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比不上。

他死死地捏着杯盏,抬手饮了一口闷酒。

当烈酒划过喉咙,当醉意涌上心头,他只想……再为她最后一桩事。

那就……出一份嫁妆吧。

第92章 回回门

唐妩不愿平白无故受这恩惠,所以当日下午,就亲自去了一趟永扬街的钟府。

她本想将那珍珠和地契如数归还,然后再用真金白银把那厚犀木买下来,可没成想,那钟府的掌柜竟然跟她打上了太极。

唐妩不过问一句那厚犀木多少钱肯卖。

那掌柜就吓地直接跪倒了地上,连忙说那是无价之宝,无法衡量其价值。

唐妩思忖片刻,只好把那些地契和珍珠放到了掌柜面前儿。

谁料,这掌柜又突然带着钟府的一众下人齐齐跪在了她面前,求她给条活路。

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有的接,最后实在没了法子,那掌柜便给唐妩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如果王妃实在不想要这些铺面,那太可将铺面的营生拿来积德行善,毕竟京城外的流民那样多,她身为郢王府的王妃,也着实该出一份力。

这样的理由一出,唐妩却是无法拒绝了。

——

唐妩刚回府,就见曹管家手里捧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等她。

“曹管家,这是……”

“回王妃,是殿下叫老奴把府里的账目,都给您拿过来一一过目。”曹管家颔首道。

一提账目,唐妩这心就跟着一沉。

难不成……以后府里的一切开支都要由她来管?

别说,有时候,还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唐妩看着面前摞成山的账本,头都要炸了,她整整看了一个下午,都没把郢王手里的铺子清点完。

最后逼的她恶狠狠地撩下了笔。

这一瞬间,唐妩竟然觉得,当个妾也挺好的,至少她在喜桐院的时候,可从来没做过这些劳心劳力的事儿。

她长吁了一口气,烦躁揉了揉太阳穴,转身逃去了东次间。

唐妩一进屋,就发现小长宁还在呼呼大睡,她走过去,侧躺在她身侧,左亲亲,右摸摸,真可谓是,自己的女儿怎么稀罕都不够。

也许是昨夜耗费的体力到现在还未缓过来,抑或是看了一下午的账本着实累着了,总之,还不到一刻钟,唐妩就搂着自己的宝贝睡了。

天色将暗,郢王回来用晚膳。

他刚一进屋,就看到桌案之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一堆账目,他瞥眉道:“王妃呢?”

红珠回道:“王妃在东次间,和小郡主在小憩。”

郢王站在床头,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小人儿躺在一处,不禁哑然失笑,两人的睡相如出一辙,皆是侧头倒在左边,均匀地呼着气。

像极了白白嫩嫩的猪崽儿。

见此,他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子,“雨露均沾”地一边亲了一口。

双儿和落英眼下都在长宁这里伺候着,见酉时快到了,双儿上前道:“殿下,晚膳已经端上来了,可是要叫王妃起来?”

郢王侧头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指,然后低声道:“本王知道了。”

旋即,他便小心翼翼地越过了自己的女儿,将唐妩抱下了床。

这样大的动作,唐妩自然而然就醒了,许是睡的不大舒服,这一睁眼,眼里还充斥着红血丝。

她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抱着,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郢王低头道:“该用膳了。”

唐妩漱了口,擦了手,才回到了桌上。

桌上摆着不少她爱吃的,芙蓉豆腐,冬瓜汤,茭白炒肉,咸玉兰片等等。

说来,唐妩已经有半年的功夫没有和他一同用膳了。

她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下,抬手给郢王盛了一碗冬瓜汤,柔声道:“昨日妾听殿下咳了两声,这冬瓜汤有润肺之效,殿下多喝些。”

郢王侧头看着她,四目相对之时,只见那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无比谄媚地冲他眨了眨。

他压了压嘴角,心安理得地端起了一旁的冬瓜汤。

要说伺候人的本事,唐妩也真算是修炼到家了,自她入府以来,她就悄悄记下了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甚至,连他吃饭的节奏,她都掌握的恰到好处,一口荤,两口素,并且不重复。

郢王刚撂下筷子,唐妩整个身子就凑了过去,这缠缠绵绵的模样,他自然是抵不住的。

“说吧,何事?”郢王嗓音低沉。

唐妩自知这逢迎的模样瞒不住过他,于是立即笑道:“妾还真有一事相求。”

