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十分感激贺穆兰进宫去救拓跋晃和太后的“义举”,当即带着遮面就做起了管家娘子的事情。贺穆兰几次受宠若惊到出来制止,无奈贺夫人口口声声表示拓跋焘送她来就是做这个的,贺穆兰拦几次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贺夫人原本身材纤浓有度,可自从生了小皇子之后,身材竟惹火的贺穆兰有时候看着都脸红,正因为她身材变得太多,脸上又带着遮面,即使这些鲜卑人家有些曾经见过贺夫人的,都没有认出她来。
毕竟贺夫人年少入宫,能和她沾亲带故的如今都已经为人妻、为人父了,来贺穆兰家的大多是没出嫁的少年和瞎胡闹的贵族子弟,见到这样的“shu妇”最多的就是脸红低头,倒没有失礼到细看的。
有贺夫人帮忙打点家事,原本就人口简单的将军府自然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将军府的下人都被贺夫人当做宫中之人来提点,行事更是有法有度,让许多和贺穆兰相交不深的大族子弟都对贺穆兰府上的家风赞叹不已。
这一日,又有不少青年贵族前来拜访,贺穆兰明明是受拓跋焘恩旨在家养病,结果家中成了内城里子弟们无聊串门子的地点,也是哭笑不得。
无奈一个个儿郎全是她得罪不起的,好在大部分也都是性格还算爽朗的好青年,来了也不多叨扰她养病,也就是聊聊天求着指点指点武艺,再聊聊最近发生的八卦什么的,贺穆兰权当又上了一次大学,当了一次班长,和他们相处的也还算是宾主尽欢。
“最近又有两位大长公主在家自尽了。”宇文家的郎君坐在贺穆兰内室的椅子上,一边好奇的摸着扶手,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陛下宽厚大量,还没把她们怎么呢,只是将她们一家贬为了庶人,她们就自尽了。其实以她们的家财,哪怕做个庶人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她们那样的身份,丈夫和家中男丁都被斩了,自己又是庶人,活着也是被以前看不起的婆家和妾室欺凌,心高气傲的她们哪里受得了。”独孤诺坐在摇椅上不停地摇着。
“这个物什不错,能不能做小点?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正好给他她玩!”
“这椅子也不错!”
宇文郎也赞叹道。
“虽然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过一天到晚跪坐下来腿肚子都抖,这倒是舒服的很。和你一样放在内室,也不会有人说我们有辱斯文。”
“还是花将军想法多,这样的东西也能折腾出来。”卢家子弟是第一次进贺穆兰的内室,看着她斜倚着的高床,眼神里全是跃跃欲试:“花将军这些家具是家中木匠做的?”
“胡乱倒腾着玩,不耐烦一天到晚跪着,想家里的火炕了,自己找人做的。”贺穆兰没想到一干见多识广的纨绔子弟居然对她做出来的家具感兴趣。
“你们要喜欢,回头我把我之前做的图纸让人给你们描一份送去。”
“太好了!把这凳子、椅子、床、摇椅,还有外面那个那个…”
“美人榻?”
贺穆兰开口一问,这少年连连点头。
“是是是,就是美人榻!”
这名字起的香艳,贺穆兰一说,一干儿郎就坏笑了起来。
“嘿嘿,想不到将军看起来老实,其实也是个有情趣的主儿…”
独孤诺和一干儿郎来回花家好多次了,也渐渐摸清了贺穆兰是个面冷心热之人,现在玩笑也敢开了,一些坏主意也敢说了,俨然把贺穆兰当成了“自己人”。
“若真有美人在怀,这美人榻可比地上有意思多了,嘿嘿,嘿嘿…”
这个没有床的时代,夫妻敦伦还真都是在地上滚。
独孤诺这不要脸的,一想就想到了别处,他这话一说,懂人事的都嘿嘿坏笑,还不懂人事的少年们都露出悠然向往的表情。
好在贺穆兰是从更加豪放的未来来的,否则就他们说的这些言语,就算豁达如花木兰也要红了脸。
贺穆兰只是挑了挑眉,笑着骂他:“娶了九娘滋润了,知道来调侃我们这群光棍了?莫忘了为了让你娶到九娘,我还打了一大架,你媒人礼给我了没有?”
“好说,好说,明儿就给将军送来!等将军你看上哪家女郎的时候,只管吩咐兄弟们一声,我们也帮你打上门去,受那女婿杖!”
