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这才想起他是在我接我前面说的话。想起刚刚游行时众多窦氏后宫的美貌女子,想是要让圣上欣喜一阵了。
我不由叹了一声,“锦绣以后的日子看样子真的不会太寂寞了。”
非白轻笑一声,也不作答。我抓过他的大手,细细抚着掌纹,“青媚怎会看上小放呢,他们俩一见就吹胡子瞪眼的。”
他无奈笑道:“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成仇,谁知道她何时看上齐放大的?青媚这小嘴可真严,从来没同我露过,”他也皱眉想了一会儿,对我笑道:“说实话,我以为她会找素辉来挡驾。本来我还想把青媚指给素辉呢,我看他俩平时也要好,谁知是齐放呢?”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转眼到巳时了,我打了个哈欠,非白倒了无睡意,含笑问道:“困啦?”
我点点头。
“真困啦?”
“都站了一天了,能不困吗?”
“果然困了?”
我的眼皮直打架,轻轻的嗯着,又梦到铜修罗了,却感到非白的呼吸喷在我的耳郭上,“可我还不困,这可如何是好?”
“别闹了,你千里奔波的,还不快歇歇。”我睡意朦胧道。
“你这人,所谓小别胜新婚,怎的一点儿风情也不解呢。”他轻声埋怨着,忽地含住我的耳垂,然后慢慢移到锁骨,粗糙的大手伸进我的睡衣,抚向我的腹股沟。
我不由自主地喘息起来。非白一挥手,烛光熄灭,归于一缕青烟,芙蓉帐翩然落下,遮住了里面的旖旎风光。
二月二,龙抬头之日,长安城中万人空巷,再次涌向朱雀大街,看五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娶亲纳福,皇帝的嫡长子东贤王迎娶永定公之妹乔芊蝉。
两位军功至上的将军同日迎娶两位世家千金。永定公乔万迎娶京都有名的美女,一等绥远公、三品太仆寺卿常栽道的嫡女常贵琳;勤忠侯谢素辉迎娶一等永福侯、右副督察御史原赫德嫡女原丹珠。
紫薇舍人采办齐仲书同日迎娶卜氏和青氏。
西枫苑中一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然而成亲的第二天,卜香凝便以走货为名,离开了齐放,负气回到大理。
第八章 万国朝长安
元昌二年三月十二,东征大军攻下小庭朝的经济中心瓜洲,直打到建康城外。小庭朝的亚父吴王张之严便紧闭城门,采取拖延战术。宁康郡王切断水源、物资等供给,并从水路以新型快艇攻下,数度欲攻下建康。奈何亚父一直坚守城门。为加快战争进程,紫薇舍人君莫问,献计印刷万份劝降画,大塬仁厚,只要吴王投降,便能海内升平,安居乐业,一切如旧。宁康郡王便将数万风筝散落至建康城内。江南百姓生活一向安定富庶,本不愿意打仗,一时军心动摇。五月里,断水断粮,生活苦不堪言,便有朝官进言,不如乘来得及投降塬朝,可保自家性命。
君莫问与吴王有旧,便诚恳地写了一封劝降信:自原氏收复京都后,兵力充沛,乃是东吴兵力的十倍不止,天下归原已是大势所趋。为江东父老着想,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君莫问本人和晋王皆会保江东百姓一切平安如旧,小庭朝内所有官员及家眷,加上吴王本人身家亦可保全。这一番天下形势,人心所向分析下来,张之严还真的动心了。
《旧塬书·太祖本纪》:
庚申年六月初七,宁康郡王大败张之严于瓜洲,直逼健康。宁康郡王使人投万份劝降书,张之严军心动摇,僵持数月,乃出降。
元昌二年,六月初七,小庭朝的吴王终于打开建康城门,迎接宁康郡王入城。天下大势已定,来长安率部降者甚众,七月里外逃的窦周旧臣兵部侍郎张世喜、礼部尚书窦亭、户部尚书高纪年来降;七月初八,张之严率伪帝轩辕翼降入长安。
帝与之严、窦亭、高纪年皆有旧,屡以书招之,高纪年辄杀使者众矣,既至长安,上诛高纪年、张世喜,欲鞭挞窦亭,并诛之严。之严持樽,淡笑曰:“轩辕失其鹿,天下共逐,陛下既得之矣,岂可复忿同猎之徒,问争肉之罪乎!”