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曹总管把府里的账目给妾送来了,可那账目也太多了……妾的眼睛都看疼了……”唐妩的声音越来越小,就似那蚊蝇一般。

“府里中馈你刚接手,自然是要辛苦些,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就好,若是有不懂的,你问我便是。”郢王道。

唐妩心里自是不满意这个结果,可也不敢直接和他顶上,毕竟她做了他的王妃,替他管院子,此乃本分。

她没了法子,只好实话实说,“殿下就不怕妾算错了吗?妾天生和那算盘不对付,每算一次,它都给妾不同的结果。”唐妩一边说,两只小手一边在那儿比划。

模样十分的认真。

郢王的眼底蕴满了笑意,他捉住了她的小手,爱怜地亲了两口,“你拿来,我给你看看。”

郢王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好好当家管事,可没成想,他怀里这个,竟是比襁褓之中的长宁还能耍赖。

他才给她讲了没两句,就见她困地直打呵欠,眼角还挂着两滴打呵欠挤出来的泪珠子。

再过一会儿,她干脆脑袋一弯,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郢王低头看她,心里竟蓦地泛起了一股令他错愕的怜惜,他兀自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他将她放回床上,给她吹了灯,盖了被子,然后独自走回桌前,把唐妩没写完的,一笔一划地都为她补上了。

唐妩根本没睡,他刚一转身,她就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他专注的背影,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湿了眼眶。

这男人明明比她精明千万倍,却总是会被她骗。

虽然他看起来少言少语,又难以亲近,但却一直由着她闹,由着她哭,由着她吵,对她百般纵容。

只是,他待她的好,他从来都不肯说。

比如,她是昨日入了郢王府才知道,他的后院除了她,再无其他人了,再比如,他为了哄她开心,竟然真的会给自己做了一个手帕。

他穿针引线的模样,唐妩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遍。

他允诺给她的,当真是从未失言。

唐妩咬了咬唇,迅速下地,然后颠颠地跑回到他怀里,糯糯道:“殿下再教我一次,这回我好好学。”

郢王低头看了看她的脚,略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瓣,“怎么又不穿鞋袜。”

唐妩早就不怕他了,她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脖颈,去亲他,她阖上眼睛,吻的动情,眨眼的功夫,就瓦解了他的克制。

欲望来势汹汹,终是难以自持。

他的五指穿过她的长发,摁住了她的后脑勺,双颈交缠,娇喘连连,郢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低头问她,“还学不学了?嗯?”

她小声在他耳边呢喃,明天,明天。

他眉眼之中漾着笑意,沉声道了一声好。

——

回门那天,唐妩又起晚了,好不容易出了院子,她又顿在了原处。

“怎么了?”郢王挑眉看她。

“东西忘拿了。”唐妩委屈地看了看桃桃道,“桃桃,那个箱子我没拿。”

郢王嗤笑了一声,“等你想起来,什么都晚了。”说着,郢王便给她指了指后头的马车,又道:“该拿的都拿了,快走吧。”

“哦。”唐妩鼓了鼓腮。

唐妩刚一进府,程煜就凑到了她身边,“妧妧,母亲一早上已经念叨你无数边了。”

她连连点头,加快了步伐,但还是没把自己起晚的事说出来。

林芙一见唐妩,立马就笑弯了眼。

程衍之看了一眼唐妩身后,诧异道:“妧妧,你回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大一个箱子?”

这话一出,唐妩连忙叫人把箱子打开了。

盖子一掀,程衍之和林芙皆是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程衍之道。

“这是殿下寻来的。”这箱子的来龙去脉唐妩都和郢王说了,这个说辞,自然也是郢王授意的。

“娘,咱们寻个时间,去给安姐儿送过去吧。”

林芙站在一旁,好半天都出不了声,这普天之下,没人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她不是神,她不得不做好程安随时会走的准备。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的功夫,妧妧竟然弄来了这么大一块儿。

见林芙红了眼眶,弄得唐妩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凑过去冲林芙撒了娇,然后笑嘻嘻道:“娘可别哭,这下好了,咱们可以用厚犀木泡茶喝了。”

被她这么一说,林芙不由得破涕为笑。

这边用完了午膳,唐妩就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老话说,嫁出去的姑娘过的好不好,一回门就看出来了,老太太看着唐妩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的一块儿石头算是放下了。

可那另一块儿,却还是悬在她心上。

老太太拉着唐妩的手道:“妧妧,你一会儿去瞧瞧你二妹妹吧。”

“祖母,二妹妹怎么了?”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明明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可我瞧她,竟是连一点做新娘子的样儿都没有。”

唐妩听的云里雾里,真是不知道这两天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直到见到程曦,她才明白老太太为何会那么说。

程曦的脸瘦了一圈,眼底的乌青连脂粉都盖不住,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程曦不想让人担心她,见到唐妩还故意打趣道:“大姐姐,殿下对你可好?”

