愿。“爹爹现在孤身在京师一切都要当心。”独孤弦月的心里清楚,新帝岌岌可危的帝位和李氏宗族之间终始是要撕开这层表明平和、暗地却剑拔弩张的虚伪面纱。

新帝登基典礼后,王汉卿急匆匆的往宫门外走去。“侯爷。”云乐贴身的婢女早已经在宫门处等着他,“公主要见您。”

意料之中,这个照面不能不打。王汉卿淡淡一笑,“走吧。”

虽然是新帝登基,但还在国丧其间,宫内都还是以素服为主,云乐也是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裙面暗花在夕阳下闪动却泛着浅浅的蔷薇色。王汉卿一看,果然是云乐的一贯作风,永远都蔑视宫中所有的规矩,我行我素。她见了王汉卿,嫣然一笑,对他招招手儿:“最近都跑哪里去了?要不是新帝登基,本宫还看不到侯爷的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