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塬朝的开国皇帝都被描述成一个“胸含宇宙,知人善用,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冷静擅谋,旷世之才,一声戎马,勤政爱民,仁孝重情,故天下归心”之人,史学家们认为对于轩辕德宗,太祖皇帝很看重他们私人之间的深厚友谊,并且对德宗本人不幸的一生抱有巨大的同情,太祖皇帝留给后世的一百多首诗词里,凡是怀念德宗和孝贤纯仪皇后的皆是诗中精品,难得的是其中的感情非常真挚。
故而,皇帝最恨当初出卖轩辕德宗的人,远甚于背叛己者。
当时,皇帝在借鉴中外宾客的紫辰殿,招待这些重量级别的降臣。张世喜是潘正越的旧部而且是继任,曾于庚戌国变中率部在皇帝会长安途中设兵伏击。高纪年则屡杀当年德宗皇帝委派的使臣,并且帮着窦英华逼死轩辕熹宗,所以没半点犹豫地,皇帝当着张之严的面,亲自取剑,杀了高纪年。
然后因为窦英华,还要迁怒与窦家最后一支族长窦亭,但是窦亭却是天下皆知的义士,曾经因为反对窦英华欺辱先帝、谋朝篡位面当大众骂之。史学家们猜测,当时的皇帝未必真杀窦亭,极有可能只是为了给张之严一个下马威。
沈昌宗很配合地,冷笑着把高纪年的人头扔到他们面前,血溅紫辰殿。张世喜是个武人,却也伏首面地,浑身微抖,求皇帝在杀他之后,一定宽恕他的家小及随从,千万不要迁怒于无辜云云。而窦亭是个文人,再有勇气,也面无血色了,吓得摔倒在地,只差没有尿裤子。
然而,张之严不愧是当世英雄,只是轻轻弹了弹袖袍上飞溅到的血迹,面不改色地缓缓端起金樽,轻轻喝了一口大塬朝的西凤酒,赞了一句:“西府凤翔,回味甘美,果然名不虚传。”
他见皇帝瞪他,便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把轩辕既然无道,天下群豪皆可做猎人、逐鹿天下的道理不卑不亢地表达了出来,还大有“原氏既然得到了天下,怎么可以责怪其他同行呢,这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揶揄意味,其浅嗔之意竟抵过了万般赞美,哄得大塬朝的开国圣君得意地大笑起来。
《旧塬书·太祖本纪》:
上笑而释之,赦张世喜,官至兵部侍郎;示好与窦亭,并赐宗室女为妻,赐爵二等名义伯,官至翰林学士。而于张之严御封吴襄郡王之位,取襄助之意,大宴三日,赐美物无数,仍遣吴襄郡王返驻守东吴之地。紫薇舍人君莫问识得敬帝乃旧徒玉流云,众哗然,至此,帝踪再莫所知也,上赦免其罪,准玉流云携侍女露珠回归君氏,君莫问再三泣拜,圣恩仰止。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同张之严再见,我能活着见到我的那两个弟子,玉流云和露珠。二人同我抱头痛哭,玉流云和露珠都长高了很多,可是二人在严密监视的建康宫殿中两年,再无当年的天真烂漫,行止举动多了几分成熟。我暗暗称奇,心想这二人将来可堪大用,不想连非白也这样认为,不久便送玉流云同露珠入府承学,着意栽培。
张之严临走时,乘非白入宫之际,专门到西枫苑拜访了我。这场战争将他的锐气磨了些许,他比先前果然是收敛了很多,但也看不出有气馁之色来,反倒更添英武稳重之气。
那天我们谈了很久,我问他询问了嫂嫂的情况。他爽快地表示欢迎我再回东吴做生意,似真似假地长叹说很后悔把我逼走了,没有我的瓜洲生活很无趣。
我嘿嘿一乐,与他尽释前嫌,感谢他及时投降,放了我的两个弟子,总算是保住了江都百姓的安定生活。张之严大笑道:“这一局你公爹赢了,下一局呢?”
我一怔,挑眉笑道:“我公爹文治武功,尽得天下,如今兵强马壮的,还有一堆厉害儿子,莫非兄长还想再来一局?”
