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手高高地举过风筝,一下子把那只美人风筝给撕成两半,重阳立时肝胆俱碎,发出惊天动地哭声:“你把姣姣撕坏了,你赔你赔。“
“啊呀呀!“那孩子一幅哭笑不得的样子:”你怎么还给风筝取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娘亲说得对,你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大傻子。“
我听着觉得心里难受,但走出来,抱起重阳:“重阳不哭,三舅母再帮你做个姣姣好吗?”
重阳扭头看了看是我,像找到靠山一样,扑到我肩膀上委屈地哭着:“紫眼睛妖怪帮我杀了他,杀了他。”
这是我同重阳相处一个月,见了五次面培养的结果,他每次见我都称我为:“紫眼睛妖怪。”
“叫三舅母!”我板着脸,点了他的鼻子。
他哇哇地扭着小身体,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三舅母,帮我杀了他。”
我转头细看那那个欺负人的孩子,不由暗赞了一声,真正生得好秀丽一幅相貌,这孩子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唇红齿白,一身大红公子箭袖缎袍,光洁的额头上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乌油油的顺发上压着一尊掐丝紫金冠,项上带着个金螭缨络,系着块金镶玉的长命金锁,精巧致极。
那孩子也正摸着小尖下巴颏仔细看我,一双乌溜溜的凤睛,狐疑地盯着我的紫眼睛,那样子倒有几分非白疑惑时的神情:“你是何人…怎么也长着紫眼睛呢?”
我正要严肃地开口,这孩子却忽地一拍脑门,大喜道:“我知道了,你是我娘亲的亲姐姐,贞静公主!”
我一愣,那自称是非流的孩子却扑到我的脚下,亲亲热热地叫着:“非流见过大姨娘。”
原非流,是锦绣的孩子,这还真真正正的是我亲侄儿啊。再一想…呃!当然其实也算我小叔。我也觉得这辈份挺乱的。
当下我没有多想,开心地蹲下来,一手抱着重阳,一手抱紧原非流,亲亲这孩子粉嫩水灵的小脸,“乖非流,姨娘可第一次见你。”
当时我一下子感到挺幸福的,抱着两团粉都都的小奶娃,一时感叹,岁月如白驹过溪啊,一转眼宋明磊和亲妹妹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重阳见我亲非流,不乐意了,称非流不注意,推了他一把,没想到这孩子不怎么聪明,但力气很大,一下子把非流推倒在地,我一时没站稳,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紫眼睛三舅母是我的,你这个坏孩子靠边站。”重阳如是狠狠说道,小身子挡在我面前,那眼神同宋明磊生气时一模一样,亮地惊人。
原非流眉毛倒竖起来,欲扑过去,但眼珠子一转,恨声道:“小傻子,你以为就你会喊杀人吗?你敢打我,我就要你好看。”
他对身后大叫一声:“初喜,快出来替我杀了这个忤逆长辈的不孝子孙。”
一个极俊俏的劲妆丫头凭空闪了出来,腰间挂着紫玉腰牌,沉着一张俏脸,玉指纤长过头,瘦得见骨,却如白骨精一般,还特地带着银指甲套,阳光下如蛟龙闪电般抓向宋重阳,我不及救护,重阳早哇哇大哭起来:“初信救我。”
初信?不是那个死在段月容画舫上的丫头吗?果然另一个身着劲妆的丫头从假山背后闪了出来,我看当时吓了一跳,还真是长得同那个初信一模一样。那初信一把抱起宋重阳,一手格开了初喜的银指甲套:“初喜,你疯啦,敢伤害阳哥儿。”
那叫初喜的丫头长着一幅讨喜的姣好面孔,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攻了几招,状似嘻嘻哈哈地说道:“初仁姐可别怪我,侯爷说了,谁敢动六爷,就立时处死。”
那个长得像初信的初仁放下宋重阳,迎向初喜。立时两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卫你死我活地拼斗起来。
记得以前非白同非珏经常斗得你死我活,连带下人也你来我往,这是原家打小培养强者的一种特殊的教育方式。
这时陆陆续续有下人经过看到了,都吓得绕道而行,有得被两个武功高强的凶丫环波及池鱼,一下子被打得老远,而不知所措。
那两个孩子也不示弱,在我身边追来逃去,玩猫和老鼠的游戏,这果然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认亲大会啊!
