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富济贫!”有人接道。

“这么个小丫头,能翻出啥花来?就带在身边吧。”腊黄脸的说道。

大黄牙点了点头,“那行,咱们可不是那不分好坏欺负人的人。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想逃跑,或是想报官,”他一挥砵子大的拳头,“可别怪咱们我们手下无情!”

安宁忙点头应承。

大黄牙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安宁道,“我叫小五。”她心想,自己是五公主,叫小五也不错。

大黄牙道,“小五,这名儿倒好记。不过我们这有五个人,”他一指个子最瘦小的那个道,“他也是老五,你们俩重了,要不,你就改叫小六吧?”

安宁点点头。

大黄牙对着外面道,“那往后大伙都记得啊,她叫小六。”

安宁问道,“不知几位大哥如何称呼?”

大黄牙嘴一咧,把胸脯一拍,笑道,“我叫李老大。”

那腊黄色的笑道,“他叫李大狗。”

大黄牙一瞪眼,“你名儿就好听啊,他叫王铁蛋,是老二。”

安宁分别招呼道,“李大哥,王二哥。”

还有三人,长得相似的两个是赵老三,赵老四弟兄两,还有个冯老五,年纪最小,一时也分别见过礼。

当晚这伙人就让安宁一人睡在车里,其他五人倒守在车外。安宁推辞了半天,那李大哥说她小姑娘家身子单薄,睡在外面恐怕容易生病,不比他们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安宁心想,他们这些人,心眼倒不是太坏。这一晚,安宁心里还是害怕,睡得甚是警醒,那几人在车外倒是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那几人就起来了。收拾了下东西,赶着车又上路了。车厢里东西甚多,只容得下两人,李老大进来和安宁坐在一处,其余四人坐在外面车辕上,轮流赶车。

趁着天光,李老大开始察看车里的物件,安宁这才注意到这车里全是仙华宫的旧物,想来应该是最末的第十八辆车。里面多是些不值钱的物事,但在李老大这乡下人眼里,倒有不少好宝贝。在宫里觉得很普通的香料、琉璃灯、凉席什么的,在李老大眼里却金贵得很。李老大指着角落里的香炉问,你们怎么还带庙里的东西啊?安宁说那是香炉,平时烧香驱蚊虫熏屋子的。李老大啧啧摇头,道这些大户人家也太浪费了,点盘蚊香不就得了,还整这么大个炉子。

当看到红姑的针线箩,里面还有些碎布时,安宁不由眼睛一亮,她见李老大几人的衣衫多有破损,便提出要帮他们缝补衣衫,李老大听了非常高兴,也不避嫌,直接就把短褂脱了下来,赤裸着上身。安宁低着头,只作看不见,专心补衣,她的手艺本来就好,不一会儿,就把衣服补好了。李老大仔细一瞧,针脚细密,不近看都看不出原来的破绽,不由喜道,“小六,你这手艺可真好,跟我娘一样好!”

外面几人听了,忙把李老大的短褂抢出去看,也是称赞一番,各自争先恐后地脱了破衣烂衫递进来。

安宁就坐在车里补衣。走了一会,到了市郊,见有摆早点的摊子,停了会儿车下来吃了些早饭,又买了些干粮,装了袋水,又开始赶路。

安宁也不知道去哪儿,又不敢问。半日的工夫,她给几人的衣裳都补好了。

冯老五穿上补好的褂子,眼瞅着自己的裤子也有破的地方,道,“小六,你把我的裤子也补一补吧。”说着,作势要脱裤子。

紧挨着他的赵老四抬起手,一个栗子磕在他头上,道“要作死哩,这大日头底下脱了裤子,你当你是三岁娃娃,羞也不羞。”

冯老五揉着头,“你比我大多少?还说我是娃娃。”

旁边几人笑了起来,王老二笑道,“他本来就是还没长毛的娃娃哩。”