张之严豪气万丈地对天笑了许久,笑道:“若非你熟知我军备实力,秘密建了这许多精良战舰来,还有你发明的这什么活字印刷,搞一堆什么劝降书什么劝降画来,搞得军心涣散,四面楚歌,你公爹怎么打得赢我?未来有一天,你公爹没了,你夫婿即位,有你这贤内助辅佐便还好些,若是你那只好男风的大伯当家作主了,可有胜算?还有圣上若传位给他的小儿子,你夫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吧。且说若你妹子做了太后,可会放过你和你夫?”花.霏.雪.整.理
这张之严果然天下英雄,表面上看他的帝王梦结束了,可如今看来,他不过是占个山头小试牛刀,过了过瘾。逗留长安短短数十日,反倒给他摸清了原氏内部皇储暗争的重大隐忧了,看那意思倒大有卷土重来之意。
“后会有期了,莫问。”他递予我一只荷包。
我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放了一颗光明耀眼的稀世大东珠。
“这是你嫂嫂让我带给你的。这是她心爱之物,多谢你与晋王美言,为本王作保,如今还能驻返祖荫之地。”
他长叹一声,锐目深深地看了我几眼,朗声笑道:“若有急难,以后可持此珠来报,助你夫争位。不过你夫若败了,本王可不客气了,这天下马上又要易主了。”
盛夏的荷花开得正盛,金龙在碧绿的荷叶下伸出脑袋,警惕地看着岩边这个不速之客。七星鹤老在我们身边转悠,早已布好了阵形,血红的眼睛冰冷地凝视着——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吸食到敌人的鲜血了,故而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因为我站在身边面色如常,便也没有举动。
明明张之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氏,严格算起来,可以算作我前世沪浙一带出身的同乡,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江南美男子的优雅和魅力,却拥有了同北地男子一样高大的身形,更拥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智慧和野心。长安的阳光为他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却见他昂头傲然笑道:“这下回可便是姓张的了。”
我呆愣之间,张之严对我潇洒一笑,回首而去。
《旧塬书·太祖本纪(二)》
庚申年中,天下略定,大赦。百姓给复一年。陕、鼎、函、虢、虞、芮六州,转输劳费,幽州管内,久隔寇戎,并给复二年。律、令、格、式,皆沿用轩辕旧制。赦令既下,而窦党尚有远徒者,晋王上言:“兵、食可去,信不可去,陛下已赦而复徒之,是自违本心,使臣民何所凭依?且之严尚蒙宽宥,况于余党,所宜纵释。
张之严于皇帝那段著名的对话成了天下归心、原氏宽仁的表率,给天下群雄吃了一剂定心丸,皆感平安盛世的来临。
元昌二年的夏天,大塬朝向天下广宣大赦诏书,凡率部来长安投降的窦氏余党或其他反对势力,不再追究过往,皆大赦,并根据实际情况,就地于朝中或外派安置。于是这一年,便在接待如流水般涌来的各路大小降军中度过了。皇帝也着实兑现诺言,优待来降的天下群豪,宽仁并济,安排妥当。
朝廷几乎每隔几天便往全国驿站广布平安旨,昭告天下,十年内战已经结束,使官府及时号召流亡在外或躲避山林的百姓,可以回家乡安居乐业,尽量赶在芒种时撒下最后的粮种。
元昌年初,霜旱为灾,米谷踊贵,北辽侵扰,州县骚然,内忧外患,一匹绢才得一斗米,就连在西京长安,物资也极度匮乏,百姓流亡千里,难民成疾,饿死者甚众,人口流亡,战区十室九空,百废待兴,皇帝志在忧人,锐精为政,崇尚节俭,大布恩德,从后宫起,连同自己的用度开销皆削一半。
为了最大可能地休养生息,恢复国家机器的运作,抚平这十年来惨烈的战争创伤,宣布免天下徭役、赋税等二年,战事特别惨烈的汝、梁、鼎、青、虞。芮六州,以及幽州境内皆免三年,严禁地方官骚扰百姓,贪污舞弊,控制物价,密诏紫薇舍人君莫问督查暴利囤积、发国难财的商人,一旦发现,比治以重罪,人头悬于市集,家口配没。
为不再搅扰百姓及轩辕宗氏,下诏各州各府的律、令、格、式等制令皆按轩辕旧制。
七月初一,恢复久违的科考,天下众举子皆欣慰地奔走相告,预示着一个繁华兴盛、浓艳绮丽的大塬朝时代到来了。
庭末三国南北朝,钱制各异,曾有百姓偶过三州竟需三种钱币方可通关,更有甚者钱币滥薄,有盗铸者裁皮糊纸为之,民间不胜其苦。至元昌二年七月初一,初行元昌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参,积十钱重一两,轻重大小最为折中,远近便之。
