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可以。”他一边说,一边撑着驾驶座椅和方向盘慢慢地站了起来。

秋晨看着他步履蹒跚地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想伸手去扶他,却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只是那么短短的几步,却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再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时,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很严重吗?”她转头不放心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你家在哪儿?”她又问。

他报了个地址。

那儿离秋晨家不远,她大致认识。她慢慢地倒车,才发现他已经把车开到了两个花坛中间,蹭了半天,才顺利地开上正路。

“都病成这样还要自己开车,你不怕死啊。”她倒完车,满头的汗,忍不住埋怨起来。

他却低低地笑起来,脑袋偏到一边。

“笑什么?”她一边开车上路,一边奇怪地问。

“……很久……没人这么训我。”他仍旧闭着眼睛费力地说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秋晨脸微红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偶尔等红灯的时候,她会回头看他一眼。他一直闭着眼睛,两只手都抓在身下的坐椅上,似乎在默默地忍痛。

到了他家楼下,秋晨从车里出来,再绕到他那边替他开车门。他似乎缓过来一些,动作虽然慢,却已经不那么僵硬了,只是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像是在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秋晨一直担心地想伸手扶他,却始终没有再触到他的身体,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侧,盯着他有些虚浮的脚步。电梯里他依旧站得很直,若不是脸色那样煞白,也许根本看不出他正在承受着痛苦。

他刚一开门,一只体形硕大的金毛巡回犬就站在玄关里,抬着头看着他们,一副温驯听话的样子。

“你养狗?”秋晨情不自禁地问。

“嗯。别怕,它不会咬人的。”纪暮衡刚踏进房间,那狗便转头给他叼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我不怕。”秋晨笑着说,“它叫什么名字?”

岂止是不怕,她小时候家里也有一条差不多的金毛,后来老死的时候,她还哭得死去活来。

“叫无忌。”纪暮衡伸手揉了揉金毛的脑袋。“它不太见外人,可能有点儿认生。”

可无忌绕过他,好奇地抬头盯着秋晨,一点也没有认生的样子。

秋晨蹲下来摸摸无忌的背,它立刻凑上来在她颈边不停地嗅来嗅去,接着就狂舔她的手。

“张无忌?你还真是大侠啊,养条狗都是明教教主。”如果不是他的脸色太过虚弱,让人担心不已,秋晨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微微一笑,俯身从鞋柜里给秋晨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还是男式的。

“不好意思,我家里不太有客人来,没有合适你的鞋……”

“没事没事。”秋晨看他弯腰再直起来都很费劲的样子,忙不迭地说,“你快去坐着吧。”

他点点头走到沙发边,撑着扶手慢慢坐下。无忌跟在他的身后,再蹲坐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摇尾巴,偏着脑袋盯着他。他半仰在沙发上,一手抚在胃上,一手搭着额头。秋晨找到饮水机,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

“先喝点热水。晚上吃饭了吗?”

他闭着眼睛点点头。

“那……有药吗?要吃药吗?”她俯身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不用。我歇一会儿就好。”他硬撑着摇摇头。

秋晨见他整个人都疼得有些颤抖,只好蹲下来尽量放软声音地劝他:“要不你躺一会儿?”

他依旧没有动作,嘴唇抿得发白。

“要上床躺着吗?我扶你……”

他还是摇头,轻声地说:“……没洗澡,不想上床。就这儿吧。”

“那也行,有毯子吗?”

“卧室的衣橱里。”

他的家很宽敞,客厅似乎是两个房间打通连在一起,一侧是沙发电视,一侧则是整面墙的书柜。而卧室也是同样方正宽大的结构,直接连着一个小小的衣帽间。秋晨找到一条薄毯回来。他已经终于撑不住半躺下,两条长腿蜷在沙发里。无忌把两条前腿搭在沙发上,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秋晨。

“躺好。”秋晨一边扶着他睡下,一边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拉了拉毯子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秋晨犹豫了一下,决定留下来。“不行,我不能走。你病成这样,我走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岂不是违背侠义之道。”她在他面前蹲下轻声说,“你睡你的,别管我。”

他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没有了平时那洞察一切的深刻,反而显得无比脆弱迷茫。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

“睡吧。”她的声音陡然柔软了很多,自己听来都有些陌生,“我带了笔记本电脑,正好有篇稿子要写。”说完,她转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落荒而逃一般地走到餐桌边坐下,从自己的包里把电脑翻出来,盯着屏幕看着电脑开机。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他已经把毯子严严实实地裹好,紧皱着眉头,身子几乎要蜷成一只虾米。无忌趴在他身前的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墙壁。秋晨轻手轻脚地起来把灯关上,再回到电脑前看材料写稿子。