安宁听得粗俗,不觉红了脸,还好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

那李老大还在里面翻看东西,看见不认识的,就拿着问安宁一样。后面,翻出一个箱子,外面贴着个小小的“琼”字,安宁知是青琼的东西,打开来看,里面放了青琼日常旧衣,还有过年过节时宫中赐的香袋呀一些小玩意,青琼一向喜欢摆弄这些,有时红姑青琼她们不要,她也统统收着,倒攒了不少。旁边一个箱子,上面贴了个“瑶”字,想必就是青瑶的了。青瑶的箱子里除了家常旧衣,却多了不少胭脂香粉,还有小镜子小梳子,发簪头油等等,李老大看了说,“小六,你要不拿几样自己用吧。”安宁答应一声,就拿起了小镜子和小梳子,这两天,她可都没梳过头了。

后面还有个最大的箱子,贴了个“红”字,安宁心想,娘亲昔年出宫时将所有首饰都赐了红姑,现在被这伙人拿走了,红姑必定伤心得很。一打开箱子,最上面放着双素净的青布鞋,还有做鞋的锥子和钳子,想来是她自穿的。李老大把鞋放在脚上比了比,可惜太小,他举起来对着车外众人问,“你们有脚小点的没有?”

那几人嘻嘻哈哈地拿着鞋都比划了一番,只有冯老五勉强穿得,李老大道,“那便宜了老五吧。”

安宁瞧见男子穿着女人鞋子甚是怪异,但冯老五拿着新鞋却兴奋得紧,舍不得穿。安宁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竟没一人穿鞋的,都是用草打的鞋,还磨得不成样了。

那赵老三回头道,“老大,你再好好找找,给咱们也找一双出来。”

李老大道,“那可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箱子。”

安宁心念一动,道,“诸位大哥,我给你们一人做双鞋吧。”

“真的?”几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冯老五说,“那我也要一双,这双有点小。”

安宁道,“若是有布料,我会做鞋。”

李老大喜不自胜道,“那可得好好找找。”他又开始翻红姑的箱子,箱子面上是衣服,衣服下面有匹缎子,安宁一瞧,却原来是华妃赐的百子缎,想来红姑怕青瑶青琼见了伤心,所以收在自己箱里,李老大瞧着好看,问这料子可能做衣服吗,安宁摇摇头,这料子只能做被面。李老大失望地抛开,在箱子最下面,用一块手帕包着些物件,李老大打开一看,一拍大腿,笑道,“咱们可算是做了件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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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内情

安宁还以为是她娘留给红姑的首饰,可看那李老大手上拿着的却只不过是一对普通的金钏子,一根金簪子和一条金链子,这几样不过是红姑平日在宫里过年过节时的戴的头面首饰。安宁还真有些奇怪,她娘的那些首饰呢?红姑不可能不带出来的,难道带在身上了,不可能呀,那么多首饰她藏哪儿了?

李老大他本欲献宝似的捧出去,手刚碰到门帘,又缩回来,只把脑袋探出去,左右张望一阵,见路上无人才道,“快停车!你们进来看。”

赶马的赵老三忙勒住马,四人同时将脑袋探进车里,一见李老大手里的东西,一时也怔住了。

王老二揉了揉眼,从李老大手里拿过金手钏,放进嘴里使劲一咬道,“软的,是真的!”

李老大忙从他手里夺回来,“别咬坏了!”

其余几人也拿着放在手心里细细看着,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

赵老四道,“这么多金子,我长这么都没见过。”

王老二鄙夷道,“你才长多大啊。”

赵老四一瞪眼,“你见过啊?”

王老二道,“我当然见过,李富贵他老娘过五十大寿的时候,也戴过这些。”

听了这句话,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了。

李老大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咱们一定要宰了那王八蛋!”

冯老五问道,“老大,咱们有了这些,就能请留仙寨的英雄们给咱们报仇了吧?”

李老大还没答话,王老二抢着道,“能,肯定能行!那些英雄们最是好汉,肯定会帮咱们的。”

“嗯!”一群人重重地应和着。

安宁听着,你们是要去找人报仇?留仙寨又是个什么地方?

