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这还不叫骂人!

“我要是吃草的绵羊,你不就成了吃肉的狼!”虽然平时好脾气,可那是因为没人惹我,惹了我,保证让他连本代利还回来,我的座右铭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对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笑意,“没错,我就是吃肉的狼!”

下面怎么接?这人连怎么吵架都不会,当然要再继续骂回来,如今让我怎么接?难不成说:那好吧,我也承认自己是绵羊?

真真会让他气死!

他走后,我使劲用花粉包擦拭他蹲的地方,力求不留下他一丁点味道。的288cc0ff02

隔天,其木格就送了一桶牛奶给我,说是她阿妈送我的,不用想都知道在说谎,他们家一直牧羊,都喝羊奶,哪来得牛奶!而且又是昨晚跟他讲过,第二天就送来,再笨也知道谁送得。觉得一桶牛奶就可以平息我的怒气?

“何馨!我阿妈说博尔术好象有点喜欢你。”十二岁的其木格还没那么多心眼,把听来的话全部转述给我,“我阿妈说,没见过博尔术给姑娘送过东西。”

“他也没给我送啊。”那桶牛奶明明就是用你阿妈的名义送来的,我干吗要感谢他,再说,难道那桶牛奶能叫礼物?一下子送这么多,又没冰箱,我怎么放,“其木格,你晚上过来我帐里,我教你个好法子,怎么样把皮肤变白,不过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你阿妈。”

小丫头点点头,一直不清楚,她对我的那股子信任感是打哪来得。

看着牛奶上浮了些油脂,赶紧把它端下来,撩去油脂,放在地上冷却。

“还没煮熟啊?”小丫头打算再把牛奶放到炭火上,被我给硬生生止住了。

“要是滚烫了,就没用了,看见这一层油脂没?只要去了它就好了,来,把头发夹好,我给你敷上。”把剪了洞的白麻布浸在已冷的牛奶里,再敷到她脸上,“记得不许动。”她果真一动不动,原来天下间女人都一样,不论大小古今,爱美的心思没什么两样。

接着浸了好几条干净的白麻布,今晚打算来个全身热敷,好久没这么舒服的保养了,真幸福!

其木格开心地回去了,我用线绷好门帘,褪掉身上的外衣,把脸上、腿上、手臂全敷了牛奶,躺在那默数,渐渐地居然昏昏欲睡。

梦里,正在草原上拍远景,导演拿着扬声喇叭狂吼:“何馨,侧面,正面”我恼,到底是正面还是侧面?“何馨,笑得灿烂一点,再灿烂一点。”你到是笑给我看看,牙都快龇出来了。“何馨,补妆,黑眼圈这么大。”你试试一天只睡三小时,要是没变熊猫你找我,我一定请教阁下眼霜的牌子,“何馨,再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头发飞起来才好看。”天啊,有没有替身,突然——碰得一声,我摔了出去。

“啊——可别悔容!”噌得坐起身,却是场梦!身上的牛奶已经干涸,像埃及法老的干尸。

“喝——”心脏扑通通连跳数下,“你怎么进来的?”

那脸大胡子没能隐藏住他的笑意,从肩膀耸动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忍了很久。

“要笑就笑吧,别憋出病。”轻轻拆掉身上的麻布。

“在帐外听着你喊了半天,就进来看。”

冷哼!偷窥就偷窥,怎么没见别人进来?

“你真是汉人?”笑意渐渐淡去,被疑惑取代。

“我说我是蒙古人你信吗?”

他盯着我良久,没吱声,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玩笑成分。

“你不像汉人,更不像蒙古人。”提起毡子上的白麻布,“汉人不会这么做,蒙古人更不会。”

我想他的意思是,汉人不会这么开放穿这么少,蒙古人不会这么浪费牛奶。

“我又不是牛犊,哪里喝得完这么多牛奶,扔了不是更可惜?”拉过黄羊被褥盖住腿,指着门帘,“我想我的意思很明显——闲人免进。”

他看看自己扯开的线,耸了耸眉到没什么表示,拉过我的胳膊放在灯火前瞅。上面还残存着热敷的奶渍,“汉家女人都这样?”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指用牛奶热敷还是皮肤白嫩?

