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一起离开的,只有名为大红的战马和慈心大师。

那罗浑几乎是惊骇莫名的捧着那封信,匆匆叫来了所有贺穆兰身边的人,惊慌失措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他们的印象里,花木兰一向是强大、自持、无所不能的。

沮丧?不安?犹豫?痛苦?

抱歉,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家将军有吗?

似乎“花木兰”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战无不胜”,从各种意义上。她用一种名为“坚强”的战甲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冲锋陷阵,一往无前,所有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然而现在,连这道背影都不见了。

“都是你,肯定是你这个混蛋!”陈节一把拽住郑宗的领子,“从你来以后将军就变得很奇怪!你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将军居然还不赶走你!你说说,你到底给将军下了什么蛊!”

“你才可笑吧?你不是花将军的亲卫吗?花将军走的时候带个大和尚都不带你,可见你也不算什么。”

郑宗阴测测地一笑。

“我不过洗个衣服你就这么紧张,我看想着恶心事情的人是你吧?”

一定是这样的!

被有着断袖之癖的亲兵爱慕,又无法彻底撕破脸面而一直压抑至今,终于受不了离开了!

肯定是这样!

陈节听到郑宗的指控忍不住脸色一白。

“什么恶心!老子那是仰慕!仰慕!和你这个把头埋在将军衣服里乱闻的混蛋哪里一样!”

“什么?”

“你们别吵了!”

袁放捂着头,拼命地摇头:“完了,完了,花木兰走了,陛下会不会把我重新丢到天牢里?他哪里是这么任性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钱不够用?卢水胡人用的粮草太多?我说过我会处理钱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走?”

“你一天到晚就想着钱钱钱。”盖吴咬牙骂道:“你没来之前,我师父从来没在意过钱的问题。不,他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钱财名声、功名利禄,他只是顺其自然,就是你来了以后,什么都用钱来说话,一天到晚就操心师父养不养的活所有人!养不活我们,我们难道没手没脚吗?”

“你们有手有脚,可混到给别人当枪使的地步!”袁放被说的脑仁上火,冷笑道:“你们本就是待价而沽,是你们自己贪图陛下以后可能有的赏赐才同意我的价钱,就算我之前心里瞧不起你们,可后来我也道歉了。主公说‘文人靠的脑子,武人卖的是命’已经点醒了我,我刚要和他商量加佣金的事你就进来了,我能怎么办?我自己骂自己猪脑子吗?”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罗浑一头乱麻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

“你做了猥琐的事情让将军心烦…”

那罗浑指了指郑宗。

“你一天到晚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火长唠叨…”

他指了指陈节。

陈节羞红了脸低下头。

“你知道也装不知道,因为你迟早要离开。”

那罗浑手指移到蛮古身上。

“老子本来就要离开,老子都快四十岁了,和你们一群毛头小子一辈子打仗不成!花将军答应我北凉回来以后就给我讨个封赏回乡娶妻的!”

蛮古瞪眼。

“你是将军的弟子,却不想着为将军排忧解难,同族一来之后就将将军抛到一边,俨然把我们当做外人。”

那罗浑侧头看了看盖吴。

因为他和花木兰同辈,所以盖吴等于是他的子侄辈,所以他看向盖吴的眼神也最为不满。

“火长对你操的心是最多的,杏城的卢水胡人能够分田,你们能下达天听,哪一样不是将军一手促成?如今整个卢水胡人都得了便宜,你倒觉得将军对不起你?”

“我…”

盖吴咬了咬唇,悔恨地满眼噙泪。

“而我…”

那罗浑苦笑。

“于私,我是火长战场上一起拼杀过的火伴,于私,我是护卫将军安全的左卫率,却连将军这几日心情不好都没有发现,我才是最大的失职之人…”

他痛苦地抹了把脸。

“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益,将军是虎贲军的主心骨,决不能让他们发现他不见了,否则要生出无数事端。现在…”

那罗浑抬头扫视过帐子里的诸人。

“现在我们便是一个火的战友,必须齐心协力,先把这件事瞒过去。”

“那将军那怎么办!”陈节越想越觉得不好,“将军走什么人都没说,连营门口的守卫都说没见到将军,偏偏慈心大师也不见了,为什么是慈心大师不见了?”

他有些担心地胡乱猜测。

“是不是慈心大师说了什么?是不是佛门有什么法术,突然点化了将军,让他出家为僧了?”

啊不对,应该是出家为尼!

妈的,管它该怎么说!

