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女孩,怎么肚子里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寇道长从迎接到贺穆兰以后就离开了队伍,去寻找北凉当地的道门打探消息,顺便寻找源破羌的行踪。
之前东晋混乱,十六国并立,不少河西大族到了姑臧、酒泉、敦煌等地,也带去了道门的信仰,毕竟晋朝道门的势力大得不可思议。
只是后来受到佛门排挤,道门在北凉一直无法大肆发展,只有一些士族依旧信仰,有道士出入传道,否则以寇谦之道门魁首的地位,在北凉也没有什么用。
寇谦之出去一趟,带回来两个关于北凉的重要消息。
源破羌真的把假世子当真世子用了。
沮渠蒙逊和沮渠牧犍的人在大漠寻找兴平公主时,似乎在哪个商队中带回了一个女人,兴平公主也许还活着。
已经开始传出风声,说是孟王后带着已经寻回的菩提世子前往乐都招兵买马,准备杀回姑臧,各地开始蠢蠢欲动,北凉许多大臣都在观望魏国的态度,没有明确站队。
但源破羌带走的还有许多魏国使臣,包括文书官和印信官,这些人在源破羌身边,可以替孟王后和假世子提供许多方便,至少许多贵族想要追随就有了魏国的保证。
只可惜那些保证不是真的。
“现在怎么办?”贺穆兰一点都不关心那位白马公主怎么样,对她来说,她就是充话费送的,沮渠菩提的添头。
“按照时间推算,赫连公应该到了西秦了,安全应该没有问题。我想让高车虎贲大张旗鼓的带着沮渠菩提回姑臧去…”
“如果源破羌拿了孟王后和假世子,是因为你的谨慎不合作而另辟蹊径的话,知道我来了,而且找回了沮渠菩提,他就会带着孟王后和假世子立刻找上我,和我汇合,一起共谋。”
素和君也觉得源破羌提出来的计策是个好计划,只是有些太把北凉人当傻子,计划有许多不周全之处。
可惜源破羌现在化明为暗,他本来就是南凉人,又有南凉旧臣掩饰行踪,素和君想把他弄出来商量都不行。
“那他如果煽动使团哗变,抢走孟王后是为了夺那个位子呢?”贺穆兰叹着气问素和君。
“如果是那样,他当然不会把孟王后和假世子送回来,但被他迷惑的人却会醒悟过来。这次出使的使臣都是我和陛下挑选过的,对陛下的忠心不用怀疑。听到平城派人来了,而且菩提已经在我们的手上,这些使臣只会催促源破羌赶快汇合。一旦源破羌表现出推脱或者不愿意,他们就能发现不对。”
素和君对此非常肯定。
“源破羌要招兵买马、要用孟王后收拢军队,都有前提,一是孟王后配合他,二是大臣们愿意配合他表现出魏国支持。失去哪一个都无法取信于人。”
如果只有钱就能让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造反夺位,那各地富商早就都造反完了。就算有人是为了钱跟着孟王后走,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以后的前程和未来。
魏国没有保证,有脑子的人是不会跟随的。
“所以,源破羌即使不想来,成了光杆司令以后也只能来了…”
贺穆兰点了点头。
“素和使君好计策。”
“不是我好计策,是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说到底我还是来给你们收尾的,等赫连公到了,常山王恐怕也会陈兵到边界来,以防北凉生乱。”
素和君根本不但心所有人的安全,就怕到后来北凉各地起义,自己打成一团乱,就算魏国占了北凉,也变成一堆荒土。
贺穆兰舒展了下筋骨,想到还要再北凉不知道待多久,心中有些烦躁。
听到陛下在北燕征战,库莫提深陷敌军之中,自己却还在北凉和这些政客没完没了的玩手段、拼权谋,她就难受。
这一趟北凉,可谓是损失惨重,别的不说,自己从京中带来北凉脱手的财物就少了不少,袁放后来交易的许多奇珍异宝也是埋在黄沙大漠之中,只有一些特别珍贵的因为保存的良好,被挖了出来。
其他大风起了以后被吹走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虎贲军损失了这么多人,就算拓跋焘大方,她也是要散尽家财抚恤一番的,否则过不去内心这道坎。
花木兰上辈子不过养着同火和好友的子嗣,而她身上却背着五千多个家庭的未来,死了两千多人,可能有无数家庭受到了灭顶之灾。
好在她阳寿不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些钱去了也就算了。
贺穆兰正糟心着要耗在北凉,素和君却突然正色喊起了她的名字。
“花木兰。”
“嗯?”
