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户部郎中,奉旨来咱们县的。就额角破了块油皮,这会儿躺里间儿都起不来了,我看好不好就得断气。”
裴七叔笑,“他可舍不得断气。为什么事啊打起来了。”
一听是在清真馆子里吃猪肉,裴七叔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余县丞说,“我让阿基木他们先回去,那袁大人还不依哪。”
裴七叔听着余县丞说着这斗殴的事,街到前衙,果然袁郎中躺在里间儿,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裴七叔过去瞧了伤把了把脉,“没事,外伤,这瓶金创药涂一涂就好了。”
“什,什么叫没事,你这大夫到底会不会看?”袁郎中一个鼻青脸肿的随从嚷嚷道。
裴七叔瞥那随从一眼,“眼底发青,双眼无神,肾虚亏损,虽则年轻,也要少些损耗的好。”
不少衙门中人都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裴七叔已经去给旁的人看伤了,倒是阿基木等人待裴七叔更客气。不独裴七叔是裴县尊的叔叔,更因裴七叔每年都会有一个月义诊,不论医术还是医德都是县里有名的大善人。袁郎中见县衙中人对裴七叔格外尊敬,给手下个眼色,他那手下也不再说话。
裴七叔这里看完伤,裴如玉也到了,随口问一句,“七叔,大家的伤没事吧?”
“都是外伤,上好药了。”裴七叔收拾起药箱,“我先回了。”
袁郎中挺直腰杆,轻咳一声,“裴县尊,还是先说这起子刁民殴打朝廷官员的官司吧?”
裴县尊当着双方事主的面儿亲自了解一回事情起末,而后很公正的判袁郎中赔了店家一百两银子做医药费与生意损失费。袁郎中气的,险没当时气厥过去。
☆、白大人的宴会
裴如玉都奇怪, 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傻子做钦使, 这也不装傻的,他又瞧了袁郎中两眼, 出门接胡御史。
胡御史听到回禀, 立刻扶着随从一瘸一拐的迎接裴县尊, 裴如玉躬身一礼, “卑下不知大人驾到,不然早当相迎。”
“这不怪你,是我没有知会你嘛。”胡御史的笑容如同正午的太阳, “裴县尊进来说话。”
裴如玉随胡御史到小厅叙话, 随从捧上香茶,胡御史笑, “自打出了帝都,一路上倒是你这里的水最清甜好喝。这是我带来的茶,你尝尝。”
裴如玉道谢接了,注意到胡御史的腿, 关切的问,“大人可是身体不适,家叔父颇通医术, 大人不弃, 可为大人诊治。”
“这无妨碍, 走路走多了, 脚上起了两个水泡,已是敷过药了。”
“卑职已经备好院落, 若大人不愿住县衙,驿馆亦有上好庭院居住。”
“哪里都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到月湾了?”
“卑职刚被袁郎中骂出来的,袁郎中一时难消怒火。卑职就先来迎御史大人了。”
“袁郎中怎么到你那里去的,他说要自己出门逛的。”胡御史有些疑惑,“他生什么气?”