催亲要挨打,古今女婿都一样,鲜卑人被欺负的还更惨些。
“咳咳,将军,是不是该休息了?”
一旁守着的那罗浑和陈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刚刚美人榻那截他们都脸红,不停地打量贺穆兰,再听到媒人礼和催亲杖都出来了,忍不住就想赶人。
“我说花将军,你身边什么都好,就是这两个亲卫让人受不住。明明也是战场上下来的英雄,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护着小鸡的母鸡似的?你们家将军是断了手,又不是魂没了,还怕我们这里气吹大点?”
李家的八郎皱了皱鼻子。
“我们才来,你们就赶我们走了?”
陈节和那罗浑不敢再絮叨,只能在一旁长吁短叹,大有建个群讨论下#我家将军太受欢迎怎么破#的架势。
这还不算每天都在挠墙的花母,贺穆兰真怕再这样门前车马不绝下去,花母哪一天神经受不住跳了将军府里的湖。
花父现在已经看开了,每天都借口出去散散心,带着花母骑着大红去城外和城中逛逛,免得看到哪家将军一上来就热情地拥抱自家女儿行贴面的兄弟礼,残废的腿一哆嗦,吓得摔死。
贺穆兰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听着一干儿郎们说着京中的趣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拓跋焘知道她不喜欢政治上残酷的斗争,也怕宗室和后戚残存的势力会报复她,所以勒令她在家中“养伤”。
外面据说乱的很,就拿昌平坊来说,这段日子就已经空了两三家了,都是犯了事被抄家流放的。如今已经是冬日,正是杀人的季节,城门外人头也挂了不少,花父花母每次出门都要埋怨个半天回来,说的就是这个事。
正因为她在家“养伤”,她家倒成了个安乐窝,各家子弟也把她家当成开茶话会的好地方。她嘴巴严,话少,这些纨绔子弟就当她是个闷嘴葫芦,什么话都敢和她说,什么玩笑都敢开,她倒无所谓,不过她看着,陈节有几次炸毛,连提槊的心都有了。
这样安稳的日子正是贺穆兰所求的,再过上一百年都不嫌烦。
可从这些儿郎们带来的消息里听,北凉和北燕的战事正在最紧要的关头,吐颓山的柔然人也被包围了,就等着大举全歼,可此时她却闲赋在家,倒有些退休的意思,不免也有些惆怅。
若是等大局已定,自己解甲归田…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她正在这里想着这些事情,猛然间突然看到独孤诺的大脸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忍不住吓得往后一避。
“你干什么?”
“到底是不是?”
“什么到底是不是?”
“感情你刚才都没听?”独孤诺又气又笑地说:“就是京中传的那个啊,说那个你和赫连公主那啥,还有那个谁谁横刀夺爱,那个啥啥深情相拥…”
“独孤诺!”
“你敢不敢说话前先动动脑子!”
一想到正在听独孤诺说话的是陛下面前头号忠臣加当事人之一,儿郎们都吓得半死,就等着贺穆兰那半边“巨灵掌”拍下来,扇他个人事不知。
谁料贺穆兰露出一个看到母猪上了天的表情,满脸迷茫地说:“横刀夺爱?深情相拥?我和赫连公主怎么了?”
“你就别装蒜了!”
独孤诺贼笑着拍了拍贺穆兰垂在床边的大腿。
陈节已经开始捋袖子了,那罗浑表情也不太好,上前一步避开了独孤诺。
“你看你看!你的亲卫们都这么大反应,一定是有是不是?我们不到处乱说,你透露透露呗!”
独孤诺不怒反喜。
“你们是说…”贺穆兰好笑地摇头,“我只当赫连公主是妹妹,她性子坚韧,长得又美貌,陛下雄才大略,正是郎才女貌,哪里有我横刀夺爱的份儿!”
她还不知道赫连公主进宫待嫁是为什么,还以为赫连明珠终于想通了,要和那位二缺的陛下凑活着过呢。
虽然她并不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入宫是什么好事,那位贺夫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但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出路也没有多少,架不住人家赫连公主也乐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听到贺穆兰说自己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一干儿郎通通露出古怪的表情,对贺穆兰的粗神经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不是她演技过人,就真的是还没开窍。
“天呐,看到花将军这样的人,我都想回家问问我阿母能不能把我姐姐配出去了…”
“我家也还有个表姐,正是待嫁的年纪。”
“我家有个姑姑…”
一干儿郎立刻歪了题,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家里哪些女郎可以嫁给花木兰,好生个万夫莫敌的小外甥侄子表弟云云。
既军营之后,贺穆兰又一次了解了男人要八卦起来,比女人八卦的本事要厉害的多。
如果说军营里那些抠脚大汉们的战斗力是五,那这群人的都快突破天际了。
贺穆兰看着陈节和那罗浑剧烈地抖动着身子,最后欲哭无泪地互相拍了拍肩膀互勉,不知为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你看,将军笑了,可见你那家那个母老虎的名声连将军都听过!”
