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又恩了一声。
见她温柔如水的站在身侧,兰陵王目光明亮,“走,上街看看。”
“好。”
荆州城位于长江流域,鱼米之乡,在三国时。这里便是诸侯争战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它的繁华虽然远不及邺城长安那等国都,在州郡中,也是一等一的雄城。
荆州到建康还有一千六七百余里远。站在这里,也只能是遥望故乡。不过看着街道中来来往往的南人。听着那接近吴侬软语的腔调,张绮还是欢喜上了这里。
雪花漫天,不远处的街道中传来一阵歌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是了,今年周人与突厥那一战,不知又有多少白骨埋尸塞外。现在战争终于结束,那些人是在思念她们出征未归的丈夫。
这歌声一遍一遍的重复,到了后面,已隐隐有哭声传出。张绮听着听着,也不由跟着轻哼起来。
就在张绮轻轻哼唱时,突兀的,外面传来一个粗嘎的笑声,“这是谁家小娘子?声音恁地又娇又糯?定定是难得的美人儿了。”笑声中,一阵马车滚动声靠近来。紧接着,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伸头看来。
这般坐在马车中,张绮也罢,兰陵王也罢,都没有戴上纱帽。
因此,那胖子一睁眼,便对上两张绝世容颜,他顿时一呆,不知不觉中大张的嘴,口水流了寸长!流口水的不止是这个胖子,在这个胖子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红光满面,做陈人打扮的小个子中年人,正勾着一个美貌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出酒,他陡然抬头,在惊鸿一眼间看到了兰陵王,当下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却只有这么一下,那车帘便又被风刮下。
就在那胖子口水长流,直得痴傻了去时,只听得空气中一阵寒风刮过,再然后,一柄寒森森的剑锋,抵住了那胖子的咽喉!
要害被制,那中年胖子一惊,他连忙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道:“某错了,某错了……”一边说,他一边小心地缩回了头。
看到他老实离开,兰陵王哼了一声,收剑还鞘。
转眼便把这一幕遗忘了的两人,没有注意到筹拥着四个护卫的马车,还停留在原地。那中年胖子此时已是一脸阴沉。他挥了挥手,在一个护卫靠近后,低声说道:“跟上去,看看他们落脚在哪里!”
“是。”
“他阿爷的,在荆州这块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等绝色?”
当天晚上,那中年胖子便得到了消息,这消息十分详细,对方是什么时候进入荆州的,落脚在哪,共有多少人,操着什么口音,那是一清二楚。
当然,这等从那些外地人购置的奴婢口中,亲口流出来的消息,自然最是准确不过了。
皱着眉,那中年胖子转来转去,嘀咕道:“五百个军卒?齐地口音?那夫妇还如此美貌?”想了想后,他决定慎重对待,当下急急写了一封信,交给管事,命令道:“把这个速速送到荆州刺史梁显手中。”
“是。”
那管事一走,胖子摸着下巴啧啧说道:“是他们吧?这夫妇两人都是绝色,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第189章 负不负责
马车中街道中转了一圈后,眼看雪越下越大,当下折了一个向,向着府中驶回。
格支格支的马车行进中,兰陵王的声音有点慵懒,“阿绮,你们在陈时,是怎么过冬天的?”
张绮正侧身歪着,拉过虎皮盖在身子上,闻言她想了想,回道:“就这样过的啊,冬天可冷呢,我常常睡一晚那被子还是冷的。”
这话一出,兰陵王陡然记起,她一直是在乡下长大的,到建康张府没多久,便随着队伍出使,然后与他在一起了。乡下的一个私生女儿,那日子能好到哪里去?这话却是他不该问了。
兰陵王不提也罢,他这一提,张绮才陡然记起,这个冬天,好似是她所过的,最温暖的一个。
荆州刺史府中。
自接到那个中年胖子的信后,荆州刺史梁显便派动人马,对兰陵王一行人调查起来。
调查结果,很快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静静地看着几张卷帛,年近五十的梁显挥了挥手,命令道:“叫阿雪过来。”
“是。”
不一会,一个娇腻的少女声音响起,“父亲,您找我?”