李老大这一伙人原本是这附近楚国李家村人,祖祖辈辈全是地道的庄稼汉子,日子虽然穷苦穷苦,但也有口饭吃。可前些日子,村里的大财主李富贵的娘年纪大了,想着谋块好坟地,李富贵请来风水先生相看,不料那风水先生胡诌一通,看中了村东头的一片高地,说是在那建祖坟,会保佑死的人上天成仙,活的富贵百年,李富贵便动了心,立志要谋下这一片地方。

李大狗这四家人的田地恰好就在那片高地上,李富贵要夺人田地,却又诬赖人家的田全是薄田,只许一亩地一两银子的价钱。且不说这价钱,李大狗他们四家全指着这地一家过日子,当然不允,李富贵也不多谈,就在一天深夜,叫家丁扛着铁锹锄头,把他们几家地上的庄稼全给刨了。

这几家人气忿不过,李大狗和王铁蛋还有些主意,便约了几家商量后,托人写了状纸,一同上县衙告状。李富贵却造了假的买卖地契,反诬李大狗四家言而无信,毁约骗财,又暗地里给县官封了银子,那官得了好处,竟不问青红皂白,将李大狗他这几家的地全断给了李富贵,并把李大狗几人各打了二十大板,赶出公堂。

李大狗被人送回家,他家老娘一见之下,又吓又气,也病倒了,老人家硬撑着,拖着病身照顾不能动弹的李大狗,李大狗毕竟年轻,身子骨壮,养了三个多月,身子渐好了,他娘却病入膏肓,一命呜呼。李大狗父亲早丧,全赖寡母养大,对母亲最是孝敬。李富贵打了他的人,夺了他的地,他虽然愤怒,但总能忍,只是母亲因此而死,却让他无法原谅。这也就是在听到安宁哭喊着娘时,他的心就软了。

王铁蛋挨了二十大板后,回来病病歪歪的,他老婆见家里地也没人,人也不象样了,便跑回了娘家,听说另嫁人了。

赵老三赵老四本是光棍,打官司那天去的是赵老三,他被打了之后,倒是有个弟弟老四照看着他。赵老四听说王老二的老婆跑了,便去把他也接了来,一并照顾。

冯老五年纪小,倒是没去,去的是他老爹,不过他老爹可就没这么命硬,被打回来不上半月就死了,他娘气疯了,到处乱跑,逢人便不住喊着“冤枉!地没了!人也没了!”一天傍晚,掉进村里池塘里淹死了。后来听说,是李财主家的人推的,但谁也不敢明著作证。

五人转瞬间家破人亡,大家心里不服啊,李老大操办完娘的后事后,就去找这哥几个,大家带着菜刀、绳索,棍子想去找李富贵拼命。可这李富贵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前有恶狗,后有家丁,找着机会去了几次,每次都近不得李富贵十步之内。反被李富贵指着人又暴打一番,还好五人相互照应着躲进村里的后山,才没送命。

李富贵遇袭后非常生气,派人去把他们几家全给砸了个稀巴烂,还派出一队家丁牵着恶狗不时到他们几家去查看,在村里放出狠话,说只要他们几个敢呆在村子里,见一次就打一次,几人是彻底的有家不能归了。村里有好心人偷偷给他们传递了消息,几人就在一个深夜逃出了村子。

仇是不能不报的,但他们几个也知道光凭自己,是肯定雪不了恨的,商议来商议去也没个办法。几人在路上讨饭时,听说留仙寨有群土匪,经常跟官兵作对,专抢富人。他们一合计,这可能就是劫富济贫的绿林英雄。所以就打听了路,想来找这些人帮忙,又想着要去也不能空手去啊,进人家山寨总要有些拜礼的,便在路上也想学着戏里说的,去偷些有钱人家,可他们实在不是做贼的材料,愣是没成功一回。几人正丧气着,那晚瞧见安宁他们那一行人喝多了,才偷到那几个喝醉的侍卫,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

