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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焰指着肆无忌惮撒欢打滚的刺球,微笑:“我要把那只臭烘烘的刺猬扔掉。”

“别呀。”姜竹沥护着图拉后退,无法理解大佬的想法,“它还是个孩子,吃得少又不乱叫,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放过它?”

“它跟你抢吃的。”

“……它没有。”要是真抢,它怎么可能抢得过她。

“那你多养一点肉。”他躬身,在她的小细胳膊上捏了一把,隔着柔软的布料,手感竟意外地好,“我让厨房除了一日三餐之外,给你加三顿茶歇。”

姜竹沥:“……???”

“你如果嫌家里私厨做得不好吃,另找别的也行。你自己下厨或者叫外面的,都可以。”

段白焰的私厨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煲得一手好汤,苏式小点做得漂亮得不得了,一个人能撑起一场中式家宴。

姜竹沥一直偷偷地崇拜她,觉得人家比自己专业多了,她会的好多中国菜,她连名字都没听过。

姜竹沥摇头:“私厨姐姐挺好的。”

“那你让她给你做。”

姜竹沥犹豫了一瞬:“小白。”

“嗯?”

“一天三顿饭再加三份茶歇,我就胖得走不动路了。”她纠结极了,“而且他们一般,就是,只有养那种要宰来吃的家禽时,才会不停加料……”

“我不吃你。”段白焰语气凉凉地打断她,“你已经瘦得没有胸了。”

姜竹沥:“……???”

不是,那你每天夜里握进手里就不放的是什么?

她还懵着,段白焰叹口气,把她捞起来抱进怀里,坐到沙发上,揉揉她的耳朵:“你现在太瘦了,好歹也养一点肉,穿婚纱会好看一点。”

他这么好声好气,姜竹沥就不想怼他了。

坐在他的腿上,她的尾巴挠来挠去,答应得有些不情不愿:“……那我尽量吧。”

“还有婚礼的事,我爸妈那边指望不上,你……”他看她一眼,“你爸妈可能也不太指望得上。”

对于这一点,姜竹沥疯狂赞同。

“我们把爷爷请回来,让他在明里市住几天。”他征求她的意见,“让他帮我们看一看婚礼流程,嗯?”

姜竹沥犹豫,“但是,爷爷方便过来吗?”

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大爱动弹。尤其段爷爷,看起来像是个深山老宅男。

“我问问他。”

结果是,爷爷非常方便。

段爷爷都是年纪快三位数的人了,还从没被孙子这样使唤过,积极得不得了,还没出发,就在电话里忙前忙后地帮着挑日子、选庆典公司。

看他这么活力四射,段白焰心里猜,他精神和身体状况应该都还不错。

所以他……

干脆就没去机场接他。

姜竹沥不太放心:“我们真的不用过去吗……”

“我的助理很靠谱。”段白焰正在跟她下五子棋,“你珍惜一下眼前的时光,等我爷爷来了,就没得玩了。”

“为什么?”

“他会逼着你陪他下围棋,你必须得输,还不能输得太明显,不然就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姜竹沥:“……”

“还有你那个舒芙蕾,赶紧吃,不然等会儿就凉了。”他微微一顿,“别以为又能像上次一样蒙混过关,这次我不走,我看着你吃完。”

姜竹沥:“……你怎么这么多话。”

他现在啰嗦得像个小脚老太太。

段导的眼神瞬间变凉:“吃不吃?”

姜竹沥被吓得一抖。

他的气场立刻又温和下来。

松鼠姑娘小心地拿起叉子,从盘子里叉起巨大一块蛋糕:“……你是会变脸吗。”

段白焰安静地望着她,目光沉静。

她一脸甜蜜地捧着下巴,像个热恋期被美色蛊惑的小女生似的,叉子转个方向,殷勤地朝向他:“来,啊——”

段白焰岿然不动。

“……”

“这招没用了,姜竹沥。”段导声音低沉,面不改色,“你不自己把它吃完,今天不要想睡觉。这一餐下午茶完了之后,还有晚饭和宵夜。”

姜竹沥放下叉子,小声自暴自弃:“你打我一顿好了。”

段爷爷一推门进来,就听见这一句。

“谁要打你?”助理在后面跟着推箱子,他一连问了两遍,“谁要打你?”