只是她觉得脑子有些乱,怎么都看不进去。屏幕上的文字像蝌蚪一般乱跳,看得她眼花心烦,于是索性关掉了文档,打开一个名叫萧远山的文件夹。平时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很喜欢看他的照片,总觉得很快能平静下来。、可今天,在他的屋子里,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气息笼罩下,这些照片似乎失去了本来的功效。她关了照片,上网胡乱晃悠。

过了没多久,秋晨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无忌正在拱她的脚。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奇怪地问。无忌抬头看看她,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沙发边才停下,再回头用湿润的眼睛祈求地看了看她。

原来纪暮衡身上的毯子有大半都掉到了地上,他的手臂也露在外面。秋晨站起来走过去,小心地把毯子捡起来帮他重新盖好,想了想,又轻轻地伸手抬起他的手臂,打算放回毯子下面。刚碰到他的身体,他却忽然惊醒过来,反手一下子握紧了秋晨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清冷,却很有力。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像是恐慌地在寻找一块浮木,又像是绝望而无助地挽留。

“你还疼吗?”秋晨蹲下来,颤抖着声音问,“要不要陪你去医院?还是帮你……”

他摇了摇头,慢慢地松开手指,有些颓然地放回身侧。

“赵秋晨。”他闭着眼睛,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一团黑暗里回响,空洞而疲乏,“你还是走吧。”

房间里一片暗沉,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出他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些心灰意冷的意味。秋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半蹲在原地,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无忌似乎意识到气氛的尴尬,把脑袋搭在秋晨的腿上,往她怀里蹭了蹭,她下意识地搂住它的脖子。

纪暮衡坐起来,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我没事了,不早了,送你回去。”

说着,他便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再往门口走。他的脚步还是有些勉强,根本不像已经没事了的样子。秋晨咬了咬嘴唇,走去餐桌边把电脑收起来,拎起包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默默地并排站着换鞋。她抬头偷偷看他一眼,他还皱着眉头,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但仍旧白得吓人。

“我自己走就行了,你好好休息吧。”秋晨拉住他要开门的手说。

他病成这样,她怎么还敢让他开车。

“没事……”他还是倔犟地要去开门。

“什么没事,你自己看看自己的脸色。”秋晨火气突然就冒了上来,“赶紧回去躺着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他身后绕到门前,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却觉得脚下有股很大的力量,扯住了她的裤脚。

低头一看,无忌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死死咬住她的裤脚,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无忌,别闹,放开。”纪暮衡眉头皱得更紧,低声地喝着。无忌还是死活都不松口,只是呜呜地哼了两声,接着就用脑袋蹭她的腿。再回头看看纪暮衡,他靠在门边的墙上,身子有些软绵绵的。她忽然一下,心就软了。它都知道担心自己的主人,她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弃他不顾?

她蹲下来,摸着无忌的脑袋说:“无忌乖,我不走,我不跟生病了闹脾气的人计较,我不走,好不好?”无忌还是咬着她的裤脚不放,裤脚管都已经被它的口水浸湿了一片。秋晨只好一边脱鞋一边说,“我真的不走,你看,我把鞋又换回来了。”换完鞋她便再往房间里走,直到在沙发上坐下了,无忌松口,接着就把两条腿攀到她的膝盖上,上蹿下跳地往她身上扑。

“乖,别闹了。”她背靠在沙发上,只好不断地晃着身体,躲着无忌的口水,一边躲,一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靠在门边,隔着远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眼光明媚,嘴角扬得很高,有些孩子气地皱着鼻头。可她笑得很少很少,而大多数时候,即使笑,也只是流在表面上,从未像现在这样,有笑意融进眼睛里。

“喂,纪暮衡,管管你家无忌,我不行啦。”她被无忌扑得几乎要倒在沙发上,下意识地冲他求救。

纪暮衡走过来,拍拍它的脑袋:“无忌,别捣乱了。”无忌停了下来,只是还是不肯从她身上下来,还是硬要把脑袋放在她的腿上。

她低头揉着它,依旧难掩脸上的笑意。一抬头,他就站在面前,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温柔的沉溺,像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月光下泛着微波。她的笑容立刻尴尬起来,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

他似乎也觉得有点儿窘,转头看了看厨房说:“你要喝点儿什么?”

“你别忙了,我什么也不要。你……坐下来歇着……”她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大步走进洗手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吓得跟在他身后,站在门口轻声问,“喂,你怎么样?要不要帮忙?”有些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用!”