唐妩板着脸,瞬间拿出了长姐的气势,“二妹妹这是几天未睡了?”

程曦的伪装被唐妩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旋即,唐妩就把程曦拎回了屋。

“从姐姐出嫁那天起……我就睡不着了。”何止是睡不着,简直连饭都吃不下了。

“为何会这样?可是病了?”

程曦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低声道:“大姐姐,我是怕他,那天的事儿,我实在忘不了。”

第93章 二二胎

程曦的对宁晔的的恐惧与日俱增,这绝非是唐妩三句两句就能哄好的。

唐妩思忖了片刻,拉着程曦的手道:“二妹妹,你等着,我叫母亲唤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大姐姐,不用了, 我……”程曦后半句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身子一晃,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程曦醒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三刻。

这时,一旁的孙大夫语重心长道:“二姑娘现在失眠多梦,心神不宁,多是阴虚血少引起的,这虽不是甚要紧的病症,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再生出其他病来。老夫这有一盒安神丸,是由五味子,首乌藤,合欢花等药调配的,专治此症,还请二姑娘每日按时服用。”

“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唐妩又道。

孙大夫道:“这屋里的熏香,最好也换成栀子香,栀子香有安神之效,夜里用着,多少能睡踏实些。”

等孙大夫走后,唐妩立即就让人给程曦换了香。

程曦见四周没什么外人,于是连忙抓住唐妩的手道:“大姐姐,我这事儿……你没告诉我母亲吧。”

唐妩道:“二妹妹担心其他人之前,难道不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吗?”

别说,程曦还真怕唐妩训她,她见唐妩面色不善,连忙打开了药盒,拿出了一颗安神丸放在嘴里,“大姐姐,我好好吃药,你别生气呀。”

下一瞬,程曦的小脸就垮了。

这药,也太苦了吧!

唐妩看着她骤变的表情,实在无言以对,赶忙回身给她递了一杯温水,“你慢点,慢点。”

唐妩接过空杯子,又给她垫了个靠枕。

“二妹妹若是没想清楚,现在退婚也来得及。”唐妩认真道。

闻言,程曦小脸煞白,连连否认道:“不,我没想退婚。”

程曦的心情,别人兴许不懂,但唐妩却是懂的,想当初,她因为那场出阁宴,也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

唐妩见她没想退婚,于是又劝道:“我知晓二妹妹甚是怕那位宁世子,但是二妹妹也要知道,上次……也绝非是他所愿,他能堂堂正正来国公府提亲,自然是拿你当正房娘子对待的,那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唐妩说的这话着实没错。

即便宁晔有花名在外,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宁国侯府的世子爷,欺辱正妻这样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半响,程曦颔首点了点头,“我……我知晓了。”

唐妩抱了抱她的肩膀,也知道这种事外人劝不得,于是小声嘱咐道:“若是有事,你记得要同我讲。”

从程曦这边出来后,唐妩又回了福寿堂,一起用了晚膳,直到天近黄昏,她才回郢王府。

——

四月末又到了雨季,天气闷热潮湿,细雨昼夜不停,清晨好似都已化作成了黄昏。

唐妩这一夜睡的极其不踏实,她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两年前的四月,也是雨季,天气比现在更闷,早上鸡都还没开始打鸣,唐妩就被顾九娘从被窝儿里提溜起来了。

她早上要开嗓,开完嗓子还要下腰,顾九娘一边往下摁着她的身子,一边道:“对喽,对喽,乖乖,就这个姿势,再保持一会儿。”

唐妩的手臂都在抖,但是她不敢反抗,顾九娘的板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顾九娘才道,“行了,起来吧。”

唐妩直起了身子,乖乖站到了一旁。

“妩儿啊,这出阁宴眼瞧着就要开始了,你可得再下点功夫才是!九娘明摆了告诉你!这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喜欢腰细的,越细越是勾人,你能不能再细一圈,就要看你努不努力了。”

