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嘉宝眉头一皱,猛然坐起身摇晃他肩膀,“你哑巴啦?我跟你说话呢干啥装听不见啊——”何云炙面无表情的闭起双眼,嘴角渐渐弯起。
奈嘉宝见他装傻充愣搞沉默,顿时火冒三丈的滚到床榻外侧,但因幅度太大险些摔到地上,何云炙一把搂住她的腰扔回床内侧,平板道,“困了,不想说话”“……”奈嘉宝对着空气冲他脑瓜猛出数拳,一弯身趴在他肩膀上,精神头十足的唠叨道,“刚才有人个问我,你若再娶我会咋办”何云炙睁开眼,不动声色的默问,“嗯,你如何回答的”“我说了还有啥意思啊,你猜猜”“嗯……”何云炙学她的口气回答,“娶就娶呗,让你吃饱了就行”“……”奈嘉宝嘴角一抽,这话还真是她说过的,本想义愤填膺的补充说明一番,但突然觉得自己特无聊,无趣的翻进床内侧,“睡觉吧!咱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何云炙挑起眉转过头,“那你怎说的?”
奈嘉宝翻个白眼,爱答不理的一扯被子盖过头顶,将何云炙晒在无遮盖的床边。
“……”何云炙翻过身,扯一扯被角,奈嘉宝立刻将被子卷了卷全部裹在身上。
何云炙明白她在生气,但究竟为哪桩?经他判断,报复的可能性居多。
想到这,他抿唇一笑,起身蹲在床上,双手一拖将大粽子奈嘉宝悬浮半空,未等奈嘉宝反应过味,已被他抖出被窝,她惊呼一声,狗吃屎状趴在床上——空气中传来何云炙幸灾乐祸的轻笑声奈嘉宝气急败坏的跳起身,“大半夜抽啥疯?想找茬打架咋的?!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平静道,“自不量力,虚张声势”“……”奈嘉宝顿时饿虎扑食般一口咬在何云炙的脖子上,紧紧咬住甩头撕咬,何云炙对她如此兽类的做法感到无语,吃痛的眯起眼,一扯她后脖子拉到眼前牵制住,奈嘉宝二百五劲儿犯上来根本是不管不顾的,她使劲扭动脖子挣扎,只要牙齿能碰到肉!上去就是一口,何云炙闷哼一声捂住嘴唇,轻轻一舔血腥味隐隐传来,分析道,“破了”奈嘉宝一愣停止乱动,伸手摸搓上他的嘴唇,指尖果真感到潮湿的血渍,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急忙撅起嘴唇补救,“给你咬两口,别发火就成”“……”何云炙嘴角一抽,这何逻辑。
他按下奈嘉宝毫无诚意的脑瓜,牙齿轻嗑在她唇瓣上,奈嘉宝感到唇边一麻,想躲已来不及,闭起眼等受罪,他还真咬啊!!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疼痛感,而是轻啄的亲吻,奈嘉宝不由睁开眼脸蛋发烫,她伸出舌尖舔在他唇边小小的伤口上,“别动,口水可以止血”“真恶心” 何云炙撇开头躲开,可奈嘉宝强行疗伤的小嘴一直追随他的唇瓣。
奈嘉宝一抹嘴唇,愤愤不平道,“恶心啥?我吃了你那么多口水也没说恶心啊!!”
“……”他尴尬的抿抿唇,“没事了,睡吧”奈嘉宝斜了他脊背一眼,心中暗自得意,没话说了吧,哈哈哈——她尝到胜利的喜悦,更无心睡眠,没话找话道,“对了,你考得咋样?”
“三日后公布名单”她刨根问底儿的再次坐起身,“那你感觉考得咋样啊?”
“不清楚”“……”奈嘉宝双手合十向天祈祷,“佛祖佛祖,请保佑这书呆子考不中!”
何云炙扬起唇浅笑,“反正我也觉得无所谓,你就一辈子当捕快媳妇挺好”“……”奈嘉宝双手合十再次祈祷,“佛祖佛祖,我刚才是跟您闹着玩的!”
