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一怔。
清溪澡泡的差不多了,撑着浴缸站了起来,水珠沿着凝脂般的娇嫩肌肤滚落,恍了小兰的神。
不跟着清溪,她这辈子都是大爷别院的一个普通丫鬟,跟着清溪,无论清溪最终成为顾家的少奶奶还是面馆掌柜,她的生活,都会比普通的丫鬟精彩。
“既然小姐给我工钱,那我明日去把大爷预付的工钱都退了。”扶住清溪,小兰自然而然地道。
清溪意外地看她。
小兰双眼清澈,从今以后,她就只是徐家大小姐的丫鬟。
第一天晨跑,没有任何长跑经验的清溪干劲儿十足,五点起来,换上短衫长裤,洗把脸就领着哈欠连天的小兰、翠翠出发了,富贵屁颠屁颠跟着,跑跑停停,出门玩似的。
南湖是杭城的瑰宝,市民们闲暇都喜欢来这边休闲,或是沿湖漫步,或是坐船游玩,周边的公共设施自然最为齐全。清溪三女过来时,湖边一圈路灯已经亮了,昏黄柔和的灯光均匀散布在黑暗中,亦是一道朦胧风景。
四周静悄悄的,清溪按照杨老的嘱咐先舒展舒展筋骨,准备工作做好了,这就缓缓跑了起来。
三个姑娘穿的都是薄底绣鞋,脚步轻,离得远都听不见声音。
“小姐,我跑不动了。”才跑一百米吧,翠翠捂着肚子,第一个叫苦。
清溪还没她体力好呢,早就开始喘了,没好意思吭声而已。她也想休息,但杨老说过,跑得再慢也得跑下来,尽量不要停。
“你们俩能跟就跟,跟不上走会儿也行。”清溪艰难地说,自己坚持往前。
翠翠看看小兰,继续撑着。
南湖中间有道长堤,将湖水分为两部分,跑一大圈有十好几公里,只跑东边的大半圈也有十公里左右。杨老还算怜惜徒弟,没让跑最大的圈。
十公里也够清溪受的,跑到长堤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景色优美?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有心情欣赏景色?唯一想看的就是远处的宝塔,跑到宝塔便意味着一圈只剩四分之一,然而对于刚刚跨上长堤北头的清溪来说,最南头的宝塔仿佛远在天边!
翠翠都快累哭了,断断续续地抱怨:“这样能练力气?我宁可去举石头。”
清溪没力气说话。
最叫主仆三个绝望的来了,长堤不是普通的堤,上面还分布着几座拱桥!
再次来到一座拱桥前,清溪捂着肚子往上望,就在她挣扎要不要放弃的时候,桥顶上方突然窜上来一头黑色大狗!两只耳朵又尖又长,黑漆漆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分不清是狗还是狼!
啊啊几声,三个平均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吓叫了,扭头就往回跑。
富贵瞅瞅桥顶的巨犬,仰着小脖子嗷嗷吠了两声,然后也跑了,识时务狗为俊狗。
顾怀修不紧不慢地跑上桥,看见的就是清溪惊慌回望的小脸。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女孩一身白色裤衫儿,长发随意在脑顶绑了个丸子,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脖颈。湖风吹拂,她面颊红透,泛着莹润的汗光,薄薄一层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前,看到他,女孩杏眼中的恐惧顿时被疑惑代替,人也僵在原地。
顾怀修扫眼女孩脚下的绣鞋,漠然从她身边经过,来福尽职尽责地陪着主人。
男人的跑步声稳重规律,清溪的视线忍不住追了过去,刚刚只顾惊讶这场偶遇,这一看,才注意到顾怀修穿的是一套运动装,黑色背心无袖,紧紧贴着男人脊背,随着男人身体的晃动,背心下的肌肉线条隐隐若现,宛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清溪急忙垂眸,没敢多看。
“哇,他胳膊好粗啊,之前都没看出来。”小兰掩着嘴惊呼。那天饭馆偶遇,她差点误会这位三爷是瞎子,直到对方取下墨镜吃面,她又猜想三爷是养尊处优的有钱公子,哪想到男人笔挺西装下的身躯,竟然如此劲瘦强健?