皇帝命紫薇舍人君莫问擢给事中撰其文并书,回环可读。七月初六,皇帝置前监于洛、并、幽、益等诸州,皇后夫庆王轩辕章一炉,北晋王非白,东贤王非清、宁康郡王奉定各赐一炉,吴襄王之严赐一炉,又因紫薇舍人君莫问自归附新朝以来,捐粮筹饷,极尽能事,忠心可嘉,特赐一炉,听铸钱。自此,凡敢盗铸钱币者,一律处死,家口配没。
七月初七,皇帝令与大理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紫薇舍人君莫问带着珍贵的礼物出使河州,密会大理蒙久赞。传说大理戾武帝携永烈公主亦秘密前往,双方就两国结盟,以及恢复通商大门商谈几昼夜,最后达成一致。七月初九,先开粮道,赈济灾民,安顿流民,再开茶道与丝道,然后其他商道亦渐次开通,恢复两个大帝国应有的正常贸易。
因君氏牵线,大理与大塬通商顺利。七月初十,大理使者蒙久赞首次正式出使大塬,携礼物无数,表示大理戾武帝的诚意。皇帝犹忿故南诏屠城之仇,命其长跪午门,诏诚心悔罪,泣禀:当年不义乃南诏无道,欲灭大理圣文武帝,乃使出征,正欲加害,非臣下及陛下所愿。当年入城作乱之辈,尽皆死于圣文武帝之手,进而流亡与瘴地,如今存者唯吾及陛下尔,吾妻吾子,尽皆塬人。说罢泪流满面。圣心恸之,免其跪礼,数度招至内宫密谈,圣上度其虽面有夷纹,然冷静睿智,谈吐不凡,进退有仪,颇有王者风度,暗暗称奇,对左右密曰:“此乃吾家人也。”
八月初一,皇帝追封流落到大理的初画为安国公主,破例入原氏族谱,封其子年仅八岁的蒙华山为塬朝名义上的南华郡王,并赐珍贵礼物无数。至此两国放下旧仇,结兄弟盟国,君氏的产业再次恢复一线。
段月容托蒙诏送过来每年的生辰礼物,一支莹润皎洁的玉燕钗——这是他第一次非常正式地送首饰给我。我琢磨的意思,是他希望我能做一个美丽的女人,可非白却淡淡道:“‘闲碾凤团消短梦,静看燕子垒新巢’想是朝珠夫人怨愤难平啊。”
段月容是在讽刺我吗?我暗忖道。
蒙诏又递来了段月容亲自力魔的一幅夕颜小像,那画上夕颜莲藕般的小臂正举着一只小风车,身坐在七夕大金獒身上,咧嘴对我笑着,神韵笑容,栩栩如生,连原非白也观摩了很久,研究他的笔法,真心赞道:“华丰俊研,用色新奇,可见有数十年的画功。很久没见到如此气质清逸的画像了。”
他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蒙诏趁他走了,便转达道:陛下以后每年会着人送我一幅夕颜画像,好让我知道夕颜渐长的容貌。我心中感动,对非白诚恳地表示我想回赠段月容七株长安名种“兰朱红杏“,让段月容知道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希望他能放心。非白凝视我许久,最终释怀地笑着应允了。
尽管这算是我们秘密的传递,可皇帝还是知道了夕颜小像之事,还专门召我这幅小像进宫让他看看。皇帝看了半天,点头道:“这孩子长得福气,有贵相。”
皇帝还专门问我夕颜的生辰八字。非白告诉我,可能皇帝是为汉中王之下王妃。夕颜公主乃是大理的皇太女,算是最高贵的人选了。我大惊,皇帝这算盘可打得太好了,这下汉中王不就成了皇夫了吗?可以算得上半个大理皇帝了。可是夕颜毕竟指了驸马,好在不知为何,后来却没见皇帝又进一步的举措,只是也给夕颜赐下很多孩子礼物,可能是想在考验一下大理这个虎狼之国的诚意,于是我们也淡忘了此事。
我同于飞燕夫妇送蒙诏走时,看着他驮走的东西倒是他带来的两倍,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我托他带给夕颜和学生们的。他感叹道:“全是大塬圣上送给华山的礼物,圣上让我每年给华山画一幅画,希望华山长大长壮,可任大理使官,常来看他。初画说过以前在紫园当差,圣上总是偷着着人递东西给她,除了没有名分,其他一切如亲女,如今初画的名字终于入了原氏族谱,在天之灵也有安慰了。”
我们的眼睛都红了。
八月初三,皇帝密信其四子突厥大汗阿史那撒鲁尔。随即,玉门关再次开关,突厥语中土互相打开了大门,百年丝路终于复兴,在阿米尔叶护的帮助下,君氏在弓月城开设了第一家西域分号,首开丝茶业务。因其发明的茶砖,易于西域各国装卸,运输方便,且易于保存,大受各游牧民族百姓的欢迎,生意日渐兴隆。
八月初四,齐放虎着一张俊脸,再一次孤孤单单地从大理跑货回来,回到了西枫苑。众人也不敢多言,知道他又没劝回卜香凝,可谁叫圣上指给他一个厉害媳妇呢。
八月初五,上颁旨,天下既定,冗余军人集中发军费路资,遣回家中,同家人团聚。