“……”何云炙手臂一扬将奈嘉宝扯进怀里,打趣道,“三更半夜,佛祖不想听笑话”奈嘉宝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随之困意袭来,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手臂上,在他胸膛上蹭蹭脑门上的痒痒,蹭舒坦了,懒得再动地儿,直接扎进他怀中合起双眼,奈嘉宝湿润的唇贴在他胸口上……何云炙有些内疚的垂下眸,他似乎越来越不敢靠近这副躯体,全身渐渐感到燥热,似乎每每接近奈嘉宝总会不自觉的想到歪出去。
他故作镇定的闭起眼,她有孕在身,不久后将身怀六甲……
==========================三日后何家上下与往常一样各忙各的,奈嘉宝没事有事的粘着何乾坤,何乾坤正在院子里玩得高兴,这会儿直接奈嘉宝拖进屋中——何乾坤见奈嘉宝一副乖巧的甜笑,他突然想起奈嘉宝打碎古董花瓶时也是这表情,最后还是他心一软把责任拦下来,吃了父亲一顿好打,最可恶的是奈嘉宝,不但不相劝还帮父亲递上鸡毛掸子,他立刻皱起眉,“嫂嫂你又闯祸了?”随即一摆手坚决道,“别求我,求我也没用,这次乾坤再也不替你顶罪了!”
奈嘉宝眉飞色舞的猛摇头,搓搓手心慢条斯理开口,“咋会闯祸,你咋那么不相信我的人品那?我是那种担不起责任的弱女子吗?!”
何乾坤毫不犹豫的猛点头,“嫂嫂莫要侮辱弱女子这三个字”“……”奈嘉宝耷下眼皮一瞬,摸摸九岁大娃娃的脑瓜,溜须拍马陪笑,“乾坤学问大,认识字多,帮嫂嫂写封信吧?”
小孩就是单纯,何乾坤小脑瓜扬起,得意道,“就这点小事呀?速速笔墨伺候——”奈嘉宝言听计从的点头哈腰,顿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写这上吧,这是我家专用的信纸,我从无冬存带来的”何乾坤用指尖捏起如厕纸般破烂的纸张,平铺桌面一看,纸上角有一处用细毛笔绘画的小客栈,客栈旁有一排秀气的小字——嘉玉客栈,欢迎您惠顾。
“哟?这主意不错,变相招揽生意的好法子”“哈哈哈,对啊对啊,每一章都是我亲手画的”奈嘉宝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慧眼识英雄啊。
“字肯定不是嫂嫂写的,如此娟秀”何乾坤耸肩一哼。
“……”奈嘉宝张牙舞爪的在何乾坤脑瓜后耍狠比划,待何乾坤回头一刹立刻假装抓蚊子,催促道,“快写吧,我等着发信呢”“嫂嫂说吧,我执笔”奈嘉宝昨日听过慕公子的故事后不舒服到现在,心想世间若真有这样一个男孩,那她的苦痛根本算不上啥,她抬起眼皮思量片刻,喃喃道,“姐,快来京城,嘉宝想你”何乾坤笔还未润完便听不到下文了,“就这几个字?岂不是埋没乾坤的才华?”
“意思说明白就行了,我姐顾客栈挺忙的,不想耽搁姐的空闲时间”何乾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珠一转又在信纸上免费赠送了一句——每日吃完就是睡,还时时欺负何家老小何乾坤,待姐姐道来之时,请责罚妹妹。
何乾坤自鸣得意的放下笔杆,“写好了,嫂嫂速速去发信吧!”