“是阿雪啊,进来吧。”
“是。”
一个十五六岁,肤白胜雪,长相美丽,做小姑打扮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塌后的梁显,便朝他福了福,娇滴滴地唤道:“阿雪见过父亲。”
虽说唤着父亲,却语气恭敬而拘谨。
梁显把站在眼前的女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片后,暗暗想道:虽然还比不上,不过也算难得的了。料那高长恭再是情种,面对唾手可得的佳人。还是会上钩的。
转眼他又忖道:据得来的消息称,高长恭这人在女人方面,本是个笨拙的。我这个计策虽然拙劣,对付他那等男人,应该还是能手到擒来。
当下。梁显温和地笑道:“雪儿。你可听过兰陵王这个名字?”
兰陵王?
梁雪嗖地抬起头来,她张着小嘴。惊道:“是齐国的兰陵郡王?孩儿听人说,他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男。”
梁显笑得更温和了,他示意梁雪上前。扶着她的手。感觉到掌下的滑腻,梁显的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抚摸着,轻轻说道:“父亲把你许给他,可好?”
什么?
梁雪一惊。好一会,她喃喃说道:“也不知他相不相得中女儿。”与任何少女一样。陡然听到自己会与这个天下闻名的美男子有所交际,梁雪的神色中,多多少少有了些渴望。特别如梁雪这种选择并不多的姑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心口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这你放心。”梁显笑道:“这个兰陵王外表虽俊,却不是一个风流人儿,并不善于与妇人打交道。阿雪只需按照为父的安排来,他一定会乖乖地娶了我的女儿回家!”到是那时……他慢慢眯起了双眼。
在荆州城度过了半个月后,天空又放晴了。
这一日,兰陵王正在书房中,说起荆州这地方还是有好处的,它是交道要道,又靠近陈国与齐国,几乎是三国之间有什么变化,在这里都可以很快就知道消息。当然,还是要通过人搜集的。
此刻,收集了一些消息的兰陵王,便蹙着眉在帛书上写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杨受成的声音传来,“郡王,荆州刺史递上贴,说是知晓郡王前来,不胜荣幸,今日刺史府恰好有宴,请郡王携夫人赴宴。”
兰陵王慢慢放下毛笔,淡淡说道:“荆州刺史?连我的身份也调查清了?倒是好手段。”说到这里,他应道:“你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我会赴宴。”
“那夫人?”
“夫人就不必去了。”
“是。”
天空虽然放晴,可踩在雪地上,还是格支格支地响。把杨成受等人留在府第,兰陵王只带了八个护卫便来到了刺史府。
原来,今日恰好是荆州夫人的生日。兰陵王提前了一个时辰就把礼物和拜贴送上了。他无意与这些本地人周旋,也不想参加这等无聊的宴会。此番应约,不过是给这些地头蛇一个面子。
因此,兰陵王交待了护卫们几句后,在刺史府的管事地带领下,朝刺史大人所在的书房走去。
那管事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朝兰陵王看上了眼,看到这个参加宴会,面见刺史也不肯摘下纱帽的家伙,他心里不禁暗暗嘀咕。
来到正堂,请兰陵王坐下后,那管事便离开了,说是去请过刺史。
他是贵客,管事虽然离开,府中众仆可不敢轻忽,当下婢女们如穿花般走来,煮的煮酒,上的上茶,一时之间,堂房中暖气溶溶,春光明媚。
足足等了二刻钟,见那管事还没有回返,兰陵王眉头一蹙,站了起来。刚刚站起,一个欠身正准备饶过来给他上酒的婢女惊叫一声,只听得“哗啦啦”一阵水响,却是那暖得湿热的酒水,淋了兰陵王一身!
这般冬寒时节,酒水纵使温热,不过片刻便会冰寒彻骨。那婢女惊得脸孔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郎君,婢子不是故意的,婢子不是故意的……”
“好了。”兰陵王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府中可有衣裳,拿一套给我换上吧。”
“有,有的。”答话的,是急急赶过来的一个年长仆妇,她恭敬地说道:“郎君勿恼,我家小郎君与郎君一般高矮。”就到这里,她朝那跪在地上的婢女喝道:“还不起来带着郎君前去?”