小兰、翠翠都多看了几眼。
清溪自小接受传统闺秀教养,不习惯看男人手、脸脖子以外的地方,径直往前跑了。
跑着跑着,日头出来了,第一缕晨光穿过垂柳枝条,湖面波光粼粼。
或许是过了最累的阶段,又或是即将跑完一圈,清溪好像没那么累了,也有心情欣赏湖景。
然后,在宁静优美的湖边,她再次遇见了那位三爷。
对面就他一人,黑色的运动装,黑色的大狗,离得再远,清溪也知道是他。
“我舅舅住在花莲路……”
陆铎的声音浮现脑海,清溪恍然大悟,老柳巷在南湖东畔,花莲路则位于南湖最西侧,顾怀修出来晨跑,绕湖是情理当中的选择。
男人很白,胳膊腿被晨光一照,越发扎眼。
清溪放慢速度,故意落在小兰、翠翠身后,借二女挡住不想看的。
一个冷漠俊美的男人,翠翠、小兰也慌呀,齐齐往外侧退,让出最佳地段。
清溪咬唇追着二女,偷瞟一眼,却见那人慢慢停了下来。
第19章 019
清溪这一圈还是没能坚持跑下来,中间走了几段,越往后速度越慢,还不如普通步行快。
当她们三女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靠近顾怀修的时候,顾怀修已经坐在湖边一条长椅上了。从清溪的角度看过去,男人懒懒靠着椅背,双手都插在运动裤口袋,不过右手时不时往外丢些什么,大黑狗停在主人面前,顾怀修手一动,大黑狗就低下头,好像在吃东西。
晨跑结束喂喂狗?
清溪下意识往后看,她也有只小黑狗。
结果一回头,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富贵却没影了,清溪心一惊,往更远处看去,身后长长一条幽静的湖滨道,并看不见任何狗影。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两声熟悉的狗崽儿吠叫,汪汪的,清溪立即朝前看。
长椅那里,来福军姿标准地蹲坐在主人正对面,一人一狗位于一条直线,富贵呢,这会儿停的位置刚好能与顾怀修、来福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巴巴地盯着顾怀修插着口袋的手,等着人家扔好吃的出来。
狗看人,顾怀修斜了眼不请自来的小狼狗,若无其事掏出一块儿干肉饼,丢到来福面前。
自己的早餐,来福刚要低头吃,富贵突然又嗷嗷叫了两声,然后趁来福扭头的空档,富贵噌地窜过去,叼走干肉饼就往回溜,跑的过程中黑眼睛瞄了瞄主人,然后一拐弯,躲在清溪后头,放下干肉饼享受地吃了起来。
她的狗抢了顾三爷狗的肉饼!
清溪脸跑红了,全身血液却一阵比一阵凉,顾三爷是谁?那是火车上见死不救、寿宴上送血淋淋人头的阴狠大亨!
清溪赶紧蹲下去,抓起富贵的小脑袋,硬是将那块儿麻将大小的干肉饼抢了过来,幸好富贵还小,咬东西慢,别看刚刚啃得那么带劲儿,其实才咬了一小块儿。
“对不起三爷,我没管好我的狗。”清溪低着头走过去,见那只大黑狗幽幽地盯着她,清溪害怕,隔了几步停下,试探着将干肉饼丢到大黑狗面前。
来福嗅了嗅自己被夺走的狗粮,并不嫌弃被别的狗咬了一点,嘎嘣嘎嘣开始吃。
清溪松了口气,然而富贵又跑了过来,不敢靠近来福,躲在主人后面汪汪叫。
来福一边吃一边看它,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许在来福眼中,“劫匪”太弱了,够不成威胁。
顾怀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戴墨镜的他,眼冷如冰,更叫人畏惧。
这样的男人,清溪连多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抱着人家不会追究的侥幸心理,她弯腰想带走富贵,手刚碰到富贵,“当”的一声轻响,脚边多了一块儿东西。
富贵高兴地扑过去,整个身子都卧在地上,两只前爪捂着干肉饼,眼睛防备或炫耀地盯着来福,确定来福不会跟它抢,富贵也不挪地方了,就在这儿吃了起来,歪着脑袋,幼牙咬着费劲儿,口水都滴下来了。
清溪看得一愣一愣的,但也懂了,人家顾三爷并不介意分富贵一块儿肉饼。