“你确定不是你家那个胆小鬼让将军笑的?”
贺穆兰痛苦地捂住脸,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笑了。
笃笃笃。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成功的阻止了房间里的儿郎们当场嘶起来,陈节喜出望外地奔出外室去开门,却见是贺夫人焦急地立在门口,当场红了一张脸。
虽然隐隐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大人物”,但这种成大名人的魅力实在不是陈节这个级别架得住的,每次都是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
贺夫人性格很是温柔,虽然生了孩子年纪也不大,鲜卑人普遍早婚,她现在也才二十多岁而已,在宫中都是宫人和宫女,气氛又压抑,再见这些跳脱的少年,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惜现在确实有大事,贺夫人见到陈节突然红了脸低头,焦急地开口相问:“花将军在里面吗?我有事相商。”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满室的儿郎们突然静了一静,有几个儿郎更是坐立不安,频频将头往外张望。
贺穆兰知道贺夫人匆匆来她的院里找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连忙起身出外相问,贺夫人看了看贺穆兰,再看了看贺穆兰身后追出来好奇张望的一干贵族子弟,凑近了贺穆兰压低声音说道:“外面太子殿下上门来拜访了…”
“嘶…就一个人?”
贺穆兰骇的睁大了眼。
“杜寿将军没跟来?”
“没有,就几个宫中亲卫跟着,说是陛下知道了,让他出来逛逛。照理说这孩子不知道我在这里啊…”
贺夫人也是满脸焦急。
“我让人安排他在前厅休息了,现在怎么办?”
看的出贺夫人也是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了平时端庄大方的样子。
贺穆兰也从最开始的惊讶中静下了心来,开始考虑拓跋焘这么做的意思。
宫中和她家离得不远,虽说拓跋晃是微服,但这样放任小太子往她家跑,一定掩不住有心之人的耳目,拓跋焘却半点不觉得出格,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她家里天天上门的儿郎和贵女们?
拓跋焘想让小太子交朋友,顺便让贺夫人见见儿子?
贺穆兰想了一会儿,安慰贺夫人道:“你要相信那位让他来,肯定是经过同意,也知道这么做代表着什么的。既然他都同意了,你也不必这么担忧。我想他肯定是想让太子出宫交交朋友,你干脆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吧。”
“我?”
贺夫人先是一喜,而后便是一阵怀疑。
“可以吗?”
“去吧,有事我会和他解释的。”
贺夫人的眼睛里顿时波光潋滟,当下胡乱点了点头,扭身就走了。
她身材婀娜多姿,气质又不似寻常女人,哪怕是这样喜极而泣地点头疾走,也比旁人要风姿绰约,看的不少青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贺穆兰回了外室,向一干新朋友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一个故交家的子侄来找我,年纪太小,家中族姐不好接待,我让她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了。”
“子侄?哈哈,不会是个小屁孩吧?来来来,让他过来,听听大人们都在聊什么,保证提早成人!”
独孤诺哈哈大笑着调侃。
“花将军既然有客,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几个卢家子弟觉得有些不妥,带着几分不安开口。
“无妨,他的父亲也是个直爽之人,虽然年纪小点,但胆子却大,你们不必避着他,就当是我家的子侄相处就行。”
贺穆兰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表情。
这些儿郎想了想,花木兰是普通军户出身,既然是故交,那一定也是军户子弟,最多不过是军中那个将领家的孩子,也不怕怠慢了人家。
军户或将门的子弟都是开得起玩笑,经的起搓揉的糙小子,这群少年大多是将门出身或者鲜卑旧族出身,当场笑了起来,气氛又是一松。
就在此时,宇文家一个青年怅然若失的看了眼门外,有些腼腆地问起贺穆兰:“花将军,贵府那位最近主持内务的族姐…咳咳,听令堂说,是因为家中有恶妇欺凌,被嫡妻打出门去的…不知…还有没有再嫁的意思?”