裴如玉把袁郎中惹出的乱子说了,裴如玉叹气,“北疆不同关内,这里族群众多,各族信奉的神明不同,就各有各的规矩。在我们看来可能无甚要紧,在他们看来就是莫大侮辱。”
“我来时翻阅了几本北疆风物的书,原来竟是真的,这里当真是奉猪为祖先。”
“只是回教人如此,其他族群未有这样的规矩。何况,他们只是不让人在他们的饭馆食用猪肉,并不管外面如何。袁郎中怪我处置不公,倘不是他带的人多,被人打死了,都不一定能给他偿命。回教的圣裔霍加大人就住在新伊,霍加一族襄助平定北疆有功,朝廷向来厚待。这样明知故犯侮辱人家教义,跟去庙里在和尚跟前大口吃肉有什么分别。”都是一赶着找抽的事。
胡御史尴尬的说,“袁郎中大意了。”
“二位大人在我们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就知道,北疆虽族群复杂,也别有意趣。”裴如玉语气轻松,“卑职还有事想托大人,您帮着劝一劝袁郎中吧。我位小职低,实在劝不住他。”
胡御史促狭一笑,略凑近了些,同裴如玉道,“袁郎中也不必劝,我们初到你县里,按规矩得拜见上官。您家夫人白大人,我们得上拜帖行礼。”
裴如玉笑,“大人打趣我了。”
闲叙几句,裴如玉已带了车轿前来,胡御史便随裴如玉去了县衙休息。
至于袁郎中,胡御史好茶好言的劝他,“你可歇歇吧,孰是孰非先不说,我劝你还是对裴县尊客气些。裴县尊倒是没什么,可你不想想他的夫人。你在帝都不会没听说过白大人的名声吧,听闻她没做官时好不好就把裴县尊一顿捶。如今她官居三品,你把裴县尊得罪犯发,他回家吹个枕头风,白大人能饶了你。要是叫她抓住错处,不说别的,她过来给咱们个难堪,你还能去朝廷告她一个妇人的状。”
胡御史敲敲桌角,“告赢了,别人说你不过是赢一妇人。告输了,那就是连妇人都不如。”
袁郎中一声长叹,如同被巨石堵住心口,好生憋气,良久轻捶两记,长叹道,“真是小人当道啊!”
“怎么听着像骂我呐。”
“胡兄你多心,我焉不知你好意。只是可恨裴县尊一意偏袒蛮夷,且又有妇人撑腰,这样下来,咱们还能查什么?”
“该查什么就查什么,袁大人出身户部,不说旁的,查账就是一把好手。”
“我只怕没这么容易,他能乖乖的把账目交出来?”
“明天我帮你说。”
胡御史都有些好笑,裴如玉虽远谪北疆为县令,可裴家数代为宦,裴相内阁首辅,裴如玉状元出身,当初裴相会如何悉心栽培这个孙子,胡御史都不敢想,袁郎中不会认为裴如玉连把账做平的本事都没有吧?
*
接过小雀捧上的酒宴单,白木香颌首,“可以,就按这个准备吧。”
李双家的前来回禀,“大奶奶,给两位大人的请柬都送过去了,两位大人说了,明日必然准时赴宴。”
“对了,听说那位袁郎中喜欢吃猪肉,宴会上有汤主簿,咱们就不准备猪肉了。平时给袁大人的饮食,多做些猪肉类的。”
“是。”李双家的自从被家里家里派来月湾,因她老实能干,白木香让她管着内宅这一摊子事,如今便做了个内管事。
白木香初接到胡袁二位大人的拜帖时还颇有些稀奇,后来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堂堂三品高官,下官送上拜帖,想来也是官场规矩。其实平日倘新伊有官员过来,也会来拜见她,不过那多是有关兵械之类事宜。这次是朝廷的钦使,故而白木香跟裴如玉商量了,打算设宴款待二位官员。
裴如玉非常赞同白木香的做法,还说要带县衙一干人过来,一道吃酒也热闹。
白木香还特意着人到乐坊叫了一班歌舞妓,音乐舞蹈助兴.
胡御史同裴如玉提了想看看县衙账目的事,胡御史道,“北疆巡路御史把月湾县说的神乎其神,每年商税就数十万之巨,朝中难免议论,陛下着我们过来看看,也是平息议论之意。”
“胡大人准备什么时候看?”
“我就不看了,我不懂账。老袁户部出身,他想看看。”
“这无妨,我这里账目向来分明,袁郎中随时可以过来查账。”
胡御史笑,“那我就同老袁说一声去了。”
“袁大人心里对卑职还是心存芥蒂。”裴如玉笑了笑,“大人想看什么,您吩咐一声,我来安排。”
“我们昨天出城看过在修的井渠了,外城也瞧过,月湾的繁庶都看在眼里,我就是想请教裴县尊,怎么把县城治理的这么好的?来前我到户部借阅过月湾县以前的粮税记录,还有吏部的人口记录,这几年粮税有明显增长,户数也有大幅增加。裴大人您真是大材小用了。”
“您过奖。卑职哪里有什么大才,无非就是纸上谈兵,依圣人之言,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北疆族群众多,只是格外要细致些。”
“这可不是细致就能做到的事。”胡御史见裴如玉谦逊,并不提及己功,心里更加喜欢他几分,想来到底是相府家教,宠辱不惊。“要说有个地方,我倒是想去看看,白大人的织坊,不知能不能去?”