八月初十,上命紫薇舍人君氏制铁锅模子,即日颁诏于天下,退伍士兵及百姓一应缴纳家中闲置武器,凡缴纳者皆以铁锅按数易之,意取起灶生火,安居乐业,表示太平时代的到来。众百姓排长龙以换得大铁锅背上,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天下既定,诸多繁文缛节,每日里还有小山堆似的海内外奏折等着皇帝批阅,众人担心皇帝“压力山大”,不免需要多些“后宫娱乐”。东贤王与安年公主便抓住这个机会,网罗天下美人献于宫内,以求媚于上,加上收复天下时所得窦氏降妃,张之严所献东吴美女等诸美盈宫,个个楚腰婀娜,姣美温顺,沉鱼落雁,雪肤花貌的,精明了一辈子的皇帝也眼花缭乱起来,晚年便有了诸多年轻娇媚的内宠,不免冷落了皇贵妃。
皇贵妃心中甚妒,遂擅寻借口赐死众美人,宫中诸美人甚惧之,多交结诸长子,或巴结皇贵妃以自固,唯皇后为旧宗氏所累兼无所出,鲜有攀附者。
锦绣常以汉中王之名邀圣上连着数日宴乐达至天明,朝臣不满者,谓皇贵妃疑惑圣心。
由是,便在元昌二年下半年,朝中诸子争相投靠,“贵女朋争”无意间抬头。晋王素知皇帝不喜人争位,更不喜人结朋设党的,便不奉事诸妃嫔,严禁家臣为其保举太子之位,亦数拒锦绣的内庭密诏,以避众论。时值宜宾黄河决堤,便以修栈黄河为名,携家臣王妃远避太子位争。皇贵妃乃迁怒之,命诸嫔妃、家臣争誉汉中王,而短北晋王、东贤王、南嘉郡王甚众,皇帝却不甚在意,多一笑置之。
【注】
①【宋】周邦彦《浣溪沙·水涨鱼天拍柳桥》表明难以遣除了却之愁,故须饮茶以消其短梦后的惘然,悠悠看着燕子筑巢,暗喻作者思忖时光白白流逝而不能有所作为的悲哀。
第九章 雪苑暗凝香
九月初九,重阳节日,皇帝为了提高办事效率,特准年满二十岁,有军功的原氏宗亲开设天策府,可公开自行招纳舍人、谋臣,是故,南嘉郡王、宁康郡王,及北晋王皆开天策府。北晋王府遂纳十八学士,各种异能舍人不绝。后世的史学家们猜测,极有可能太祖皇帝也是为了锻炼各位亲王、郡王的政治能力,并从中观察哪一个更能继任大塬天子。
且说太子位久空,朝中多有揣圣意者,皇贵妃及东贤王暗使羽下群臣在朝堂建言早日立储,以绝后患。
窦周降臣钱宜进封都察御史,暗投安年公主,欲说同僚朱迎九,奈朱迎九已拜锦皇贵妃,进封大理寺卿。
九月初十,钱宜进忽在朝堂上进言请立嫡长子东贤王,上默然退朝,不置可否。
九月二十,钱宜进提请泰山封禅,上准之。钱宜进又问及东贤王与上同行,始测圣心,上不语。朱迎九又上表宜请汉中王同行,上霍然起身,大不悦:“朕心中有数,尔等及尔等背后的主子,欲窥太子位久矣,朕早有遗诏藏于原氏金簋之中,不肯显露端倪,免使群情有所窥伺,此正朕爱护之心也。”
众臣吓得列跪于朝堂。
皇帝非常严肃地从宝座上下来,大声教育众臣:“盖一立太子,众见神器有属,幻起百端。弟兄既多猜嫌,宵小且从而揣测,其懦者逢迎以陷于非,其强者设机媒孽以诬其过,往往酿成祸变,遂致父子之间,慈孝两亏,家国大计,转滋罅隙,非国家之福,召乱起衅,多由于此,此诚国基方立,百废待兴,百姓疲累,将士乏喘,断不可明立太子。①”皇帝严厉斥责了朱迎九、钱宜进二人,“离间父子、惑断国家,若再滋事,朕必降罪,断不宽贷。”并且降了二人品级半级,罚薪半年。
为此皇帝疏远了锦绣一段时间,又让南嘉郡王代表他出使辽国——年轻的大塬朝另一个强大而可怕的邻居。于是,双辉东贵楼的宴乐声偃旗息鼓了一阵,长安陷入了平静的忙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腊月。
转眼,长安又迎来了银装素裹的雪季,整个紫栖宫仿佛变成了琉璃世界,众贵族变着法子赏梅踏雪。
腊月初八,南嘉郡王出使辽国胜利归朝,辽国正与突厥一争西域之位,宋明磊以出色的辩才,说服辽国皇帝,同意不再骚扰山海关,双方在关口互市,带回一堆辽国皇帝送的“东北三宝”。
黄河冰封,正好歇工,众工人回家过年,我同非从黄河宜宾的工地回到西枫苑给皇帝贺年。
戴着雪貂帽的韩修竹早已领着西枫苑众人在莫愁湖畔前来欢迎,金龙破冰翻腾,神鹤雪前起舞,西枫苑上下喜气洋洋。韩修竹还是按老规矩,在赏心阁置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席间,非白又同十八学士侃侃而谈,聊些我们不在时的朝堂大事。非白向来喜我坐在身边,我便拿着针线盒坐在碧纱橱内,同小玉、薇薇还有姽婳她们一起纳鞋底。
有一学士说起圣上最近因不悦皇贵妃干涉朝事,远皇贵妃,总携南嘉郡王及安年公主、东贤王及新妃乔氏夜游太液池,吟诗对画,听曲赏戏,好像是要亲自为东贤王同南嘉郡王之间避嫌,又有分别培养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感情的意思。
可惜东贤王甚不领情,当着皇帝老爹的面同乔氏也非常冷淡,也巧那长安名旦东哥儿,经常进宫唱戏,扮相俊美赛女子,甚仰慕东贤王,不知是为了气南嘉郡王,还是真喜欢上了这东哥儿,抑或是讨厌乔氏,每日下了朝,东贤王同这东哥儿日日出没风流之所,闹得满城风雨,倒像是破罐子破摔。
