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炙不自在的瞥开眸子,何必说的如此露骨?

奈嘉宝跳下床走到水盆前拧了把湿布,又坐回床边擦去何云炙因挣扎弄脏的衣襟,她专注的擦拭着,一点一点拭去污渍。

何云炙似乎有些难以接受此刻的奈嘉宝,她认真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抿唇不语的替他抹去汗珠,他黯然的黑眸掠过一丝微笑。

“我前几日叫贼给绑了,你知晓这事吗?”

何云炙一怔收回思绪,生硬道,“知晓,没事就好”

奈嘉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对我的死活也太漠不关心了吧?真不知晓要你这老爷们有啥用?你可知那贼人把我关在一个潮湿阴冷的破屋子里,那王八羔子就给我留了三十个大馒头,我可是死里逃生才跑出来的!对了,我还威猛神武的打了那贼人一顿!打的他满地找牙,连连求饶!吼吼——”

“……”何云炙强忍笑意,“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又没饿着你”

奈嘉宝一开吹就来劲,她抬起手腕瞎比划,“我就这样一出拳!打在……”

“呃……”何云炙正中眉心的撞上床背,一捂后脑又是一声闷哼。

“啊啊啊,不好意思啊……”奈嘉宝见自己殴打病人成功,故作慌张的帮何云炙揉揉后脑勺,“没事吧夫君!?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奈嘉宝心里暗爽的胡乱揉搓着,可何云炙脑后似乎肿起一处,她一皱眉刚想开口询问,何云炙已将她手移离自己。

何云炙自知她是故意的,一针见血指出,“你的表情毫无诚意”

奈嘉宝无暇回应的扬起头回忆,“那贼人有些面熟,我还用石头砍了他,身高嘛,好似与你差不多……”

“咳咳!……咳咳……水……”何云炙赶忙打岔,身为官差劫狱是知法犯法,他才不会承认,虽他心里很想揭开奈嘉宝当时‘英勇无敌’的谎言,但只能装聋作哑忍了!

奈嘉宝急忙倒杯茶递到他手边,“每日按时服药,我会瞪着你”

“……”何云炙躯体发冷,躺下身,“帮我把被子盖好”

奈嘉宝冲着他的背影摩拳擦掌,小样儿的!真把她当佣人啦?哼!她才不管呢——

对空气发泄之后,她将厚重的棉被一层一层盖在何云炙身上。

奈嘉宝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展开双臂大口呼吸自由的空气,心情随之轻松快活。

“何公子把药喝了吗?”刘紫璃总有一种预感,奈嘉宝会与何云炙吵起来,心神不定的又辙回客房院中。

奈嘉宝回神一笑,“嗯啊,我有法子降服他”

刘紫璃好奇的挑起眉,她似乎对奈嘉宝越发感兴趣,“哦?何法子?”

奈嘉宝张着嘴要说,但转念一想这招也就她能用。

“就是吓唬他,不喝药别想吃饭,呵”

“……”刘紫璃尴尬的勉强一笑,所谓一物降一物,何云炙自是疼爱妻子吧。

奈嘉宝皱起眉,“对了,何云炙皮肤火烫,他为何还说冷?”

刘紫璃娓娓道来,“风寒症状便是四肢酸痛无力体内骤寒,是种较折磨人的病痛”

“哦,体内寒冷,那盖再多的棉被也不会觉得暖和吧?”

“是这道理,但保暖对病患更重要,何公子自是受凉才患上风寒,若体内寒气散不出,自然无法康复”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生活的村庄几乎没人得过这复杂病,或许乡下人身体壮实吧。

刘紫璃自觉久留不妥,叮嘱了奈嘉宝几句便匆匆离开,不论奈嘉宝在自己心中有多不堪,虽不可否认,对何云炙来说似乎是此时唯一信任的女子。

刘紫璃脚步沉重,心中挫败感油升,奈嘉宝好比一只千疮百孔的旧玩具,只有玩具的主人才当宝贝般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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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嘉宝从别的客房又抱来几床被褥,两条盖在何云炙,其余的扑在地上做褥子,她折腾半天才躺下,黑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何云炙粗细不均的呼吸声,她时不时张望床边,平日耀武扬威英姿勃勃的何云炙,此刻就像只脆弱无力的小猫,她无时不刻期盼何云炙会有一日软弱无力,好被自己痛痛快快的打上一顿,可愿望实现时,她反而不好意思动手。