尝到甜头,他们看到院子有那么些马车,晚上五人又翻墙寻思到里面浑水摸鱼,当时被红姑发现的人影正是他们几个,那猫叫是冯老五临时学的。可他们毕竟胆小,见有人惊觉,一下倒吓跑了,何况马车都卸了马,偷了也没法跑,几人第二天便尾随着安宁一行,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劫马车了,能成功纯属歪打正着,临时起意抓了安宁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安宁跟着他们没几日,这伙人就渐渐放松了戒备,一路上把这些事七嘴八舌的都讲给她听了。安宁听着心里可真叫屈,心想怎么给这伙人劫了?还带着军队呢,可真是丢人!可她现在既不认路,也不认得人,想跑也不知往哪儿跑,所幸他们此后对她倒真是规规矩矩,安宁觉得他们也是些可怜人,不忍心真的示警抓他们去砍头,心想,那就听天由命,到哪儿算哪儿吧。

且不提安宁一行,再说青瑶。她次日一早,蒙着面纱,换上安宁衣服,竟真没人认得出来。刘大人歇了一夜,过来问安,红姑在一旁提点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唬弄过去了。

倒是那陪着安宁她们散过几回步的小什长程国安,听说丢了个宫女,便着意立刻要带人去找,但被刘大人以送亲要紧拦住了。

这两日,刘大人是提心吊胆,再也不敢大意,中途不在市镇绝不敢停留。按着行程,二日后的下午,便到了白云山下的白云镇外。

刘良行快马先回了府后,早向他爹请示收拾一处地方,等公主来了休整几日再完婚,刘有德觉得甚是有理,也没有反驳,便安排了家里郊外的的别苑,提前布置了下。

刘敬业一行抵达的当天,刘有德大老爷带着管家刘大勇和一堆奴仆亲去城外迎接。寒喧一番后,刘有德便请安宁公主一行到郊外农庄中去,刘大人见那农庄地方宽大,虽然张灯结彩,但仍显得简陋了些。不觉有些皱眉。

刘有德会意,亲把刘大人迎进为他布置的房间,那里面布置着锦被绣褥,云帐霞幔,花团锦簇一般,最妙的是,刘有德还安排了两个浓妆艳抹,笑语嫣然的丫头在那伺候。刘大人一见,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面忙不迭的假意推辞,一面上下打量那俩丫头。

刘有德笑道,“刘老哥,你为了犬子婚事,千里奔波,小弟感激不尽,要是推辞,可就是瞧不起我刘某人了。”

刘大人这才应允,这一夜他过得可是销魂蚀骨。只他不知道,这俩丫头可是刘有德花一两银子一天从妓院里请来的风月老手了。

青瑶住的屋子也不差,布置得金碧辉煌,甚是豪奢,青瑶甚是喜欢,红姑青琼便住隔壁,其余仆从各有安排。刘有德在青瑶下凤辇之时,不住偷偷打量,奈何青瑶面覆厚纱,看不真切。

这一日刚到,不便多言,刘有德只招呼众人休息便回府了。

次日一早,刘有德便来到农庄,与刘大人商议婚期。刘大人只推路上颠簸,还需休息,把在羊肠沟遇袭之事,添油加醋讲了一番辛苦。可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别说刘有德觉得奇怪,就是青瑶红姑也觉得奇怪,但又不便询问,只得耐心等待。刘有德无法,只得耐着性子与他打着哈哈。晚上回府后,甚是不悦,召管家刘大勇来商议。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银子

这门婚事,刘有德立意要办得盛大热闹,扬名显声,又因费了不少金银,想借机敛财,故此广撒喜帖,只要沾亲带故的都发了一份。随着婚期临近,现在刘府里各路亲朋好友来得不少,住的是满满当当,每日都得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在别苑里那一百多号人,更是杀鸡宰羊,怠慢不得,这日日花销着实不少,他可真经不起耗。

刘有德皱眉道,“大勇,你看那刘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招待得不差呀,赛嫦娥和红牡丹都说刘大人对她们的服侍也甚是满意,没什么不妥之处呀,他怎么就一个劲儿的拖着婚期呢?”

刘大勇道,“这事是有些蹊跷,他做送亲使,肯定是巴不得快点送完回去交差,尽在咱这儿耗着做什么?”

