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寿重重叹了口气，“倾颜，你也别怪爸爸。你跟星豪、星珊他们不一样，没有从小跟着我们，而刚刚回家，就让你去联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怨恨我们的。如果有时间，如果顾氏企业不频临破产，爸爸是不会这么逼你的。可是现在…顾氏企业，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创业，一直辛苦了三十多年才终于有所成就，倾颜，顾氏企业比你的年纪还要大，爸爸…舍不得啊！”
顾德寿说到这里，眼眶也微微湿了湿。
顾德寿和李玉凤的模样，让庄奈奈根本就看不出其中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可庄奈奈，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说她冷血也罢，说她没心没肺也罢，这五年生活的太艰辛，她早就将人性中感性的一面压制，轻易不会对别人产生怜悯之心。
所以，庄奈奈的语气仍旧十分理智，“你想要什么？”
顾德寿看到她的样子，略有些失望，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顾氏企业有一多半的资金，全部压在服装这一块上。可是这几年，服装这个行业实在不景气，这一次虽然我们资金周转危机度过了，可今年如果我们还不能盈利的话，明年仍旧要面临着破产。倾颜，帝豪集团旗下的服装品牌这几年渐渐被大众接受，设计出来的款式更被年轻人所追逐，我想着，你能不能请司先生，让他的设计团队，给我们顾氏企业，也设计几件衣服？”
庄奈奈听到这里，蹙起了眉头。
顾德寿的话，虽然说的委婉，语气也是你能不能，可不可以，可是，庄妈妈在他手中，她有说不的权利吗？
庄奈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口道：“我妈现在在哪儿？”
顾德寿知道，这是庄奈奈再跟他讲条件，于是顺着她开口道：“在国外，国外的精神科医生说，他需要知道你庄妈妈具体的情况，才能方便进一步治疗。现在我们就想知道，她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才会变成这样的？”
出了什么事儿？
庄奈奈唇边露出一抹苦涩：“她出车祸，撞到了头。”
顾德寿顿时惊讶，“车祸？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妈妈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从来都不让自己受伤和生病，她经常说，她不能生病，因为她生病了，就没人照顾奈奈了。
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出了车祸？
庄奈奈垂下了头，五年前的那次灾难，在面前闪现。
第173章 妈妈你去哪儿了？
庄奈奈跟丁梦亚谈崩了的那天下午，哪儿都没去。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小平房中，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面对丁梦亚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反驳，无畏无惧怒斥，可是回到家里，再想想丁梦亚出场的排场，还有那些带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明显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她觉得隐隐的后怕。
中午也没吃饭，就这么呆呆坐在客厅里，想要等妈妈回家以后，将心中的纠结告诉她。
那时候庄奈奈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哪怕贫穷，可除了上学，还没有接触到人性的各种黑暗面。
炎炎夏日，她一个人在闷热的小房子里，冷汗直流。
时间从下午二点，慢慢滑向了六点。
她开始站起来走到窗口处，频频向外看。
妈妈每天五点半下班，六点准时到家为她做晚饭，可是今天…
六点五分…
六点十分…
一直到了六点半，她还没回来。
庄奈奈莫名的开始手脚发凉，心中发慌。
再想到丁梦亚的话，她焦躁不安，拿起手机，一遍一遍的给妈妈拨打电话。
可是妈妈的手机，却根本就没有人接听！
七点。
庄奈奈按耐不住，出门寻找妈妈。
夏天的七点，天空还亮着，外面小商贩的叫声层起彼伏，混乱的环境中，庄奈奈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
妈妈就在距离她们家很近的一个清洁公司上班，步行走过去，也就三十分钟。
她到了他们的公司，因为工人们都已经下班，只有门卫的大爷还站在那儿。
大爷跟庄奈奈很熟，她从上幼儿园开始，四点放学后就在这里玩，边玩边等着妈妈出去扫大街回来下班。
所以大爷看见她，顿时就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接着拿出一个橘子送出来，“奈奈啊，怎么这时候跑过来了？”
庄奈奈往公司大楼里看，里面空荡荡的，显然都下班了。
庄奈奈询问，“爷爷，我妈呢？下班了吗？”
大爷开口，“早就走了啊，五点半就下班了，我看着她跟别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啊！”
庄奈奈听到这里，惊讶了，“可是她还没回家啊！”
大爷笑道：“指不定去买菜了呢？她那么大个人了，又不会丢了，别着急，你回家，指不定她就回去了。”
庄奈奈只能压下心中的焦躁，往家里跑。
可是跑到家里，却发现家中还是空无一人。
庄奈奈拿起手机，打算再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却响了起来，是妈妈打过来的，她的心猛地一下放松，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接听，“妈妈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可对面却传来一道公事公办的声音，“请问是庄奈奈小姐吗？”
庄奈奈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莫名的颤抖了，“是。”
“你好，我是八里庄警察分局的警察，是这样的，你妈妈发生了车祸，现在在首钢医院这边，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庄奈奈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整个大脑，嗡的一下子就炸开了。