“奉陛下的口谕,在北凉局势稳定之后,你必须快马加鞭带着虎贲军回京中去。”素和君脸上半点说笑都没有。
“为何…”
贺穆兰错愕。
“陛下走的时候带走了羽林军,虎贲军和高车虎贲又被派来了北凉,京中防卫空虚,偏偏你离京之前,吴提在京中自尽的事情引起柔然人的不满,漠南归顺的柔然人和当地频频产生摩擦。你也知道,平城离柔然很近,等到了冬天,还不知道会如何…”
素和君说出拓跋焘的担忧。
“太子才五岁,窦太后年事已高,宗室对这位太子的态度十分暧昧,陛下担心京中会出事,加上虎贲军死了不少人,还需要回京安排补充军户等等,都需要时间。”
一个宿将和一个新兵是不同的。
黑山的精锐都已经补充了虎贲军,贺穆兰和虎贲军磨合了很久才能屡屡得胜,如今又要补充新兵,至少要有半年左右的训练期。
拓跋焘原本组起虎贲军就是想以虎贲军为基础扩充的,以每一个虎贲军士卒为基础,可以带出十个新兵为精兵,五千人就能带出五万的大军。
但现在的情况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拓跋焘必须尽早打算。
“陛下是担心柔然人又反,还是担心京中有人作乱?”贺穆兰这下真是归心似箭了。
先别说太子了,花父花母都还在平城呢!
“如果真要生乱,恐怕是两个一起来。”素和君冷笑,又笑着说:“不过你别担心,陛下在京中早有预备,二十四军殿里其实还有一支人马,兵符在窦太后手中,你回到京中后,自然有人给你兵符和入宫的信物,你可直接带着虎贲军镇守宫城,听候太子的调遣。”
素和君拍了拍贺穆兰的肩膀。
“所以,北凉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带着寇道长尽快回平城去,你的身体也耽搁不了了。”
贺穆兰一愣,然后马上醒悟过来。
“什么担心柔然生变是为了安抚我吧?你们怕我死在北凉?”
京中哪里就缺她这两千多人!
“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陛下是相信你,这才把太后和太子托付给你。”素和君撇了撇嘴,笑着摇头。
“这里有狄叶飞和高车虎贲在,你不必担心。反倒是京中,我不在京里,实在是挂念,想来陛下也是如此,平城离北燕近,有事也好支援。”
贺穆兰本来就不愿耗在北凉,当即点头答应,准备回营交代离开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许多人都知道贺穆兰要率虎贲军离开了,其中就包括郑宗和狄叶飞,连忙匆匆赶来。
“火长,你怎么要回平城!”
“花将军,为何素和使君要我从今天开始跟他留在北凉!您要去哪儿!”
第443章 失恋者联盟
狄叶飞和郑宗根本没想过贺穆兰会先离开北凉。
尤其对于狄叶飞来说,这感情更加复杂,在他看来,这是贺穆兰拼了全力、死伤了那么多部下,甚至自己也九死一生才看到的希望,眼见着要迎来最后胜利的结果,却被自己的好友摘取了胜利的果实。
这是一种卑鄙,也是一种内疚,至少对于现在的狄叶飞,这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
然而因为是大可汗的命令,谁也不可抵抗,正如狄叶飞所想的,虎贲军对于原本友好的高车虎贲也有了一些意见,而高车虎贲的将士们在虎贲军面前尚且抬不起头来,更何况狄叶飞?
以至于狄叶飞急匆匆见到贺穆兰之后,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火长,你怎么要回平城…”
狄叶飞神色复杂,只憋出这一句话来。
“京中空虚,我得回去驻守平城。”贺穆兰叹了口气,“虎贲军损失惨重,重建新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些都要时间。”
狄叶飞看着贺穆兰,想起自己当年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出使高车,虽然改变了自己族人的命运,可要得到魏国的重视,却比他想象的要困难的多。
若不是贺穆兰告诉他平城附近大量有煤,又指引他去寻找,高车人至今在魏国还没有立锥之地。
一块划给高车人的土地,就是给了高车人最大的肯定。
他知道陛下会派他来,并不是想要他得到什么功勋,而是因为在京中的这么多将军之中,他和花木兰的感情最好,他能压过那么多想要来北凉立功的宗室和宿将,依旧是靠着花木兰的关系。
他的人生之中无时无刻不投映着花木兰的影子,像是最有力的依靠,又像是永远无法攀登的高山,只要花木兰还在一日,哪怕虎贲军全军覆没,也依旧会有第二支虎贲军,第三支虎贲军…
而高车虎贲如果全军覆没,他还能如此吗?