“是,是。”
那婢女连忙站起,白着脸领着兰陵王越过一道走廊,又穿过一个天井,来到一处厢房里。
“就是这里?”
“是,是。”
兰陵王提步走进。这个厢房倒挺温暖。一走进去人都冒汗,厢房里面还有一个小套房,房门紧闭着。外面是一个耳旁。
看着那婢女递来的狐裘,把中裳和内裳扔远,兰陵王点了点头。他命令道:“出去吧!”
“是。”
那婢女一退。兰陵王便掩上房门,解去衣裳……
还别说。那樽酒水着实不小,那么一洒,里里外外三层衣裳都给湿透了。兰陵王蹙着眉。想了想。他还是把衣裳全部褪去。
就在他光着上身之时。突然间,从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里面有人!
兰陵王腾地转身!
他对上了一张美丽的脸孔,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做小姑打扮。她显然也在里面着裳,正衣裳半解。肚兜隐隐,雪白的肌肤在暖暖的炭火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副极美的景致,少女肌肤胜雪,映衬在粉红的,半解的肚兜下,那微微鼓起的两丘,那雪白的颈,那雪白的细小的腰肢,还有那浮在暖房中的暗香,构成了一具极具诱惑性的画面。
可以说,这样的诱惑,已是顶极的了。便是见惯美色的帝王,面对此刻的少女,也会赞叹一声“美人难得”。
陡然对上一个男人的半裸身子,还是一个如此俊美得宛如天神的男子,那少女羞红着脸,她似是忘了反应,张着小嘴,拢着外裳的手也松了开来,瞬时,她的外裳向腰下脱落,那半启的,诱人采撷的红唇,那挤得深深的雪白乳沟,清楚地呈现在兰陵王的视野中。
“你?”少女轻叫了一声,泪花迅速地浮上她的眼眶。而不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而且正是朝这个方向。
这一幕如此熟悉,那一年他刚得到张绮,在周国京都长安时,遇到过宇文月也是这情形,这模样!想当初,他遇到这等事竟是手足无措,还要派人把张绮急急请来。而张绮那次地应对,还真是让他喜欢。
想着想着,兰陵王扬起了唇。
他淡淡地瞟了那少女一眼,然后转过身,一边自在地拿起那干净的内裳中裳慢慢穿上,一边倾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婢子唤道:“郎君,你可换好了?”
也不等兰陵王回答,那婢子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和一个中年仆妇。
兰陵王淡淡瞟了她们一眼,继续换着自己的裳。
几女来得甚快,当兰陵王把中裳系带扣上后,房门一晃,随着一阵寒风卷来,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这位郎君你?”
“七姑子,你怎么在这里?”
“七姑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七嘴八舌中,兰陵王听得身后的少女,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声中,质问声中,兰陵王依然理也不理,他低着头,动作优雅而平静地继续穿着裳。
这样一位华贵威严的贵公子,虽是一言不发,可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凌人气派,不知不觉中,众女的叫嚷声小了许多。
当他把狐裘穿上后,手一卷,便把自己的湿衣裳卷起,然后提步,在众女瞪大的双眼中,理也不理地朝外走去。
眼看着他便这般浑若无事人一样的离开,那中年仆妇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唤道:“郎君?你欺负了我家七姑子,便没有个说法吗?”
“说法?”兰陵王淡淡问道。几乎是他一开口,那还在哭泣着的少女,这时止了啜泣,她悄悄抬眸,含情凝睇地看向兰陵王,看看着看,小脸已然晕红,眸中更有喜意隐隐流泄: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这么俊。
中年仆妇上前一步,大声道:“当然。我家七姑子可是刺史大人的掌上明珠,岂能任由你这般欺侮了?郎君乃堂堂丈夫,不管如何,总得有个交待吧?”这话已是在直接质问:你到底负不负责?
