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人好可怜。
交通畅通无阻,很快到达医院。她受的伤不重,只是破了点儿皮,医生开完药水,就放她走了。
姜竹沥企图向段白焰告别:“谢谢你,但我还有事,就不劳烦你送回家了,再见。”
“回去躺着。”他淡淡睨她一眼,不容置喙。
“我想去看看化学老师。”她没办法,只好说实话,“他住院了,这都已经都走到楼下,没道理不上去看看。”
段白焰高中化学不好,天天被老师约谈。
她猜,他肯定不想见化学老师。
结果段白焰想都没想,让熊恪帮忙买了个果篮。
姜竹沥:“……”
好吧,反正她也拦不住。
高中的化学老师姓高,带他们班时,就已经快退休了。
姜竹沥按着病房号找过去,走到门口,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哀叹:“这个不让吃,那也不让吃,我人生的乐趣全被剥夺了!”
“高老师,您还是听师母的吧,她是真为您好。”有个爽朗的男声笑着安慰,“您现在不带学生了,这要是搁过去,肯定有人偷偷往您杯子里撒糖,您病倒了,我们也不用周测了。”
“嘿,我说小兔崽子……”
姜竹沥笑着推门进去:“高老师,我们来看您啦。”
随着推门的动作,病房内的阳光也溢出来。
窗户大敞,映着窗外的花影,室内一片和煦。
一头银发的老先生微微一愣,认清来人后,立刻笑开:“竹沥,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来来,走近点儿,让老师好好看看。”他坐在床头,精神矍铄,两眼笑出褶子,“几年了?上大学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了吧?真是越长越漂亮。”
姜竹沥摸摸鼻子,见床头柜已经堆满了食物,只好将果篮放到地上:“这是我……段白焰和我的一点心意,听说您是糖尿病,那水果也要记得控制摄入量。”
高老师闻声抬头,这才看见站在旁侧那个高大的青年。
二十出头的年纪,外形俊朗,身骨挺拔,拥有太容易被羡慕的外形和社会资本。阳光晕在身上,眉眼却疏离清淡,眼睛像黑色的漩涡。
他颔首:“高老师。”
高老师怔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想起这是谁:“你们俩,还在一起呢?”
姜竹沥和段白焰都是一愣。
“我高中时就看你俩不对劲,那时候竹沥天天黏着小白,他做不出来的实验你替他做,连参加生日宴都要单独给他准备蛋糕。能有这心思,说你俩没事我都不信。”高老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着拍姜竹沥的手,“你不知道当时小白看你那个眼神……啧,我早就说有情况。”
姜竹沥有点儿懵。
她帮他做实验,应该只有一次。
高一化学课,不知道段白焰是哪个步骤弄错了,捣鼓来捣鼓去,都搞不出银镜。
她看他一直臭着张脸,小心翼翼地,多做了一支送给他。
她至今记得,他冷淡地回了一句:“你觉得我做不出来吗?”
后来她再也没碰过他的作业。
至于蛋糕……
高一时,他们曾经受邀,参加班上一位同学的生日宴会。
姜竹沥担心蛋糕夹层里会有芒果,又怕初来乍到的段白焰吃不了芒果会很尴尬,干脆自己动手,单独为他做了一个小草莓蛋糕。
但是……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蛋糕被嫌弃了。
段白焰扫一眼盒子,只说了三个字:“粉色的。”
大概是嫌颜色太少女。
不仅仅是蛋糕,她到现在都觉得,高中时期,段白焰不怎么喜欢她。
甚至于后来她向他告白,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她还是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依赖,是喜欢,还是单纯的……想控制。
高老师笑眯眯:“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姜竹沥连忙否决:“我们不……”
“快了。”
段白焰猝然打断她。
姜竹沥的手一顿,心情微妙而复杂。
“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得请我。”高老师兴奋极了,“我好久没参加过学生的婚宴了,你们这种高中能走到一起的也不多,要珍惜缘分。”
段白焰默了默,从善如流:“一定的。”
“去了也吃不上喜糖,人家结婚,您那么兴奋干嘛?”
高老师正在这儿瞎开心,突然插进来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
姜竹沥转头看过去。
望见窗前一个逆光的人影。
“大班长,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见她回望,人影一动,笑着走出窗台的阴影,露出一张年轻明朗的脸,“我是林鹤。”
一提这名字,姜竹沥想起来了。
这个林鹤,就是当初嘲笑段白焰身体素质差,被他按在黑板上殴打的数学课代表。
“好久不联系了。”林鹤笑着,松松垮垮地走过来,“握握手,留个联系方式吧,大班长。”
姜竹沥有些抗拒。
林鹤是学生时代,每个班级都会有的那种,嘴碎手闲的男生。
那时夏天,她爱美,穿无袖衫时就配挂脖的吊带背心,肩带结成蝴蝶结露在外面,他天天伸手扯。
后来也忘了是从哪天起,他突然不来烦她了。
但这种别扭感如影随形。
“过段时间我们要办一场同学聚会,地点还没定,我到时再通知你。”林鹤的手还伸着,“握握呀,老同学。”
姜竹沥有些局促,连忙接住:“哦,好。”
握手的瞬间,段白焰目光扫过——
她手背突然烫起来。
像燃了一团火。
她连忙放开:“会去的。”
“你们怎么还聊上了?”高老师想多跟自己的得意门生吹会儿水,“竹沥,你高中时成绩那么好,现在在哪工作?”