“咳咳……冷……”

奈嘉宝提起遮身的棉被盖在他身上,心里有些焦急,六条棉被盖在身上还叫冷,若换做普通人都捂出痱子了。

她在黑暗中摸搓上他的额头,冰凉的汗珠寝在她手心里,她不知所措的爬在棉被上抵御那未知的寒冷,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在被面上,“淫贼,快些好起来……”

何云炙在半梦半醒之间忍受折磨,一只温热的小手依在他的脖颈上,他昏沉的抓住那只手,似乎需找热源般放在胸口处,嘴角盈盈扬起,“很暖……”

奈嘉宝一怔,急忙把泪水在被褥上蹭干净,她本想抽出手,却被何云炙牢牢的抓在胸口,奈嘉宝翻上被子山滚到床内侧,撩开一道缝钻进被褥下,搂住何云炙臂膀轻轻摸搓,奈嘉宝暖和的身体令何云炙浑浑噩噩的睁开眼,他睫毛缓慢的眨动着,心中泛起一丝宁静的安逸。

奈嘉宝并不知他已醒了,腾出一只手被他紧握的手,一颗一颗解开衣扣,褪去上衣,将赤裸温暖的身体拥在他躯体上,她曾经听说书先生讲过,那些武林大侠便是借助内力身挨身替患者疗伤,虽未必是真的,虽她无内力,但至少可以尝试尝试。

她随即又解开何云炙冷汗浸透的衣衫,何云炙不做任何动作的任由她摆弄着,他不清楚这丫头想对自己做何事,但这种暖暖的体温令他无法拒绝。

当俩人都已赤裸上身后,奈嘉宝将大半个身子压在何云炙胸膛上,随即困顿的合上眼。

待她睡着,何云炙拥她入怀,心里似乎隐隐的,又酸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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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火上身

六层厚重的棉被压得奈嘉宝呼吸困难,她仰脖伸脑吐舌头,清晨的光亮衬在床榻旁,她抽了半天才抽出一只手臂探到被褥外散热,歪头一看,何云炙似乎睡的很安稳,他呼吸是平顺的,仔细听去,喉咙未发出粗重的闷气声,肤色润泽光滑。

奈嘉宝自我感觉良好,原来她有可帮人治病的内力!

她用小指拨开何云炙垂眼角的发丝,他弯长浓密的睫毛缓缓眨动,奈嘉宝再次感概,如此一副完美的轮廓加上一张清秀的面孔……却是个淫贼的底子!

何云炙在奈嘉宝抽胳臂的那一刻便醒了,似乎身体的无力感消去不小,也不会再忽冷忽热的打哆嗦,虽不明原因,但病情好转与奈嘉宝脱不了干系。

奈嘉宝想到自己仍是裸露上身,抓过上衣准备在何云炙醒来前穿好,但另一只胳臂被何云炙压在背下,她费了久牛二虎力才抽出一半,再无耐性,直接一只脚蹬在何云炙腿部做支点,数好一二三后猛然一抽,何云炙于此同时抬起身,奈嘉宝因用力过猛,身体一下滚到床里,脑门还硬生生撞到墙壁上——

“哎哟……”她捂着脑门吃痛叫出,何云炙本想闹她一下,即刻坐起身拉她面朝自己,只见奈嘉宝额头一片红肿,此刻正气急败坏的刺向他。

“好人没好报说的就是我这种倒霉蛋!该死的臭淫贼!”奈嘉宝补上一脚踹在何云炙肩头。

“……”何云炙面有愧色的帮她揉揉脑门,“谁知晓你用那么大力气”

奈嘉宝气得忘了自己还没穿衣裳,一把掐上何云炙的脖子扑倒在床,心生憎恨的加把力气,“我非弄死你个白眼狼,不知道歉!还怪起我的不是来了?!——”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握住她两手轻松拉开,“是我恩将仇报,是我错”

奈嘉宝见双手被擒,“唉?你咋又有力气了?”

何云炙扬唇浅笑,“好多了”

“……”奈嘉宝又挣吧几下以后被他牢牢抓着,心想这淫贼的体质就是好,早知如此昨日就该痛下黑手,后悔莫及啊!

何云炙一垂目见眼前‘风景’顿时僵持笑容,他干咳一声放开奈嘉宝,奈嘉宝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裸露的上身大咧咧的展现在阳光白日下,她轻哼一声抓过衣服,不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脸红啥?”