被深深的内疚和羞愧所摄,陷入了自我矛盾的怪圈之中,狄叶飞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倒是一旁站着的郑宗却深深对贺穆兰施了一礼:
“花将军,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已经毁了容的脸,原是不堪大用的,若不是您举荐,素和君不会让我留在他身边,再造之恩,他日郑宗必报!”
要不是得到素和君的提拔,他一回到平城之后,宦途就算是完结了。
在这个当官看出身、拼家世的时代,郑宗并不算什么名门之后,也没有过人的门路,而他甚至连种田都不回,可以想象他将度过如何穷困潦倒的一生。
然而白鹭官有许多不需要出面的官职,分析情报的官员、教导白鹭官新人的官员、作为暗哨在各地活动的白鹭官,很多都不要求长相。
素和君明显也是对他有了安排,才和蔼的告诉他留在北凉他有大用,让他暂时不要回京。
贺穆兰含笑看着阴郁气质完全被抛开的郑宗,知道他已经将之前那些忧虑和对未来的迷茫全部甩开了,笑的也十分欣慰。
“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一路上对我的帮助很大,若不是你自己有这个价值,哪怕别人再提携,素和君也不会用你。”
若不是你自己有这个价值,哪怕比尔呢再提携,xx也不会用你!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敲得狄叶飞猛然惊醒了过来。
是!他怎么能妄自菲薄!
同火十人,除了他,又有谁能站到几乎和火长并肩的地步,这也许更多的是机缘,但他每次都抓住了机缘,难道不是他自己的本事?
“郑宗,我有些话想和火长单独谈谈,你能不能…”狄叶飞看着正在愉快交流的郑宗和贺穆兰,有一种被排挤了的感觉,忍不住开口请求。
贺穆兰刚刚把自己在血披风那里得到的铁面具送给了郑宗,郑宗上半边脸有些狰狞,尤其是额头和两颊这种突出的部位,但下巴附近还好,所以这张半脸面具正好适合他。
郑宗原本就有收集癖,一想到这是贺穆兰贴身用过的,更是喜不自禁。
他原本气质就阴郁,但一笑起来,连那张脸都没有那么难看了。若说贺穆兰走了这一趟最欣喜的是什么,那一定是自己最终还是改变了郑宗,没让他彻底黑化走上宦官的道路。
两人笑的正愉快,突然听到狄叶飞要求和贺穆兰独处,郑宗那张乖巧的笑容立刻收了收,但还是拱了拱手,顺从的离开了。
只是人虽离开了,却没有走远,只鬼鬼祟祟地躲在近处的营帐后面,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火长,你这一走倒是容易,我却要念着你一辈子了…”
狄叶飞幽幽一叹。
贺穆兰原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狄叶飞,见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立刻升起了一丝尴尬。
“什么一辈子…”
“火长可想过,孟王后是你擒来的,沮渠菩提是你派去的人抓回来的,虎贲军路遇马贼,是你巧施计谋将马贼赶跑保住了兴平公主的嫁妆,如果没有你的努力,我现在恐怕只能在黄沙下找到一捧骨灰而已,现在你走了,我却要领军与素和君一起处理北凉的事情,其实是抢了你的功劳。”
狄叶飞十分冷静地吐露着自己的心事。
“我每一次晋升、每一次变强,背后都有着火长的推动,郑宗说,提携之恩来日必报,我却是连下辈子都还不清。”
贺穆兰原本以为狄叶飞要说什么一辈子,整个人肌肉紧张,随时都可能捂着耳朵疾奔而出那种,再一听居然是这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笑着出声:“我们十人当初入火时就不分彼此,你的裤子袜子都是我缝的,现在还跟我客气这个。就算你不来,京中也要派其他人来,与其功劳都让别人得了,还不如是你。”
她看着已经渐渐有了后世狄叶飞影子的同火,表情十分温柔:“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更进一步。你性子细腻、个性却不婆妈,而我却正好和你相反,我性子简单,却太容易心软。”
贺穆兰看着乱成一片正在忙着拔营的虎贲军们,平静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恐怖:“说实话,当知道源破羌和素和君可能要一起携着源破羌杀回姑臧去的时候,我就有想逃的冲动。我曾破过柔然,知道百姓家破人亡的痛苦,也见过抛妻弃子、亲人相残,就为了逃出生天的罪恶。我的性格让我能无畏的抵抗敌人的侵略,却在攻城略地之时满心伤悲。”
狄叶飞愣住了。
他从不知道火长心中居然惧怕攻城。