“多谢三爷。”清溪垂眸道谢。
顾怀修的目光,终于从富贵那儿,挪到了清溪身上。
清晨的阳光温暖柔和,她侧对他站着,脸颊红润,像即将成熟的蜜桃,秀气的鼻尖冒出一层细密汗珠,泛着点点莹光。绕湖一圈不短,十四岁的女孩累得气喘吁吁,单薄的小衫儿衣襟,随着她的呼吸跟着起起落落。
“想晨跑?”顾怀修再次掏出一块儿肉饼扔给来福,淡淡问。
清溪看他一眼,对上男人修长结实的手臂,忙又移开,嗯了声。
“鞋店有专门的跑鞋,想省钱就别健身。”最后一块儿肉饼喂完,顾怀修掏出帕子擦擦手,随即离开长椅,朝三女刚刚跑来的方向走去,背影高大挺拔,步履惬意,宛如一头刚刚狂奔猎食过后的豹子,饱餐过后,悠闲散步。
小兰、翠翠看呆了,清溪却低着脑袋,眼前是双熟悉的闺秀惯穿的软底绣鞋,脑海里却残留男人刚刚经过时,脚上所穿的白色鞋子,与她在秀城见过的所有男人鞋都不同,一定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跑鞋吧?
跑鞋与绣鞋有什么区别?
清溪不懂,但她从男人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讽刺,想健身就别省钱,他以为她是舍不得买跑鞋?
清溪红扑扑的脸渐渐白了,有种被富翁当面鄙夷没钱别追时兴的难堪,再看还在啃人家施舍的肉饼的富贵,清溪忍不住迁怒,蹲下去抢走富贵没啃完的破肉饼,狠狠丢进南湖中,反正是肉做的,喂鱼去吧!
美味的早餐飞了,富贵瞅瞅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湖面,再瞅瞅绷着小脸的主人,狗眼睛里露出一丝委屈,喉头发出求而不得的呜呜声。
清溪被自家小馋狗逗笑了,难堪的情绪转瞬即逝,抱起富贵摸摸头,赌气似的哄道:“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比肉饼好吃多了。”
富贵瞅瞅主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清溪放下富贵,站了起来。
翠翠抱住她胳膊,悄悄打报告:“小姐,刚刚你扔肉饼,那人好像听见了,往湖里看了一眼。”
男人的冷眼闯入脑海,清溪心虚胆颤,却不肯在两个丫鬟面前露怯,逞强道:“听见就听见,硬邦邦的东西,他的狗大可以吃,富贵还小,吃那种牙疼。”
翠翠知道小姐博览群书,当即信以为真,小兰见清溪一本正经的,也信了。
还剩一小段路,清溪继续跑,但心思却转移到了脚上。
其实清溪的脚早跑疼了,脚底板一碰到地面就难受,但也不是针扎那种特别难以忍受的疼。清溪原以为是她体质太弱的缘故,被顾怀修鄙夷一番,清溪不由怀疑,脚疼是不是真的与鞋子有关。
吃完早饭,去杨家学面的时候,清溪向师父讨教跑步与鞋子的关系。
杨老也是一知半解,瞅瞅徒弟精致的绣鞋道:“我听别人说跑步健身,也见过有人在湖边跑步,穿什么鞋子倒不清楚,清溪脚不舒服?那晌午叫你师母陪你去鞋店看看,以后天天跑的,这可疏忽不得。”
清溪点点头。
中午杨嫂带她去逛鞋店,大多数店面都只卖普通的男鞋女鞋,顶多样式新旧有差别。
“咱们去洋鞋店看看。”杨嫂牵着清溪手道,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喜欢穿各式小皮鞋呢。
俩人进了附近一家洋鞋店,售货员笑脸迎门,得知清溪想买运动鞋,售货员便引着两人去了东边的鞋架。清溪便看见几排与顾怀修那双样式差不多的鞋子,上面摆的大款男鞋,女式的在下面,居然还贴了价格标签。
清溪眼皮一跳,这么一双鞋,居然要十几块?顶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她与杨嫂身上的衣料都不错,售货员觉得生意有戏,一边拿出一双白色跑鞋叫清溪试穿,一边笑着道:“现在的少爷、小姐们都越来越喜欢运动了,像高尔夫、网球、慢跑、登山这些运动,必须穿合适的鞋子,不然容易伤脚,还影响骨骼发育。”
杨嫂一听,就递了清溪一个“必须买”的眼神。
清溪穿好鞋,在店里绕了一圈,走路确实比穿绣鞋舒服。
