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嘉宝晃悠着茶碗抿了一口,只见不远处一队官兵齐刷刷的跑过,她一把起身拉住何乾坤退到茶铺屋内,只见官兵走走停停,手中捧着些卷轴一路张贴而过——
茶铺老板见奈嘉宝带个孩子神色慌张,随之遇事不惊,解说道,“姑娘莫怕,官府不是在抓人就是要砍人”
“看,抓谁?”奈嘉宝边说边看向不远处墙壁处的告示走去——
她漫不经心的溜达上前,还未看字就被画像上的女子打得僵持不动,她双眼停滞在墙上,顿时腿一软摔坐在地上,越是慌张越是看不清画像下写得是啥,她使劲揉揉眼睛却被泪水打湿,心慌意乱的伸出手臂,急道,“何乾坤!你快过来看、看看这这这……”
何乾坤转身惊见奈嘉宝呆滞的坐在地上,疾步跑上前搀扶,奈嘉宝脸白如纸,嘴唇颤抖,何乾坤吓得慌了神,“怎了嫂嫂?!咱们快回府……”
“快念!”奈嘉宝声嘶力竭的命令道,何乾坤急忙看向墙上的斩杀令,不以为然的念起,“此女无名氏,年芳三十三,因刺杀朝廷命官,将于三日后在菜市口处斩”
奈嘉宝脑中乱成一团、眼前发黑,任由何乾坤如何摇晃她依旧毫无知觉,她突然仰天大哭,惊天动地的哭声回荡在宁静的街道间。
何乾坤吓得不知所措,见奈嘉宝哭得撕心裂肺也跟着一起哭,但想到嫂嫂或许因同情这位死囚而伤感,强忍住泪水,拍怕奈嘉宝肩膀,安慰道,“嫂嫂你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死不能复生……”
“谁说她死啦!!!你绝对不会让她死!!”奈嘉宝双眼赤红,用袖口一把抹掉泪水,她拽起何乾坤疯狂的向何府跑去,不许死,找何云炙!他一定会有法子救姐姐,呜呜——
奈嘉宝一口气跑回宅邸,手忙脚乱、十万火急的冲进卧房,见何云炙还未起身,奔上前剧烈摇晃他手臂,惊慌无助的呐喊,“何云炙快起来,你姐三日后要被砍头,快起来,救救你姐啊,哇呜呜——”
何云炙从梦中惊醒,骤然一愣坐起身,她见奈嘉宝神色慌张,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先不问缘由的将她搂紧怀里安抚,随之冷静道,“有你在,把话说清楚”
奈嘉宝哭得快要昏厥,咽咽喉咙,艰难回答道“满大街贴满姐姐的画像,说是杀了人,要在三日后砍头,何云炙!救你姐啊——”
何云炙深邃的黑眸陷入无尽沉思中,捋捋奈嘉宝脊背安慰,“莫急,待你去查明详情,莫怕嘉宝,若真是你姐被处斩,你来想办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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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根究底
事不宜迟,何云炙再三叮嘱奈嘉宝务必冷静再冷静,在他未查明原因前绝不可冒然行使,更不可暴露与死囚犯有任何相识关联的蛛丝马迹。奈嘉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床边啜泣,思来想去,即便是自欺欺人也罢,她自我安慰道,“或许不是姐姐,只是与姐相貌酷似的女人,我不相信是姐,姐咋会杀人啊?!”
何云炙蹲下身拍拍她手背,柔和道,“嗯,或许是看错了,大姐远在无冬村久居,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行刺,你乖乖在屋中等我消息,我去去就回”
语毕,他刻不容缓的向屋外走去,突然被奈嘉宝紧紧搂住后腰,随之传来她身上无助的颤抖,“何云炙,一定要救姐,如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何云炙心头一沉,紧了紧她手腕,承诺道,“放心吧,我相信你姐定不是刺客,我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你姐不会有事,你也不准胡思乱想。”
奈嘉宝重重点头,“嗯!我坚信姐一定是清白的,她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杀人了!”
何云炙黯然转过身,俯身拭去她满脸的泪痕,打趣道,“傻丫头,本来就够丑了,哭起来真是奇丑无比”
奈嘉宝吸吸鼻子,将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他衣领上,随即不服气得顶上一句,“是丑是美您都将就点吧,反正你娶我时就这德行,还没适应那?”
何云炙见已转移了她的心绪,继续戏耍道,“原来再丑的人,看习惯便分不出美丑了呢”
“……”奈嘉宝翻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快去吧,别跟这逗贫!”