秋晨默默地退回客厅,在餐桌边坐下。他执意要让她走,大概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秋晨走到厨房,想了想,拉开冰箱门看了一眼。他的冰箱跟她的完全大相径庭,里面整齐地放着很多食物,满满当当的。水果、蔬菜、肉类,样样齐全,她从没见过哪个单身男人会有这样一个冰箱,顿时就看傻了眼。

难怪他总是对她不吃饭的行为嗤之以鼻,原来他自己竟然是这么讲究的人。她找到一罐巧克力粉,用热水冲了一杯,捧在手里一回头,看见纪暮衡正斜倚在门边看她,眼睛有些微红,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刚吐过的样子。“好点儿没?”她迎上去,把手里的杯子交给他。他没说话,接过杯子,低头沉默了许久。

“不好意思。”他神色歉然,“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上次你还陪了我一夜呢,我都没赶你走。所以你也别赶我走了。”她抬头做轻松状地笑笑。

“上次你没赶我走,是因为……”他看着她,脸色暗淡地一笑,“你把我当成别人了。”

她心里一凛,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把我当成了萧远山。”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杯子。

她松了一口气:“乱说什么,你本来就是萧远山。”

“我不是。”他认真地摇摇头,“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不是。”

她有些愕然,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在心底来回涌动。

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回应他,她的手机便欢快地响起来。

他主动转身离去,让她接电话。

是一个图片库的编辑,打电话来说上次秋晨急着要找的一组高清版的印尼旅游图片找到了。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做旅游了哦,我把我同事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你以后可以跟她联系。”秋晨把自己同事的号码报给她。

那个编辑跟她很熟,笑着打听:“为什么不做旅游了?是不是要高升了?”

“哪有,”秋晨也笑起来,“不过是编辑部内部调整而已。”

再寒暄了两句,她挂了电话。又犹豫了一会儿,她才从厨房里走出去。

纪暮衡坐在沙发上,俯身摸着无忌的背。它把脑袋靠在他的腿上,一脸幸福的样子。沙发边开着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从纸质的白色灯罩里流出来,虽然有些模糊,却温暖而纯净。

她曾经无数次说过,自己结婚以后要再养一只金毛,白天带着它在院子里疯跑,晚上就可以让它趴在自己和顾知其脚中间呼呼大睡。眼前的情景,就像从她的梦里走出来一样,虚幻,却灿烂温暖到了极点。她握着手机,手心渐渐渗满汗水,只是一步也迈不出去,像是怕打破了这个梦境。

“就因为不做旅游了,所以你不开心?”他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她木木地摇摇头,眼眶倏地一下就湿了。他为什么总能这样,随随便便地就看穿她的心思,毫不经意地就触碰到她心里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在他面前,她像是没有了壳的蜗牛,毫无遮掩,脆弱无助。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指靠近脸颊。那样冰冷苍白的手,却好像带着微暖的气息,钻进她的心底。她终于无力再支撑,伸手抱住了他,默默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是她不好,她只是贪恋他的温暖,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

哪怕是以后要下地狱也好,她只是不想放开,她全身每一个冰冷的细胞,都那样渴望一个温暖的肩膀。即使他的肩膀并不宽厚,反而消瘦得有些硌人。

“我会让你失望的。”她轻声地说。

“我并没有要求你什么。”他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温和,有些苍凉,“只要你把我当成萧远山就行。”

这个晚上秋晨留在纪暮衡家里没有走。因为她只要一提回家,他就要开车送她。她拗不过他,最后只好放弃。

虽然他的客房面积不大,床倒是挺松软舒服的,可秋晨换了床更加睡不着,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索性早点儿起来,煮了百合粥,和了点儿面,蒸了几块薄薄的鸡蛋饼,再挑了几样蔬菜拌了色拉。

纪暮衡起来的时候循着香味找到厨房,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她很明媚地笑起来:“还好你家里东西多,不像我那儿,都没东西招待你。”他有些茫然地坐下来,看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把筷子递给他。

“你好点儿没有?”她问。

“嗯,好多了。”他点点头,尝了一口粥,清香四溢,唇齿留香,不由得又错愕地抬头看她,“手艺这么好?”

“以前学过的。”她低眉一笑,“不过一个人,不想做。”

她一边坐下一边说:“你不舒服,所以鸡蛋饼没用油煎,改成蒸的了。太久没做,面和稀了,不过刚好适合你……”

他夹起一块刚要往嘴里送,啪嗒一下,饼从半当中裂开,掉在桌上。她脸一红,拿餐巾纸要去包那半块掉下的饼。

他伸手拦住她:“别浪费啊,我的桌子很干净的。”

说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饼夹起来,三下两下就吃了下去。

“你今天要是胃再疼可别怪我哦。”她咬着筷子说。

“我又不是林黛玉,怎么会天天疼。”

“那你昨天怎么会疼成那样?怪吓人的……”

他低头吃着粥,轻描淡写地说:“马上要休假了,最近比较忙。加上晚上吃的东西可能不太好。”

她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在隐瞒什么,又不好再问,便岔开话题:“休假?出去玩?”