“小姐多买一双吧,换洗穿。”售货员再接再厉。
清溪就又挑了一双耐脏的黑鞋,杨嫂要帮她付钱,清溪抢着自己付了。鞋子太贵,清溪暂且没舍得给翠翠、小兰买,两个丫鬟陪她去湖边就行,不必跟着跑。售货员殷勤地建议清溪再去隔壁洋装店买身女式运动装,清溪左耳进右耳出,不想再浪费任何钱。
早上晨跑白天学面,傍晚回家,清溪沾床就睡,第二天五点一到,她继续去跑步。
翠翠、小兰远远地走路跟着,清溪一个人慢速前进,离昨日初遇顾怀修的那座拱桥近了,清溪不受控制地开始紧张。
然后,那条黑毛大狗再次冲到了拱桥之上,威风凛凛。
清溪垂下眼帘,自己跑自己的。富贵昨天成功抢了来福的狗粮,也不怕来福了,精神十足地跑在主人前头,看到顾怀修,富贵撒欢地冲了过去,狗眼睛直盯着顾怀修口袋。
顾怀修目不斜视,风似的跑下坡,脚步声越来越远。
清溪松口气。
富贵却不甘心地掉头往回跑,追着顾怀修汪汪。
清溪丢死人了,气急败坏地叫它:“回来!”
顾怀修脚步一慢。
富贵瞅瞅主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昨日没吃过瘾的美食,四爪并用,眼看快要追上顾怀修了,来福猛地一个转身,朝富贵低吼了一声。富贵浑身狗毛都要炸起来了,吓得立即掉头逃窜,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
“不许再馋人家的东西!”等顾怀修跑远,清溪严肃地教训富贵。
富贵缩着脖子,好像听懂了。
结果到了东岸,远远看见坐在长椅上喂狗的顾怀修,富贵不顾主人制止,开心地往前窜。
但这次,顾怀修没再扔它干肉饼,掏出一块儿,直接抛高。
来福一跳,精准地在空中接住,动作漂亮。
可怜的富贵还往地上找呢,却连一点肉沫都没有。
顾怀修连续抛高喂来福,富贵围着一人一狗白白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知道要跳了,又碍于个头小够不到,笨笨地摔在地上,落在清溪眼里,就好像别人家的父母故意给孩子吃好东西馋着自家娃一样,炫富!
清溪抿着嘴走向富贵,富贵知道主人要来抱它,着急地将前爪搭在顾怀修腿上,馋肉饼。
来福想护主,顾怀修没叫它动,却也不给富贵东西。
“对不起。”清溪硬着头皮过去,努力不看男人健壮的小腿,将富贵抱了起来。
富贵狗身子不动,黑眼睛巴巴地望着顾怀修,嘴中呜呜嗷嗷的。
顾怀修右手离开口袋,轻轻一抛,一块儿干肉饼便准确地落在了清溪白色的新鞋之前。
富贵挣扎着就要下去吃。
男人戏弄的心思太明显,清溪强忍脾气才没去踩那块儿干肉饼,抱紧富贵,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小姑娘气冲冲的背影,长椅上的黑衣男人,难以察觉地翘了下唇角。
第20章 020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转进了老柳巷。
九月初的时节,柳叶深绿,顾世钦心不在焉地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栽种的柳树,食指一下一下,没有规律地扣着膝盖。光阴似箭,他快四十了,虽然保养得体,但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差别还是非常明显,晚音却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肤白若雪,水眸盈盈,只是眉宇间始终笼罩着淡淡哀愁,叫他看了难受。
他想让她开心。
徐望山的死他无能为力,也没有立场搀和晚音与徐老太太的婆媳问题,唯一能帮忙的,就是照顾、保护好她的三个女儿。
车停了。
跨出车厢前,顾世钦下意识地整了整长衫领口。
徐家小院,长姐去杨老家学厨了,二姐在跟母亲读书,云溪便由王妈、李妈陪着,在院子里玩游戏。看见李叔领着一个穿深色长衫的男人进来,云溪歪着脑袋看了会儿,眼睛一亮,认出来了,乖乖地喊顾叔叔。
小丫头长得软萌可爱,顾世钦眉开眼笑,将云溪抱了起来:“云溪有没有想顾叔叔?”
