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走吧,我本该早就猜到你是谁才是…”

“可是…”

“兰嫂送客!”

Dreaming Home 的生意日益红火,却再也没见过王亦格。

她常常会把自己关在密封的屋子里研究甜品,宋文甫成了她实验的小白鼠。好吃的、难吃的都由了他来尝。

有一次她故意往那冰淇淋里加了胡椒粉。陈碧棠坐在桌前,眯着眼睛等了他吃,宋文甫细长的指尖捏着那勺子,在陈碧棠心满意足的目光里,吃了整整一勺…

陈碧棠有些失望了,他的表情太过正常了…

“那个…呵呵…宋文甫,你就不觉得这冰淇淋有一点点的古怪?”

“没有啊…很好吃。”

难道她研制出了什么独特甜品,连忙寻了勺子挖了一口进嘴里,胡椒粉的味道裹着奶油的味道,古怪至极。

他见陈碧棠吐了出来,半掩着唇笑了笑。

三月之后,是暖融融的四月,满世界都是各色的花,宋文甫更是变了法似的带了各色的花与她。有时是刚摘下的玫瑰,有时是一支梨花,竟还有一次是夹在书页里的几朵粉嫩的桃花…

这日她新研究了一种新式布丁,宋文甫却没有来接她。想来是有事没来得及,便将那甜品打包装好,坐了黄包车回去。

陈碧棠看着院子里停放的车子问道:“兰嫂,文甫回来了吗?”

兰嫂满脸的笑道:“少爷刚回来,在二楼书房。”

“正巧,我要给他尝尝呢!”她提了裙子上了楼,径直走到书房的门口,刚想要推门进去。

里面忽的响起了宋父的声音:“你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广州那边闹的不可开交,也不见你去,整天知道沉迷女色。也不知那个陈碧棠,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的药?”

“我倘若真的那般糊涂,你手里囤积的军火能有这么多?”

陈碧棠忽的手脚一片冰凉,紧紧的咬着唇,靠在那门站着,腿上却是止不住的颤抖,陈家的军火生意她早就交给了他,想来他并没有做运输,而是将那所有的枪支弹药囤积了起来。

她继续倚在那门边继续听里面的谈话。

“要不是陈家的军火运输被你接手了,我当真要对你失望透顶。这次的数量,完全可以让我们宋家成为这天下最强大的氏族。”

“父亲您不是向来没对我抱过什么希望?”

“呵呵…当初让你早些除了那陆覃之,你却是一味的心慈手软!怎么叫我不失望?那陆覃之到今天还不死,又叫我怎么能放心?”

“他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活着,也不记得什么事了。”

“哦?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德国来的新药,我只是试了试。”

“效果怎样?”

“前尘往事已作古!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哈哈…只是他现在还在广州,我怕会死灰复燃啊…”

陈碧棠猛地退了一步,难怪那日他站在城楼下看她的时候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难怪他要软禁她那么久,难怪宋文甫敢放心让她回Dreaming Home ,原来这这样…

一切都是他设好的骗局,他故意抓了那人,又故意让小兵到她面前表演了那样的一段戏码,故意让陈父假死的消息递交到她的面前,不过是要骗了她…

里面的人还在说话,她却垂头丧气地提了那甜品走到二楼的尽头。

“陈家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早些毁掉吧,我听说陈韦恪还活着…”

“父亲,陈碧棠是我喜欢的人,你若是敢动陈家,我保证,你所有得到的都会还回去。”

冰沙裹着的奶油已经融化了,她一口一口地挖了吃了,却是甜得泛苦…她的陆覃之,不是不在乎,只是忘记了她。

那人没了记忆该是多么痛苦?

她倏地抱着膝盖落了泪。太阳完全沉下山去的时候,宋文甫走了进来。

倏地按亮了灯,寻了她道:“碧棠,怎么也不开灯的?你新做的甜品呢?”

她立马收了哭脸,笑道:“那奶油是混合了冰沙做的,化得太快,我见你忙,就替你吃了…”

“这不是还有吗?”他笑着提了她吃过的勺子,吃了一口,“味道不错!”

“文甫…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父亲是假死?”

他的眼里的光顿时暗了暗,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什…么…时候?”

他不说话。

陈碧棠有些气,“宋文甫,我问你,是什么时候?”

“碧棠…”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是被他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玉森

“宋文甫,我问你,你到底把陆覃之怎么样了?”

“呵呵,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

“你就不解释?”

“不需要解释!你自然也不会相信。”

“你…你果然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公子!”

“你说的不错。”他眼底的寒光愈甚,骤地收紧了拳头,抬了步子走了出去。

行至门边的时候,他突然顿了步子,将那间房间的门锁了…

陈碧棠听到锁“咔哒”一声响,这才猛地惊醒,走到门边使劲推了那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了。

“宋文甫…你可恶!你要将我关上一辈子吗?宋文甫!宋文甫…我知道你在外面…宋文甫…”

他在门前立了一会,听到了她的说话声,却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回她的话。

外面的脚步声走远的时候,她倏地瘫坐在地上,落了大颗的眼泪。

过了一会,那门忽的从外间打开,楼道里的灯光洒进来,陈碧棠依旧是蜷做一团蹲在角落里。

她抬头唤了一声:“文甫…”

那人却忽的说了句:“少爷刚刚出去了,是我。给夫人送些吃的来。”

她忽的抬了袖子将脸上落下的泪水拂了去,抬了脸哑着嗓子道:“拿走吧,我没有胃口…”

“少爷他也是迫不得已,夫人莫要伤心的好!吃些东西吧,吃完了才有力气生气,也才能做你想做的。说不定他一会回来就放了你。”

她摇了摇头,却是端起了碗,吃了一些。

那兰嫂看了看她,心道自家少爷果然了解她。

“少爷的脾气向来很好,便是生气也是一两天…”

陈碧棠不说话,默默地将那碗里的饭吃了一半,便放下了筷子。

兰嫂走到门边的时候,见宋文甫依在墙边,一脸的沉寂。“怎么样了?”

