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确实早就吃完了,眼巴巴的望着朱景珊高兴的上窜下跳,她拉着朱景先小声嘟囔道,“我们真的不去啊?”
朱景先道,“娘可是好些年没回去过了,珊妹又从来没去过,咱们可前年刚去过,这次就让她们回去。等爹回来了,咱们秋天还得送玉娥回去呢,到时我再带你去瞧瞧外公吧。”
安宁这才点了点头。
朱景亚心里抱怨着,这说来说去,都有安排,就我怎么也跑不脱,真是命苦。
可抬头瞧见一家人和睦的笑颜,唇角不觉扬了起来。若是能让大家这么快乐,就算自己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
晚上,凉风习习中,朱景先将秦远送回的首饰,另换了个匣子装了,送去了相思楼,却瞧见爷爷在楼下的书房里,对着明珠的画像沉思。
“爷爷!”朱景先走了进来。
朱靖羽道,“那人不会再来了吧?”
朱景先道,“是,他不会再来了。”
朱靖羽点头道,“算他识相!”他一时微笑道,“小莲子今天干得漂亮!我刚才还在想,可能在她爹把这副画送来时,就注定了她要进我们朱家的门,无论怎么兜兜转转,始终是要回来的,任谁也抢不走!”
朱景先微笑道,“是,她是我们朱家的人,永远都是!”他打开手中的首饰匣道,“爷爷,这盒首饰是小莲子她娘的,我想就放在楼上吧。”
朱靖羽点头道,“送上去吧。”他见孙子上去了,忽渭然叹道,“你的女儿,你的东西都来了,可你,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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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哦,5.20,用一章长文来庆祝吧!下一章会比较特别哦,是什么呢?大家很快就会知道。呵呵…
第三卷 第一回 问柳寻芳
第一回 问柳寻芳
姑苏。
人间天堂。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小楼流水,青衣人家。
更有数不清的秦楼楚馆,红fen娇娃。暗藏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别致通幽的楼台上。
寻芳馆。不过是其中一个平常的销金窝。
站在那扇并不算宽敞的黑漆木门前,柳人杰有些怀疑,这里竟有他要寻的绝代佳人,倾城名花?眼前这位泛泛之交的同窗,莫非也是打着帮他寻美的幌子,骗他来花钱销财的狐朋狗党?
似是看出他的疑虑,王子固笑道,“柳兄休要生疑,若今**看了不满意。不消说,这酒水花销全算在愚兄身上,决不用你一分一毫!”
柳人杰有些赧颜,却正色道,“王兄既知我家中情形,小弟便不客气了!”
说起来,他家确实薄有资财,可再多的钱财又有何用,连父亲的命都救不回来,让他这个为人子的。有何颜面存于世上?
唉!父亲这回真的是得罪吴王得罪大了。自那日柳相国在朝堂之上公然与吴王争执,被吴王盛怒之下拿下了大狱,只等秋后处决。
身为相国的独子,柳人杰怎能坐视不理?
连日奔走呼号,找了许多门路,看尽了世人白眼,饱尝了世态炎凉,却无路可通。柳人杰这才知道,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什么叫人走茶凉。
前些日子,父亲还位极人臣时,谁不卖柳相国公子三分薄面?柳府镇日是门庭若市,车如流水马如龙,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哪曾想到,一朝变天,即是寒暑两重天。
几乎是一夕之间,柳人杰从一位不谙世事的大少爷迅速成长起来。他幼时丧母,全赖父亲教养成人,与父亲感情极深。若是可以,他甚至想代父受死。
父亲突遭横祸后,还好家产未被充公,连番挫折后,柳人杰放下身段,在磕头作揖几乎把朝中能求的官员全部求了个遍之后,有人给他指点了迷津。
吴王性喜渔色,若是能进贡一个绝世美女给他,说不定柳相国尚有一线生机。
虽然不知是否可行。但柳人杰此刻也只能病急乱投医,姑且一试了。柳府家教甚严,柳人杰长这么大,妻妾全无,又从未出入过花肆酒坊,怎么知道这里头尚有许多门道?开始当然花了不少冤枉银子,见了许多的庸脂俗粉。但柳人杰虽书生意气,却不是傻子,只要骗过他一次,他便牢牢记得,再不肯轻易上当。他这人秉性刚直,若是不合意,当即拂袖就走,绝不会多付一两半钱。很快,他便开始进入到姑苏城中比较好的**场所,老鸨们也不敢随便拿些二、三流货色来糊弄他了。
见了许多所谓的花魁翘楚,春兰秋菊,各有芬芳,可美则美矣,艳则艳矣,柳人杰却从未见过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女子。他书生自有书生的呆理:若是连自己都打动不了。何以取悦阅遍人间无数国色天香的吴王?