“我刚到北凉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问我,是不是我们来了,娶走了他们最美丽的公主,就不会打仗了。我那是几乎是落荒而逃,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无法给他们想要的回答。战争这种事,从来就不是我们这样的武将能决定要不要开始的。”
贺穆兰的目光放的悠远,竟有些超脱人世的疏离。
“魏国要发展,要变革,要强大,首先就必须一统中原,然而‘一统中原’四个字的背后,却是无数国破家亡,破而后立的过程。人人都道花木兰是天生的将种,却不知道花木兰其实很讨厌打仗。”
“火长不要开玩笑了,你的军功十转,几乎都是实打实…”狄叶飞脱口而出,却又马上噤声。
“都是实打实杀人杀出来的,是不是?”贺穆兰笑笑,小声轻喃:“难怪,难怪,原来这是报应吗?”
所以她注定活不长久。
如果她的人生就是无尽的杀戮和征战,死在她手中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对我,对虎贲军,对大魏来说,你就是了不起的英雄,是我们军户出身的人足以仰视的目标。”狄叶飞难抑心中的激动,希望能打消贺穆兰突然升起的软弱:“即使不是我们,是别人领军来,总是要死人的,至少我们能够控制自己不变成只懂得杀人的怪物!”
“是的,所以我才说,还好你来了。”
贺穆兰对着狄叶飞颔了颔首。
“只有像你这样内心坚定之人,才能完成素和君和源破羌想要完成的‘大业’。你们都足够有野心,有能力,有决断,懂得如何牺牲,而我虽然也都做的到,事后心中却会痛苦。”
贺穆兰越说心中越是豁然开朗,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拓跋焘要将她召回平城,又为何出使这种“和平”的任务是由她领导,而“毁灭”这样的任务却是派了同样渴望功名、希望在魏国立足,要给天下一份答卷的赫连定与狄叶飞。
只有渴望成功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要比她看的明白的多。
想到这里,贺穆兰忍不住拍了拍狄叶飞的肩膀:
“不要怀疑自己,陛下会派你来,肯定是因为只有你能胜任。就如陛下要召我回去,一定也有他的考虑。”
“真的吗?”
狄叶飞跟在拓跋焘身边时间不长,虽然也是近臣,却依旧看不懂拓跋焘,更别说理解。
对他来说,这位陛下对他的态度虽然和缓,却像是可有可无。他身边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想要靠近他都那么困难。
“不要小瞧了陛下的识人之力,否则我是怎么出头的?你也别觉得是抢了我的功劳,因为只有你真正的为大魏争取到了利益,才有功劳这回事,否则世人只会记得花木兰损失了虎贲军,记得我国的使团被马贼追的仓皇逃跑,我做了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贺穆兰所说的不是推测,而是绝对会发生在败者身上的事情。
狄叶飞怔怔地出神,贺穆兰对他说的太多,他需要消化一阵。
然而此时的贺穆兰,已经面色慎重地对他躬了躬身。
“这是你们的战场,而我在北凉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在平城静候你们的捷报,祝狄君武运昌隆。”
狄叶飞见贺穆兰躬下了身子,也表情紧张地回了一礼,哽咽着点头:“我不会让虎贲军被人嘲笑的,那两千多条人命,我记下了。”
贺穆兰直起身,见狄叶飞的脸上已经没有犹豫,终是淡淡一笑。
属于她的时代即将过去了,不到一年的寿命,是改不了这个时代的。
以前像是护着鸡仔的老母鸡一般的自己,在改变了所有人人生轨迹的同时,也限制了他们未来的道路。
然而未来终究是属于这些原本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有他们的思想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发生了改变,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
她可以推动,却不可以替代,否则即使是她累死,她最终也只能被这个时代的浪潮给淹没,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她会是大魏最坚固的盾,陛下手中最锐利的剑,唯有如此,才是花木兰。
而狄叶飞,最终会走向“镇西将军”的道路,成就他自己的人生。
“那罗浑告诉我,说你曾经叫他转告我,‘我不是断袖’,究竟是什么意思?”