何云炙抿唇一笑,转身间已换上严肃幽冷的容颜。
他率先进知府衙门打探消息,看到公布栏中的死囚画像……不论从相貌或年龄上都与奈嘉玉如出一辙,他无暇停留,疾步走进知县衙门公堂,因城内大小告示都由知府出人手张贴,所以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但听在职官差讲,这突如其来贴满全城的斩杀令,是刑部直接颁布的。
何云炙为之一怔,刑部出面贴公告?……那必是由六王爷以上的官员直接下达的命令,但有此权利的官臣寥寥无几,他即刻想到自己还在刑部挂着督捕司头衔,便马不停蹄的又前往刑部打探,刑部侍郎闻得新状元大驾光临,又得知何云炙近日将与惠新公主完婚,顿时奴颜婢膝的亲自相迎,何云炙照惯例寒暄了几句,他旁敲侧击向刑部尚书打探死囚背景,可刑部侍郎似乎也是一头雾水,他含糊其辞说起:昨晚六王爷传达的紧急命令,具体此女子刺杀了哪位朝廷命官便不得而知了。
何云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深思半晌,连刑部都不知何因,奈嘉玉行刺一事必有蹊跷,此刻唯一可获得真相的法子……只有上朝一探究竟了。
他速速返家,取出已整齐叠好的状元服,更衣换服。原本今日准备将此状元服退还朝廷,此刻不得不披挂上阵再入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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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因何云炙还未正式加爵封侯,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在皇宫内随意走动,只要身上穿着这身状元服,便是畅通无阻的通行令。
他经多方打探,在听取文武百官殿下闲聊谈话中,似乎无不对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斩杀令之事深感好奇,而更为奇怪的是,六王爷谎称抱恙未来上早朝。
何云炙虽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不可露出半分痕迹引人猜忌。他眉头紧蹙一筹莫展,事态的严重性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数倍,万不得已下……他想到唯一能帮他的人,而这个人是他最不想牵连半点瓜葛的惠新公主。
后宫
惠新公主闻得何云炙要与自己会面,此刻,她朝思暮想要嫁的男人就在门外等她,急忙命宫女隆重为自己打扮一番,待花枝招展九成满意后,忐忑不安的传何云炙进见。
何云炙面无喜色,心事重重的迈进“惠新宫”会见厅内,他不曾看过惠新公主一眼,直径抱拳相礼,单刀直入道,“何某冒然造访是有一事相求,还望惠新公主可助一臂之力”
惠新公主美眸一眨,羞涩的垂下眸,心中不由暗喜,就怕何云炙不求她办事,否则她日后嫁入何家定会被公婆说起派不上用场。
“何公子直说无妨”
“既然如此,何某斗胆直言,今日城内贴出数张斩杀令,甚至官兵一路贴出城外,但告示中并未写明那女子姓氏名谁,实不相瞒,那位女子与何某一位故交的亲戚九分相似,经何某多放了解,在朝百官无一确切知晓此事来龙去脉,所以只得求到惠新公主殿前。”
惠新公主一怔,急忙起身,“会有此等事?”她黑眸一转,胸有成竹道,“请何公子放心,这事包在惠新身上,若那死囚真是何公子朋友的亲戚,惠新定全力帮你拦下这桩死案”
何云炙此刻可无惠新公主那份轻松自在,想到奈嘉宝寝食难安、煎熬难忍,他肃穆庄严的抬起眸,“此事对何某非同小可,能否请惠新公主即刻动身调查?”
惠新公主发现何云炙一副掩饰不住的焦虑情绪,也不好强求他与自己闲聊片刻,干咳一声起身,一副邀功的俏笑,“既然如此,那惠新现在去见皇上,这样你可满意否?”
何云炙见她向自身靠近,急忙退步行礼,“何某自当感激不尽,在御花园中敬候消息,可否?”
惠新掩唇一笑,故意顺何云炙身旁擦肩而过,“快是一家人了,何公子莫与惠新多礼,在御花园等我,惠新随后就到”
“……”何云炙顿了顿并未说出他不再娶的真相,微微叹气,有求于人,为了查明真相只有破例一次做回小人。
何云炙在御花园中的凉亭内缓慢踱步,初见奈嘉玉时便觉其端庄素雅,举手投足间自有大家闺秀风范,当初便怀疑过奈嘉玉家世或许并非寻常,而那难言之隐会是与皇族有关吗?