寻了几月,这姑苏河畔不敢说踏遍,倒也真算是走了十之六七了,仍未寻着一个中意的女子。
为了救父,家中资财已经消耗大半,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只能卖房卖地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柳人杰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多拖一日,老父在狱中就多受一日苦,多遭一夜罪。虽然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但那狱中,柳人杰亲去看过,阴暗潮湿,腐臭破败,多呆一刻也是难受的,何况父亲年事已高,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消受得起?
柳人杰忧心于此,每日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若再不行,他便要去花名更盛的扬州寻花觅柳了。
今日,这位昔日同窗王子固兴冲冲的来找他,说是在一处发现位绝美娇娘,又拉他来相看。王子固这人品性尚好,不象其他人,一开始便拿腔作势,要他破费钱钞,只说若是自己看上眼了,便要付他一百两银子作酬谢。
若是真能让自己看上眼。救得老父性命,这区区一百两的引荐之资又何足挂齿?
只是这地方,也太寻常了些。
外面不过是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夏日里的月季蔷薇开得俗艳,唯有院中的玲珑假山和几杆翠竹才添了几分雅致。也唯有小巧而已,就如寻常姑苏女子,纤秀玲珑,看在眼里是极舒服的,但却少有那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惊艳。
在厅中坐下,王子固张口就道,“妈妈,请把明珠姑娘请出来一见。”
老鸨略有些难色道,“我家明珠刚刚养成,还未曾见客呢!上次王公子您来只是赶得巧了,是她教习师傅来,才偶然露了那么一回脸。王公子您是熟客,也是懂得我们这里的规矩。这丫头的身价可不一般,老身这下半辈子可就指望着她呢!您若是诚心,能不能多等几日,就这俩月内,挑个好日子,就要她正式开门迎客了。到时还望公子多多捧场!”
王子固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你这里的规矩的,可这位柳公子是慕名而来,要寻一位绝色美人。这姑苏河两岸的门槛都快被他踏破了,也没一个称心如意的。我上次见过明珠姑娘后,想来她若是还不能让柳公子满意,那就没人能让他满意了。今日不过只求一睹芳容,还望妈妈成全。”
老鸨推辞道,“老身多谢二位公子捧场了,只是明珠既未见客,这见面银子怎么定还真是不好说。高了怕你们说我坐地起价,低了又平白折损了我家姑娘的身价。想来想去总是不妥。还是请二位公子缓几日再说吧。”
王子固道,“那妈妈要多少见面银子觉得合适?要不您报个数,我们见了绝不对外张扬。你看可好?”
老鸨皱眉想了半天才道,“既如此,那二位公子,也别怪老身狮子大开口,就以一百两银子为准。”
“好大的口气!”柳人杰不悦地起身道,“这姑苏河上,就是当红的头牌姑娘陪宿的,也不过十两、二十两银子,你这见一面,便要一百两!当我是冤大头,新来的么?”他拂袖欲走。
王子固忙拦住他道,“柳贤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柳人杰见此更生疑窦,“王兄,枉咱们同窗一场,你竟也学那些小人来诓我么?见个面,便要一百两银子!分明就是讹人了!”
王子固饶是脸皮不薄,此刻也被说得都有些赧然了,“柳贤弟真是误会了!愚兄绝没有戏弄你的意思!这明珠姑娘果然是貌美如花,我见犹怜,否则我不会带你来的。”
柳人杰冷笑道,“说的都比唱的好听!我还见过倾国倾城,才艺双全的呢?也没一个能入眼的,这青楼多的是会吹嘘之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慢着!”老鸨有些生气了,“这位公子,你要是舍不得银子就直说,犯不着这么夹枪带棒的,打一个捎一片!什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入不了您的眼,难道也入不了其他大爷的眼?又不是只你眼中的美人才是美人,别人眼中的美人就不是美人!”她怒气难消道,“漫说你挑剔。再挑剔的大爷见过我家明珠姑娘也没有不真心喜欢的。你可知道,我家明珠姑娘自小到大,在我家儿一共请过多少位师傅,二十七位!虽不敢说象公子您这么才高八斗,但也敢说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就没有她不会的!这姑苏城里,是我家姑娘没有挂牌。若是挂牌,老身我也不敢讲大话,只这南方青楼的头把交椅,非我家莫属!”