乔氏常常跑回乔万那里哭诉,乔万便到皇帝皇贵妃那里哭诉,皇帝私底下在崇元殿训斥了东贤王几句,可东贤王仍我行我素。后来,皇帝实在忍无可忍,宣旨东贤王晨昏定省也省了,见都不想见。
最近东贤王似又有悔意,同那东哥儿之间消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寻来一块上好的红玉扇坠子,巴巴地要送给南嘉郡王。
大伙笑了一阵,皆笑说风月情事多余很。
似是将散之际,韩修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内帏传来消息,今日皇帝在梅苑小筑散步时,在梅花林下遇见了一位年略长的美人儿,不巧乃是窦英华当年极宠爱的宣贵妃。据史庆陪说,那女子的神情同孝贤皇后倒有些相似,皇帝当夜便破例宠幸了,第二日破格封了宣贵人,皇贵妃大不悦。
非白端着茶盅的手一凝,往碧纱橱里瞧了一眼,我们都停下了手,只听非白淡淡道:“这事儿有些蹊跷,还得着人多打听打听。”
腊月初八,鹅毛大雪好歹止了,金轮普照下,碧空万里,如宝石清澄,西枫苑里早已是璀璨的琉璃世界,一派洁白静谧,映着怒放的红梅,如染胭脂,分外夺目绚烂多姿。
正值朝假,西枫苑诸人无事,便在梅苑里扫雪,看今年的大雪甚是晶莹剔透,大伙便提议比赛堆雪人玩儿。正巧勤忠侯素辉夫妇也过来文安,便加入我们。大伙分成两队,我与非白各领一队,青媚、吴如涂、银奔、金灿子、韦虎、露珠、素辉归非白管,我队有齐放、小玉、姽婳、薇薇、法舟、敏卿、玉流云,新媳妇儿原丹珠也加入我队。
非白笑着提议,既是比赛,比得有些赌注才有趣。到底是读书人出身的踏雪公子,很风雅地提议输的队伍作首诗。在场众人大部分是武人,听到作诗便一脸黑线,连青媚也呆呆地望了一阵天。我便义气地说若作不出诗的,一人赔上二吊钱,不管输赢,都拿出来晚上打围炉喝酒,不够的我添上,众人立刻拥护,屏除杂念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中。非白的凤目便似笑非笑地向我瞟来,我对他咧着嘴耸了耸肩。
我们以梅林道为界,裁判团由韩先生担任,非白带人在左,我带人在右,一个时辰后,我们最先完工,拍拍手,扬扬得意地领先参观了白方这边。却见非白带人堆了一堆飞天,全是雪雕精品,婀娜多姿,衣袂当风,面容全是我浅笑的样子,十分传神动人,众人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正当我感动得要落泪时,非白十分浪漫地心生向往,要看看我堆的“非白像”,结果全是一堆兔斯基,小细胳膊小细腿地顶着硕大的脑袋,拿两小短树枝做眼睛,造型各异,夸张诙谐,完全打破了浪漫感人的气氛,木方自然知道堆的是什么主题,都憋着笑,不好意思说出来。白方众人则愕然地猜来猜去,不知所以,有人猜是只调皮的猫,有人猜是个金甲神人。
还是韩先生聪明,居然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兔子,还帮我们解了围,叹道:晋王所堆乃是九天仙子嫦娥下凡,我堆的必是常伴嫦娥左右的玉兔,可见晋王夫妇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众人方感慨地叫好。素辉感性地说道:这玉兔没鼻子没嘴巴的,咋这么撩人呢?”
非白似是信以为真,凤目潋滟生姿,一个劲地含情凝望着我,我却大囧地扯红了脸,不过,韩先生判定非白那边赢了。
于是,木方代表、素有文才的齐放先代表我方,占了一句五言:
幽树落经年,冰波出碧潭。
花容纤体瘦,顾盼望君怜。
孤艳晴空外,临水一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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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叫好,当然不懂的也跟着叫好。
非白点头赞道:“仲书的诗文恁是别致,‘幽树落经年’一句,虽有些萧瑟意境,不得志的幽情,却正是为了衬着末句一路铺垫下来,一朝‘孤艳晴空外’,顿觉回肠荡气。”
小放笑着谢过晋王,我甚觉得意,不想非白又加了一句,“难怪父皇总说,仲书流于商贾实在可惜了。”
哎呀,原非白这小子是明着面想挖人啊。我便重重一咳,众人笑了起来,非白也听出来了,便笑着怂恿我也来作一首。
我放眼望去,只见非白的唇边正含着一丝绝世笑容,负手立在我对面凝望着我,一身月白家常如意云纹貂领袍子更显长身玉立,潇洒磊落,不由心中一动,方才之事早已烟消云散,接着小放占了一句七言:
枝头独占淡云轻,何惧悬崖百丈冰?
