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又问道,“小莲子呢?”

罗玉娥道,“她很好,在楼上睡觉。”

周复兴道,“你赶紧上去瞧瞧她。”

朱景先点头道,“我一会儿就下来帮忙。”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了。

周复兴道,“罗姑娘,你守着姜小姐,我去找人烧水煮姜汤。”

罗玉娥在房中正写着药方,忽听朱景先在楼上惊叫起来,“小莲子!”她一下愣了,抬头瞧着楼上。

只听“???”几声,朱景先已经冲到罗玉娥面前,“罗姑娘,小莲子呢?”

罗玉娥诧异道,“她在睡觉啊?”

“没人!床上没人!”朱景先脸色有些变了。

罗玉娥愣道,“不可能啊,我亲眼见到她躺下的。我上去瞧瞧!”楼上果真空无一人,连床底下都没有人。

朱景先眼神变了,他想也不想就往外冲出,大叫道,“小莲子!小莲子,我回来了,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周复兴刚安排了人,猛然听到朱景先的惊叫,也吓了一跳,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朱景先道,“小莲子不见了!她一定是去找我了!”他作势便欲往外冲。

周复兴一把拉住他道,“景先!别慌,我家到晚便关门落锁,门口还有机关,小莲子出不去的,去问问守门的家丁便知!”

守门的家丁再三保证,天黑以后绝对没有人出去过。

周复兴道,“马上叫人起来,查看所有院墙下的壕沟机关,看小莲子是不是掉进去了!”他转头又道,“景先,咱们在院子里找,也许小莲子迷路了,不知呆在哪间房里睡着了。”

朱景先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先在他们住的小院里仔细查找了一番,又到其他房间里,一间间的搜寻着,只梁老爷夫人和梁淑燕那里,周复兴让人不要去惊动。可梁淑燕还是惊醒了,知道安宁不见了,要起来帮忙寻找,周复兴怕她受凉,坚持不让她起来。可找来找去,却一无所获。负责查看机关的家丁都寻了两遍了,也没有安宁的消息。

朱景先勉强镇定了心神,问道,“复兴,你们府上是不是有水井、池塘,假山或是地窖之类的地方?”

周复兴道,“没有!便是有水也全冻成冰了,人不会掉下去的。”

朱景先急得六神无主了,“那她还能去哪里?”

罗玉娥都快急哭了,“我明明就是看着她躺下才离开的。”

朱景先想了想才问道,“你们今天都做什么?罗姑娘,麻烦你说详细些。”

罗玉娥仔细的回想着,“你们走了,我就和她一起堆雪人,堆完雪人坐了会儿,我和周嫂子就拉着她去吃饭了,吃了饭我带她回来吃药,吃完药,我就让她睡了。”

朱景先道,“她会这么乖么?”

罗玉娥道,“我说,若是她不乖,不好好吃饭吃药,你回来会生她的气,小莲子就很听话了。”

“雪人?”周复兴皱眉道,“她会不会去后院玩了?”

朱景先摇头道,“不会,我方才瞧过,那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罗玉娥的脸色一下煞白了,“你说什么?”

朱景先眼神一沉,“怎么了?”

罗玉娥的眼睛瞪大了,“我们…我们明明只堆了一个雪人!”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梦呓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梦呓

朱景先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后院冲去,后院里,大大的雪人下面依稀是个未完成的雪人,蜷缩在大雪人脚下,一动不动。朱景先伸手拂去,冰冷的雪花下面触到柔软的动物皮毛,他心中一寒,用力一掀,雪白的斗篷下面,露出安宁的小脸,冰冷雪白,如冰雕雪琢一般,几欲与这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颊上还挂着一颗未来及得落下便已凝结的泪珠。

“小莲子!”随后而至的罗玉娥一声尖叫,扑了上来。

周复兴急吼道,“快抱她进屋!”

朱景先这才回过神来,抱起安宁,她的身子已经僵硬了,触手所及,冷得刺骨。

路上罗玉娥就抓起安宁的一只手,拿着安宁的脉博。半天却把不到一点脉象,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回到房间,她把手探到安宁心上,使劲搓着,好半天,才摸到一丝微弱的跳动。

罗玉娥哭道,“快!只有一口气了,快拿桶热水来!”她放下帐子,迅速脱下安宁的外裳,只剩贴身亵衣,给她使劲搓着。

周复兴道,“也要姜汤么?”