柳人杰嗤笑道,“你就吹吧!吹破了天也没人相信!激将法?不管用!”
老鸨真火了,“好!这位公子,咱们就赌上一赌,若是你见我家明珠姑娘不满意,我无话可说。但你若是中了意,哼哼!”她冷笑一声道,“请留下两百两银子!”
“好!”柳人杰一拍桌子,“你叫她出来!”
“你等着!”老鸨当真气鼓鼓的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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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好久以前就想写写明珠了,之前写了好几版可都不太满意,又全部推翻重新来过,到快大结局的时候才最终定了稿。现在就献上她的故事,让全书更加完整,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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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回 对镜贴花
第二回 对镜贴花
柳人杰自又坐下了。
尴尬的静默中。王子固坐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待会这?书生发起脾气来,会不会真的扭头就走。
时间不长,老鸨又进来了,皮笑肉不笑的道,“柳公子,您可睁大眼睛瞧好了。我家姑娘连个正儿八经的妆都没上呢!明珠,出来吧,见见这位柳公子!”
湘妃竹帘外,只听低低应了一声,“是的,妈妈。”
女子嗓音柔媚甜美,听得人骨头便似酥了一半,整间屋子静了下来,连光线都收敛了热意,静静的期待着。
珠帘微微晃动,身着淡蓝色家常春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半垂着头,看不清容颜,可光看她的身姿就令人赏心悦目,每一步都象是舞蹈般精准而优美。她较寻常女子稍稍高挑些。身形纤细而匀停。衣裳从质地到样式都甚寻常,连多余的刺绣都没有,裁剪合度,纤?合体。长长的头发一半披散下来,一半在上面随意的挽着一个家常的小髻,连支珠花都没戴。唯一的装饰便是副极普通的珍珠耳坠,白色的小珠子在元宝型的小耳朵上微微荡漾。走近了些,才瞧见粉脸上薄施着脂粉,淡扫了娥眉。微微抬头飞快的瞟了客人一眼,又不胜娇羞的垂下了粉颈,站在老鸨身后,亭亭玉立,不言不语。如刚泡开的茶叶缓缓的沉到杯底般,带着一股子让人安静下来的幽清,见之忘俗。
明明似是清淡至极的外表,却又带着无比浓烈的魅惑。整个人,从头到脚,一举一动间,竟是千般袅娜,万种风情,吸引着人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分毫。
柳人杰看得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多少年书上看到的一切形容一切装饰,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任何一个美好的字眼用在她身上都是妥贴的,但任何一个美好的字眼用在她身上又是多余的。因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一种描述能够准确的形容出她的美。真真的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丽,这么动人的女子?那一瞬间,柳人杰忽然懂了,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为了美色误国的君王。真正的美人,实在是让人无法抗拒的魔魇。
老鸨得意的一笑,“明珠,走上前去给柳公子好生瞧瞧!”
“是。”姑娘柔顺地应了,嫣红的俏脸泄露了些许心中的忐忑,款款走上前,盈盈施了一礼,“柳公子好。”
“你…你是人么?”柳人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是…我,我是人。”姑娘有些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正正经经的答着。含羞带怯的神情,微微抖动的睫毛都让人直想拥在怀里,无限怜爱。
“你叫什么名字?”柳人杰又问了一个更傻的问题。
“明珠。”
“你多大了?”
“今年十六了。”
“你…”柳人杰还待再问,却不知要问什么了,“我…”
老鸨清咳了一声,“好了,明珠,你该回去了!”
明珠点了点头。迅速却极优雅的转了个身,如受惊的小鹿般,再次用舞蹈般的步伐快速逃离了这里,只余一抹淡淡的花香。
“柳公子!”老鸨提高了嗓门道,“您对我们姑娘可还满意么?”
柳人杰回过神来,迅速掏出了二百两银子,却道,“我要买她!”
老鸨接了银子,嗤笑道,“柳公子别开玩笑了!我们明珠见人一面都不知能嫌多少银子,买她?您要用多少钱买她?”
柳人杰正色道,“你报个价,不论是多少,我就是要买她!”
“多少钱也不卖!来人!送客!”老鸨得意洋洋的再不搭理他了。
自此,寻芳馆外多了个痴缠的书生。
每日一开门就进来,进来了坐在厅中就是不走,见了老鸨便只有一句话,“我要买她!”