我把长帛披风递给小玉,捋起我那缀满燕吹牡丹的广袖,一把抓起宋重阳,一脚勾起原非流,先把两个孩子给拿下,虎着脸说:“让你们的丫头停下来,我,你们的舅母和大姨娘,本宫有话说。”
原非流和宋重阳被我唬住了,叫住了各自的丫头。
我索性就抱着两孩子飞到假山上,腿上一边一个孩子。
“先说你,非流,你既是作叔叔的,就该爱护弱小族胞,宽宏大量,方可作长辈之表率,可是大姨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动辄欺凌弱小,唆使使女欧打族侄?你说你爹爹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还有你娘”
非流眨巴着小凤目,嘟着嘴:“谁叫他老说杀不杀的,听着就让人火气大。”
非流恨恨道:“再说他是个傻子。”
“是吗?”我故作惊讶状:“我怎么觉得重阳挺聪明的呢,还懂得这只美人风筝是个好东西,好好珍惜,给人取名叫姣姣的,你怎么把好东西给一下子撕破了呢。”
非流一愣,傻坐在哪里。
重阳听着乐了,咯咯笑了,我便扭身看重阳:“小重阳,你看看你是怎么对小舅舅的呢?虽然小舅舅是有地方不对,那也得对小舅舅好好说,动不动地就要丫头帮你杀人出气,你说说是不是男子汉所为,再说了想要不被人欺负的最根本便是自己要强大,对不对?老想着让初信帮你出气,那三舅母问你,若有一日初信不在了,谁来帮你呢?”
重阳愣愣听着,大眼慢慢蓄满泪水,老老实实地惶恐问道:“三舅母告诉重阳,如果有一天初信不在了,谁来帮重阳呢?”
非流鄙夷道:“就知道哭。”
我看时机到了,把重阳的小手放在重阳手中:“如果有一天初信不在了,小重阳自己不够强大,就只有他,你小舅舅非流能帮你,还有你,非流,你也一样,将来小重阳也会成为你最大的帮手。”
两个孩子愕然地对看了一会,都在深思着这一迟到的发人深省的深刻命题:为什么我最讨厌的小屁孩子会成为我将来最大的帮手。
底下两个丫环,初喜一手插着腰,一手捂唇,努力忍着笑,抬头看我们,初仁却满面严肃地抱胸听着,时而戒备地看着初喜。
两个孩子同时收回小手,头摇得像拔浪鼓一般,我憋着笑把他们的手又放在一起。
不好意思,你们的三舅母或是大姨妈我,也算是搞过教育的,最擅长的就是对付你们这些小屁孩。
“傻孩子,因为你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原本是一家人,将来能帮彼此的也是一家人,所以要对彼此好一些哦。”
真不好意思,无论你们俩一个有多聪明,一个有多傻冒,身上流得全是疯狂的原家基因。
两个孩子又愕然地对视了许久,然后再一次飞快地收回小手,彼此挣扎着要下地,我就跃下假山,两孩子像无头苍蝇扎向彼此的丫头,来到近前,没想到彼此跑错方向了,各自大叫一声,再往回跑到自己丫头那里,匆匆忙忙地拉着年青的保姆就要走了,两丫头都对我急急地福了一下,护着自己的主子走了。
我拍拍身上尘土,不远处那只被撕成两半的风筝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之中,我拾起来,轻轻的拂了尘,向天边叹了一口气。
“先生,您管这么多做什么呀?让他们斗呗,信不信这两孩子回头告了状,彼此的父母都不是善茬,回头都赖您。”
我接过披风,对小玉笑道:“小玉,原家和大理二边都是先生的亲人,先生最不愿意见的是两国征战,可是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更是先生嫡亲嫡亲的亲人,先生其实并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人受伤。”
一阵拍手声传来,一个声音朗笑道:“木槿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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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杏花吹满头(二)
我接过披风,对小玉笑道:“小玉,原家和大理二边都是先生的亲人,先生最不愿意见的是两国征战,可是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更是先生嫡亲嫡亲的亲人,先生其实并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人受伤。”
一阵拍手声传来,一个声音朗笑道:“木槿说得好。”