“要是他对我们彻底失望,又被慈心大师说动…”

“火长不是我们,他散了心,肯定会回来的。”

那罗浑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关于这一点,我从来不会担心。”

第375章 世间百态

绝对不会让那罗浑担心的贺穆兰,此刻正蹲在城门洞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出来的时候下着大暴雨,现在雨势才渐渐歇了。贺穆兰和慈心翻过大营的营墙出来,只穿着蓑衣,到了半路只能先想着避雨,便进了来时路上路过的这座县城。

慈心大师一入城就不见了踪影,美名其曰去“寻找机缘”,约定了一个时辰后在城门下和贺穆兰相见。

只是走的时候,他要走了贺穆兰身上所有的金银和可以换东西的值钱之物。

贺穆兰不知道慈心大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她却坚信他是个好人,因为她见过他的舍利。

佛门认为只有高僧才能在火化后烧出舍利,而痴染和爱染都是具有佛性和智慧的人物,那他们的师父只有更好。

出于这样的想法,贺穆兰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然后乖乖在门洞下等他回来。

这座县城叫“秀安”,属于魏国和夏国交界的一座小城,所以还算得上繁华,正因为繁华,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像是贺穆兰这样一个有手有脚又没有穿的破破烂烂的儿郎坐在门洞下就特别引人注意。

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贺穆兰也有些架不住了。

‘反正是一个时辰后再见,我先在旁边溜达溜达,等到了时辰再来就是了…’

贺穆兰慢慢站起身子。

“啊,动了动了!”

“我就跟你说他没事,还好你没去牵他的马…”

“谁知道他好好的,我看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

乱七八糟的窃窃私语伴随着几声失望的叹息,城门官和指指戳戳的人们都散了个干净。

贺穆兰重新穿好蓑衣和斗笠,摸了摸大红,牵着它往秀安县城里走。

这匹红马实在高骏,而贺穆兰又披发左衽穿着鲜卑衣衫,气势不似平民,许多人一见到这一人一马,就纷纷让了开去。

自从贺穆兰当上“将军”以后,就没有好好的逛过市集。比起三不五时就微服私访出去一次的拓跋焘,贺穆兰的见识和阅历可怜到让别人吃惊的地步。

由于之前下雨,在市集最繁华的地方也变得十分萧条杂乱,她看到在某片搭起来的棚子下面,一群人在头上插着稻草,跪坐在地上,一脸麻木。

在他们的前方,一群男人们在说着什么,而他们的四周都围着壮汉,眼睛一眨不眨的注意着他们,尤其是他们被绑住的手和脚。

贺穆兰微微一怔后才想起来这大概就是“插标卖身”,前面在谈论的是卖主和人贩子,而跪着的是奴隶。

身边的壮汉,自然是打手们了。

见到贺穆兰走向他们,那个正在棚下说话的中年男人对她和善一笑:

“这位朋友要不要看看?都是夏国军中的士卒,一个个身强体壮,特别能打仗,也能吃苦。”

人贩子走南闯北,一双眼睛多利,只不过看了贺穆兰几眼就知道这是位鲜卑军中的人物,而且地位不低,否则不能拥有这么好的战马。

鲜卑军中一切以军功说话,哪怕是将军,若在某场战斗中功绩没有下面的人大,下面的人也可以优先选走最好的战利品,这是军户制能一直维持的根本。

大红就像是一张名片,昭显了自己主人的武勇和地位。

贺穆兰并没有直接参与胡夏和魏国的战斗,只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了两年,期间有不少夏人和鲜卑人战死,至于后来她跟随库莫提千里救援的时候,那都已经是接近尾声了。

但如今战争已经过去一年,还有夏国军中的士卒在被贩卖,贺穆兰不由得有些吃惊。

若是战争的俘虏,当年应该在大胜还朝的时候早就或被赎回去,或被赐予功臣了。

“夏国的士卒?你在开玩笑吧?”贺穆兰露出受到欺骗的表情,“这仗都完了一年多了,夏国的士卒不都已经成了平夏户回了各地耕种了吗?”

跪在地上头上插标的男人们都听不懂鲜卑话,又或者听得懂却不愿意理睬,依旧麻木的像是羊羔一般只低着头看地。

“一看您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那人贩子看贺穆兰并没有走反倒问起详细的事情,心中大喊‘生意来了’,一边对她露出歉意的微笑一边说:“您稍等等,我把手中的生意忙完就来招呼您。”

俨然一派老练商人的派头。

那人贩子和面前几个男人商议好了价格,其中一个男人就抱着两匹丝交给了这个人贩子,从人群里拉出一个已经看好的奴隶。

为了确保奴隶的身体强壮,所有的男人都只裹着可以遮蔽下体的布条,此时被人一把拉起,立刻露出整个正面来。

贺穆兰这才明白原来这些男人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是因为沮丧和麻木,而是因为只要弓着身子就只能看见背部,无论是头脸、正面还是下肢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没有人会乐意就这么赤身露体的暴露在大众广庭之下,要卖身的人也是如此。