无论老鸨说了多少回,好言相劝过,冷言嘲讽过,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末了,书生也只是多了四个字,“你开个价。”
越是如此,老鸨越是心中笃定,不肯放手。她精心调教明珠多年,一直藏之高阁,就是等着给自己赚大钱的这一天。
老鸨计划得很周详,开始让明珠慢慢的见些有钱的熟客。一是让明珠慢慢适应接人待物。二来也是等她名声打响了一点,再广邀各路财神爷办个酒会,把明珠梳弄了。那时,当然是价高者得。
一切都很顺利,明珠只露了几面,唱些小曲便已为她赚进大量真金白银,俨然有姑苏新花魁之势。老鸨得意之余,也有些惴惴不安。久在风月场中打滚,她极是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若是招惹上有权有势之人,见明珠仍是清白身子,要强娶回去做小,那这么多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老鸨赶紧选定了日子,要明珠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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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恨极了自己的这种人生,却又无力摆脱。
虽然困守深闺,她也知道外面的天下并不太平。
这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年代,这是一个群雄逐鹿的年代,这是一个纷纷扰扰的年代,这是不安分的人热爱的年代。
这却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该存在的年代,尤其不该是这样一个绝色佳人该存在的年代。
可她,偏偏存在了,偏偏还存在于最堕落最糜烂的青楼之中。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美貌惊叹,男人们都想得到她,女人们都想毁掉她。而她。只想过一点平凡普通的生活。
她知道这是奢望,从小当她第一天被领进这华屋美厦时就知道,从被穿上绚丽的绫罗绸缎起就知道,从被涂抹上红脂香粉时就知道,从被教习琴棋书画时就知道。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的,她的起居之处,挂满了镜子,因为她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态风度,不能有一点偏差。她恨极了这些镜子,镜子里照着那个人永远都在以最美的姿态取悦他人,她也恨极了镜中的那个人。可她偏偏无法摆脱那个人。
什么都可以伪装,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有那一点小小的真我被她牢牢的锁在心里,守护着自己不至于绝望到麻木,守护着自己等待着一颗真心的到来。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明珠!你该起来了,试试这件新衫子。今晚,有几位大商人要来,你的第一夜,可能就在今晚了。”
明珠暗自叹了口气,从假寐中起来。
沐浴、熏香、梳头、更衣、上妆…如此的繁琐,如此的精细,她知道,即使是寻常人家的大户小姐也没有她这么好的待遇了。可她这样的待遇叫做好么?这副臭皮囊也不过只是赚钱的工具罢了,外表越华丽,就越衬得骨子里的卑贱。
忽地,明珠想起了柳人杰,那个青衣书生,一脸的刚直与清介。看着她的眼光虽然迷离,却不失真诚,不同于这些天见到的那些客人的眼光。若是能跟着他,应该会有些不一样吧。可惜她的命运不能由她来选择。
想及那些贪婪的想要吞噬她的眼光,明珠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连看都不敢认真看那些人一眼,每每只是低着头,做自己该做的事。可越是这样小心翼翼,那些人就越是疯狂,在她耳边胡言乱语,动手动脚。她知道,有好几位大老板已经跟老鸨商量过了,要买她的第一夜。在老鸨半真半假的推波助澜中,她的第一夜权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天价了。明珠苦笑了一下,这当中,最高兴的恐怕就是老鸨吧。
第三卷 第三回 意外之变
第三回 意外之变
今晚,就是今晚么?换上新妆的明珠。柔弱的娇躯在轻微的瑟瑟发抖。新衣用的是上等的丝绸,洁白胜雪,华贵美丽,首饰也是老鸨精打细算,是压箱底的珠玉。可明珠一眼也没有瞧镜中的自己,最肮脏的东西偏偏要伪装成最清白的模样,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又演习了一遍今晚表演的曲目,略略用了些饭菜,便要出发了。路过前厅时,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扫过那个角落,那个书生已经不在了。
三天前,不知老鸨跟他说了些什么,终于还是把他赶走了。
心头有一点点的怅然若失,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天已经黑透,正是寻欢作乐的好时候。
月悬中天,如水的银光洒在河中,却被不知趣的水波剪成点点碎片,肆意玩弄。
一叶扁舟无声无息的划开碧波,把明珠送到荷花丛中。对面的花舫上,集中了众多**的贵客。
小舟停稳了。明珠暗自吸了口气,出去吧,出去面对自己的命运吧!这就是你的命运,从你打小被卖入青楼的那一刻,这一切就注定了。想死?老鸨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在无数的眼泪,无数的哀求和无数的抗争全部失效后,明珠早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玉唇万人尝么?把心层层的包裹起来,什么都不想,就过去了。
带着淡淡的微笑,明珠走上了船头,两旁的小灯点亮了,恰到好处的烘托出她的美丽。
轻启朱唇,曼声清唱,让歌声借着水波更加缠绵的送到客人的耳畔,其实唱什么并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一副美丽的皮囊。
快至曲终,画舫上忽然上来一个男子,微有醺意,不太年轻,成熟而优雅,傻傻的站在船头盯着自己。为自己容貌痴迷的人见得多了,明珠并不以为意。可这人的眼光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是怜惜么?很好!明珠心想着,你若是真的有那么点温柔,就请买下我今夜吧!