云溪乖乖点头:“想了。”
声音传进书房,林晚音脸色微变,只是客人登门,她找不到理由避而不见。
“等会儿再练吧。“林晚音对练字的玉溪道。
玉溪九岁了,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父亲的丧事是顾家父子帮忙操持的,所以玉溪也很喜欢温润儒雅的顾叔叔,放下笔,兴奋地去外面跟顾叔叔打招呼。
林晚音无奈地叹口气,心情复杂地走出书房。
她一身白衣,黛眉明眸,顾世钦视线一凝,得亏年纪大了足够自持,才没有失态太久。抱着云溪,顾世钦远远地朝林晚音点点头,没主动往她跟前凑。林晚音猜到顾世钦过来有事,先叫李妈去后院请婆婆,再请顾世钦到堂屋坐。
顾世钦应了声,继续与玉溪、云溪姐妹说话,直到徐老太太出现,他才放下云溪,上前行礼。
“今日不忙?”徐老太太很是欢迎顾世钦,笑着寒暄。
顾世钦道:“突然想起一事,需与老太太、嫂子商量。”
他与徐望山同岁,生日小俩月,故敬称林晚音为嫂。
徐老太太面露疑惑,众人去堂屋落座说话。
顾世钦看着玉溪道:“本来清溪也在读书的年纪,只是清溪另有计划,我就不强迫她去学堂了,玉溪才九岁,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玉溪去女子学堂读书更为妥当。现在社会倡导男女平等,玉溪进学堂读书,既能开阔眼界,又能多结交些朋友,毕业后找工作自立,活得也潇洒自由。”
玉溪喜上眉梢,左邻孙家有个大她一岁的小姐,就在学堂读书呢,她挺羡慕的。
徐老太太却皱皱眉,在她看来,儿子孙子必须读书长出息,丫头们长得漂亮温柔贤淑将来找门好婚事才是正经,但这话是顾世钦提出来的,徐老太太不想太生硬地否定,想了想,悄悄朝儿媳妇使个眼色。
婆婆、女儿的意思都很明显,林晚音为难了,犹豫片刻,林晚音垂眸道:“顾先生的话有道理,只是玉溪九岁了,已经错过了开学的年纪……”
顾世钦打断她道:“这个没关系,玉溪读过书,有基础,可以让学校安排一次考试,成绩及格便可插班。”
“娘,我想上学……”玉溪轻轻拉了拉母亲衣袖,小声撒娇。
“上学,你知道学费多贵吗?”徐老太太亲自出马,瞪着孙女道,“你姐姐起早贪黑学做面,面馆以后还不知道挣钱赔钱,你不心疼你姐姐,就想着给她添负担?”
玉溪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她心疼姐姐,只是一时忘记,现在的家已经不是之前原来不差钱的那个家了。
“老太太,学费不贵,一年才二十。”顾世钦替玉溪争取道,并表示愿意替玉溪垫付学费。
林晚音不想再欠他人情,语气难得坚决起来:“之前已经麻烦您太多,玉溪读书的事,我会同清溪再商量商量,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世钦看她,林晚音眼里只有女儿。
顾世钦胸口微堵,但也体谅她的心情,及时转移话题,打听打听清溪近况,便告辞了。
回了自家,发现妻子请了三个牌友在客厅打牌,稀里哗啦的搓牌声在房间也能听到,顾世钦心烦,换身衣服往外走。
“天都快黑了,还去哪儿啊?”大太太一边马牌一边瞧着他问。
牌友们笑她管得严,大太太眼带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