奈嘉宝一副感激不尽的喜悦表情,当眼睛落在纸上时立刻转为死鱼眼,何乾坤不明所以的偷笑,顿感脑顶挨了一记重拳——“我是不认识几个字,但不是文盲!你给我重写——”“……”何乾坤的诡计失败,嘟起嘴刚要解释,只听府中乱作一团,喧闹声夹杂的欢声笑语,奈嘉宝与何乾坤顿时大眼对小眼的眨巴两下,随之争先恐后的破门而出“出啥事吗?”奈嘉宝揪住一名家奴急问。
“回夫人的话,出大事了!哈哈哈”家奴喜笑颜开,“皇上圣旨刚刚到府,大少爷必是入了三甲,您快去正厅听旨啊”奈嘉宝得此天大消息,眼中金光四射,欢蹦乱跳的向正厅走去,刚要迈进大厅便被厅门两侧的宫中侍卫拦截,“厅内在传旨,请这位小姐待在门外等候片刻”奈嘉宝虽有些不乐意,但毕竟侍卫有礼貌,她踮起脚尖伸头探脑的向厅中看去,公婆、何云炙三人跪在一名手持金黄色软卷轴的公公面前——公公字正腔圆道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生何云炙,文章锦绣,姿宇秀伟,志操不群,深得朕意,新科文状元非君莫属,钦此。”
何云炙一怔,其实他的文章在言语上有些过激,未想到会得此振奋人心的天大喜讯,何母欣喜若狂的笑弯腰,急忙催促何云炙接圣旨。
何云炙坦然自若,起身毕恭毕敬接过卷轴,“谢主龙恩”公公和颜悦色的莲花指一翘,道喜连连,“不必拘礼,恭喜何状元,恭喜何大人,明日金銮殿参见皇上,莫紧张哟”原本该敲锣打鼓的事,何松青却毫无喜色,脸上阵红阵白的显出不宁,他勉强一笑回礼,“有劳公公了,犬子日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多照应才是”奈嘉宝兴高采烈的跳起身,欢呼雀跃大喊,“哇——何云炙你好棒啊——”何云炙听到奈嘉宝的笑声,回身时已换上笑颜,他跑出门厅向奈嘉宝走去,还未等他们两人相拥,门外传来第二道圣旨——何云炙与奈嘉宝双双跪在院中,这位公公宣旨的流程与厅中那位差异不大,严肃道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生何云炙,年轻有为,资质卓越,武功高强,深得朕心,新科武状元非君莫属,钦此。”
奈嘉宝眨眨眼注视何云炙接下的第二份卷轴,此刻已不能用惊讶形容她的震撼感,手舞足蹈的结巴道,“你你你,拿拿拿了文武两个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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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属[VIP]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何云炙连中两甲之事顷刻袭遍京城大街小巷,本来何云炙“京城第一捕快”的美名在百姓中就流传甚广,如今再添喜讯,京城的街道更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皆认为状元之衔何云炙当之无愧。
何府张灯结彩,府内各人无不喜笑颜开,即使是那些平日来往疏落的亲戚朋友、达官显贵现今也纷纷上门道贺。何母笑到脸僵,忙得不可开交,府中所收贺礼堆积如山,平日清净的何宅吵闹声沸沸扬扬,人来人往的快要挤破门槛。
“何夫人,新状元郎呢?”这位亲戚上次见何云炙大概还是他几岁大的时候。
何母应接不暇,忙作一团,经这一问,这才发现儿子儿媳都无了踪影,她四处张望,心道:这俩孩子还有老伴何松青,都跑哪去了?
郁郁葱葱的茂林间,阳光钻过枝叶形成道道柔和温暖的光柱,马蹄缓缓蹬踏着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枝头的露水悄声无息的凝结成珠挂于叶尖,一道晶莹的弧线划过,最后落于尘土,徒留淡雅的叶香缭绕林间。
逃出乱烘烘的何宅,奈嘉宝不由得放松了情绪,这树林令她有重返故里的熟悉感。她坐在马背上伸展懒腰,“好舒服啊,你是咋发现这好地方的?”
何云炙深吸口气,舒畅道,“我时常在这练功,这儿清净”
奈嘉宝一听这话嘟起嘴,“那你咋不一早带我来,怕我毁了你的安静地方?”
何云炙不予否定的扬起唇,“你悟性提高了,越来越有自知之明”
“……”奈嘉宝眼角跳抽,眼疾手快的给了他一拳,质问道,“现在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了,会不会嫌弃我?”
何云炙抿唇,正经道,“我不是状元那会儿也没说过不嫌弃你”
奈嘉宝被绕晕了一刻,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转身扑向他,而何云炙早有预料的跃下马,双手一展向她腋下抱去,“若走运的话可以见到鳞鲤”
“鳞鲤是啥玩意?”奈嘉宝老大不乐意的勾住他脖子下马。
“一种专吃蚂蚁的活物,全身有鳞甲故而得名”
奈嘉宝眼前立刻呈现一只有四肢且会到处跑的的大鲤鱼模样,兴奋的咧嘴笑,“那咱们准备鱼竿钓它出来吧,我还真想见见啊——”
“……”鸡同鸭讲便是他们交谈的中心思想。
他们手拉手走在厚实的落叶上,奈嘉宝东张西望,对这树林喜欢得不得了,她仰头时,无意掠过何云炙俊秀的脸颊,细碎的光线映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只见他弯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目光懒洋洋的注视前方,一副怡然自得的舒适模样。
奈嘉宝噌的红了脸,自言自语掩饰道,“小白脸,没好心眼儿”
何云炙付之一笑,“早就该把你卖了换银子”
虽知道他在说笑,但奈嘉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此刻的何云炙今非昔比,一夜之间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他再也不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捕快,也不再是她可以随意漫骂的淫贼,对这一切,她真心实意的替他感到高兴,可同时地,她感到莫名的惆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后的他还归她一人所有吗?