“我又没看过别人呀!”他居然把我的手放在他毛茸茸的嘴上,呼出的气喷到我手心里,热乎乎的,“你”绝不是羞涩,是气愤,先不管他是不是个帅哥,起码没经我同意就敢这么胡来的,几乎都被修理的很惨。

右手条件反射地打出去,却又被他抓在手心,“这么小!”也许在外人听来是调情,可我却完全被激怒了,这绝对是侮辱!

这是我二十四年来唯一一次惨败,只要看看我被抓的双手和被扣的双脚,就知道我已经无力回天了。

灯光下,我直直地瞅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脸一分分向我靠近,老天!你真要亡我吗?

停在我耳侧,“很香!难怪都喜欢汉家女人,确是祸水。”毛茸茸的胡子扎在我的脖颈上,有些痒,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亲下去。我只觉得身体僵硬,手腕被抓得生疼。

放开我的手脚,却没有退开我的身体,这种暧昧的气氛弄得我有些脸热,用力推推他,推不动,只得自己往后挪。看着他笑弯的眼角,第一次有了羞赧的感觉,转瞬却又觉得生气,这要换成我那时代,早告了他非礼未成年少女,毕竟我这个身体才十七、八岁而已,“你出去。”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多瘫软,似乎还带着点乞求,内心里很鄙视自己,往日的火暴哪里去了,居然被这么个野人一样的大胡子吓成这副德行,“出去”还不如不说,更加脆弱,难道性格也随了这副身体?

他没再为难我,出去了,身上仿佛还带着我的气息。

我倒进黄羊褥子里大喘气,顺便用力耗羊毛以发泄我的愤怒!我——何馨,居然被人这么非礼了去,还不敢回手!

我的身份开始尴尬起来,不再是其木格家的食客,有自己的帐篷,不用牧马放羊而且还衣食无忧,不光周围的人看着奇怪,连我自己都觉着别扭。

找了其木格的阿妈,请她让我跟其木格一起放羊,这话听来或者新鲜,可是光拿薪不干活的日子也不好过,别人那些目光也许没什么意思,可在我这看来就比较灼热。

漫野地搜着各种野花,在草原上大喊,就是我整日的工作。

其日格的阿妈远远骑着枣红马奔过来,冲着我们大喊,临近了才听清她的话。

“铁木真来了,其日格,何馨,晚上早些赶了羊回来。”

“呀!”其日格跳起来欢叫。

我则呆若木鸡,半天没回魂。

“其日格,是哪个铁木真?”我愣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

其日格看我半天,“当然是我们草原的大英雄——铁木真!”

不会恰好是我想的那个铁木真吧?他是几百年前的来着?抓了半天头也没想起来,我的历史根本不能用差来形容。

“何馨,我们现在就赶了羊回去,今晚肯定很热闹,我们去占个好位子,可以看清跳舞。”抓了我的手就去赶羊。

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呵呵,没想到居然飞到了他的年代,这么个伟人会是什么样的?

傻笑了一路,直到篝火升起时,还没回魂。

“何馨,看,那个就是铁木真。”

“啊?在哪?”从人缝里挤了个脑袋过去。

人群中心,四五个人刚刚落座,主位左面的是博尔术,一身戎装,看起来到英伟了不少,想到那晚的无理,立即将他打入冷宫,心理咒骂几声,再继续看正位上的人,虽然坐着,不过,以目侧起码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跟博尔术差不多,相貌到没有想象中凶恶,反而有些温和,他就是成吉思汗了吧。

人群中央燃起了篝火,架上了烤全羊,卟吱卟吱的炸着油花,几个漂亮的蒙古姑娘翩翩舞了起来,手掌打着节拍。

“听说你收了个汉女?”铁木真喝完碗里的酒,突然这么说。

人声渐渐静下来,我刚端着热羊奶想喝,卡在嘴角没敢动,觑着周围人的目光,干吗都看我,他们刚刚说了蒙语,我不过刚学了一点点而已,哪里听得真切!