罗玉娥道,“有参没有?要最好的参,熬得浓浓的送来!”

周复兴道,“有!你等着!”他忙跑出去了。

朱景先道,“要我做什么?”

罗玉娥咬了咬牙道,“你进来!继续搓她手脚,我去拿银针来!”她跳下床来,往楼下跑去。

朱景先毫不犹豫的进到帐里,使劲搓着她的手脚道,“小莲子,快醒醒,我回来了,我不准你睡!你听到没有!”

安宁的身体冷得骇人,朱景先迅速解下外衣,把安宁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道。“小莲子,快点,快点醒过来!”

罗玉娥下到楼下,姜毓秀已经醒了过来,正喂她喝着姜汤,蕓香见到罗玉娥忙道,“罗姑娘,麻烦你来看下我们小姐。”

罗玉娥瞧了一眼道,“她已经醒了,没事的,我得先上去救小莲子!”她匆忙就跑上去了。

檀香忿忿地道,“这里的人真是的,那个小莲子一出事,都不管我们小姐了!”

姜毓秀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罗玉娥回到楼上,朱景先也不避嫌,就当着她的面,继续搂着安宁,一面搓着她的手脚。罗玉娥赶紧给安宁扎了几针,护住她的心脉。

此时,楼下传来家丁的声音。“蕓香姑娘,热水来了,放哪里?”

罗玉娥冲到窗边,大声喊道,“先送上楼来!”

蕓香出来道,“罗姑娘,我们小姐可也等着呢!”

朱景先道,“姜姑娘怎么样?”

罗玉娥道,“她醒了,情况比小莲子好很多!”她转头对蕓香喊道,“蕓香姑娘,对不起,小莲子情况危急,先给她用吧!”

朱景先道,“罗姑娘,你看着小莲子。”他直接从二楼窗户纵身跃下道,“蕓香姑娘,真对不起,这热水先给小莲子吧!若是姜姑娘因此贵体有恙,我朱景先不管花多少代价,也要将她医好!”

蕓香正为难着,檀香从里面出来道,“朱公子,我们小姐说这热水先给小莲子姑娘用。”

朱景先深施一礼道,“请转告姜姑娘,此恩此德,朱某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图报!”他转身就带着家丁把热水先送到楼上,转眼之间。一桶香汤已经泡好了。

罗玉娥道,“快把她抱进去!”

朱景先关上门,把安宁抱进热水里,只托着她的头,不让她的头沉进水里。罗玉娥挽起袖子,拿帕子给安宁擦着身子,慢慢的,她的皮肤开始不再那么雪白,而有了一些淡淡的血色。

罗玉娥抓着她的脉又把了把道,“恢复点生气了,加点热水!”

朱景先依言加了些热水进来,罗玉娥继续搓着安宁的身子,忙活了半天,门外传来敲门声,“参汤好了!”

罗玉娥过去开了道门缝,从周复兴手里接过参汤,又掩上门道,“把她抱出来。”

朱景先把安宁抱了出来,拿毯子裹上,幸好之前打造的那三根灌药的金管子朱景先还随身带着,罗玉娥把安宁牙关撬开,把参汤一点一点灌进了她的嘴里。

见安宁全咽下去了,罗玉娥才松口气。拿了套干净衣裳,给她换上,拿被子严严给她捂好了,这才抬手拭拭额上的汗道,“朱公子,行了!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恐怕会大病一场。她今晚若是发烧,也是正常的,我明天再来给她开药。”

朱景先一下坐到床边,整个人感觉是筋疲力尽,“谢谢你。罗姑娘。”

罗玉娥道,“我再下去瞧瞧姜小姐。”她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开了门,却见周复兴依然守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她怎么样了?”

罗玉娥道,“活了,睡着。”

周复兴道,“景先,我能进来瞧瞧么?”

“请进吧。”朱景先的声音有气无力。

周复兴进了屋,瞧了眼安宁叹道,“这傻丫头!”