第174章 我妈妈会死吗？
面前一片金光闪过，她站立不稳，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庄奈奈觉得整个人都已经呆了，懵了，抓狂了。
可是妈妈对她的教育，让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此刻反而比刚刚更加冷静，“是哪个病房，我妈妈的伤势怎么样？会危及生命吗？手术费用需要多少钱，肇事司机抓住了吗？”
对面的警察，都被她这么冷静的声音给弄得愣了一愣，这才开口，“你妈妈还在急诊室的手术室里面，具体情况要看医生的说法，肇事司机逃逸，但是我们调取了录像，很快就能捕捉到，现在手术费用需要先由你来垫付。”
“好，我马上过去。”
庄奈奈挂了电话，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还拿出银行卡就往医院里跑。
这一刻，她心急如焚。
也顾不得省交通费，直接打车就去了医院。
急诊室的灯还在闪烁个不停，庄奈奈到达的时候，有两名警员站在外面，医生来回走动，她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又有几名医生急匆匆冲进了急诊室内。
接着就有护士冲了出来，“谁是病人家属？病人急需输血，会产生一些费用，需要家属签字！”
警察也是热心肠，急的团团转，拿出手机要再次给庄奈奈打电话的时候，庄奈奈已经冲了上来，“我是她女儿！”
护士看了庄奈奈一眼，“她丈夫呢？”
庄奈奈一噎，“我没有爸爸。”
护士再次皱眉，“那么她父母呢？”
庄奈奈又是摇头，“没有。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签字不行吗？”
护士看了她几眼，“你还没成年吧？”
庄奈奈突兀间就松了口气，急忙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我成年了，刚刚满十八周岁一个月。”
庄奈奈签了字，护士就再次进入了手术室内。
庄奈奈站在手术室门口，双目无神的看着那里闪烁的灯光，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会转动。
过了整整六个小时，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
有医生打开手术室房门走出来。
庄奈奈的心，在那一刻紧紧绷着，就连呼吸都被压制，紧张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她只祈求老天可以保住妈妈的性命。
警察询问，“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生命已经无忧了。”
一句话落下，庄奈奈就感觉双腿都软了，可旋即就听到医生开口，“但是，病人撞到了脑部，导致颅内出血，压迫了神经。因为血块不大，我们不建议做开颅手术，毕竟开颅手术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庄奈奈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明白，她呆呆愣愣的看着医生：“那我妈妈会死吗？”
医生摇头，“不会，颅内的小血块对生命没有危险。”
庄奈奈点头，“那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开口，“这个，还说不清楚，有很多人是没事儿的，只是轻微脑震荡，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也有一部分人…咳咳，具体情况要等病人醒过来才会清楚。”
第175章 手术费需要三十万！
接下来，庄奈奈就一直守在妈妈身边。
普通病房中，她紧紧握着妈妈的手，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失去的恐怖。
那时候，她心里的惧怕，甚至超过了对肇事司机的愤怒。
颅内出血，轻者脑震荡，重者…她想着自己拿着手机在百度上查到的问题，重者，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做一辈子的植物人。
她看着冰床上闭着眼睛的妈妈，满心祈祷着着：妈妈，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奈奈…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召唤，第二天傍晚时，妈妈的睫毛动了动，终于醒过来后。
庄奈奈当时喜极而泣，一下子抱住了妈妈，“妈妈，你醒来了真是太好了，妈妈…”
她的眼泪滚滚落下，可满心的欢喜，却在庄妈妈的一句话后，被打击的七零八落。
庄妈妈很平静，眼神很呆滞的看着她半响，旋即问道：“你是谁？”
庄奈奈整个人都傻眼了，急忙冲出去叫来了医生。
而看到了这些医生后，庄妈妈却吓得全身发抖。
首钢医院所有脑部外科的医生，都被叫了过来，大家对庄妈妈做了会诊，最后得出结论，血块压迫了神经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开颅手术。
可是…
住院一天，急诊手术的费用加在一起，已经将妈妈为她存的上大学的钱花光，而开颅手术则需要三十万！
三十万！！
对于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她来说，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然而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况且妈妈的开颅手术暂时不做也不影响生命，所以庄奈奈如果拿不出三十万来，这群人是不会给妈妈做手术的。
那是庄奈奈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钱的重要，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无奈。
医生们将结论告诉了她，就纷纷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了她，还有被注射了镇定剂的妈妈。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脸上仍旧是那一副慈和的样子。
庄奈奈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就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要找谁，在这个世界上，她和妈妈相依为命，没有任何亲人。