万里胭脂春染绿,东风莫道不多情。
齐放和韩先生但笑不语;玉流云听了,眼神有些痴迷;银奔的眼神有些暧昧。众人不解诗书者多,但也听出几点意思,众人皆看向非白,果然非白的眼睛一亮,凤目脉脉地看着我,对我微微一笑,轻吟道:
一涓春水点黄昏,几缕香寒散玉尘。
曾把芳心深相许,春风未见已消魂。
仿佛有人用滚烫的蜜浇过我的心头,我与非白深深凝睇,久久而笑,只觉琉璃世界里又甜又暖,唯有我和他,再无他人。
等我和非白醒过神来,大伙都在哄笑着,说齐仲书的立志诗引来了晋王和王妃的缠绵情诗,便一径地讨要赏银。非白和我的耳根子都红了,我只得老老实实地每个人都赏了。
笑过之后,孩子们又想玩打雪仗了,这回胆子大了,说是赢一场十两银子,我当时一看阵形,就咽了一口唾沫,大呼白方全是高手,木方全是老弱妇孺,不公平。非白很义气地让我三场,结果打着打着,我方还是节节败退,薇薇说不如木方五位美女使美人计试试吧,结果只赢了一场,还是原丹珠让素辉使反间计。
接下去非白似是下了决心,他的面上始终挂着微笑,领着白队一点也不放水地连赢两场。我力气渐喘,非白再怎么让我,我都打不动了,坐在雪地里爬不起来,我队便这样输了三十两银子。我心疼我的钱,非白心疼我的旧疾,便憋着笑硬拉着我到赏心阁二楼的暖阁里,看着孩子们玩。结果非白的手下由青媚带队,副队长韦虎,我的人由大掌柜齐放领着,大多是女孩子,我们实行民主抽签制,结果副队长被薇薇抽着了,小玉就有点不高兴了,因我和非白撤了,正好姽婳轮值跟着我们,我的队伍这边少了一个人。素辉便嘻嘻笑着跳过来,很够意思地加入了我的队伍,站到小玉身后,傻乐着拉着新媳妇原丹珠的小手安慰她,原丹珠低着头羞红了脸,却也没有放开素辉的手。我细看那原丹珠的模样,细眉长目,清秀端庄,肤色略黑,虽没有惊世美貌,在爱情雨露下,却甚是青春动人,看样子这小夫妻俩过得相当琴瑟和谐。众人大声哄笑调侃着他们,像当初闹洞房似的,两人脸更红,还没笑够,青媚已经眯着眼睛握了一特大雪团,投向素辉这个叛徒,表示宣战。
一开始,大伙兴奋而投入地打着雪仗,打着打着,众人都停了下来,远远地围成两排,笑着看两队首领不是一般狠地打雪仗。青媚和齐放两人俱是武动顶尖的青年高手,两人不停施着绝代轻功,左躲右闪,面容严峻,越大越凶,一个雪仗倒像在打生死仇人似的,雪花飞溅,很多“战友”或“队友”都遭了殃,离得越远,为二人助阵。
青媚一边打一边嚣张笑道:“你就准备付银子吧,回头还要罚你侍候我晚膳。”
大家哄笑起来,都知道齐放的厨艺乃西枫苑一绝,连剽悍的青媚,在吃齐放做的菜时也难得温柔,这回大伙的调侃升级了,“这回齐大掌柜得准备侍寝哪!”
齐放板着脸,耳根很可疑地红了,嘴巴里却大声哼道:“你个败家娘们儿。”
众人笑声更浓,接着齐放有一个雪珠估计施了四层内力了,竟然打到二楼观众席的我,幸亏非白及时往一旁拉我,那雪球擦过我的鬓边,落到地上,散成一堆雪。我张大了嘴,吓愣在窗前。非白笑着把我拉到后面,把窗户关上,同我隔着琉璃窗看。
姽婳端了两个白玛瑙盘子,一个装了我爱吃的桂花糕,一个盛着莲花糖蒸的新栗粉糕,并几碟酱猪耳朵、鹅掌鸭信之类的下酒菜,果然一会儿又上了一樽凤鸟纹银卣,盛了已温热过的十载份元正酒。
姽婳刚替非白倒了一盏,我便觉澄澈甘香的气味溢满房间。她看了看我期待的目光,又瞅了瞅非白,非白果然对她一摆手。
我对他眯了眯眼,但还是乖乖地喝花蜜津陪他小酌,看窗外激战。
到底最后没忍住,就着他的银盏偷抿了一小口,他宠溺地默许着,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浅笑。嗯,的确不错,到底是十年陈酿,酒劲儿真足,精神便觉微漾,非白不让我喝还是有道理的。
我怕齐放把青媚打伤了,毕竟是女孩子,不想非白端着酒盏,拉着我笑道:“你可知道狗拿耗子,后面怎么说的?”