姜竹沥眼睛一亮,小跑过去:“爷爷!”

段爷爷两眼笑成缝:“竹沥。”

段家人对姑娘的喜欢,是刻在基因里代代相传的。

段白焰是这样,段爸爸和段爷爷也不例外。

所以针对性别不同的小辈,完全无法一视同仁。

段白焰已经做好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了。

果不其然,段爷爷一握住姜竹沥的手,就痛心疾首地感慨家门不幸:“段白焰,你怎么比你爹还不如。”

段·禽兽不如爹·白焰:“……”

“你爹妈双双混账成那样了,都没见他们打过架。”

“……”

段白焰舔舔唇:“爷爷,我们闹着玩的。”

玩闹归玩闹,段爷爷是来干正事的。

段家两代导演,再往上数,段爷爷也是老一辈艺术家里的代表人物,姜竹沥原本没对他抱太大希望,权当老人家是来参与小辈婚礼尽一份心意。

然而当她收到爷爷亲自设计的三份婚礼请柬草图时,她惊喜极了。

段爷爷的审美比婚庆公司高级得多,设计出的请柬低调大气,三个草图各有千秋,奢华又不显老气,还各自附带了同色系的签到卡与伴手礼设计图。

最重要的是,它们是独一无二的。

姜竹沥拿在手里,着了魔似的:“我简直想多结两次婚……”

段白焰用眼刀轻飘飘地扫她。

他抿唇:“爷爷,请柬和伴手礼我们自己来弄吧,您主要帮忙检查一下婚庆公司的婚礼流程和其他安排,看看挑日子之类的有没有问题,婚宴安排有没有缺漏……那个我们是真的没经验。”

段爷爷知道他犟,乐呵呵的,也不强求:“没事,用不用得上另说,草图你们也都先留着。”

姜竹沥小声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扯他衣角时,眼睛向上看时湿漉漉的,目光殷切得像一匹小鹿。

他心里一软,也压低声音:“我想做一个公主主题的婚礼。”

姜竹沥愣了愣,嫌弃:“你不是卸任了吗,段公主?”

“公主不是我。”他垂眼看她,声音很轻很轻,“在新的段公主出生之前,你才是这个家小公主。”

“……那新的段公主出生之后呢?”

“你就是小宝宝。”

他把两边倒置,姜竹沥咯咯笑,夸他:“你真可爱。”

“一把年纪还可爱,”真的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话比过去多了很多,连这种感慨也要一本正经地接茬,“我真是个罪人。”

姜竹沥笑着搡搡他。

然而,段爷爷帮忙推敲婚礼宾客名单,发现还是有问题:“你们就没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段白焰还真不知道:“少什么?”

“你爸妈。”段爷爷心情复杂,“还有竹沥的爸妈。”

段白焰抿住唇。

“竹沥的爸妈,我之前联系过了。她爸爸接的电话,说怎么样都行。”段爷爷微顿,“我听着也是个没谱的,那不用让他们帮着干什么,婚礼直接叫来观礼就行。”

段白焰纠正:“是继父。”

“继父就继父吧,问题是你爸妈。”段爷爷问,“之前他们问过我你的情况,我都按着你的意思,给回绝了。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一辈子就一次,你真的想好了,确定不通知他们来?”

段白焰不置可否,持保留意见,想等晚一些姜竹沥下班回来,再问问她的想法。

然而另一头,段爸爸直接越过段白焰....

第82章 婚礼②

姜竹沥是在下班时被领班拦下的。

“外面有个男的, 等你有一阵子了。”领班微顿一下,说,“他还特地向我们强调,不要打扰你,等你下班了再去见他。”

姜竹沥没有约人,她有些茫然, 还有一点小小的烦躁。

最近一次这么大咧咧地来餐厅找她的人,是林鹤。自他之后,她对这些人简直形成了反射,一个二个烦得不得了。

“谢谢您。”她仍然礼貌性地颔首道谢,然后拿起背包——

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 不知道又是哪路妖魔鬼怪……

然而等她走出去见到人, 姜竹沥愣在原地。

初春的傍晚暮色微沉,天边烧着的晚霞渐渐隐去。

夕阳落幕,男人坐在落地窗旁,身形颀长, 影子朦胧地投在地板上。

他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和一小碟乳酪戚风蛋糕,正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指尖夹着支燃去一半的烟。

服务员过去低声提醒, 他转过来, 脸上浮现歉意, 这才按熄烟头。

——短发, 米色长裤, 皮夹克, 运动鞋,半人高的登山包。

标准的旅行装备。

姜竹沥仿佛被黏在了原地,踌躇着要不要过去。

然而对方一回头,就一眼看到她。

她脱了工作服,表情纠结地站在那儿,仍然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段承渊笑了,扬声:“姜小姐?”