“……”何云炙不自在的撇开头,“我倒奇怪你为何比男人还不在意”

“有啥可在意的,一副身体而已,所有女子都一样,你娘也这样”

“……”何云炙顿感头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奈嘉宝穿好衣裳,跳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打理头发,她用木梳无趣的拢着,一抬眼从镜中看到何云炙望向自己的目光,直接开口问去,“看啥呢?”

何云炙一怔,“我在看你哪里像女子”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便火冒三丈,奈嘉宝眼一横摔下木梳,“我现在这样全要拜你所赐!本以为自己长得丑!再丑点也无所谓,可我也没那么难看吧?糟蹋我是你的癖好咋的?!”

何云炙见她再次为女扮男装的事发火,微蹙眉认真道,“你梳辫子吧,是不好看”

“……”这叫啥事啊,把她头发剪的乱七八糟后,还叫她咋弄回去!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还因这男扮女装蹲了十日大牢,此刻他又慢条斯理的叫她编辫子?

奈嘉宝咬着后槽牙咯吱作响,故作平静的挑起眉,“何大老爷,您耍我玩呢?”

何云炙无辜的眨眨睫毛,奈嘉宝看上去好似要吃人。

……

刘紫璃领着丫鬟刚走到他们房门前,便听到屋中一阵砸锅摔碗的混乱噪杂,她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门,只见奈嘉宝咬牙切齿高举茶壶向何云炙扔去,何云炙一闪身又躲过一枚‘暗器’,此刻床榻上已一片狼藉碎片铺满——

刘紫璃难以置信的夺过奈嘉宝欲在扔出的四方木凳,制止道,“奈嘉宝你疯了吗?!何公子还是病人!”

奈嘉宝一见有人向着何云炙说话更是来气,“我不疯才怪!你又不知那淫贼都对我做了啥?少管闲事!让开——”

“他是你夫君!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诋毁他你不觉得过分吗?”

奈嘉宝气喘吁吁的移动指尖艰难指向自己,双眼喷火,“我,诋,毁,他?”

何云炙收敛嘴角,站起身,“紫璃姑娘莫惊慌,事出有因,且奈嘉宝就是火爆性子”

奈嘉宝气哼哼撞开刘紫璃肩膀走出屋门,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替何云炙说话,她也不是后妈养的,凭啥老受冤枉气啊!

何云炙本想追出去,却被刘紫璃拉住胳臂,她从丫鬟手中接过汤药碗,柔声道,“何公子今日精神不错,先服药吧,过会儿该凉了”

何云炙自知刘紫璃好意,勉强举过药碗捏住鼻子一饮而尽,他将碗放在桌上,口中苦涩难忍,他紧蹙眉,一低头注意到桌上七零散落的栗子,捡起一枚捏在手中揉搓,想到奈嘉宝强行喂他吃过此物中和苦味,不由扬起嘴角浅笑。

刘紫璃疑惑道,“何公子在笑何事?”

何云炙依旧挂着笑意,“没事,只是想到奈嘉宝”

刘紫璃一听这解释,心里更不是滋味,“虽我不该对何夫人说三道四,可她昨日还在街口与小摊贩大打出手,今日又对何公子动手……呵,性子好辣呀”

何云炙眉头紧蹙,“她为何与人动手?”

刘紫璃故作心事宁日一笑,“具体为何紫璃也不大清楚,似乎是突发口角之争耐不住火气吧”

何云炙沉默不语缓步移到窗边,眸中似乎带出不悦。刘紫璃本不想将昨日之事相告,但奈嘉宝种种行为太令人看不过眼,无可厚非,她自有私心存在。

“刘小姐”何云炙转身抱拳,平和道,“何某已在府内打搅多时,今日便带奈嘉宝离开”

刘紫璃一惊半张开唇,“可何公子的病……”

“已无大碍,这几日有劳刘小姐费心了”

刘紫璃黯然的垂下眼皮,何云炙虽说的心平气静,但却带出不容置疑的神色,她恋恋不舍的张开嘴,却欲言又止的默道,“何公子,客气了……”

语毕,刘紫璃魂不守舍的慢慢走出房间,泪水默默滑落,她多想永远留在何云炙身边,哪怕他眼里只有奈嘉宝。

奈嘉宝拼命跑进花园里对着花花草草连揪带拽的一顿发泄,“可耻的淫贼可恶的刘紫璃!俩人合起伙儿欺负我!不要脸不要脸——”

何云炙在院中找寻片刻,终于寻到奈嘉宝怒火冲天的背影,他无声无息走上前,眼前无辜的花草早已被她糟蹋的歪七扭八,他无奈叹气,“你毁坏人家院子的东西合适吗?”