魏国人口并不多,男子打仗死的更多,故而从国家到乡中都提倡改嫁,妇人改嫁并不为耻,夫妻如果不合和离的也有不少,再嫁的女郎都过的不错。
也是贺夫人实在气质太过独特,这些青年经常出入内宅,贺夫人尽管全力避让了,总有接触的时候。
好在贺夫人举止并不轻浮,否则就不是一个青年询问的事情。
“宇文家的,你下手可真快!我们这一干兄弟可都没婚配呢!”
一个少年很是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
“我正想问,给你抢先了!”
“喂喂,你才十六,毛都还没长齐,人家花将军的族姐都可以做你阿姨了!”
“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
贺穆兰听得头都痛,再看陈节紧张地看看自己又看看这几个儿郎,只觉得头更加痛了,连忙说道:“我这族姐只是被赶了出来在我这里暂居,还没有被夫婿休弃,也没有和离,名义上还是有婆家的人,各位还是别再提…”
“什么!还有人敢占着,咳咳,还敢如此暴殄天物?花将军,你要不敢惹,和我们说说,看我不找上门去打的那个畏妻如虎的孙子满地找牙!”
宇文家的郎君顿时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就是就是!打死这个负心汉!”
“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也不考虑考虑那些连饭都吃不到嘴的!”
“所谓是英雄救美女,说不定也是一段佳话。花将军,你也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之人,怎么就不帮你族姐出出头?”
满屋子男人都露出“你这样不对的表情”,凑上前去开始对贺穆兰游说。
“那负心汉家住何处?武艺如何?我们去找他要休书,实在不行打上一架,那嫡妻应该乐意交出休书吧?”
“你们真是…”
“什么嫡妻负心汉,真是听不下去了!”
屋子的门突然被人一下子推开。
粉妆玉琢的小公子铁青着脸站在门外,身边是已经羞得掩面而去的贺夫人。
“你们这些闲汉,不思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一天到晚想着别人家的妻室,还要不要脸!”
幸亏他听到消息赶来了!
他就知道他父亲也坐不住,否则不会任由他跑来的!
满屋子人看着羞跑了的贺夫人,脸色变得微妙起来,更是开始考虑“拳打负心汉”、“掌掴悍妇人”的可能。
独孤诺性子最直,见这小屁孩连跨过门槛看样子都要人帮忙的样子,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当场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花将军,你这子侄,怎么半点都不可爱,跟个小老头似得!你得好好教教他,要不然,咱兄弟几个帮你好好教教这个小家伙?”
拓跋晃脸色更坏,贺穆兰也是头疼欲裂。
妈蛋!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这群儿郎凄惨的未来了怎么破!
第463章 荒谬至极
这世上带伤打仗的将军不少,可是像她这样断了手还带着一堆嘻嘻哈哈的少年将军出战的,能有几个?
被赶鸭子上架强令着上前线支援的贺穆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其实吐颓山对柔然的战事一直很顺利,就是穆寿那边一直不能大捷,而柔然人又有渐渐往西退的意思,所以朝中对穆寿开始产生了不满。
真正让拓跋焘下定决心将穆寿调回来的,是京中某个宗室被捕后的口供。
这些人供出他们曾经撺掇穆寿谏言,让太后和小太子去南山别宫暂避。穆寿原本就担心出了事自己跑不了干系,当即就答应了。
虽然宗室们都说穆寿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一个耳根子这么软这么容易被讨好的将领,被放在吐颓山这种紧要的地方,拓跋焘自然是不放心。‘
然后拓跋焘又想御驾亲征了。
之前拓跋焘差点被压死在乱石阵、差点被洪水淹死的事情只能说他运气好,一干大臣那些天做梦晚上全是他们的陛下被各种陷害而死的场景,许多老臣把拓跋焘从娃娃那么大辅佐到如今英姿雄发英明神武可谓是操碎了心,对待自己家子侄都没有这么呕心沥血,再见他要“御驾亲征”,差点没一头撞在柱子上磕死以死明鉴。
拓跋焘是“以进为退”习惯了,一开口就要自己上,但臣子们已经快疯了,武将们更是蹦着跳——所谓养兵一世用兵一时,你养了我们就是这时候用的,这时候你敢不用我们?!
最后,更是丧心病狂地把贺穆兰拉了出来:“长孙司空不是说花木兰的名字在柔然能止小儿夜啼吗?虽说他现在肩膀有伤,但正面原本就要让柔然溃败,管他怎么溃败,只要溃败了就行,叫花木兰多领点人马,只要吓退了他们就行!”