云朵被染成霞色,赤红的夕阳透过玻璃落进来,栖到他的眉梢眼角。

他一笑起来,眼角堆积出皱纹,眼睛漂亮得跟段白焰一模一样。

姜竹沥一愣。

旋即便感到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好像怎么称呼,都不太礼貌的样子……

她把想法写在脸上,段承渊心想真是可爱,主动笑道:“你可以叫我叔叔。”

姜竹沥从善如流,立刻道:“段叔叔。”

“我们在这儿聊,”他问,“还是换个地方?”

***

夜色初临,天边浮起弯月,时针不知不觉滑向八。

段白焰看了一下午婚礼案例和蜜月指南,捏着后颈从书房走出来时,客厅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他有些意外,眉头微动,给姜竹沥发消息:【竹沥?】

她几乎是秒回,语气似乎分外懊恼:【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时间给忘了。】

后面缀了一个双手合十求原谅的表情包,是一只眼泪汪汪的松鼠。

段白焰心里一松,又有些好笑:【在加班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姜竹沥赶紧拒绝:【不用不用。】

顿了顿,她有些纠结地道:【我……我跟你爸爸在一起。】

夜色如同纸上泼墨,一点一旦地浸透。

灯光昏昧,咖啡机还在工作,咖啡屋内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与冷餐的香气,轻盈低回,与舒缓的背景音乐融合在一起。

服务员轻声走上楼,将装在小盘子里的茶点一碟碟地放下到两人面前。

“不来点儿吗?”段承渊示意女士优先。

准儿媳拒绝跟他一起吃晚饭,他退而求其次,直接在咖啡屋点了两人份的茶点。反正聊着聊着也到这个点儿了,在哪吃都一样。

姜竹沥礼貌地摇头:“谢谢段叔叔,不用了。”

刚刚段白焰给她发消息时,肯定也还没吃饭。他说他要过来,她当然要等他一起吃晚饭。

段承渊不再推拒,从盘子里捡起一块黄金三明治:“嗯,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聊到小白的母亲。”

段白焰的母亲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名媛,一等一的貌美大小姐,哪怕是在与段承渊离婚之后,求婚示爱的人依然排成长龙。

所以在离开第一任丈夫之后,她没多久就办了第二次婚宴。

姜竹沥掐着指头算过,她香车宝马风光大嫁时,段白焰应该正巧在医院里躺着。

“对,说到她。”段承渊顿了顿,“我至今无法理解,怎么能有母亲对儿子那么薄情。”

姜竹沥没有说话。

“我们婚姻破裂是事实,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擅长经营的人。”

热恋期只能看到对方的优点,他做什么都是好的;可结婚之后,段承渊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是待在片场就是在拍外景,他们无法真正地照顾彼此,反而生出罅隙,裂缝逐日变宽,直到不可修补。

微顿,段承渊说,“我想跟她达成协议,婚后仍然一人担负一半照顾小白的责任,可她不愿意——”

“她反问我,‘如果我要继续养前夫的儿子,离婚又有什么意义?’”

姜竹沥微怔。

段承渊下定义:“她想要完全自由的独身或完全被照顾的感情,但无论哪一种,都首先需要摆脱我和小白——因为这段关系已经失败了,她要从零重新尝试。”

姜竹沥有点难过,轻声问:“后来呢?”

问这个问题时,她以为他要说,后来他决定独自抚养小白,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些省略三十万字的事,阻挠着他,让他回不来,父子这才隔阂二十多年。

然而,段承渊开口就是一句随意的:“我被他妈妈说服了。”

姜竹沥:“……??”

她都惊了:“被说服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段承渊回忆了一下,“‘段家家大业大,饿不死段白焰,但我的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自己因为一个孩子,就永久性地被一段不值得留恋的婚姻关系捆绑住。’”

段妈妈的理论说服了他,所以他也放弃儿子,环游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