朱景先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

周复兴道,“你也累了,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朱景先摇头道,“谢谢,不用了。”

周复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朱景先道,“水总要喝一口吧。”

朱景先接过一口饮尽,道,“多谢!”

周复兴道,“那你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去了。”

朱景先只点了点头,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朱景先坐了半晌,这才起身关了门,紧紧抱着安宁,只说了一句话,“坏丫头!等你醒了,我一定要揍你,狠狠揍你!”随即便进入了梦乡。

*****

“不要!”安宁大声的叫嚷起来。

朱景先一下惊醒过来,转头就看见安宁通红的小脸,“小莲子!”

安宁紧闭双眼,朱景先伸手一摸,她额上滚烫,正发着高烧。天色已然大亮了,他匆匆把罗玉娥请了上来。

罗玉娥给安宁把过脉道,“你拿冷帕子给她敷着额头。我去煎药。”

等她再上来时,却端着三碗药,朱景先道,“怎么这么多?”

罗玉娥道,“这两碗是她的,另一碗是你的。”她分开药碗解释道,“小莲子这两碗,一碗是平时吃的,一碗是治风寒的。你们昨夜也吹了一夜的风雪,体内一定积了些寒气,我熬了一大锅,给你们去去寒湿之气,周公子、姜姑娘的都送去了,你也喝一碗吧。”她拿药递给朱景先道,“若你再病了,她可怎么办?”

朱景先接了谢过,一饮而尽。

罗玉娥扶起安宁,让朱景先拿治风寒的药先喂她喝了,把她垫高躺着,罗玉娥道,“等一会儿,再喂她喝另一碗。”

朱景先道,“罗姑娘,幸好有你,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玉娥却道,“朱公子,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她低下头道,“昨晚要不是我没有把她看好,小莲子不会生这场大病的。”

朱景先道,“这怎么能怪你?都是我不好,若我早些回来,或是事先跟她说清楚,让她不要等我,她怎么会跑到雪地里去等我?”

罗玉娥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昨晚小莲子还记得穿了件斗篷出去,宇文爷爷送的这件斗篷异常厚实,这才救了她一条小命。”她的眼圈泛红了,“若是…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朱景先道,“昨晚她也真是把我吓坏了,比她那次中毒昏迷不醒时还吓人。那一次,我起码还知道她是活着的,可昨晚,我差点以为她…”他转头望着安宁,眼里是深深的怜爱。

安宁忽又叫道,“大哥!”

朱景先忙上前道,“小莲子,大哥在这里。”

只听安宁喃喃地道,“不要走,不要走!”

朱景先道,“我不走,大哥不走!”

罗玉娥上前瞧了瞧道,“她这是在说胡说,你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的。”

过了一时安宁忽又喊道,“娘,你在哪里?”

她断断续续,梦呓不断,一时叫着爹娘,一时叫着大哥,忽然表情似甚痛苦,叫道,“不要过来!不要打我!”

朱景先微微变了颜色道,“罗姑娘,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罗玉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爹说过,小莲子只是把过去的事情藏在了心里,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她现在烧得糊涂了,可能梦中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至于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要等她醒来才知道。”

朱景先道,“那要怎么办?怎么能让她别这么害怕?”

罗玉娥为难道,“这可没法子,谁也不能进到别人梦里去。”

安宁的眼角慢慢渗出了泪水,朱景先瞧着心疼不已,可又束手无策,只能不断给她换着帕子,期待她的热度早些退下去,清醒过来。

周复兴和梁淑燕过来瞧了一回,安宁仍是昏迷着。

到了晚间,姜毓秀也过来了。

朱景先道,“姜姑娘,你身子不好,怎好劳烦你过来?”

姜毓秀微笑道,“我可没这么娇弱,小莲子怎样了?还没醒么?”

朱景先摇了摇头道,“仍旧发着高烧,不停地说胡话。”

姜毓秀叹道,“若是我们能早些回来,她也就不至于此了。”

朱景先起身行礼道,“我还得多谢姜姑娘呢!若不是你肯陪着我回来,恐怕谁也不知道小莲子跑出去了,那可真的就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了。现如今弄得你也病了,昨晚还抢了你的热水,真是不好意思!”