“这件事我要问一问内子,织坊都是她族兄的产业,请内子问问族兄吧。”
“您就别谦虚了,木香布已是内务司贡品,我听闻能有这样好的棉布,皆因所用织机不同。白大人精通机械之名冠绝当代,这织机定是白大人所制。”
裴如玉摆摆手,“这话断不可让袁大人听到,他还不得告我个因商谋私。”
“他不敢得罪你家白大人的。”
*
白大人的酒宴颇是热闹,只是座次排的让人有些……
好吧,白大人官职最高,她说了算。
白大人右下首是胡御史、袁郎中,左下首是裴县尊,余者县中各官员依次而坐。实际上,如袁郎中当初所言,他是帝都官员,纵是与裴如玉平阶,但外任官如何能及帝都官清贵,纵是平阶,裴如玉也当矮袁郎中一些的。
所以,依规矩胡御史在右下首,袁郎中便当居左下首。不过,白大人明说了,“我与相公惯常坐一处,今不好失礼,便委屈袁大人了。”意思是,我得近些凑着自家男人,袁大人你便退一射之地吧。
袁郎中连忙道,“不敢不敢,这样挺好。”
白木香略带深意的瞥袁郎中一眼,心说,原来就是你为难我家相公啊!白木香举杯道,“今日有帝都贵客来到咱们月湾县,先敬你们二位大人一杯,一路前来,辛苦了。”
大家一起举杯,胡御史谦道,“该是我们敬大人,大人神武智慧之名,下官敬仰已久。”
官位面前,何分男女。袁郎中的马屁立刻跟上,“大人真乃女中豪杰,下官敬大人!”
“大家共饮此杯!”
白大人连敬三杯,给足朝廷钦使面子,再劝他们尝一尝月湾美食,而后双掌合击,伴随着欢快的北疆风情的乐起,一队袅娜舞姬迤逦而出,歌舞助兴。
凭心而论,月湾的马奶酒香软醇厚,月湾的美食别具特色,月湾的歌舞亦可赏可鉴,就是上首正中斜倚软榻一身紫袍欣赏歌舞,一手正在案间敲击惬意打拍子的白大人……
袁郎中忍不住瞥一眼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裴如玉,第一次对裴县尊充满深切同情。媳妇官职压自己四个品阶,滋味不好受吧。惧内惧到裴状元这样连歌舞都不敢欣赏的,本朝怕也是有一无二啦!
裴如玉:这傻x偷乐什么哪!
☆、第 139 章
暗自嘲笑了一回裴状元的惧内令袁郎中大获信心, 在查账之事上,袁郎中表现出他户部五品郎中的绝顶实力。
月湾县一干土鳖大开眼界, 果然是帝都来的官爷啊, 那账本子翻的, 那算盘珠子拨拉的,把咱们三年的陈账都搬过去查了,这得查到哪年哪月哟。
还替人家担起心来。
胡御史则在裴县尊白文等人的陪伴下到织布作坊参观,胡御史瞧着可着房子那样大的织机,震惊的张大嘴巴赞叹道,“棉布织机竟有这样的规模!”
“这是最新的菱花纹织机, 胡大人见到的是世间唯二两台中的一台。”白文介绍道,“去年底新制出来, 今年刚刚开始织布。大人看, 这是成品布。”
“这料子可真好。”胡御史由衷的说。
“虽可裁衣,不过并非一等料子。因是新织机,织工不熟,这料子上有接头, 故而只能打入次一等。我们最好的料子是绝对没有一个接头的。平滑如缎, 柔润有光,方是上等料子。”
“这织机也是白大人造的?”