刘有德没接话,皱眉苦思。

刘大勇想了想,问道,“老爷,您这两日去,刘大人都跟您讲些什么?”

刘有德道,“无非是路上如何辛苦这些。”

刘大勇笑道,“如此小的明白了。”

“哦?”刘有德看向刘大勇,等他说话。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只提路上辛苦,想来是要咱们给他送些好处哩。”

刘有德道,“一来就封了三百两银子,他还嫌不够吗?”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好歹是做官的,见的世面多。按理说,咱们送的礼也不轻了,但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够。”

刘有德怒道,“他胃口也忒大了吧?”

刘大勇道,“老爷,您先消消气,这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刘大人这么一磨唧,他是没事,咱可吃不消,这两天管账的老陈天天跟我叫苦,说是银子使得跟流水似的,每日里里外外光吃喝就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刘有德道,“有这么多?”

刘大勇道,“就是呀。老爷,依小的之见,不如干脆送那刘大人一份厚礼,早日把公主娶进门,把他们快些打发走拉倒,免得费用更多。那刘大人是送亲使,又是当官的,要是拽起文,论起礼节来,咱阖府上下没一个是他对手。何况他现就管着公主何时成亲呢,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刘有德咬牙道,“只是太便宜那老小子了。”

刘大勇道,“老爷,我觉得也不必费现银了。现在咱府已经收了不少礼了,就现拣几样送去吧。”

刘有德点头道,“有理,你速去把礼单拿来。”

刘大勇取来礼单,刘有德看了半天,是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刘大勇在旁劝解,一咬牙,一狠心,选了一对翡翠雕的和合二仙摆件。两人带着礼物,又来到农庄。照例寒喧几句后,刘大人依旧毫不松口。刘有德一使眼色,刘大勇连忙捧上礼物。

刘敬业故作不解道,“这是何故呀?”

刘有德道,“这几日听得刘大人细述一路辛苦,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哥不弃。”

刘敬业把玩着那玉,对着光亮细瞧半天道:“确是好玉啊,和合二仙,家事和睦,国事合德,好兆头啊。”一时又道,“太贵重了,老夫不能收,不能收!”

刘有德笑道:“啊呀,刘大人,这玉放在我家,不过是个摆件,放在老哥你那儿,可就意义非凡?!老哥您不收,还有谁能收?”

刘大人笑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刘有德心里暗暗把刘大人骂了十七八遍道,“刘大人,这几日歇息得可好?”

刘大人点头道,“劳贵府费心,甚好,甚好!”

刘有德道:“那不知可否定下公主与犬儿的婚期?”

刘大人略沉吟一下,看了一眼刘大勇。

刘有德忙道,“不妨事,此是我心腹管家。”

刘大人方才道:“刘老弟呀,这几日休息得颇好,公主虽一路多有劳顿,但精神也已大有好转。老夫也想早日玉成此事,早日回我王处复命。只有一桩,”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有德问道,“尚有何事?”

刘大人似笑非笑道,“刘老弟是否贵人多忘事啊,还有十万两呢?”

刘有德一怔,心中暗骂道,这个老狐狸,原来还惦记着此事。原本刘有德早在定这门亲事时,那刘大勇就献计,先只付二十万两,留着那十万两,等公主过了门再说,到时一日拖一日,一年拖一年,把这笔账给慢慢拖掉,所以这最后的十万两,刘有德压根就没准备。可没曾想,刘大人年老但不糊涂,居然在此刻讨要起这笔款子来。

刘有德一拍脑袋道,“哦,原来是此事,瞧我这记性,连日来忙着筹办婚礼,竟忘得一干二净。”自责了半天他试探着道,“刘大人,此次为了把公主婚事办得隆重得体,我府中确是费银不少,您老哥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现银周转数目颇大,这笔款子,可否缓一缓,等公主过门后再付?”