我一回头,却见一个美男子站在柳树下,通身的降色四爪金龙王服,我赶紧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太子。”
那青年笑着一抬手,向我走了几步,在一棵高大的广玉兰下站定,玉兰花的清香混着他身上某种不知名的高贵熏得扑向我的鼻间:“方才本宫听木槿教育孩甥,倒颇有箕山之风也。”
我摸摸鼻子,使劲忍了打喷嚏的冲动,呵呵道:“太子实谬赞了,非…..呃,晋塬王总笑话木槿是个长不大的顽童,不过同孩子们待久了,说些童言稚语罢了,何来高山隐士之风。倒是太子方才没有戳穿我的小把戏才对。”
“本宫看你何止是个顽童,简直就是个老顽童才是。”
我一听乐了,实在没忍住,掩了袖,打了两个喷嚏,连连告罪,太子大人倒也不以为意,反倒笑得更加灿烂,那天阳光晴好,我便笑着与他轻松地攀谈起来。 一路谈笑,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戏梦园。
这位新太子感我与非白助他之谊, 被封之后,与非白走得更近了,只是非白提醒我太子妃野蛮是假,擅妒却着实是真,让我少与太子走得近,当时我斜眼看他,心想我同太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谁没事同他走得近啊,三爷您老人家学暗神讽刺我呢吧。
后来才发现,非白的提醒真真实实是善意的。 我第一次被正式介绍给这位新太子妃时,我按律行了伏地大礼,太子吧可能觉得我曾经助他,也可能从非白嘴里知道我的身体不大好, 便好心地亲自下座来虚扶起我,嘴里还热情说道:“木槿身子不好,快快请起。”
立时,太子妃的笑容消失了,看着我的目光阴沉起来。此后太子妃对非白热情如常,对我却总是冷冷淡淡。
我有点累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同太子告个假先回去,太子倒看出来了,收了笑容道:“听说木槿最近忙于应酬,这是累了吧?”
还好,他没有像紫园中人一样,没事就紧张地侦察我有没有怀孕。
那时的我,经过原非白的情事应该明白一个惨痛的道理:
当一个帅哥,
一个身材好的帅哥,
一个身材好家世好的帅哥,
一个身材好家世好又被冠上未上至高无上统治者的帅哥,
当这个帅哥对你笑的很灿烂的时候,当你放松那根紧崩的戒备神经,当艳福在向你招手的同时…
必有横祸!
可惜,当时的阳光太好,眯花了我的眼,于是我又给忘记了!
这时,前方雅乐轻传,远远地就见在天际高耸一只烂灿的华盖,不久便浩浩荡荡地来了一队美艳鲜华的仕女队伍,足有半副銮架,为首一人,正是板着脸的太子妃,身后跟着那两个敢于嘲笑原非清的外戚新贵王氏姐妹,我赶紧行礼。
只听她不悦道:“臣妾到处寻找太子,不想太子在此。”
太子立刻堆上一脸的朗笑,:“本宫方才在月桂园中走走,恰与贞静公主相遇,便一路行来,不想在这里遇到沅璃了。”
我下伏时微转左脸,露出贴了妆魇的左颊,提醒一下她,我这是毁容牌的,千万别担心。
她有意无意地瞪了我一眼,多多少少有些戒备,如同看任何一个敢于离太子二米近的女子,但相对弱了很多,但看向小玉的就不太好了。
小玉来到紫园一些时日了,对太子妃善妒之名也略有耳闻,便低头垂目,行了宫庭大礼。
“这位可是来自大理的新侍女?千里迢迢地来自大理,原以为是个粗壮女子,不想是如此绮年玉貌,形容姣美,大理美女…果然闻名。”太子妃忽然对小玉感兴趣起来,走近几步:“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沅璃!”太子上前拉了拉她,可是太子妃却横了他一眼,更走进一步,笑问:“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小玉不卑不亢地挺胸抬头,傲视着太子妃。
我心说不好,便上前一步。
“回太子妃,她是我的学生,来自黔中兰郡盘龙山人氏,姓君名玉。”我慢慢挡在小玉面前,淡笑着回答:“今年一十五岁了。”
这时太子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走向那王氏千金姐妹:“这不是沅穗表妹吗啊!这是沅蕙表妹吧?本宫记得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妹妹们才刚刚过膝呢,转眼就这么大了。”
王氏小美女姐妹脸都红了,王沅穗羞答答地回着话,王沅蕙还满面兴奋地仰面同太子回着话,太子妃目光一闪, 仿佛意识到本家的美女姐妹比君玉要危险得多,便放下小玉,同太子一起往梦园走去。
午时我回到西枫园,薇薇告诉我非白还在紫园同原青江开碰头会,最近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原青江是又要调他出征了。