博尔术不紧不慢地喝尽碗里的酒,呵呵笑了几声。

“博尔术,叫出来咱们看看。”铁木真身后一个人叫嚷着。

其木格捅捅我的腰,示意我过去。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附到我耳朵上,“铁木真要看你。”

张大嘴巴,见我吗?

其木格重重点头回复我的哑语。

莫名其妙却又极度兴奋,天那,这可是活生生的成吉思汗啊!而且就在我面前,小心地走过去,确保手脚没有顺拐。

“是个美人!”声音低沉,蒙语。

“难怪一直不占野花的博尔术要动心了。”一个粗重的口音来自铁木真身后那个人。

“呵呵,只是个小玩意。”博尔术如此回,铁木真勾起唇角笑了,全场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我却意识到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在夸我,这是直觉,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没道理被人奚落了还要赔笑的不是?又不是马戏团的小丑,再说人家小丑还有薪水,我是白白送的。

博尔术挥挥手,示意我可以下去了,带着些愤怒回到位子,坐下来狠狠喝完手里的羊奶,并没急着问其木格刚才他们说得什么意思。

见到成吉思汗的兴奋变成怅然若失。

其木格并没有告诉我真话,她说他们夸奖我长得漂亮,也许是她阿妈告诉她要这么跟我讲。

把剩下的牛奶涂到脚上,用线把帘子绷得密不透风,来到这里还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孤单。孤单时,我总爱把自己锁在封闭的空间里,爸爸妈妈离婚时这样,初恋失败后也如此,只是不想跟外界有任何联系。今晚,我觉得自己闯进了一个完全不属于我,也不需要我的空间,呆楞地站在那里让人嘲笑着。最恨这种场面,像是个没人要的旧玩具。

静静地坐到深夜也没有睡意,脑袋里反复上映着很多片段,什么都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回去了?在没有睡意的时候,却慢慢昏沉起来。

隔天听到其木格的喊声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顶着两只熊猫眼晒在日头里,有些头晕目眩。

“其木格,你们冬天在哪里过?”坐在草坡上,望着一碧万里的草原。

“那个山窝里。”指着远处像幻影般小山的墨影。

“这里的冬天有多冷?”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好词来形容,“能冻死天底下所有的生灵。”

“唔!是够冷的。”不知道冬天之前能不能回家,老天保佑,赶在冬天前让我回去吧。

结果,等到白毛大雪下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我依然头好壮壮,没什么回去的征兆。

博尔术早在六个月前就跟铁木真打仗去了,对那些奇怪的名字根本没什么记忆能力,也就没花心思多问,跟我又没关系!

其木格的阿妈帮我的蒙古包加了两层毡子,我依然觉得冷,每天有一大半时间在炭火边烤,稍微离开一下就会全身冻僵。

“其木格,帮我跟你阿妈说,我不过去吃了。”从手指缝里看炭火,像是种幻影。

头顶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我仰头往后看,却看到一张刚毅的面孔,吓了一哆嗦,立即爬到一边站起来,“你是谁?”

那双眼睛盛满笑意,很熟悉的笑意。

“博尔术?”试探着问。

“我说过,在草原上不吃肉的人是熬不过冬天的。”兀自坐到火堆边烤手。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过来。”眼睛被炭火照得精亮。

以为我傻,过去让你占便宜!