“太后,您方才出的那题究竟何解?”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何云炙的思路,他转身见不爱远处一位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女子向凉亭走来,看穿着朴素但不失华贵,不难看出此妇人为后宫嫔妃。
西太后睨了贴身宫女一眼,掩唇浅笑,“我是嫌那些嫔妃娘娘们吵闹才信手拈出一题,这会儿你倒当真了”
此宫女服侍西太后多年,西太后为人和蔼、平易近人。宫女自是礼仪稀疏了些,宫女似懂非懂的嘟起嘴,“呀,原来太后是在戏耍娘娘们呀,害得奴婢琢磨许久,如太后所讲,一根削成两端一样粗细的树枝,该如何分出根部与顶部,这可要为难娘娘们想上几日了,呵呵”
何云炙听这题被称为难题,不由抿唇一笑,“这有何难”
西太后一早便注意到一袭状元服的何云炙,她笑容僵持在半空,一双秀美的黑眸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不由自主,似乎鬼使神差般的向何云炙走去,款款坐落,“呵,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本宫倒想听听你如何解题”
何云炙不慌不忙的捡起一根落叶,“您看这根树叶的根部粗细基本一样,何某就当它是一根削雕成两段一模一样的树枝”他边说边将根叶展示给西太后看,“即便外观削树皮、打磨光滑,但枝叶的内部结构是不会改变的,根部吸水份空隙大,而顶端吸水口较小,重量上是有微小偏差的,只要将树枝正中绑根线放入水中,根部自会先行沉入水面”
宫女想了想,不由惊喜的叫好,“状元就是状元呀,果然技高一筹,太后您说是不?”
何云炙嘴角一敛,他未想到眼前的妇人居然是太后,单膝跪身,“何云炙还未给太后行礼,多有冒犯”
西太后亲耳听到“何云炙”三字依旧震撼不已,她自不然的撇开头,咽咽喉咙缓道,“起来吧,何大人近日可好?”
“家父身体安康,劳太后记挂了”
西太后平日有条不紊的言语,此刻荡然无存,看似比何云炙还要紧张数倍,她不自在的闪躲目光,“你,你,你在此处做何?”
何云炙谨小慎微的回应,“草民有事要与惠新公主相商,所以在此等候”
“草民?”西太后凝视在何云炙俊俏的脸庞上,失神的双眸一动不动的专注着。
“何云炙为普通百姓,而此刻依旧是百姓,日后也是” 何云炙本不该与西太后说这些有的没的,可不由自主的道出实情,或许因她是惠新公主的母亲吧,不想加深误会。
西太后疑惑蹙眉,刚要问去,便见惠新公主哭哭啼啼的跑来,何云炙眉头紧蹙,无暇顾及的迎上前,惠新公主看似悲痛欲绝,一下扑进何云炙怀里报委屈,“皇上这次真是奇了,不但不解释那犯人何罪,还勒令惠新不许再起此事,否则永远不得踏入御书房,呜呜……”
何云炙一怔,直身向后退开,“有劳惠新公主了,何某再想法子吧,告辞。”
惠新公主见何云炙态度疏离,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利惹得他不高兴,急忙拭去泪水唤住何云炙,“皇上追问惠新是谁在打探此事,惠新没说”
何云炙脑中一刻不停的部署对策,倒忽略的惠新的感受,驻足转身,有礼抱拳,“多谢惠新公主,何某知公主定是尽力而为了,何某万分感激”语毕,他走到西太后身旁行大礼,“太后,草民告辞”
西太后虽听不清他两在聊何事,但看惠新的举动已超越男女间的芥蒂,西太后起身扶起何云炙手臂,指尖顿时如灼烫般抽离,她缓了缓,才艰难开口,“若,本宫不同意你与惠新的婚事,你……”
何云炙抬眸浅笑,那笑容似乎无比轻松,“谢太后不允,请太后婉转转达何云炙歉意”
西太后顿感疑云重重,“你的意思是,原本就未准备娶惠新?……”
“回太后的话,何云炙早已娶妻,也从未想过再娶”
西太后眸中跳出激动的波澜,问出一句很不合身份的话,“哦?你们夫妻感情深厚无比?”