刘大人连连摆手道,“刘老弟谦虚了,老哥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即使有不足,稍微哪里挪一挪便转过来了。而我吴国现下国事艰难,吴王命我在回转之时,务必将这笔款子带回国急用,不是老哥不体谅你,这是国事,可不敢马虎。”

刘有德眼珠一转道:“要不就缓上几日?先把婚事办了,在为刘大人践行之时,当将这笔款子如数奉上。”

刘大人笑道,“既然只是几日,那便麻烦刘老弟先将这笔款子送来,待婚事一完,老哥我就不打扰了,早些回去复命。”

“这?”刘有德迟疑不决,突然旁边刘大勇轻咳了一声,刘有德会意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回去筹措,刘大人先歇着,我改日再来拜访。”

刘大人笑道,“好说,好说。老弟忙你的去吧。”

出得别苑,刘有德面沉似水,一路不发一言,等回了府进了书房,才道,“大勇,这可如何是好?”

刘大勇皱眉道,“没料到这刘大人竟如此摆咱们一道,看他那意思,银子不到手,是绝不会让公主过门的。咱家请帖都发了,宾客也来了,此事满城皆知,且公主就居于别苑,咱们是拖不起,也推不得啊。”

刘有德道,“咱家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刘大勇道,“怕也就三五万吧。”

刘有德猛地一拍桌子,“这吴王也真不是东西,说好的二十万两,又加到三十万两。咱们动用了多少库存才凑足这个数,现在银子都在货上套着呢,总不能一下子把货全卖掉去换银子吧?那咱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大勇道,“老爷您消消气,本来咱们就没打算给这十万两,可现在这情形,得想法子赶快找十万两出来。”

刘有德道,“上哪儿找去?就是去卖货,谁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货,谁又一下子能付得出这么多银子?”

刘大勇道,“那能不能让少爷去问问香溪?”

刘有德摇头道,“不可。是这事要是去找他家,可就让人太小瞧了。”

两人一时无语,刘有德突然道,“那礼单呢?能不能把这些全押出去?还有太太的首饰,也值不少钱吧。”

刘大勇苦笑着道,“老爷,这城里的当铺可都脸熟的很。咱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去,过不上半日,全城都能传遍。没听说过亲还没成,便当亲戚送的礼的,外人不知怎么想咱家呢?”

刘有德长叹一声道,“那可真没辙了。”

刘大勇站在一旁,苦思良久道,“老爷,还有个办法。”

刘有德道,“快说来听听。”

这刘大勇就讲了个主意,原来这白云城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好,集中了五十多家绸缎批发零售商。到刘有德当家后,他可不管什么道义廉耻,独家垄断了朱家每年最时新的绸缎布匹,并强行规定不准别家经营那些最好的货色。若有偷着经营的,一旦被他得知,就派人纠集城中无赖专去捣乱,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那些商人一来是不愿得罪刘有德这无赖小人;二是顾着朱家的面子。所以一来二去,这几年刘家是越发阔了,但也几乎把城中同行得罪了个光。有好几家老板受不了这气,都迁到别处去做生意了。刘有德倒巴不得这城里的同行全部走光,剩他一家独大。

刘大勇出的主意就是,让刘有德把同行那些人全都找来,把家里那些新鲜花色全部以比成本略高,但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卖给这些人。

刘有德道,“这也算个办法,但那些货也不够十万两啊。”

刘大勇道,“还可允许他们以后也能卖那些新鲜花色。”

刘有德道,“那可万万不可,咱府上就指着那些赚大钱呢。”

刘大勇道,“我的老爷,不是允许他们随便买卖,而是他们以后若想经营新品种,必须从咱家进货,还得先付银子,咱家再加点价卖给他们。”

刘有德皱眉道,“那样加赚不到多少钱啊,怎比得上如今咱家自己说了算。”

刘大勇道,“老爷,咱们这法子最关键之处,是要他们先付银子,先凑够这十万之数,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想怎么卖给他们,卖什么价,还不是老爷您一句话。”

刘有德道,“那他们要闹将起来怎么办?”

刘大勇一拍大腿道,“老爷,您还怕他们闹吗?”