奈嘉宝猛然回头,将手中的枯枝烂叶扔在何云炙胸口上,“本姑娘有的是银子!这点破花烂草算个屁!”说着她又拽下一把草再次示范。

何云炙脸色微变,“这般粗俗,你的口气得改改”

奈嘉宝混不吝的疯劲上身,甩开腮帮子怒喊,“不改不改就不改!你能把我咋办?!”

“……”何云炙压制火气瞥开眸,“那只有我帮你改了”

“呸!我奈嘉宝向来软硬不吃,何况是个淫贼的话——”

何云炙脸色甚至难看,他扬起拳冲奈嘉宝脸颊而去,奈嘉宝一闭眼抱住头,哇哇哭诉,“我就知晓你总有一天会动手打我,你还大言不惭的跟我姐说会好生待我,全是骗人的谎话,我要回家我想我姐,呜呜——”

何云炙的拳头僵持在空中,愿意是想吓唬她罢了,却见奈嘉宝痛哭流涕肩膀颤抖,他渐渐恢复平静的放下手臂,拉起奈嘉宝的手向客房走去,奈嘉宝一边抹眼泪一边被拽着前行,抽泣声越来越大,引来丫鬟下人的一阵好奇止步。

奈嘉宝见有人围观更是哭的带劲,自言自语委屈道,“大男人打女人,欺凌弱小,呜呜,天理不容,呜呜……”

说是自言自语其实是用喊的,听到的人不由多看上何云炙几眼,窃窃私语他的残暴……

“……”何云炙尴尬低头,加快脚步将奈嘉宝揪进门槛,随后大力关上门。

光线消失在门缝中,奈嘉宝一心虚顿时止住哭声,她见何云炙默不作声的收拾衣物,不一会儿便将奈嘉宝的小包裹分开来扔在床边,奈嘉宝的行囊一直是由何云炙提的,她皱起眉注视属于自己的物品,又抬起头望向一脸怒气的何云炙,顿感不妙的瞪大眼睛,完了!行礼拆开说明何云炙不要她了,这次可闹大发了……

何云炙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安静的令她害怕紧张,彼此僵持了许久,她鼓足勇气,抱起包裹胆怯的走到何云炙身边,扯扯他衣角小声道,“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分道扬镳……”

何云炙见她态度有所软化,抿嘴一笑,依旧沉默背冲她。

奈嘉宝沉不住起的继续追问,“说话呀,你究竟想怎样?”

“如今,你奈嘉宝有的是银子,还问我作何?”

“……”奈嘉宝展开包裹一角,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包袱皮内,她大概明白何云炙的意思,看来还是打算不要她了。

奈嘉宝将包裹斜跨在胸口,慢慢的走到门口缓缓敞开门,又回过身望望何云炙一句不曾挽留的背影,她一闭眼走出大门,但心却跟着抽痛一下,她嘟起嘴再次转头,眼泪汪汪杵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脚腕如绑了大石般一步也挪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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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虚此行

何云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木然转身,未想会见奈嘉宝哭的像个泪人,而且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他微蹙眉,柔声道,“过来”

奈嘉宝起初想好,若何云炙开口挽留,她便爱理不理的扭头走人,好歹也得气势一下啊,可依此刻的情况来看何云炙根本没心留她,她立刻没骨气的走回房间,“叫我做啥……”

何云炙扬起嘴唇,撩起她凌乱的发丝,“先把头发梳理好,咱们再上路”

奈嘉宝刺溜一下吸回鼻涕,眨眨眼迷茫道,“你说咱们?”

何云炙从打碎的杯片中捡出木梳递给她,反问,“不是咱们还有谁?”

奈嘉宝木讷的取回木梳,不敢再细问,乖乖的坐到梳妆前台前整理头发,但迟疑片刻又看向何云炙,边啜泣边问,“我梳哪种?”

何云炙眸中带出满意的浅笑,“你愿意怎样梳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