一夜之间,贺穆兰家将军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拓跋焘也乐得为贺穆兰造势加结交一些香火情,干脆大笔一挥——不是要多领点人马去吓唬人吗?我的羽林军还在北方交给库莫提指挥呢,实在没多少人,管你能弄多少人,带足够人去吓唬就行。
又附了一句,粮草自筹。
人人都知道贺穆兰是穷光蛋,让她粮草自筹,那意思就等于是给她扩充募军给开了方便之门,贺穆兰见陛下都这样决定了,一封军贴一下,整个平城和她有点交情的儿郎们全部带兵来了。
这家五百,那家八百,十几家人凑起来,愣是凑了两万大军,还都各自自带粮草、装备。再加上两千多的精锐虎贲,两万多大军一齐出城,自那天之后,平城之中就没有百姓南下了,原本已经逃出京城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领着这样的军队,贺穆兰也只能苦笑。如臂使指是不可能了,只能祈祷各家跟来的家将都是宿将,别一上战场,她舞旗让人上,结果人家退,她鸣金要收兵,这群子弟兵们全冲了就行。
但就单拿吓唬人来说,再也找不到比这批人更加合适的了。
每家为了表现出家中的势力,战马均找的是混一色的,像是独孤家,八百骑士骑的全是黑马,毛皮光溜的犹如乌黑的缎子。
宇文家则全是白马,他们是东部鲜卑,尚白,白衣银甲白马,日光下奔腾起来,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
哪怕家室最差的几家,也俱是鲜衣怒马,甲胄齐整,要不是拓跋焘在花木兰临出行前把高车最近赶制出来的甲胄武器全部赐给了虎贲军,恐怕虎贲军夹在其中,就跟跑错了地方的叫花子似的。
照理说贺穆兰带着这么一支拉风的队伍出行,应该自豪骄傲加兴奋才对,实际上贺穆兰心都要给操碎了。
“什么?要如厕?荒郊野外哪里有厕房,自己跑远点解决,拉完了快马追上队伍!”
贺穆兰板着脸看着面前的卢家小郎。
“你当这是出游行猎呢?我们要最快速度赶赴吐颓山,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不是我娇气,我方向感实在不好,原地转个圈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卢家小郎讪笑。
“那就找个家将给你擦屁股加顺便指路!下次这种小事不要来找我!”
贺穆兰整个肩膀都被打了绷带,寇谦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受伤的肩膀几乎没有了知觉,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手能随便动。
按照寇谦之的话,这伤要好好养上一年才能好,此次出征,也是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要想不动武就把别人吓跑,就得出奇招才行。
一行人保持着急行军的速度,好不容易到了吐颓山,就见到老远的地方一骑烟尘过来,正是穆寿带领的骑兵。
和贺穆兰一起来的还有罗结派来的候官曹要员,来这里是为了提走穆寿,将兵权交给贺穆兰指挥的,那一骑烟尘而来的显然是穆寿的私兵,见来了这么一支大军,再看到旗帜打着的是“花”,居然还不高兴,为首的将领有些倨傲地对着贺穆兰传令的伯鸭官说道:
“没接到长孙司空的命令有援军过来,更何况我们现在节节胜利,根本不需要援军,花将军的人马还是回京去吧…”
他说此话时,刚刚到达吐颓山的只是虎贲军的先头部队,看着最多三千人马,可没过一会儿,这位倨傲的将领脸色就绷不住了。
漫天的烟尘卷的四处灰蒙蒙一片,大地的震动不停的传来,从地势较高的吐颓山往远处看去,直接南边不停的有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且一望皆是精兵,有些甲胄和战马的状态,看起来竟不亚于羽林军!
这一下,穆寿手下的将领们有些架不住了,其中几人立刻打马就回大营去找穆寿,贺穆兰也不多啰嗦,驾着马率先上了高坡,一看对方柔然大营竟好整以暇的在巡逻,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们占据高地,人数、士气都不亚于对方,为何在这里待命?如果发动冲锋的话,对方应该早就溃败了才是啊!”
穆寿手下的将领有些讨好地摇头:“你们不知,这些柔然人表现的太从容了,宜都王担心他们有诈,或是事先布下了埋伏,所以数次以兵引诱他们出阵,他们都不上当,我们只能更加小心…”
原来长孙道生三番四次催促穆寿一举全歼对方却无果是这个原因!穆寿稳成这样,就不怕延误军情吗?
还是真的如罗结猜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