何云炙拨开愁云,温和一笑,“让太后见笑了,草民在感情方面,确实慢半拍”
西太后盈盈笑起,她从何云炙神色中已看到了一份难以割舍的真情,而她脑中更是挥之不去的悲喜交加,“本宫与你初次相遇,便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或许日后你我也不会再见面了,送你句话,就当离别祝福吧……不求半生富贵,只求一生平安”
何云炙笑而不语,点头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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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求死
皇宫密室内
“断肠草、钩吻、番木鳖、 鹤顶红、砒石、金刚粉、夹竹桃、乌头、 毒箭木、鸩酒,其中只缺千毒草,而那页被撕掉的部分,究竟是何内容……”隆诚帝不急不缓的道出毒药名称,睨向面无表情的奈嘉玉,“朕不相信这世间无药可解此毒,你父亲所著《黑卷宗》中标明,朕所中之毒为——午日断肠伤,最重要的那味药引在世间无有,定不会被记录在卷宗中……你莫逼朕斩了你。”
奈嘉玉的确在《黑卷宗》中看到名为——午日断肠伤的解读方法,经御医解说,这其中十种种药引亦是毒药之王,而千毒草无人知晓是何药引,但必定缺一不可,否则煮出的解药只能成为杀人于瞬间的尖刀,皇宫内早已秘密送入百名民间神医同心协力研发千毒草,可仍旧一无所获,她苦笑,“千毒草为哪种毒药民女确实不知晓,皇上要杀便杀吧”
隆诚帝嗤鼻轻笑,“冥顽不灵,朕的耐性有限,今日已有人打听你的事,朕已布下天罗地网抓那神秘人,到时由不得你故作守口如瓶”
奈嘉玉身子一僵,故作平静的冷漠道,“民女生时已了无牵挂,死,更不在乎,而且皇上所说前十味毒药且是毒中剧毒,民女若真熬制出来,皇上龙体金贵,您真敢一试?”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抿抿唇,“你已在卷宗中得知朕活不过二十八岁,与其等死不如自救”他不但不恼,反而欣赏此女子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的心境,一来二去的交谈中,不由打发起时间,打趣道,“若朕死了,你肯定要陪葬,你与朕阴曹地府相见吧”
奈嘉玉毫无惧色的扬起唇,“皇上说笑了,民女怎会与皇上同上黄泉?三日后民女只得先行一步,就不等您了,待一碗孟婆汤喝下,孰是孰非已成过眼云烟。”
“孟婆汤……”隆诚帝扬起睫毛,无目的的看向屋顶,“朕还真有些留恋这一世……”
奈嘉玉早已心境如水,父亲所犯弑君之罪,罪无可恕,而她的死,是必然了,隆诚帝虽限制她的自由,但能做到不用刑法逼供已是谦谦君子之为,她还能有何怨言,还不如用闲聊忘却逼近的死期,值得欣慰的是,奈嘉宝大字不识几个,何云炙又是位睿智谨慎、有责心的男子,即便他得知自己便是死囚,定会不顾一切保全奈嘉宝性命,待她三日后命丧黄泉,一切恩怨是非从此永远远离妹妹,这便是她的心愿所在。想到这,奈嘉玉轻松一笑,“皇上曾提及过一名女子,后续如何了?”
隆诚帝默默浅笑,手中折扇缓慢打开又合上,“那女子已为人妻,无后续可言。”
奈嘉玉有感惊讶的抬起眸,发现隆诚帝每每论及那女子时,冷若冰霜的脸孔带出一抹温度,她迟疑片刻,感概道,“这位女子好生幸运,同时被两名男子所爱,而其中一位却是当今皇上,她就不曾动心过吗?”
隆诚帝斜起嘴角,想来好笑,奈嘉玉此刻成为他唯一可吐露心声的对象,他自然道,“爱……朕认为对她早已超越单纯的爱恋框架,这样说吧,是某种依赖,与她在一起时……时间过得极为充实,虽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她在说,但朕就是感到放松、自在、心情舒畅,在她眼中,只把朕当做普通朋友,原来无了身份的芥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那般有趣……”
“哦?那位女子并不知晓您是皇上?”
“嗯” 隆诚帝忍俊不禁,轻松道,“呵,糊涂虫一个,当朕给她讲了关于自己的故事后,你猜她如何回应?”
奈嘉玉不由想起爱听故事的奈嘉宝,思念与不舍涌上心头,她哽咽道,“那女子……定是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隆诚帝折扇轻摇,“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不但未哭还大赞朕很坚强,是英雄,朕自认一生与英雄一词无缘,却被目不识丁的她由衷佩服……”他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由蹙眉,“但提及远在他乡的姐姐,她反而哭的伤心,你说朕替她将姐姐接入京城,再安置处宅院,可说得通?”