白文点头。
胡御史同裴如玉感慨着,“白大人真是天纵其才。”
“您过誉了。”
“哪有过誉,只怕我这话言犹不及呀。”胡御史这才明白为什么月湾县短短三年便有如此改观,裴如玉安民抚民自然用心,但白大人手里独一无二的织造技艺方是给月湾县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源的原因所在。
胡御史参观完织坊, 下午去看了染坊,更开眼界,江南的丝绸竟然运到这里来染色,胡御史道,“可见你们这里的染色技术已经超越江南地区。”
“各有长短吧。”白文谦逊的说。
“与其江南丝绸不远千里运到这里染色,为何不在江南设立店铺,如此两相便宜。”胡御史笑,“我在商业上是外行,也是随口一说。”
“大人说的很对。这些丝绸都是丝绸商人要在新伊售卖的,我们这里也卖染料。”
胡御史颌首。
接下来,胡御史参观了地毯作坊、毛毡坊、连制靴坊都一一参观过,还得白文送了两双很舒适的羊皮靴。当然,月湾县其他大的商家店铺,胡御史也亲自到访。
不论胡御史想去哪里,裴如玉都一一安排,光明坦荡,事事配合。
胡御史颇关心民生,听说白家人作坊的织机竟肯传与外人,还特意到余主簿家的织坊参观了一回,对于白大人的心胸极为敬佩。
商家都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尤其技术,鲜有商家愿意外传,白家虽不会出让最先进的织机,但是,白家肯出让的织机技术较之市面寻常织机也有长足进步。
白大人虽以女子之身,却有这样的广阔胸襟,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胡御史尤其说,“白大人竟肯将这样的织造技艺传授给百姓,真是了不起。”
裴如玉道,“内子在家乡时就是如此,到北疆后见这里的纺织技艺比关内还要落后一些,也一视同仁,将新式的织机传授给品行较好的百姓。只是北疆这里族群复杂,难免要斟别一二。不过,我们一直在做,眼下已有五个县都学了新式织机。”
合着人家不只是传自己县里人,人家连外县都肯传授技艺。如果说裴如玉存有私心,胡御史便是不能信的。
胡御史如果需要裴如玉陪伴,会直接说明,有时他喜欢自己在城中走一走,裴如玉便不去扰他。胡御史主要是考察城中商税情况,倒是发现有趣的事情,裴如玉收商税颇有标准,如一些小商贩,无非就是交几个治安费,是不必收商税的,他把标准定在年收入五十两以上,开始按三十税一的标准收税。
当然,还有一事,那就是月湾县不论是修筑城墙,还是在建的外城,除去每月拿饷的士兵,过来筑城的农人每月根据工种不同,竟是要发工钱的。
要知道,寻常都是抽丁的方式抽调民夫,衙门管饭,除去工料费用,不必再花银钱。
胡御史谈及此事时,裴如玉道,“百姓们都不傻,衙门不肯花钱,他们磨工功、糊弄事都有,衙门当然可以多派监工,拿鞭子抽,下大狱都成,可在北疆这样不好。一则各族人性情不一样,二则北疆民风彪悍,便是咱们汉人,也多有一言不合提刀提剑的,这不怪他们,我们这里,平时出门都要结伴,冬天路上还有会熊狼出没。三则,咱们这样的书生,哪里见得这种血淋淋的监工。衙门付工钱,大家伙干的都来劲,我是按工付钱,而且他们哪里做的不好,直接扣银子的,活做的细致认真,何乐而不为呢。”
“这钱得用不少吧?”
“慢慢来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裴如玉还请胡御史去看了育善堂,到县学书院参观,对于裴县尊肯花钱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倒是县学办的不错,还有各部落学子前来求学,裴如玉道,“自从陆侯平定北疆之乱,如今也十几年了,现在仍有许多族群是以部落为居,各自过活。他们虽与我们进行一些贸易交易,却并不懂我们汉人的文化。”
裴县尊手腕微倾,倒出两盏香茶,递胡御史一盏。胡御史道,“开蛮人之智,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端看如何用了。”裴县尊饮口香茶,“我朝马肥兵壮,有无上利器,可震慑外敌。另一利器,便当是我们汉人先贤流传下来的文明奥义。既收复北疆,与其视北疆族群为外人,不如视他们与汉人无二。用朝廷的兵马震慑他们,用先贤的文化教化他们,必得一用。”
裴如玉年轻俊美,端方稳重,且有治理一方的气魄,胡御史心下也不禁暗赞一声,想有子当如此。
袁郎中对裴如玉的看法完全相反,尤其袁郎中查账,越查越是不满,裴如玉就任以来,税银着实没少收,却一两都没有押送至朝廷。
地方税是可以截留一部分用于地方治理的,袁郎中从未见过这等胆大妄为之辈,慷朝廷之慨以邀天下民心。
袁郎中冷沉着脸,侍从提来食盒,菜色上桌,袁郎中一看,更堵心了,分别为:炖猪肉、炒猪肉、熘猪肉以及猪肉汤……
自打他住进县衙,就一日三餐的猪肉饭,隔壁胡御史那里则是每日鸡鱼肘肉换着花样来,话说,姓裴的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白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袁某我并不是非猪肉不食啊!