咬了咬嘴唇，她拿起手机，再次给司正霆打电话。
她知道，找司正霆借钱，很突兀，很不可理喻。
他们都是高中生，而她即将开口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是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就连那些狗血小说里面的卖身抵债的事情，她都没有途径。
庄奈奈压抑着心跳打过去，可电话响了好几声，最终还是没人接听。
司正霆到底去哪儿了？
为什么连续两天了，她都找不到他？
难道说，他还在因为他们的吵架，不理她？
庄奈奈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走动，正在焦急之中，警察局给她打来了电话：肇事司机，找到了！
庄奈奈急急忙忙赶到了警局，她要找对方赔偿她妈妈的医药费！
撞人的司机，是个公交车司机，他翘着二郎腿，泰然的坐在警局里，看到庄奈奈过来以后，还对她咧嘴笑了笑。
第176章 等一下…
庄奈奈看到他，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妈妈躺在医院里，而这个人，竟然还在这里笑！
庄奈奈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给暴打一顿！
可是，不行。
庄奈奈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去。
警察坐在那儿，给庄奈奈解释，“这个司机是今天来警局自首的，通过交通录像，也能看到是这辆车撞了你妈妈。”
司机点了点头，“对，是我，对不住啊！”
轻松地语气，让庄奈奈再次蹙起了眉头。
她看向警察，“那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警察瞥了司机一眼，“昨天的这起交通事故，完全是司机的责任，根据《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警察说完这句话，解释道：“犯人今天来自首，说他当时连续开了六个小时的车，疲惫驾驶后不小心撞到了你妈妈。”
庄奈奈点头：“我不关心他被判多少钱，我只想让他将我妈妈的医药费全部补齐！”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都红了。
警察顿时开口，“小姑娘别哭，给你赔付医药费是应该的，只是…”
庄奈奈一愣，“只是什么？”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肇事司机大吼了一声。
警察顿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司机就乖乖低下了头，警察叹了口气，“这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小痞子，孤儿一个，家里的确是没钱，连点固定资产都没有。出租车都是公司的，因为撞了人，被收回去了，我们给你查了一下他的全部家产，只有…五千。”
五千？
五千连住院费都不够！
庄奈奈一下子急了，“那现在怎么办？我妈妈需要三十万的手术费！”
“三十万，那娘们的命值三十万吗？靠！这是坑老子呢吧！”肇事司机再次大吼了一声，接着开口，“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警察用力压住肇事司机的肩膀，训斥道：“你闭嘴！撞了人还有理了？！”
司机很怕警察，泱泱的闭上了嘴巴。
旋即，警察就对庄奈奈解释了一番，大体意思，是他们也很无奈。
人抓住了，必须服刑，而他的全部家产只有五千，给了庄奈奈，也根本是杯水车薪。
庄奈奈听明白了这话，紧紧攥住了拳头，旋即笑着对调查这件事情的警察开口：“谢谢叔叔。”
这话落下，她对热心的警察鞠了一躬，毕竟没有他，妈妈也不可能那么及时的被送进了医院。
而当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眸子里充满了戾气，她猛地举起自己的书包，对着肇事司机的头，狠狠砸了过去！
“你才该死，这是你欠我们母女的！”
书包里放了书本，尖角处很尖利，庄奈奈将肇事司机打的额头冒血。
警察们体谅她的心情，只是警告了一顿，没有深究。
站在警局门口，庄奈奈的心整个人都凉了。
她不知不觉，再次拿起手机，试探性的给司正霆打电话，这一次，电话被接通，可对面说话的，却是丁梦亚：“你不要再打电话了。”
对面说完，就要挂断，可庄奈奈却一下子着急开口：“等一下…”
第177章 她不能这么做！
庄奈奈着急开口，“等一下…”
丁梦亚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过来，“还有事？”
庄奈奈咬住了嘴唇。
她想到丁梦亚昨天说的话，一千万…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是多么的急需！
可是，她可以开口要吗？
庄奈奈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
妈妈的病，还有司正霆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她的眸光，也渐渐沉下来。
最后，她坚定地开口，“没什么。”
挂了电话，她目光定定看向前方。
北京的雾霾，导致整个天空都昏昏沉沉的，心情也随之有些压抑。
可此刻，庄奈奈全身却充满了斗志。
妈妈并没有生命之忧。
就算暂时不做开颅手术，也没问题，颅内的淤血再过一段时间清理也可以。
她不可以妥协。
就算真的要离开司正霆，那三十万，也不能拿。
那样，是对司正霆的不尊重，也是她对这段感情的亵玩！
如果妈妈清醒着，肯定也不会让她用。
庄奈奈松了口气，当天晚上回到医院，照顾了妈妈一晚上，第二天确定她还会昏睡以后，庄奈奈就穿上了她妈妈的清洁服，去帮她上班去了。
妈妈教育过她，人永远不能被生活打倒。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笑着去面对。
因为，你对生活笑，它就会对你笑，你对生活哭，它就会对你哭。
他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没有时间去唉声叹气，没有时间没有资格却伤秋悲月。
清洁工的工资，都是半月结，按照工作天数计算。
妈妈干了十几年，收入稳定，在那群人里面算高的。
听到庄妈妈的事情，大家纷纷表示同情，就连公司里的领导，也同意她来替妈妈上班。
妈妈的工资，一个月五千，省吃俭用，可以省下四千，一年就是五万，那么六年，总能凑够三十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