第190章 表扬我吧
中年妇人的声音一落,那个衣裳半解的美丽少女急急跑来,随着她地跑动,那半露的**已如波涛般起伏。她跑到兰陵王面前,直气喘吁吁地冲到他身前三步处才停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后,少女低下头来,在泪水如珍珠儿流下双颊时,她的哽咽越发让人怜惜,“媪,别说了,别说了,这个郎君没有对我如何,让他走吧。”
嘴里说着让他离开,可这少女那半裸的娇躯,那含羞带怨的泪水,那声声哽咽,是如此楚楚动人,便是石人也会心动吧?
看着这少女,兰陵王也是低低一笑。他本来声音便极动听,容颜更是耀花了众女的眼,这么一笑,众女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都有点错不开眼来。
那个少女更甚,她痴痴地看着兰陵王,张着小嘴,都忘记了继续流泪。
“交待么?”随着兰陵王低沉悦耳的嗓子吟出这三个字,转眼间,一道寒森森的光,便在众女眼前一划而过!
却是兰陵王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佩剑出鞘,寒光闪烁中,兰陵王手腕一扬,轻飘飘的,也冷漠冰寒地,抵上了那个美丽少女的颈项!
……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幕!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
众女忘记了尖叫,甚至忘记了反应,她们一个个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兰陵王。这时的她们,只有奇怪,没有半点慌乱:所谓的交待。不过是把七姑子娶回去,他的宅子里也就多了一双筷子,似乎用不着拔剑相向吧?
惊愕中,不解中,甚至呆傻中,兰陵王唇角一扯,转眸瞟向那衣裳半解。玉体若隐若现的美丽少女。突然问道:“你是梁刺史的义女?”很多官员都喜欢收集一些美貌女子,从小教她们技艺,在关健时候。不是用来笼络得力的属下,便是用来行贿上官。而这些美貌女子,通常是以“义女”的身份出现。如三国的貂婵。便是王允的义女。
他怎么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的?众婢更惊了,被寒剑加颈的少女也是一惊,她顾不得卖弄姿色,哆嗦着说道:“是,是。”
“来到这房间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这,这他怎么也知道?少女的脸更白了。
在她迟疑时,兰陵王手腕一沉,随着寒森森的剑锋沉沉压来,他蓦地沉声一喝,“说。多久了!”
“有,有二柱香了。”
“很好。”兰陵王淡淡的夸奖了她一句,又问道:“是你义父让你藏在里面的?”
这句话,少女不敢答了。
她虽然白着脸不答,兰陵王却完全明白了。他剑锋慢慢上挑。随着他的手势。那被剑抵着咽喉的少女,不得不抬高下颌,再抬高下颌……
明明她的外裳都掉到地上了,明明她雪白的玉颈和腰肢,已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明明她的双丘都晃荡着要挣脱肚兜的束缚……他那握着剑柄的手。怎么都抖也不抖一下?
蓦地,兰陵王声音一提,猛然喝道:“说——”
这一个说字,恁地杀气沉沉,恁地威严可怕!那少女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她尖叫一声,身不由已地应道:“是,是的。”
这两字一吐出,少女瘫坐在地,看着那兀自在眼前晃悠的血色剑锋,此时的少女,所有的绮梦和幻想已然全去,已泪如雨下。
兰陵王脚步一提,潇洒地走向门外。
没人敢阻拦了。
目送着他大步走出院落,众婢呆呆怔怔时,那管事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到兰陵王,他急急叫道:“郎君,郎君。”
在他地叫唤中,兰陵王止了步。他回过头,冷冷的,淡淡的,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管事,就在他的目光盯着那管事冷汗直冒时,兰陵王优美而冰冷的声音缓缓传来,“还请阁下转告你家刺史大人,他那个准备送给我的义女,长相差我家夫人多矣,高某实在相不中,还是他自己笑纳吧。”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却又冰冷刺骨,“对了,麻烦提醒你家大人一句。高某生平最恨阴谋,若有什么打算不妨明言。这般行事,惹得高某心情不好了,说不定手中的剑会不听使唤!”
说罢,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