唐妩连忙低头道:“九娘放心,从今儿起,妩儿就不吃午饭了。”她知道,顾九娘喜欢努力上进的姑娘。

闻言,顾九娘立马喜笑颜开,“就知道你懂事。”说着,顾九娘又爱怜地摸了一把唐妩的小脸道:“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再多熬几天,就能盼来甜头了。”

自打这儿以后,唐妩每日就只剩一顿早膳了。

一碗稀粥,两口青菜,很快,她的小脸儿和腰身,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顾九娘对此甚是满意,但又怕唐妩瘦没了女子的本钱,所以,她还会在每日晚上涂些油在她的胸臀上。

不得不说,唐妩被顾九娘养的是真的诱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一抬眸,无风亦有暗香徐来。

就这样一幅身子,往男人怀里一倒,吹一口气,怎有人会不为她折腰?

顾九娘的荤话向来多,她还曾打趣唐妩道:“就我们妩儿这幅欹枕钗横鬓乱的模样,哪怕是和尚见了,也是要还俗的哟!”

很快,就到了五月。

顾九娘前脚把出阁宴的消息放出去,后脚就有不少人来送了礼金。

唐妩躲在屏风后,头一次听到了承安伯的名字。

她双拳紧握,眼泪大滴大滴地流。

只是可惜,竟无一人怜惜……

出阁宴那日,她一舞惊艳了四座,台下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当蒲扇从她脸前挪开的那一刻,她便听到了四周接连不断的加价声。

顾九娘看着漫天飞舞的银票,笑的红光满面。

细雨一连下了好些天,她是在一场暴雨中被抬进承安伯府的。

她还是,被卖出去了。

她本以为她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这一切,可头夜,仍是吓破了胆子。

因为她死命不从,所以她挨了第一个巴掌……

也许是这一巴掌太过真切,唐妩的身子蓦地一沉,立即睁开了眼睛。

还好,是梦。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一脸的泪水。

郢王向来浅眠,她一动,他就醒了。

他下意识地用长臂揽过她的身子,低声道:“今日醒的怎么这般早?”

这两个人本就贴的够近了,但唐妩硬是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好似非要严丝合缝不可。

这孩子气的举动惹的郢王低低笑出声来,他从被窝儿里捧起她的脸,这才发现……

这么还哭上了?

唐妩的小鼻子抽了抽,看起来可怜极了,泪珠子不断,他越拍她的背脊,她仿佛越崩溃。

后来他实在没了法子,只能低头去吻她,一下一下,轻柔又讨好,缱绻着浓浓的爱意与怜惜。

过了良久,她才镇静下来。

“梦见什么了?嗯?”

唐妩趴在他的胸膛上呜咽道:“梦里……梦里你没有来,我被发卖了……”

听到这话,郢王整个人一怔。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语气沉沉道:“别怕,梦都是反的。” 唐妩被他养的越来越娇气,这样一句类似“多喝热水”的话,显然是哄不好她。

他思索了片刻,握住了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今日,我为你作一幅画可好?”

一听这话,唐妩果然抬起了头来。

“殿下今日哪都不去?”说这话时,唐妩的眼睛真是亮晶晶的,这耀眼夺目的程度,赛过盛夏的繁星点点,也赛过正午的阳光烁烁。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妩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于是连忙下地,开始梳妆打扮,漱口,洗脸,盘头,更衣。

全程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郢王那头的墨都磨好了,她才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连忙绕过屏风,端坐在了一个圆凳之上。

郢王坐在桌案前,迅速地摊开一张宣纸,然后用镇纸压住边角,缓缓开始落笔。

他本以为这会儿她总该会老实些,却不想,他每次抬头,这妖精都用眼睛勾他。

他兀自摇头,实在拿她没辙,后来干脆不抬头了。

这作画之人连头都不抬了,唐妩自然是生气的。

半响,她干脆起了身子走到了他身边。

她刚想质问他为何要捉弄自己,就看着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唐妩看见的一瞬间都呆住了。

这样好的画工,她真真是头回见。

“这哪里是画,这分明是铜镜!”唐妩在一旁惊呼道。

他含笑看着她,问了她一句是否喜欢。

四目交汇,唐妩娇滴滴地靠了过去,“殿下画的这般好,那我也给殿下画一幅吧!”

他挑眉看着她道:“真的?”