“吃了一些。”

“派人继续看守!”

那兰嫂一走,陈碧棠就扯亮了灯,那兰嫂说的不错,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她陈碧棠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她往窗外看了看,偌大的园子里立着一排子的银杏树,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楼下却多了几个站岗的人。

她必须要隐忍!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陈碧棠都极为乖巧地吃完了兰嫂送来饭。第二天,她很是乖巧地开始练起了毛笔字。她的日记里藏了一张陆覃之的字,她问那兰嫂要了纸笔当真开始认真地临摹那人的字。

第三天的时候,陈碧棠还对兰嫂说要带些书给她看。完全是适应了被囚禁的日子。

“都吃了?”

“夫人今天胃口不错,说是下次想吃红烧肉。”

“下次做了与她。”

“是。”

“今天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说要看一本书,好像是叫什么《天方夜谭》。”

第四日来的时候,兰嫂带了她要的东西。

陈碧棠一脸的欢欣雀跃。

第五日,兰嫂来的时候,她却是没有一丝的精神,头晕乎乎的。故意当着她的面咳了一口血来。

只几分钟的功夫,宋文甫就推了门进来。

“碧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又咳了血?”

她转了身,故意不理他。

“还在生气?”他挑了挑眉道。

“那是自然!我气的是你竟然一点也不信任我,竟然不愿同我解释…更可恶的是你竟然不吭一声就锁了我,不过是怕我去救陆覃之…可是文甫,我同你既然是夫妻了,又会怎么弃你而去?陆覃之不过是我遇到的一场幻梦,你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他抬了手,将她额角的碎发理了理,眼底的光很是温和,“当真?你可从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嘟着嘴似是撒娇一般地说:“从来只有你骗我的份…”

他忽的笑了,捉了她的手捏了捏笑着道:“谁说的?”

“我!陈碧棠!”她说起话来,很是可爱。

他笑,抬了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看看,我在这里闷了好几天,头上都要生了草了。”

“好好好,现在就出去玩。只是要先去瞧一瞧大夫。”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她点了点头。

“对了,文甫,我要吃烤鸭。”

“好。”

漆黑的车子停在全聚德门前的时候,陈碧棠看着满街的人一时间有些发呆,陆覃之他到底在哪里?

一盘子鸭子上桌时,她为了怕宋文甫生疑,故意吃了许多。

趁着宋文甫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叫了那服务生过来,塞了一枚金叶子与他,“帮我打听下最近广州那边都发生了哪些大事?还有帮我去打听一个叫孙玉森的人。事成之后再给你两枚。消息打听到了之后,写在送我的卡片里。”

那人一听,极为高兴,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已经送了她一张优惠卡片来。

“哦?这是什么?”

“不过是他们这里的营销手段罢了,我问他要了来的,刚好Dreaming Home 可以借鉴一下。”

“让我也看一看吧…”她笑得极甜,忽的起身在他脸颊上烙下一吻。宋文甫心里一阵喜意,竟然忘记要看一看那卡片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四月的夜里,依然浸着些寒气,宋文甫卷了她在外套里,替她拉开了车门。

陈碧棠的手心里捏着那卡片,却是一层的汗意,刚才好险。

终于到了一个人的时候,她将那卡片细细地看了一遍。只好几行字,写得很草。里面一句话一下捏住了她的心:“4月8日署理广州将军孚琦遭温生才刺杀身亡,广州戒严。”而关于孙玉森的消息几乎是零。

1911年,4月8日,陈碧棠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脑海里忽的想起来,高中的时背过的历史。黄花岗起义失败的原因之一好像就是广州戒严…

广州…

陆覃之…

她记得黄花岗起义的时间是1911年的四月底,可是到底是哪一天,她不记得了…陈碧棠的心一时间像是被人生生地捏在了手心里,喘不过起来。

夜里落了一场不小雨,卷了无数的桃花,此间外面还是一片淅淅沥沥的。

Dreaming Home的一切均是老样子,却被宋文甫换了不少的人,消息自然是打探不得的。

“文甫我要去一趟上海。”

“做什么?”

“上海那边的Dreaming Home因着管制经营不当,急着要我过去商量些事。”

“我同你一起去,上海那边最近有些乱。”

“不用!”她回答得太干脆,引得宋文甫有些愣,眼底闪过的光暗了暗。

陈碧棠连忙解释道:“呵呵,我自己可以忙得过来。”

“那好,让老李陪了你去吧。”

她点了点头。

“早些回来。”

“好。”她忽的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倏地走近抱了抱他。

宋文甫不再说什么,或许当真是他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陈碧棠便和那老李一起上去了上海。

火车到达上海的时候,陈碧棠说要去下厕所,直接绕过人群,上了去广州的车…

陆覃之那日本打算要上去南京的船,却被孙玉森一下捉住了手腕。

“陆覃之…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了?”

“我叫陆覃之?你是谁?”他脑子里完全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覃之,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你看你那表情真是相当的逼真,都要骗住我了,哈哈哈…”

陆覃之觉得这个人有病,不和他说话,径直抬了步子往前走去。

那孙玉森一下急了,“喂,陆覃之,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对了,这些日子你不见了,我满世界的找你。孙先生那里也是催着要去广州。”

他顿了步子,回头,极为认真地说道:“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