退回船舱里,小舟带着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回到寻芳馆。她将要面对生平第一个恩客。回到房间,浓妆不卸,酒菜满桌,她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等着有人进入她的房间。
该做的事,老鸨早就教过了,甚至还带着她们这些雏儿隐秘的偷窥过。可手心里还是微微攥出了汗,象赴刑场一般,既希望一刀两断的痛快,又希望那一刻拖到天荒地老永不要来。
“?当!”门被粗鲁的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客人,却是——老鸨?
“妈妈?”明珠有些讶异的望着她,老鸨神色十分不善,看着她的目光甚为奇特。似是又生气又无奈,竟象自己欠了她座金山似的,这诡异的表情明珠竟是从未见过。
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明珠想不通,她很听话啊!
老鸨盯了她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道,“你起来!把身上的衣裳脱了,连首饰钗环全部除下,一文钱也不许给我藏!”
“是。”虽然极度讶异又惊恐,明珠还是柔顺的起身,把漂亮的外衣全部脱了下来。摘下首饰,瑟缩着双肩站在老鸨面前。
老鸨指着衣箱道,“自己拣一套平常的衣裳穿了,好歹养了你一场,别说你走了,我连身衣裳都不给你!”
走?去哪儿?明珠狐疑着拿出平素穿的衣裳套上。
蓦地,她的脸色雪白了,意识到老鸨把她卖了!
虽然这寻芳馆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好歹也住了十来年,都习惯了,再卖去哪里?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总是让人恐惧和害怕。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半天都扣不好衣衫。
老鸨不耐烦道,“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留在这儿看着老娘添堵,赶快滚蛋!”
把眼泪咽回肚子里,赶紧把衣衫装好,低着头跟着老鸨走出了房。
一步一步,近了,大厅里,有个男人在等候了,明珠不敢抬头。
只听老鸨道,“人就在这儿,你领走吧!”
“多谢妈妈成全。”
明珠有些耳熟,微微抬起眼,怎么会…是他!
柳人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全无笑意,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愁。为什么呢?
“走吧。”低低的一声,似是风中的叹息。
来不及细想。便随他出了门。
月亮依然好端端的挂在空中,依然是那么纯净明亮。柔柔的照着世间,不言亦不语,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上一刻还是烟花馆中客,这一时便是公子府中婢了。
晚风凉爽,微微吹拂着衣摆,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在幽深的小巷里,借着月光,看不到尽头。
柳人杰走得并不太快,但小半个时辰下来,还是有些累了。略略回过头,明珠在后面两步远的地方跟着,已经很有些吃力了,喘气吁吁,鬓角也有几缕秀发被吹乱了垂下来。换上青衣布裙的她,不事雕琢,月光下更如清水芙蓉。
见他停下,明珠也跟着停下,不敢问要上哪儿,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略略喘着气。平复着气息。
该死!柳人杰一时回过神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眼光强行移开。什么话也不说,大步往前走去。
明珠有些讶异,明明他回头时,眼光里是温柔的,为什么突然一下就变得这么冷淡呢?现又走得飞快,好似要把她甩掉一样。明珠心中有些惊慌有些害怕,这黑漆漆的夜里,暗影浮动,不知隐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可千万不要把她抛下。明珠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寂静的夜里,只有两个身影在追随,慢慢偏离了繁华闹市,柳人杰把她带到了郊区河边一处小小的木屋里。
柳人杰停下了脚步,推开了木门。连锁都没有,因为屋里简陋得连窃贼也不会光顾。
点亮了灯,小屋里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一张小桌子,一把小凳子,旁边有口小木箱,里面装着些换洗衣裳和几本书,这就是柳人杰现在所有的家当了。
幽幽暗暗的如豆灯光里,连对面的人影都有些模糊起来。明珠有些讶异了,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坐吧。”柳人杰终于出声了,他自己坐在了凳子上,从茶壶里倒出两杯凉透的白水。
可我要坐在哪儿呢?明珠局促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