“过来。”声音有些柔软。

对不起,我软硬不吃。

看来他是有些急了,站起来想抓我的胳膊。

这情形到像三流爱情片里的片段,男女主角围着炭火玩躲猫猫,哦,或者是话剧里那种夸张表演方式。最终结局肯定是女主角被抓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想想不禁全身一哆嗦,大学里总会把这种片段当喜剧看,想不到我也加入了当初被嘲笑的行列。

冰冷的手被握在手心,到是暖和了不少,没再继续挣扎,那样到显得矫情,反正也挣不开,何必呢。

坐在他身前,他的手从身后抱过来,鼻子放在我的脖颈处,一吸一呼,热气把我脖子弄得湿瘩瘩的,没了大胡子到是不会磨得皮肤难受,不禁要感谢他刮了胡子。

他半天没吭声,到是让我想起了件事,且是件很重要的事。

为什么我会被这个认识不到七个月的古代男人抱在怀里?

“喂!问你件事。”

他依旧伏在我的身后,没任何动静。

“难道你想一个晚上都装死?”用力挣扎一下。

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我当你愿意回答唠,我是不是哪个地方做得让你觉得你可以这么占我便宜?”这话真绕嘴。

仍然没有声音。

“喂!”突然抱着我一起滚到毡子上,吓得我四处乱抓,差点烧了我的纤纤玉手。爬起来后,却见他已然入睡,还打着微鼾。

有没有搞错!我拍拍脑门,谁来认领一下这个走错门睡错地方的男人,我欲哭无泪。

隔天,他从我帐里大模大样地走出去,好了,这下子假得也成真的了。

耶!顺利晋级成博尔术——铁木真的好安答、左膀右臂博尔术的情人!我还真有些狐媚子的本领,居然俘虏了这么一位精明睿智的大将军,而且还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问题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其木格的阿妈对我却越发恭敬了,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其木格,外面是不是说我说得很难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我的名声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没有啊,跟以前一样。”

“怎么会!难道没人说我和博尔术?”

“说什么?”

“说我们怎么怎么样?”

“你们怎么样?”小女孩还不大懂男女间的事。

难道是我想太多了?还是他们很早以前就觉得我们已经怎么样了?

自他回来后,老喜欢到我这里,我不喜欢把帐里搞得跟餐厅一样,睡觉时,绝不能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他却总喜欢把烤好的肉拿过来,在我面前吃,看他吃得那么香,我就奋力熏香,甚至大半夜开门帘换气,誓死抵制他。只是这个男人的脾气太倔,他宁愿大半夜挨冷风,也不放弃。到是我挺不住感冒发起烧来。

热羊奶放到唇边时,连闻都不想闻,以前在家,都是煮些热粥吃,现在肯定没这种待遇。只得找些干净的雪煮水喝,看我连喝了两天雪水,他有些急了,第一次屈服了。

第三天,一勺粥放到我的唇边,舌头舔到软软的米饭时,自动吸收,还呓语了几句,梦里我分明是看着妈妈在喂我。

他又说了那句蒙语,这次我听得懂了,是“羊羔。”

没错,我就是吃草的羊羔,我认了。

接着便是不醒人世,从来没病过这么长时间,像是灵魂和肉体分离了。

生病绝不是件好事,就算是为了上镜的节食期间,我依然用心保证自己的健康,绝不为了暂时的好处放弃赖以生存的宝贵身体。

“何馨,这样好吃吗?”其木格舀了半碗羊肉汤放进我手里。

“不好吃也要吃。”已经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算没饿死,也快冻死了,身上一点热量也没有,我可是怕死的要命。

“阿妈给你做了件白狐狸皮外衣,我用熏香给你熏过了。”从身后抱出个大包袱给我。

“唔,你们去打猎了?”咽进没味道的汤,赞叹这张漂亮的狐狸皮,油亮光滑,放到现代起码值几万块。

“博尔术跟阿爸他们昨天围猎去了,猎了不少好东西,博尔术说狐狸皮保暖,让我阿妈给你做得。”低头附在我耳边,“我阿妈不让我跟你说,这只白狐狸是博尔术以前打猎打到的,狐狸王。”小丫头抚摩着狐狸皮。

“还猎了什么?”忙岔开话题。

“十几只大黄羊,几只狐狸,还带回来一只狼崽子,我本想央博尔术送我,我阿爸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