狄叶飞心中的激荡渐渐平复,再见贺穆兰笑的温暖,原本憋在心中尴尬无比的话,还是问出了口。
“哦,那个啊…”贺穆兰眨了眨眼,竭力用平静地语气地回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狄叶飞的脸颊抽了抽,“你是说,我是把你当成了女人?”
他满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火长,你是不是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鬼才能看着你那张脸把你当成女人!
你这是在瞧不起断袖的脑子吗?
可怜贺穆兰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告诉狄叶飞自己的性别,却被狄叶飞毫无遮掩的话打击的体无完肤。
什么叫“你是不是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姿色”吗?
狄叶飞见贺穆兰突然沉默不语,脸色变得很是奇怪,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火长,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能跟在你身后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大可不必这么困扰。若是说长得像女人就能让人断袖,我又何必这么苦恼,恐怕每天都要感谢老天爷给我这张脸了…”
听到狄叶飞贺穆兰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浑身上下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地抖了抖。
不是女人听到情话的酥麻,而是“我被雷到了”的那种尴尬。
鸡皮疙瘩四起,不自在的只想跑,贺穆兰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哪怕在游寨里看到活春宫都没有这么别扭。
再联想到之前那句“你是不是很久没照过镜子了”,贺穆兰更是有逃的冲动。
狄叶飞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火长用这个安慰我太可笑了,谁会将你这样英雄气概的好男儿当成女人呢?所以问题出在我身上,而不是你。但我对其他男人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想想别的男人亲近我就想呕吐,这么一想,我大概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单纯对火长你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罢了。等我从北凉回京,如果火长觉得对着我不自在,我可以…呃…火长?”
狄叶飞还在闷着头自言自语,却发现面前没有了动静,忍不住左顾右盼,原地转了几圈,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火长…你果然是溜了…”
看到贺穆兰在狄叶飞“表露情愫”的时候就跑了,而狄叶飞还在低着头说着什么,离得比较远,听得不太真切的郑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虽听得不太真切,但“断袖”、“女人”、“照镜子”等等还是随着风飘到了他耳朵里。
他好歹也是天子身边的舍人,聪慧过人的译官,又有脸素和君都夸赞的敏锐和推断能力,只是通过寥寥的几语,就马上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火长,我喜欢你。”
“不好意思,我是个断袖。”
“可是我是个男人啊!”
“不好意思,我看着你总觉得你像是女人。”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我能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
于是乎,被说的脸黑的花将军就这么被气跑了,走的时候还顾忌昔日同僚的情分,没有说出过分的话。
哈哈哈哈!
就知道我们家将军是个纯爷们!说断袖就断袖,一点也不含糊!
长得美有个屁用!人家喜欢的也是男人!
看看狄叶飞,长得那样,找他不如找个真女人,好歹还是软乎的!
郑宗满意地站起身。
就知道会捧着花将军的剑摸来摸去,又总是用那样眼神看他的,一定是对花将军有意,果然断袖总是会吸引断袖,否则花将军长得那么普通,狄叶飞又怎么会看上他?
除了日久生情,必定是和他一样,总是不由自主的只能看着花木兰。
‘只是总归是一场空罢了。’
郑宗看着环顾四周、怅然若失的狄叶飞,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刚刚发现狄叶飞可能是在对花木兰告白时,整个人愤怒的想要把狄叶飞撕成碎片,脑子里全是在想该怎么才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又让他死的痛苦的法子。
然而就在刚刚,贺穆兰以“我把你当成女人”的理由拒绝了他之后,郑宗开始同情起他来。
他好歹还有将军的亵裤,将军的袜子,将军的面具,又被托付了终身,阿不,又将他的终身托付给了素和君,足见将军对他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至少他还能睹物思人,聊寄相思…
可狄叶飞,注定要被性格端方的花将军避开,以免以后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