因为第一次送饭的管事媳妇就说了,知道袁大人爱吃猪肉,白大人特意交待厨下给袁大人准备的。
把袁郎中吃的都想住驿馆了,可又不能去,无他,白大人官位高,邀你们住她家这绝对是抬举,你非要去驿馆,也不住白大人家里,这就是对上官不敬。
看着赌心的猪肉饭,想着赌心的裴状元,袁郎中赌心赌的食欲不振,已经想好回朝如何参裴如玉一本了。
相对于袁郎中,胡御史对裴如玉观感一路飙升,私下也透露了一些信息,“你这里这几年动静不小,修筑城墙,加盖外城,修井渠,样样都是大事。朝廷着我来瞧瞧,裴大人,你这里除了粮税,可没见半点商税上缴。朝廷规定,商税三十取一,你也知道的。”
裴如玉道,“话虽这样说,可我们县不比江南、晋中、帝都周围这些富庶地方,胡大人来的路上定也见到北疆人很多都是住地窝子的。卑职刚来月湾时,城墙塌的塌倒的倒,百姓们一半是住地窝子的,我们县的老县丞余大人,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衣裳上打着补丁。我瞧着心里真难受。”
“内子作坊开起来,城里多了些热乎气,卑职瞧着城墙委实不安稳。我们这里不比关内啊,马贼强盗都不稀罕,不瞒大人,刚开始修城墙用的是卑职的私房银子。眼下县里瞧着热闹,商税每年也不少,可瞧瞧县里多少用银子的地方,您心里对我们县的商税也得有个估量,可实话说,收的远不及用的快,现在县衙还欠我五六千银子没还上。”
“给朝廷的商税,我一笔一笔都记着哪。”
“那怎么没见押送到朝廷。”
“实在是我们这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给朝廷打了欠条。”
胡御史盯着裴如玉,一时仿佛没明白裴如玉的意思。天哪,明明是给朝廷收的税,他自己全花了,然后说给朝廷打个欠条……真不愧是状元郎,旁人就是这么干了,也不敢这么说啊!
裴如玉给胡御史的茶盏里续满茶,诉些苦楚,“实在是县里艰难,何况,眼下税费没几个,与其现在竭泽而渔,我倒是另有看法。”
“愿闻其详。”
裴如玉道,“北疆阳光充足,是种棉花的极好地方,内子进行过对比,这里的棉花品质比关内更佳。内子并不私藏织机技术,安抚使大人很愿意推广,与其现在急着收商税,何不待棉布在北疆形成产业,朝廷单独设立棉税司,介时北疆必能大有益于朝廷。”
胡御史看向裴如玉,饶是他也并未料到裴如玉有如此气魄,只是,这到底是裴如玉在商税上的脱身之策,还是真有此安排。他并不容易被糊弄,“这需要多久,是随口说说,还是有具体计划?”
“当然有具体计划,我几次到府城,都同安抚使大人商议过。”裴如玉说,“我曾写过计划书给安抚使大人,书房应该还有一份存档,您要看,我着人取来。”
“现在不急,晚上给我就好。”嘴里说着不急,时间都定好了。
天高云淡,两人继续君子端方品尝今春新茶。
裴如玉的神色悠然坦荡,天边云卷云舒,风起云又散,映入他的眼瞳,却又似乎不在他的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ps:袁郎中: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猪肉饭了!
☆、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