姜毓秀道,“朱公子太客气了,事有轻重缓急,毓秀明白的。”

朱景先道,“难得姜姑娘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在下铭记于心。”

姜毓秀笑道,“这说得哪里话?”她在安宁床边坐下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又有谁能不动心垂怜呢?”

只见安宁忽又紧紧皱起眉,神色痛苦。

姜毓秀道,“她一直这样么?”

朱景先眼神无奈道,“都一天了,总是这样。”

姜毓秀略一思忖道,“檀香,取我的琴来。”

朱景先闻言眼睛一亮,“我怎么给忘了?”他也忙起身寻自己的玉箫。

檀香道,“小姐,你的身子刚好些…”

朱景先忙道,“不敢劳动姜姑娘。”

姜毓秀对着婢女道,“快去!”她转头对朱景先笑道,“你若不嫌我琴技低微,不妨先听上一曲,也许能让她平静些。”

檀香皱了皱眉下去了,不一时捧着一张古琴上来,摆在案上,问道,“要焚香么?”

姜毓秀道,“不用了。”她净了手,诚心正意坐在案前,抚起琴来。

琴色清亮,曲调高雅,闻者只觉神清气爽。朱景先本欲和上箫声,举箫到唇边,却又放下,静静的聆听琴音。安宁听着果然也好了许多,没那么烦燥不安了。

良久,姜毓秀才收回手来,浅笑道,“献丑了。”

朱景先赞道,“如明月皎皎、清溪潺潺、竹林风动、幽兰暗香。姜姑娘心志高洁,琴技绝妙,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檀香忽插言道,“朱公子,您好见识,这曲子名就叫月溪兰竹。”

姜毓秀脸微微一红,低嗔道,“多嘴!”然后才道,“朱公子一语道破,见识不凡,让毓秀敬佩。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听君一曲?”

朱景先道,“我这箫声,却比不上姜姑娘高意,是以方才不敢相和。”他举箫吹奏起来,音调温柔婉转,情意绵绵,却又隐含着一段无奈与落寞。

姜毓秀凝视着朱景先,等一曲终了,起身道,“我该告辞了。”朱景先送她至门口,她忽道,“朱公子,人间事十有八九难遂心愿,你这般绝顶聪明之人,又何必如此自苦?”

朱景先淡淡一笑道,“多谢姜姑娘好意,但有些事却是身不由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缘是劫,只好听天由命了。”

姜毓秀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楼上多情的箫声低低呜咽了大半个晚上,姜毓秀怅然道,“真不知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

安宁直到第三日的中午方才醒转,她睁开眼睛,望着朱景先,神情甚是迷惘。

朱景先只觉得心跳似漏了一拍,望着她半天不敢说话。

许久,安宁才对他伸出手来,朱景先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只听她轻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朱景先轻轻问道,“小莲子,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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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多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多心

安宁眼神更疑惑了。“你这是怎么了?”

听她这么一说,朱景先只觉心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道,“小莲子,你终于醒了。”

安宁怔道,“我睡了很久么?”

朱景先忽变了神色,瞪着她道,“你个小懒虫,都睡了三天!”

安宁道,“有这么久么?”

朱景先道,“你记不记得你做什么了?”

安宁皱眉想了想道,“你出去了,我去堆雪人了,后来,后来…”

“后来,你这个傻瓜,晚上不好好呆在房里睡觉,半夜跑到院子里去了,对不对?”朱景先越说越气愤,“你居然在雪人旁边就睡着了!”

安宁道。“我睡着了么?我只记得我是去跟雪人说话来着,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朱景先道,“你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辽东的晚上有多冷!会冻死人的!你半夜的去跟雪人说什么话!”

安宁又想了半天,喃喃自语道,“我跟雪人说什么来着?”她忽想起来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大哥,你想要什么?”

朱景先愣了一下,“我想要什么?”

安宁道,“玉娥说我忘了什么,说是你想要的,我就去雪人那里想,想啊想的,怎么也想不出来,后来想着想着就不知道了。”

朱景先气急败坏道,“我说过,不管你忘了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瞧不见你,可有多着急!你这坏丫头,我今天非要打你不可,看你以后敢不敢半夜乱跑!”他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