我披上披风,戴上羽帽,便要下楼,“小放的武功毕竟是在青媚之上,我怕小放给逼急了,弄伤青媚怎么办?他心中可一直恨青媚逼走香凝。”
“你怎知他是恨青媚逼走香凝?你不觉得只要青媚在,你家小放的眼珠子就跟着她转吗?”非白慢条斯理地端着酒盏回到榻上,凤目跟着二人的身形不停移着,笑道:“我倒一直觉得齐放是在恨自己。”
我眯着眼珠子瞪了非白三秒钟,赶紧再将暮光转到雪仗场上,却见齐放一记大雪球,正中青媚的脸,青媚捂着眼蹲了下来。打雪仗最忌打人眼睛,可能小放也担心别真把青媚的眼睛给伤了,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担心地问她,不想青媚一下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大雪团用双手扑在小放的脸上,青媚仰天大笑,“擒贼先擒王,快给十两银子。”
她的人马也跟着放声大笑,皆说齐放那队人马输了,讨要十两银子。楼上非白笑着看我,点着手指算输了多少。齐放的队伍自然虎着脸,可是看着齐放那狼狈样却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齐放抹了一脸血,板着脸说了一句,估计又是表示对迎娶她不满,骂她平日妒悍成性、不尊夫婿之类的,反正平日里他们两个来来去去也就这一句话,成亲大半年了,却没见几日好好圆过房的。
青媚立刻柳眉倒竖,又回了一句,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又动起手来。这一点我真的是非常佩服青媚。齐放这两年作为大掌柜的涵养是越来越好,偏偏遇到青媚,只要一句不合,就可以又像个毛头小子那样拔刀子打架。众人劝也不是,帮也不是,只得憋着笑看着两人在雪地上翻滚扭打。我正要出声喝住齐放,两位主帅忽然互相扭着前襟,施轻功起飞,跑到别的地方去过手了,空剩下诸人,站在琉璃世界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只小鸟呱呱叫着飞过,大柏树的枝丫弹了一下,往众人顶上拍了一堆雪。
正呆愣间,齐放的副帅薇薇大喝一声报仇啊,又向青队的副首领韦虎扔了一个大雪团,战斗又开始了。众人再不管那对没有团队意识的冤家夫妻,投入到火热的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
我只得又拉下雪帽,脱了披风,给姽婳收好。
非白的披发像是乌油油的墨缎子,散在香妃榻上。他垂下如扇的长睫,嘴角含着如嘲似讽的轻笑,轻抿了一口醇酒,玉颜上微染了红晕。
我手搭凉棚,怔怔地看向齐放和青媚飞走的方向,悻悻道:“小放肯定输了。”
非白一手撑起头慵懒地看着我,活像只大白老虎优雅地卧在那里,冲我悠悠地晃着尾巴,笑道:“未必。”
话说,原氏向来没有秘密,第二天,便有消息传出,西枫苑里有几座北晋王夫妇做的绝世冰雕。
皇帝便携着皇后、锦绣还有另两个宠妃,并几个近臣专门来西枫苑参观。我们都没有想到,众人对非白的嫦娥表示赞叹之余,却对我的兔斯基万分感兴趣,可能是它滑稽的样子喜庆而温情,而刚刚恢复太平世道的人们总是希望流亡的家人能尽早赶回家乡团聚,玉兔成了人们的期盼。
元昌三年,辛酉凤降人间,寓意太平吉祥,皇帝领群臣泰山封神,吉服上除了九天凤降的吉纹,袖袍处亦出现兔斯基的纹样,祈祷风调雨顺,家人团圆。慢慢地兔斯基成为元昌三年服饰的时尚花样。
【注】
①节选自《清高宗实录》论立皇储。
第十章 饮恨宫魂断
元昌三年的新年,举国平安度过,上元节又至,上下欢庆又一年平安盛世的到来,这日案例朝假,晚上是宫廷宴饮,可内务府却一直没有送来晋王要穿的宫宴吉服。
卯时,我早早地醒来,催非白起来更衣,非白却睡意蒙胧地不让我爬起来,拉着我在被子里温存半天。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也许内务府的衣裳就送来了。”
非白却啃着我的脖子,手也不规矩起来,“莫急,误了吉时,反正是内务府那帮奴才的事,内务府又归你妹子管,想是最近你妹子头疼宣夫人,也不着紧父皇的过节了。”
“这倒是啊,我连着好几次进宫见锦绣和皇后,都听她们说皇上在陪宣夫人,看样子,圣上是真的很宠幸…宣…夫人。”
我喘着气,笑推开他,挣着起来,无奈道:“我的三爷,白日止淫乐也。”
奈何他现在的力气恁地大,又把我压在他身下,喘着气笑道:“我只想快些要个孩儿,哪里淫乐了?”
我心里有一丝难受,闷在那里。非白见我沉默了,便叹了口气,平躺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温言道:“你别胡思乱想,林大夫都没有说我们这辈子不能有子嗣。”
我勉强点了点头,趴在他的胸前,任青丝披披淋淋地洒在他身上,闷闷道:“自你胜仗归来,我们在一起大半年了,为何没有动静呢?我天天吃那些调养身子的补品吃得都快腻了。”
“我也是。”非白也闷了一闷,“我看见人参就想吐。”
我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我是看见燕窝就想吐。”
非白继续道:“我现在想想就想吐。”
我跟着道:“我要吐了。”
我们两个望着芙蓉帐顶四角的镏金熏珠,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