在现代社会婚假最多也就一个月,更何况是在这古代十万火急的乱世战时,我们已经算是很走运了。
我本想打个小盹,不想这一睡就睡到日头西沉,我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外间希希簌簌地脱衣务,慢慢睁开眼,却夕阳的余辉从喜蝠雕纹的窗棂子照进来,有个白衣人影正站在荷花屏风后面,薇薇正帮他脱下宝蓝朝服,换了件家常藕荷色缎袍,用一根金丝编宫绦松松地系了走了出来,薇薇急急地跑出来,踮起脚帮他把余发解下,披披淋淋地覆在后背。
我爬将起来,他听到声音,便向我微转过头来,绝世的侧颜隐在柔和的夕阳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他对我微笑着:“都快吃晚饭了,可醒过来了。”
我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又是哺时了吗?最近我怎么老犯困,而且睡不醒呢?”
他向我走来,揉了揉我的发:“都快酉时啦,我的夫人。”
我混沌地看着他:“我的老爷,您给我下了什么嗑睡虫,春天都来了,我怎么还是老想冬眠呢。”
小玉看了我们一眼,冷着个脸,不作声地同薇薇退了出去。
非白嘿嘿干笑两声,从后面搂过我来,软语温存道:“是林大夫为你开的方子里加了些安神的药,你的身子不是一般地差,旧疾虽有白优子控服,但胸口的紫殇甚是凶猛,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养才对。”
“不过,我确有私心,”非白在我耳边轻轻加了一句道:“我想让你好好调养调养,好为我们快生个孩儿。”
我愣了两秒种,我感到脸一下子辣了,彻底清醒了。
“可是也不能老让我睡啊!”我假装使劲抹了抹脸,别过头去:“再这样睡下去,我可都快记不得我姓什么了。”
非白哈哈笑了两声, “这位夫人,你自然是姓原呗!”
我噗嗤一笑,回头看他:“姓原啊,那这位公子,我叫什么呀?”
“原来你是我老婆呗。”
我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那厢里,他那温婉的凤目瞅着我,我不觉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迎上他的唇。
两人意乱情迷地倒了下去,正缠绵间,就听见小玉冷冰冰的声音:“先生,三公子,该用膳了。”
非白同我再度爬将起来,两人有些尴尬地互相整着衣裳,非白迷着眼睛看着帘外小玉淡去的背影,木然道:“原来她是我祖奶奶啊。”
我笼了笼头发,低头拉起非白:“这孩子头一回背井离乡的,难免有些伤心,非白莫要记怪。”
非白挑了挑眉毛,忽然对我一笑:“要不给咱姑奶奶快些找个好婆家吧。”
“不行,”我摇头道:“小玉还小呢。”
“我汉家女子一十五岁早都做娘了。”非白的凤目睨着我:“莫非你还舍不得她后面的主子。”
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我只好沉默地理着衣衫,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好在他对我绽开一丝笑容,轻点一下我的脑门:“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希望汉家同白家和平相处,我同段月容化干戈为玉帛。”
他抵上我的额头:“你且放心,只要他再不犯我大庭朝,我愿助与他成兄弟邻邦,总有一日我要实现大理与庭朝自由相通,助你再见到夕颜公主。”
“你说得可是当真?”我大喜过望,一下子抓紧他的双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们携手走向饭桌,小玉同薇薇已经试完毒了, 非白不停给我夹菜,“木槿,快吃胖些吧。”
入夜了,非白在品玉堂同韩先生,素辉他们议事,我则在赏心阁里看帐,一会儿,薇薇报齐总管来了,却见小放风尘仆仆地打汝州总号回来,向我报告打算从汝州调派人手及资金前往西京开分号的事谊。
“放到汝州之时,所有大理的人手已全被召回,或被调至大理国界内的君氏分号,”小放如是赞扬段月容:“不想武帝陛下甚是守诺,大理以外的君氏资产不但一分不少,亦嘱咐汉家掌柜好生看管,早在那里等我前去接受呢,主子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段月容下定决心真要做一件事时,当真是比谁都干净利落的。这样也切断了我同大理还有夕颜所有的联系,那他为什么要将小玉送到我身边呢?