“何云炙……”奈嘉宝忐忑不安的垂下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我?……”
何云炙怔了怔,驻足注视她嫣红的脸蛋,久久不语,这个问题似乎也在困扰他,何云炙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当你问一个人喜欢不喜欢自己时,你喜欢那个人又有几分呢?”
奈嘉宝一惊,缓缓抬起头,脸上是一副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我是个粗人,不懂这喜欢算几斤几两,只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何云炙眸中涌动着一丝异样,随即干咳一声撇开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原来在潜移默化中,他们早已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低声地回应,“那就,别离开”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她转到他眼前,心里暗暗决定今日势必要将此事问个清清楚楚,“那你究竟喜欢我不?说清楚啊,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何云炙笑而不语,拉起奈嘉宝的手继续行走在落叶满地、鸟语花香的密林间,脚步带出的细微声响,在他耳边渐渐变得悦耳动听,大自然安逸的午后赋予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奈嘉宝看穿了他的心思——明摆着不好意思说实话!她对他而言依旧可有可无,可她心里早已容不下第二个男人,这世道咋就那么不公平啊?!
……
傍晚
待奈嘉宝熟睡后,何云炙轻手轻脚走出屋门,若说明日晋见皇上一点也不紧张那是扯谎,他承认自己也未料到会同时高中文武两状元,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刚刚得知奈嘉宝的心意,不免有一份悸动在脑中盘旋。
此时,府中上下早已安睡,只有他漫无目的的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院的槐树旁,他不由想起奈嘉宝曾因触碰这颗老槐树后,吓得心惊肉跳不敢睡觉的有趣模样。
一声响动引起他的警觉,他收敛笑容警惕地贴在槐树院的石门旁,细细一听,似乎是流水的声音,他透过院墙上的镂空石雕向内部望去,目光随之柔和下来——
“爹,您还没睡吗?”
何松青顿时脊背一僵,水舀直直掉落树下,他不自然的回应,“我,天热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你明日要殿试,为何还不睡?”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走上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水舀,递给父亲,歉意道,“孩儿吓到您了吧?”何松青默不作声的接过水舀,只见何云炙仰视参天老槐树,淡然一笑,“原来是爹一直在照顾它,怪不得这树长得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看来爹也不相信那些关于老槐树的鬼神传言”
何松青艰难的扯了扯笑容,一语双关道,“万物皆有灵性,这颗槐树生长百余年或许真的成精了,不过为父认为,只要不存害其之心,心中坦荡荡便不怕它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何云炙思考着父亲似乎若有所指的回答,沉默片刻,倏地会心一笑,“请爹放心,孩儿这辈子只愿做君子”
何松青手捋胡须,脸上呈现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无奈表情,他语重心长道,“云炙啊,为父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才智过人,或许我一直对你太过苛求了。为父从未强求要你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可某些事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想挡也挡不住……事到如今,为父只能再唠叨几句:官场比战场更加残酷,性命攸关于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为父不想看到你有事,你是为父最为珍惜的儿子”
何云炙听到这些话心里暖融融的,二十三年了,他一直在等待父亲的肯定,甚至时常在自责与反省中度日。换言之,他的自信曾一次次被父亲打落,无数次认为父亲对他不满意,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原来……是他会错意了。心中阴霾散去,他此刻可以清晰看到父亲对儿子那颗关怀备至的心,原来不善言辞的父亲,或许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他。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凡事定必三思而后行”
何松青眸中那股矛盾依旧难以消散,他拍拍儿子的肩膀缓慢起身,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他已成了一个老人,当他拖着这副使命重大的老躯残喘余生时,不知心底那个秘密能守到何时,或许,他到死也不会说。
何云炙急忙起身扶住摇摇欲摔的父亲,关切道,“爹,您年纪大了,莫在终日操劳,不如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如何?”
何松青一怔,不由自主的再次试探,“你愿与为父同行吗?”
何云炙垂目片刻,未等开口,何松青一摆手作罢,“不必回答了,老夫在你这般年纪时心比天高,现在又何必强你所难呢,时候不早了,快些回房歇息吧”语毕,何松青松开手,步伐沉重的向前院挪去。
未能斩钉截铁的顺从父亲,何云炙顿生一阵内疚,是他多心了吗?为何总感觉父亲时常露出有苦难言的复杂心绪呢?