唐妩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很快,这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唐妩先是像他那样铺平了纸,然后又不动生色地拿起了笔,姿势优雅端庄,一看就是学过的。

郢王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来来回回地低头抬头,郢王的嘴角不禁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本是想用一幅画讨她开心,倒是没想到今日还能得一份她的丹青。

郢王下意识地挺了挺背。

须臾过后,唐妩落下了笔,勾起嘴角道:“好了!”

他微微扬起眉,迅速走到她身边,低头一看,不由得气笑了。

亏他端坐了这般久!

她画的,竟然是他身后的花瓶。

郢王一把拉过她的身子,给她摁到了桌上,恶狠狠道:“胆子肥了?戏弄我?嗯?”

唐妩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好像把刚刚憋着的,一口气都笑了出来。

她不单单怕痒,耳根子还敏感,郢王为了惩罚她,一边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腰,一边附下身在她耳边呼气。

没一会儿,唐妩举双手就告饶了,为了让他消气,还娇着嗓子喊了一声好哥哥。

靡靡之音,让人心生旖念。

转瞬,郢王就对着她那张小嘴吻了下去,起初唐妩还矜持了一下,柔声细语地说,这是书房重地不该这样。

但很快,就迎来了那人戏谑的目光。

她什么胆子,他会不清楚?

不到片刻的功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就接二连三地掉在了地上。

动情时,他咬着她的耳垂道:“妩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第94章 一生

宋睿。

郢王府的长子,是在隔年冬日里出生的。

那日是腊月初八,大雪纷飞。

天色还未大亮,唐妩就被下腹的抽疼弄地猛然醒了过来,她察觉出不对,立马就捂着肚子朝枕边喊了一声,“殿下,我好像,要生了。”

很快,杨嬷嬷就带着唐妩到了铜陵阁。

这时稳婆和太医已经都到了。

郢王坐在屏风后头,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声,不禁眉头紧皱,手里来来回回地搓着佛珠,眼里布满了焦急。

他本以为她这胎,会和生长宁一样顺利,却没想到,这次她差点儿没把命搭上。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产婆哆哆嗦嗦地跪到了他面前,“启禀殿下,王妃胎位不正……好像是,难……难产了。”

这话音一落,郢王的脸色大变,手指微微颤抖,眸中涌出了层层叠叠的惊慌与无措。

郢王殿下宠爱娇妻,满京城人尽皆知,倘若不是情况甚危,谁敢硬着头皮说难产二字?

许太医缓缓走上前,再三犹豫下,还是问出了那句:殿下,保大还是保小?

说来,这已是他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大动肝火,第一次,是她被细作掠走的那日。

他抬手拂去了桌上托盘,“轰”地一声掀到了地上,杯盏噼里啪啦地碎了满地,吓的太医和稳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郢王到底是天家的人,盛怒滔天的时候,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在他说出“保王妃”的那一刻,许太医就知道,若是王妃的命保不住,他们今日,便谁也别想出郢王府了。

等再入产房的时候,郢王不顾他人阻拦,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他捧着她的手,浑身都在抖,唐妩第一次瞧见这个骄傲矜贵的男人落泪的模样。

她叫他出去,不许进来,不许看见她这番样子。

他颔首未应,过了良久,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溢出了一句话,“妩儿,你别丢下我。”

唐妩眼眶充血,张了张嘴,无声对他说了一句,好。

这一天一夜过的尤为漫长,长到产婆大喊恭喜殿下喜得麟儿,唐妩都没听着。

女子产中大出血最为致命,要不是保命的药汤一碗接着一碗地灌,哪还能听到母子平安这四个字?

太医和稳婆全都吓的丢了魂。

夜里,他亲自照顾她。

他将帕子浸了热水,然后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颊,还有那被指甲刺破的手心,以及身上挂着血迹的地方。

他低头吻了她好久。

“妩儿,我们再不生了。”这句话,他翻来覆去地说了很多遍,直到唐妩累的沉沉睡去,他才伸手从奶娘手里接过了儿子。

那天夜里,他握着唐妩的手,恍惚了整整一夜。

他蓦地想起,她刚入府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的她乖顺听话,处处曲意逢迎,总是想着各种办法的讨好他。她会在清晨之时给他唱首小调,也会在夜色最美的时候,给他跳一支舞。

景美,酒美,舞美,人也美。

让人不禁沉沦其中。

他曾掐着她的细腰,低声问她想要什么?

她当时怎么答的来着?

她说,妾什么都不要,只求殿下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