贺穆兰看着那个男人用两匹丝绸换走了一个非常强壮的男人,那男人的身材和蛮古不相伯仲,而且年纪并不是很轻,而是正当壮年的二十几岁的样子。

这样的体格和年纪,再加上浑身像是勋章一样的伤疤,即使在虎贲军里也是一条好汉,可在这里,也只能麻木的按下文书,然后被主人牵到官府去做“契”,从此打上“奴隶”的烙印。

这并不是字面下的意思,而是真正的“打上烙印”,鲜卑人和匈奴人还带着很深的部落制度遗留,对于健壮的男奴,通常会用烙铁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所以很多奴隶即使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也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耻辱的印记生活,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好儿郎都不会选择卖身为奴这一条路。

人贩子送走了一个“主顾”,吩咐一个手下“接待”不停来问情况的“顾客”,然后亲自接待贺穆兰。

“让您久等了。您买人是要做什么?打仗?看家护院?种田?”

他一边说一边介绍自己的“货源”,“这些都是夏国的久战之士,我建议您买回去看家护院或者去做私兵。像是这样的人才去种田是暴殄天物,要种田有许多便宜的货可以选择。只要给他们武器和铠甲就能上阵,当然,价格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好处。”

“他们怎么沦为奴隶的?”

贺穆兰抬了抬眼。

“货源你绝对放心,我是官府有过报备的人牙,并不是什么搜掠人口的歹人。这些原本都是胡夏的士卒,在军中粮饷自然不愁,打仗也能发财,虽然败了,不过许多人还是没有死,跑了回家。”

他指了指身后。

“但胡夏会种地的人都被官府迁到了魏境,这些汉子回了家,家里人都没了,家中的田地又被我国收归了国有,就没办法过日子。这位陛下对胡夏的宗主很严,当地不甘收留这些士卒出身的汉子,他们就只能卖身了。”

“那倒是可惜,都是好汉…”

贺穆兰露出遗憾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国打仗向来是军户的事情,他们也只会打仗,只会打仗的人若没有打胜,一般是活不下去的。他们还好,至少有些本事,自卖自身也能活下去,就苦了那些断手残脚的…”

人贩子故意说得可怜些,“我们这也是做善事,要不帮着他们找到一个好主家,指不定他们会过上什么日子。时间久了,变成强盗也不一定。”

“只会打仗的人若没有打胜,一般是活不下去的吗…”

贺穆兰默然地看了跪在那里的夏国士卒。

所以,他们是在战争结束一年后发现自己无法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才想卖了自己去当护院家丁之流?

赢了的人还有赐田和封赏、战利品,输了的人如何,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弱肉强食,此乃天理。

“这位贵人,你看中了哪几个?”

人贩子讪笑着对她露出了一口黄牙。

“买的多可以便宜点。”

“我出门急,没有带钱。”

贺穆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我可以把人送到您府上!拿东西抵押也可以!您可以拿这匹马抵押,等拿来钱就换给您!您别走啊!再看看啊!”

那人贩子见贺穆兰像是谁追着一样越走越远,连忙上前想要追赶,谁料贺穆兰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你要想买随时找我!我姓陆,就在这个集市做人牙!”

人贩子吼了一声,这才转过身连连跺脚。

几个跪着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他,只见姓陆的那个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用汉话说道:“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又是军中出身,应该不会糟蹋你们的本事。就是出来没带钱,好像也不是很缺人,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这些男人卖身之前姓陆的是先付了钱的,若卖不掉就要砸在自己手里。如今流民多如狗,人还没有会耕地的牛赚钱,这种先付后卖的生意一不小心就会赔的血本无归,陆“老板”愿意先付钱让他们的家庭度过难关,已经是很大的仁慈。

但人口买卖就是血泪的生意,有时候哪里有那么多尽善尽美,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奴隶被人挑了去,但看起来并不是会善待奴隶的样子。

只要有主顾就不能推,陆牙再怎么同情,也只能留下一声叹息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贺穆兰在市集里随便走了走,发现即使是还算繁华的小县城,老人和孩子的数量还是很少。

平城转个弯都可能遇见小孩撞到你,但在这处魏夏交界的地方,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筛掉了许多人,只剩下成年的男女。

市集里贩卖的都是牛羊、乳制品、自家产的鸡蛋、棉布之类,货品的种类实在是乏味可陈,价格也是乱七八糟。

下雨像是提前让贺穆兰见到“天灾”之下社会的状态,哪怕这只是单纯的“下雨”而不是真正的天灾,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就足以让她不寒而栗。

因为下雨,地上很少有干的地方,买卖东西的人就必须寻找“适合”的地点,否则货物和人都会被弄脏弄湿。

贺穆兰见到体弱的被身体强壮的人挤走,浑身泥泞的在集市最不显眼的位置贩物。而身体强壮的人则得意洋洋,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直到被更强壮的如此对待。

百姓之间也弥漫着“强者”的风气,强壮的人横行霸道、得享一切好的资源,而身体羸弱的只能饱受欺凌,忍辱负重。

整个社会的状态让人为之作呕,更别提还有持着棍棒不时来勒索的官差。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然而仓廪实了就一定“知礼节”吗?衣食足就一定“知荣辱”?