第二日,金銮大殿
依照惯例,皇上依次召见探花、榜眼,最后便是状元。隆诚帝若因私情断然不会把状元的头衔加封给何云炙,无奈何云炙确实是太过出众,若此等不可多得之人才不被朝廷所用,那他这皇帝当得也太昏庸了。
何云炙与隆诚帝四目相对那一瞬,隆诚帝态度疏离的移开目光,按原计划扬指示意小墨子宣读圣旨,圣旨中的内容令何云炙平静的眸光突生一阵愤怒——
回想这段时日的种种,将所发之事件逐一串联,他这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就在某人巧妙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有他浑然不知的被人当棋子摆布,或许他未必是才学出众才首中状元吧!
文武百官见新状元不喜反怒,顿时陷入一片揣测内情的死寂中
何云炙不多作思考便断然回绝,“承蒙皇上厚爱,不过,何某不能娶惠新公主为妻”
此话一出,殿下文武百官不由得小小躁动起来,自称“某人”已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而拒绝赐婚更是大逆不道、罪可当株的行为。况且,惠新公主乃是西宫皇太后的掌上明珠,谁娶了她便等同于得到了皇族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何云炙的态度令在场所有人都费解不已。
隆诚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何云炙,他相信何云炙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只是未想到他回绝得如此干脆,究竟是何原因令他胆敢抗旨不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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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如此[VIP]
六王爷愁眉苦脸的杵在一旁观战,这其中的缘由他倒略小一二,但何云炙抗旨不尊可是杀头的大罪,不由对他的安危忧心忡忡。
隆诚帝肘尖抵在龙椅边,手指随性的把玩着翡翠朝珠上,虽他神色柔和,但文武百官无不惶恐不安,凝重压抑的气流停滞在金銮殿内挥之不散。
“给朕理由。”
何云炙心中一嘲,隆诚帝,字慕滦与慕公子原本是一人,身为九五之尊……他接近奈嘉宝的目的为何?思来想去,放下自高身段、乔装打扮,不会只为惠新公主吧!?
他面无惧色,道出隆诚帝心知肚明的事,“皇上或许有所不知,何某已有妻室,并无再娶之意,莫非皇上希望地位尊贵的公主,做何某的小妾吗?”
金銮殿内又是一阵惊讶不已的唏嘘声,何云炙果真语出惊人不留余地,百官无不胆怯的注视隆诚帝神色,看这僵持不下的趋势,本朝唯一一位文武双状元即将命丧于此。
六王爷干咳一声挺身而出,先声夺人和解道,“皇上请息怒,这位文武状元是何大人的长子,本朝上下无人不知何大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老臣猜测,何云炙必有难言之隐。”
隆诚帝原本也未想斩了何云炙,这会六王爷出面和解反而成了台阶,他悠扬的斜起嘴角,起身欲硬行宣圣旨的那一瞬……脑中突然盘旋出自己与奈嘉宝那一晚的对话,奈嘉宝曾坚定的说过,她不能接受夫君娶妻,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京城,但何云炙真值得她那般割舍不下吗?想到这,他唇边一僵,“那是你的家务事,朕不管,朕的旨意不会改变,十日后迎娶惠新公主,退朝。”
隆诚帝面色不悦随之转身离去,看似平静的交谈,却扰乱了他的心绪,他的不满不单是为何云炙抗旨不尊,或许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牵绊其中。
何云炙静立殿中,他自知以卵击石,但心如磐石般坚定,他的命运不该由任何人摆布,可隆诚帝偏偏想与他顽固的信念抗争,嗤之以鼻轻笑,因拒婚斩杀当朝状元也非易事。
……
未等何云炙返家,此消息以迅雷之势传入何府——
“啪嗒”一声脆响,何松青手中的茶杯四分五裂的摔落地面,他紧紧抓起老伴的手,难以置信的大口喘气,“你说皇上有旨,将惠新公主许配给咱家云炙了?!”