她不卑不亢:“在一家西餐厅,做西点师。”
“诶?”高老师眼睛一亮,“过段时间附中艺术节,校长正打算订蛋糕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帮你推荐,你可得给折扣。”
姜竹沥笑出小虎牙:“好呀。”
“那小白在哪工作呢?”
他做全职霸道总裁!
姜竹沥在心里小声逼逼。
“做导演。”高老师很多年不接触电影,段白焰没有解释太多。
果不其然,他笑吟吟:“都蛮好的,蛮好的。”
顿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咦,竹沥,我怎么好久不见另外那个小姑娘了?”
“您说西西吗?”姜竹沥笑,“她在拍戏,过几天来看您。”
“我不说她,我说你那个小妹妹。”
姜竹沥微怔,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被抽离。
“当时天天跟着你,长得特别有灵气,一到艺术节就能看见她上去跳舞那个……跳那叫什么,芭蕾?”说到妹妹,高老师有些疑惑,“你高中时我还老是看见她来找你呢,后来怎么就不见了……没读我们学校本部的高中?”
“她……”姜竹沥嗓子发苦,含糊其辞,“没读吧……”
高老师还想再问。
“老师。”段白焰的手扣在她肩膀上,低声道,“我跟竹沥约了婚庆公司,要尽快敲定婚礼请柬,您好好休息,我们过段时间再来看您,好吗?”
姜竹沥从来不知道,段白焰能说出这么体面温柔的话。
他明明一直都很凶。
“当然好。”高老师还是笑,“你们赶紧去忙你们的,结婚记得请我。”
“老师再见。”
姜竹沥不好拒绝,只好也站起身。段白焰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牵她。
她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还是被他握住。
林鹤漫不经心地站着。
最后的目光,落在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良久,他撇开眼,眼中浮起隐晦的不屑。
“嘁。”
***
段白焰脸色不太好,出了病房,气压愈发变低。
姜竹沥不明白哪里又惹到了他,他一上车,先掏出一张手帕。
然后开始给她擦手。
认认真真,来来回回,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段白焰……”
她想抽,抽不回来。
你这样好可怕啊,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后半句话她不敢说。
“我的手其实不是很脏,刚刚才洗过……”
“他碰了你。”
“谁?”姜竹沥一愣,以为他在说高老师。
“林鹤。”
他垂着眼,下颚线条紧绷,眼中深不见底,两个字读得咬牙切齿,车内的温度陡然降下来。
即使这好像并不正确……
但他愈发难以忍受。
从重逢那刻开始。
别人多碰她一下,他就想杀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段白焰OS:对,我就是做不出银镜,我老婆真棒。粉色的,我喜欢 TvT
第6章 一直留着
姜竹沥愣了半天。
迟迟反应过来,她几乎羞愤地反扣住他的手,迫使他停止擦拭的动作:“可你现在不是也在碰我吗?”
段白焰为她的小动作一僵。
他垂下眼,看着她柔软干燥的手,似乎有些疑惑,她怎么愿意主动握住他。
分手的时候,她明明说过。
他让她感到窒息。
“还有,你怎么能跟高老师讲那种话?”姜竹沥又急又气,“我知道你也许想维护你的面子,但现在撒谎,以后圆不回来,不是会更……”
他身形猛地一顿。
姜竹沥吃痛:“疼,你放开……”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呼吸不稳,“结婚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
“不然呢?”姜竹沥苦笑,“就像你今天特地带我来医院,不也是为了夏蔚,怕事件发酵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吗?”
段白焰如鲠在喉。
心情一言难尽。
他甚至想,他为什么是个人,不是一道阅读题呢。如果他是张试卷,姜竹沥一定能逐字逐句分析出他所有行为的意思,高分毕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瞎几把乱猜。
“我不知道你跟她到底是……是什么关系。当然了,你的私生活我也无权过问。”说到夏蔚,她显得手足无措,“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那个视频真的不是我发的。虽然我昨晚在做直播,但那时候我看你……我看台灯倒下去,就赶紧把直播关掉了。所以我能理解你想保护她的心情,但你的确没找对人……”
段白焰眯眼,看着她的嘴巴一开一合,心里烦透了。
想把她按在这儿亲。
但是……
不,不能开口。
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可她在冤枉他!
“你哪来那么多自以为是的善解人意?”
段白焰还是没忍住,用不耐烦的语气,凶恶地打断她。
姜竹沥微怔,心底卷起浓重的委屈。
“我只能,只能解释到这种地步了……”
分开的这些年里,她想过无数遍,其实她跟段白焰之间唯一的不平等,不过是她喜欢他。
所以不管他怎么过分,她都在退让。
可她已经不是十六岁了,即便勇气被生活打磨掉,她也应该有更强的应对能力。
然而事实是,她没有。
她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他,十年如一日地手足无措。
“我……对不起。”姜竹沥沮丧极了,“下次有机会见面,我会当面向夏蔚道歉。”
说完,她一刻不敢多待,急匆匆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段白焰心里一慌,几乎下意识就要去追,并脱掉裤子自证清白。
可他视线一转,看到她遗落在副驾驶上的草莓盒子,更大的的困惑浮上心头——
到底为什么,姜竹沥总觉得,他不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