刘有德一愣,旋即笑道,“那是,还就怕他们不闹!只要敢闹,我就让他在这白云城开不得铺子,做不得生意!”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挑拔

当天下午,刘大勇派人通知了全城的同行,说刘府喜事盈门,刘老爷心情大好,准备将铺中新花色品种的绸缎,全部便宜售出。商人无非逐利而行,一听此事,纷纷去到刘家铺中,见刘府管家果然拿出各式时新绸缎给大家挑选,价格虽比从朱家进货贵些,到底比市面售价低些,仍是有利可图。虽然全凭现银支付,但提的也全是现货,大家心里也算踏实。都在想,这刘有德是不是儿子娶了亲,终于有点懂事明理了。刘大勇暗中嘱咐了几家关系好点的,率先出手购买,这一来,其他人望风而动,到了傍晚,所有的布料全都售完。

刘大勇又趁热打铁,说诸位同行若是将来想经营这些新鲜花色也行,但都得通过刘家购买,提前下定,下定也就在今明两日,过期不候。众人心想这刘府可真够黑的,凭啥要凭白赚上一道,但若真能换得以后经营这些时令绸缎,总有薄利,不免有些心动。此时,又是那几家暗托跳出来,率先放定,其他人见了,难免眼红,有老成持重的,提出要刘家立下文书,留下凭据,方敢放定,刘大勇无不应承。有凭有据,又有人带头,很快,你一千,我两千,到第二日截止时,共收得定银四十二家,共六万八千两。再加上之前卖货的三万余两,竟已足十万之数。除了几家东家不在或是与刘有德结怨极深的,城中大半商户都放了定。

刘有德喜不自胜,大赞刘大勇脑子活,会办事,此次立下大功。把银子点齐封好,刘有德下午亲押着去农庄。

刘敬业大人见了那一箱箱银光四射,笑得嘴都合不拢。在点清了数目之后,婚事自是一口应承,就定在后日。晚上,刘有德便留在农庄陪刘大人用餐。

酒酣耳热之际,刘有德忽觉有些内急,便扶着刘大勇去后院茅房,从茅房出来经过安宁公主的小院,刘有德心想,自己花了三十万两银子讨个媳妇,还不知长什么模样。趁着酒劲,装醉步入了院中。

今晚月色甚好,院中又点了许多灯笼挂上,红彤彤的甚是好看。青瑶已用过饭,正和红姑、青琼在院中闲步消食,忽见一人踉跄着步子闯进来,不由有些吃惊,随后又有一人跟上,那便是管家刘大勇。

刘大勇故作惊讶道,“哎呀,老爷,这里是公主的住处。咱们赶紧回避,回避!”却扶着刘有德又往前走近了些,这主仆二人惯做这些事来着,甚是默契。

刘有德望着庭院中的三女,左边那个端庄得紧,但年纪颇大,不去瞧她。右边那个一张圆脸,两只眼睛活泼有神,倒也灵秀。中间那个衣饰华丽、身材苗条的定要公主,只是仍蒙着面纱,不由心中暗恼,装醉说道,“公主?公主是我媳妇,又不是外人。”说着,又往前走近了两步。

青瑶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公公来了,但也不好相见,正要回房回避。忽听刘有德对刘大勇道,“也不知我这媳妇长得如何?可配得上我这三十万两银子!”

青瑶一听这话,可气得不轻,心道,自己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这刘府竟以为自己面貌丑陋,不敢示人不成?她一把扯下面纱,道,“刘老爷,您看我可配得上您家这三十万两?”

这刘有德只见此女生得甚是娇妍,杏眼桃腮,黛眉樱唇,近得身旁便闻扑鼻浓香,此刻嘴角微扬含笑,笑容里又含了三分嗔恼,两分薄怒,面颊绯红,那小模样,简直比翠红楼的头牌粉头还勾人。刘有德一见酒立时醒了大半,骨软酥麻,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青瑶见状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自回房去了。

红姑见了刘有德模样,深觉不妥,忙拉着青琼告退,回到房中才嗔道,“你也太任性了,怎么能把面纱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