何母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老头子,咱们何家正式成了皇亲国戚,咱儿子可真争气,此乃双喜临门的天大好事啊,你那表情真难看,是不是欢喜过头了?哈哈——”
经一提醒,何松青顿时松开老伴的手,平复心绪片刻,默道,“惠新公主乃是西宫皇太后的女儿,下嫁何家,万一伺候不周有所得罪,咱们担待不起啊……”
何母不以为然的掩唇一笑,“老爷多虑了,咱儿子自会有办法,他连嘉宝都可容忍,公主的性子绝不会比嘉宝顽皮的”
“娘,您在说我啥?”奈嘉宝与何乾坤玩累了,疯疯癫癫的冲入客厅饮茶解渴。
何母见奈嘉宝满头大汗本想说教几句,但又不想破坏大好的情绪,破天荒视若无睹道,“皇上赐婚,要把亲妹子嫁给咱家云炙,连带你的地位青云直上一大截,喜事吧?”
“啪嗒”!奈嘉宝手中的茶杯直直滑到地上,她顿时脸色煞白伫立不动,失魂落魄的默默走出客厅,任由公婆叫她,她依旧如行尸走肉般直径前行。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极力说服自己,皇上赐婚,皇命不可违,她懂,她能理解,何云炙不敢违抗,不能违抗,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啥都不敢说,三妻四妾正常啊,呵呵……她站立许久,揉揉眼皮,眼睛好酸好疼,一定是困了……
奈嘉宝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回卧房的,她将大门紧紧关闭,全身无力的顺门面滑下,双手抱膝依在门上,眼泪不知不觉,滴滴嗒嗒洒在地上。
她似乎哭了很久很久……原本想用泪水倒出咸涩的不满,但依旧过不了自己那关,她魂不守舍的走到柜子边,狠狠一把抹掉眼泪,毅然决然垫起脚尖翻出包袱布,手脚麻利的平铺在床榻上……顿了顿,不知怎的,一双眼停滞在灰色的粗布布匹上,细想起,这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晕红的夕阳斜射进窗檐,她不由自主转身注视晚霞,窗沿边小小的木雕吸引住她的目光,她默默靠近,将那块形状如星星的木雕攥在手中,越攥越紧握在手心……起初为了好玩,她还偷偷给星星起了名字,叫做——奈何星,滚烫的泪水烙在手背上,暖得发疼,她猛然转身看向四周,突然对周遭的一切恋恋不舍,每一件家具、每一副字画、每一本书籍,甚至每一粒尘埃都令她充满回忆,因为,每一处都有何云炙触摸过的痕迹……
或许为时已晚,但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迟钝,何云炙的微笑,冷漠,愤怒,沉思连带挖苦、讽刺,她丝毫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全是她的,她的心疼得抽搐发抖……奈嘉宝缓缓摇头,紧握的拳头一下一下重重敲打在胸口上,顺不上气,呼吸都疼……不行,绝对不接受何云炙与别的女人同榻而眠,宁可挖去双眼、割掉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也绝不接受!
奈嘉宝顿时放声大笑,笑的嘴角快要抽筋,她用袖口擦去满脸泪痕,既然她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那她也不需要一个不能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君……再见吧,何云炙,奈嘉宝在此跟你道别了,其实吧……奈嘉宝今生能遇到你已是八辈子修来得福气,嘿嘿!知足了!
“你一人傻笑什么呢?”何云炙一袭红艳艳的状元服,双手环胸依在门边,他回府后直接回到卧房,站立许久,奈嘉宝居然未发现自己,可他却注意到床榻上的包袱布。
奈嘉宝惊呼一声转过身,掩饰那份落寞咧嘴一笑,“你,你回来啦?”
她的目光凝滞在他耀眼夺目的状元服上,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份与自身天壤之别的沮丧,她速速转过身故作忙碌的收拾起凌乱的床榻。
何云炙懒散的坐到床边,一坐身压在她欲抽出的包袱布上,奈嘉宝眉头一皱,“你先坐椅子上去,没看我收拾衣物呢吗?”
何云炙视若无睹,扬唇一笑,“你今日怎了,没吃饱饭?”
奈嘉宝咬住下唇不予理会,使劲抽他身下的布块。可任由她独自较劲生拉硬拽,依旧被何云炙安然自得的压在腿下……奈嘉宝抬眸掠过他的脸颊,他为啥一直笑,因为要娶公主欢喜的合不拢嘴吗?想到这,她顿时火冒三丈的推了何云炙一把,“你就欺负我吧,反正你也欺负不了我几日了!——”
何云炙收敛嘴角,见她双眼通红似乎刚哭过,而且言行举止与往日极为不同,他脸色一沉将她扯进两腿之间,耐心询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