至少她看到了许多穿着整齐的人去蹂躏那些衣衫褴褛之人,乐此不疲。

贺穆兰价值观让她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的恃强凌弱,然而在被一次又一次当成神经病之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又跑回了门洞下,沉默无语地等待着慈心大师找回这里。

次数实在太多,多到了让她害怕的地步,而这只是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而已。

贺穆兰回到门洞的时候早就过了一个时辰,可慈心大师还是无影无踪。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慈心大师也没有回来。

若不是贺穆兰坚信他的人品,现在恐怕以为他已经携款潜逃了。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黑,城门已经开始关闭落锁,贺穆兰依然没有等到慈心大师,这让贺穆兰实在坐不住了。

若不是慈心大师出了事,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请问你看到一个长这么高,颌下有须,穿戴着蓑衣斗笠的和尚经过这里吗?”贺穆兰离开门洞,开始问沿路的路人。

“没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找和尚去庙里啊!”

“中午的时候好像看过,在前面化缘了来着…”

贺穆兰问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终于问到了一个知道的。

“在哪儿化缘?”

“在前面那条横街上…不过马上天要黑了,你是不是明天再找比较好?”说话的年轻人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你需要投宿吗?我认识一家不错的客店,我带你去?”

贺穆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囊,摇了摇头。

“我要先找到大师。谢谢你。”

那年轻人失望地离开了,临走指给她慈心化缘的那条街。

这个时代的僧人和道士通常都身负好多种职业,除了僧人和道人是他们的本职外,他们还是心理医生、赤脚医生、翻译…

以及要饭的。

大部分有寺庙的和尚自然不会经常出去化缘,但对于慈心大师来说,化缘似乎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按他的话来说,每次出去化缘都能化到东西,让他对这个世界就更加充满希望和敬意。

当“化缘”都化不到“缘分”的时候,这个世界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虽然贺穆兰觉得这个说法很扯淡,但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这大概就是宗教经久不衰的原因,因为许多道理被这些“高人”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之后,确实让这个世界没有经历过心灵鸡汤摧残的人们得到很多领悟和激励。

在这里化缘的和尚大概不多,所以贺穆兰不过问了三四个正在收东西回家的百姓就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慈心大师被街尾巷子里的一个人家请回去救孩子了。

“救孩子?”贺穆兰一怔,“得了病吗?”

说到这个,知道原委的人家忍不住叹气:“不是病,是穷啊。哎,大和尚也是好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贺穆兰大概问了一会儿,知道了那家人的情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街尾巷子里住着一家新搬过来没多久的人家,丈夫在市集里靠卖草鞋草筐之类的度日,女人身体大概不好,也没干什么活,偏偏家里最近又添了个小的。

大概是女人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吃的又少,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奶,全靠喝粥喝汤度日,渐渐的大人小孩身体都不好,小孩子更是三天两头生病,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女人本来就生病,这下病的更重,小孩子又不见好,这家的男人更没法子做生意,只能回家伺候老婆小孩。

今日下午见雨小了点,那男人就到集市上卖鞋子,结果遇见慈心大师在化缘,估计上去问了问慈心大师,知道他会一点医术,就把他请回家去治病了。

“…治了这么久?”

贺穆兰狐疑地谢过这个汉子,又开始了“寻找慈心大师”的任务。

像这种没有城市规划的小县城,巷子也是乱七八糟的,等贺穆兰找到那条“街尾”的巷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

这种小县城“宵禁”也跟没禁没什么区别,因为一到天黑就真的是到处都没有人,伸手不见五指,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能去哪儿,完全不需要人值守就能达到路上无人的效果。

贺穆兰几乎是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已经饿的咕咕叫,又没钱去投宿,就等着找到慈心大师好汇合,一到了门口就迫不及待的拍起了门。

所谓“房子”,不过是个破茅屋而已,贺穆兰拍了门以后甚至觉得整个房子都在抖。

“慈心大师?慈心大师?你在吗?家里有人吗?”

贺穆兰拍了拍门,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安。

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