“是啊。上次发给你的照片,没看吗?”

“哦,对哦。最近忙昏了,忘记了。”她有些歉意地低了低头,“上次我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们总监,她还说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呢。”

话刚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果然,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她。她把头又垂低了三分。

“我想你肯定没时间休假。”他转回脸继续吃粥,有些漠然地说。

“而且我现在也不做旅游了,也不用想着旅游专题写什么了。”她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片刻的沉默以后,他似乎有些无奈地说:“出去玩一定要以工作为目的吗?”

她语塞,只是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你把自己绷得像根皮筋,不怕哪天就断了吗?”他继续问。

“……我会注意的。”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很认真地看着她说:“工作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有条件更好地生活,可要是生活里只有工作,那……”

“除了工作,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很僵硬地打断他,说完了,便低头机械地往嘴里送粥,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有些自嘲地说:“算了,我自己都搞成这个样子,也没资格教育你。不好意思。”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替他又加了半碗粥。他的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眼窝有些发青,可能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无忌走过来,把脑袋又搭在她的膝盖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问:“你想干吗?肚子饿要吃东西?”

“它不是要吃东西,它是想出门。”纪暮衡说,“我每天早上会带它去跑步的,今天睡过头了,没去成。”

无忌的黑眼睛,看得她无比心软,突然心血来潮地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要不一会儿我带它去。”

他愣了愣神,有些不确定地说:“它跑起来很快……”

“我会拉住它的。”

“那……麻烦你了。”他点点头同意了。

带着无忌下楼走到草坪上的时候,秋晨仿佛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牵着自己家的金毛出门,在大院里散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快乐那么单纯,生活圆满得令人眩晕。她蹲下来,摸摸无忌的头,轻声地说:“无忌,我把你当成自己家以前的狗,是不是很残忍?”无忌看也不看她,低头只顾舔她的另外一只手。

“要是我把他当成知其,是不是更残忍?”她继续小声地说,“所以我跟他只能做普通朋友,我不能利用他,对不对?”无忌自然不会回答,“萧远山,我就把他当萧远山就行了,对不对?”

“去了这么久?”他给她递纸巾,“我平时带它出去也不会这么长时间。”等她带着无忌满头大汗地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它老是拖着我跑,我怎么办?”秋晨气喘吁吁地擦汗。

“它好像很喜欢你。”他笑了笑,俯身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倒像是夸赞的样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你去上班?”

“去啊。正好一起。”

“不过……能不能先送我回去换套衣服?穿着昨天的衣服去上班,肯定会被那帮八婆抓住问个不停……”

她回家换了身衣服,他在小区楼下等她。白衬衫,湖蓝色的百褶裙,平底鞋。她没来得及化妆,也没来得及好好弄一下头发,有些微卷的长发就随意地散在肩上。她站在楼梯口,轻轻浅浅地对他微笑了一下。

她的笑,就像她的名字,秋晨,清新简单而美好,迎着初升不久的太阳,璀璨得耀眼。他见过很多美景,却从没有过现在如此安然而又甜蜜的心动。即使他知道,她的笑并非他所独有,她的心,更加是他无法靠近的禁区。只是他已进退两难。

下过一场秋雨之后,天气突然凉了不少,秋晨有一点儿感冒,鼻子不通,塞得难受,正在发呆考虑要不要回家睡一觉,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秋晨姐,有你的东西。”前台小妹告诉她。

她拿回包裹拆开一看,是两瓶维生素C泡腾片。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换季了容易感冒,维生素C可以增强抵抗力。没有落款,她也认识他的字。

她一笑坐下,给他发短信:你的维C收到了,不过我好像已经感冒了。

纪暮衡很快回:糟糕,还是晚了一步。

她开玩笑:没关系,不严重的。只有两层楼,你都懒得下来,还故弄玄虚送什么快递?

我不是懒,是已经感冒了,怕下来传染给你。

她哑然失笑:好吧,同病相怜。

要不要一起早点儿溜回去睡觉?

她收到这条短信,正好接了个电话,一时没来得及回他,挂下电话就看见他又发来一条。

我是说,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没别的意思……

她终于笑起来。笑完却又觉得无限感慨。她已经把他逼得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即使她已经调整好心态,可以跟他轻轻松松地聊天,而他也一直刻意保持着“朋友”的安全距离。只是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也许自己这样,也是一直在伤害他。

那天下午,秋晨搭纪暮衡的车提早回家。两个人像比赛一样,不停地轮流打喷嚏。

“我说,你感冒了,是不是不应该开车?”秋晨擦着鼻涕问。

“习惯了,不开车难受。再说我没吃感冒药,不会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