奈嘉玉听到‘姐姐’二字更是心痛不已,她再也撑不住笑容,泪光盈盈,苦涩道,“她不是有夫君吗?富贵有天,既然那女子选择了终身依靠的男子,皇上再插手此事不合适”
隆诚帝心头一沉,眸中带出一抹释然过后的无奈煎熬,“朕的命,抓不起幸福,唯有祝福她,日后也绝不会再见她,直到……”他垂下眸,顿了顿,“驾崩那日,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奈嘉玉突然感到眼前的男子,不再是那位不可一世的九五之尊,似乎一位有血有肉、伤感、孤独的单薄男子,幽幽伫立在布满荆棘的悬崖边,坦然潇洒面对逼近的死期,却又掩藏不住那分流露真情的无奈苦笑着。
“人终有一死,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如将美好的回忆埋在心中,只给那些记忆一处静静的角落保存,莫去碰莫去翻阅,痛便消失……”
隆诚帝显然已适应不了这种伤感弥漫的气氛,他不以为然的抿唇浅笑,“朕没你想的那般不堪一击,儿女情长不是朕该奢望的东西”
奈嘉玉直直跪下,祈求道,“民女有心为皇上去除毒根,但的确无能为力,唯有一死赎罪,只求皇上莫因迁怒,再伤及无辜,民女自知皇上设定三日后游街处斩时,逼民女所谓的亲朋知己现身,但皇上定会失望的,求您到时直接斩了民女吧!”
隆诚帝默不作声的注视奈嘉玉,她眸中若不浮现出压制不住的担忧与不安,或许他真的会放她一条生路,但分明在用性命保护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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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
奈嘉宝心智慌乱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她忍不住再次唤醒沉思中的何云炙,“何云炙你到说话啊,那女子究竟是不是我姐?”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默道,“不是”
奈嘉宝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体力不支的摔坐在地,喜极而泣的欢呼开来,“苍天!吓死我了,不是姐就好,爱谁谁——”
何云炙久久沉浸在思考中,经他深思熟虑得出结论,奈嘉玉究竟是否犯下王法已非重点,重点是皇上要杀的人不止奈嘉玉一个,奈嘉宝自是脱不了干系,而他绝不会让奈嘉宝在这浪口风尖时露出丝毫破绽,事到如今,他唯有铤而走险,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他当机立断道,“明日随我出城”
奈嘉宝聚精会神的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模样,专注的在那枚雕刻星上缠红线,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反正何云炙去哪她就跟到哪,问多了他也未必说。
“别玩儿了,收拾行礼” 何云炙手指一按,奈嘉宝立刻将红绳套在脖子上,咧嘴一笑,捏起星星展示给他看,“漂亮吧,我一早就想做成饰物了”
何云炙注视她脖颈上的小木雕,那是出于他手的一枚小玩意儿,未想到奈嘉宝居然留到现在,他静下心,缓缓上前托起那枚镂空木雕,“我以为你早就丢掉了”
“哪能呀!这么可爱的星星我还给起了名字呢!”奈嘉宝脸上呈现一副天真的甜笑,“我叫它奈何星,这名字好听不?”
奈、何、星……何云炙不由将星星攥在手中摸搓,暖暖的温度传入手心,深邃的黑眸带出一丝温柔,“好听,这是你命名过,最好听的名字”
奈嘉宝得意大笑,“是吗?那以后就叫它奈何星喽,姐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一直未好意思说,姐说……若在世间给某件物品起了关于星的名字,那天上就会多出一颗同样名字的星星,我们的奈何星今晚就会在天空闪闪发光,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吼吼——”
何云炙不知该用如何词汇形容心中的感动,为了眼前的女人,这世间他唯一珍惜的宝物,不可以,绝不可以让她再受到丝毫伤害。
五味在胸膛翻滚,他将奈嘉宝紧紧搂住怀中,“若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你会不会恨我”
奈嘉宝嘴角一僵,顿感何云炙胸膛内传递出某种不可预知的恐慌,她笑容全无的回搂住,认真道,“天上,地下,奈嘉宝陪着你,不要妄想丢下我”
何云炙再也无法回应半个字,他紧咬住下唇,将难以割舍的眷恋埋进她的肩头,心中一遍又一遍念着不舍,但他奢求得更多,不要她流泪,只求她无忧无虑的走完一生。
在责任与爱情面前他已无从选择,孰轻孰重也不再重要,因为那玄妙的情感早已融为一体,插入血脉、滚烫而鲜活,驻扎在他每一根血管中,根深蒂固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