我同小放聊了一会儿,我看他眼眶全挂着黑眼袋,人也有些憔悴,心知这一趟也定是累着了,便让小放先到厢房休息,自己到花林道中望着天空出了一会神。
“在想什么呢?”我一回头,原非白正背负着双手走到我身边,他的身上有梅花的香气,看样子方才已在梅林中站了一会了。
“没什么,发了一会呆罢了。”我对他笑了一会儿:“今天韩先生脸色不太好,他找你可有什么大事么。”
“无事,”非白淡淡道:“三日后,我同父王一起前往麟州,麟州城易守难攻,麟德军久攻不下,死伤惨重,韩先生献计可攻下麟州,但父王却坚持我与韩先生前往攻定州,同武德军两方夹击再攻阀州,最后进逼幽州,这也不失为一则好计,只是韩先生觉得父王有些偏坦驸马与宋侯罢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行,你要先将身体养好。”他一下子截断了我的话,颇有些大丈夫似地断然道:“战场本就是男人的天下,你只须乖乖在家等我便是。”
又来这一套大男子主义,我过去当男人也自由惯了,自然最烦听他这一套!我不乐意地回瞪着他,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便缓和下来,放软道:“木槿,你同我一起去战场,我会分心担心你的…..而且,”他将手抚向我的肚子,柔声道:“你可有想过,也许我们的孩子已经降临人世了。”
“听说定州艰险,你可万万小心。”我回握住他的手,艰涩地开口说着,一时心中万分难受。
“木槿,咱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何尝想同你分开啊。”他轻搂住我深深叹息:“我答应你,一定小心,所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其实,我明白,段月容他对你很好,你回来跟着我,其实是吃苦头的。”原非白苦涩地转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就是舍不下你,受不了别的男人站在你身边。”
他一直在纠结这个?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微冷的眼神,却终于闭上了嘴,只是对他一直淡笑着,双手扶上他的脸,将他拉近我,然后凑上一吻,他凝望着我好一阵,慢慢柔了下来,也对我绽出那绝代的柔笑来。
我依在非白的怀中,看向天际,却见夜空中一轮皎洁清照,玉宇深沉,远山大地分明,
我的心平静如水,一时间幸福如细雨润无声,含笑而满足地向他的怀中缩去。
第二百零六章 杏花吹满头(三)
非白起程没多久,紫园中便传来庐州闹疫症的传言,紧接着随着定州战局进入最关键的时候,小放却偷偷传来两个令人叹婉的消息,这次疫症来势凶猛,被流放在庐州的废太子一家十七口不能幸免,全部染上重症,一夜之间全殁了,前王皇后不知是不是服过某种药品,竟没有事,但却不愿意独活下去,当下在灵堂中穿戴整齐,服了那瓶在紫园中未服下的死药,自尽身亡了。
我们听了但觉一片叹婉唏嘘,而德宗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竟难受地一日水米不进,重重地倒了下来,直急地朝野上下慌乱万分,太医院的医官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集体为皇上诊脉。
就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沈昌宗前来传王爷口喻,凡族中有官职品阶但留守家中的原姓子弟,皆前往法门寺祝祷,祈求皇上龙体安康,并严守家族职权,而凡有有品阶的内命妇者皆前往紫辰殿外候旨照应。
皇帝昏迷了一天,原非清千里赶了回来,在去法门寺祈福后,当即火速同一干皇亲大臣在大殿外跪了一夜,眼睛都嗷红了,总算到了次日德总醒了过来,但身体极虚,药石难进,只喝得一些清汤流汁。
四月二十七,连氏凝着脸,携了锦绣,原非烟及我一众女眷,皆按品阶装扮,前往紫辰殿。
那一天小玉同薇薇为我戴上了沉沉的公主如意冠,小玉看薇薇面色凝重,眼神也有些担心,这是小丫头来到原家第一次流露出对我的关心。
“先生,”小玉为我将鬓边最后一丝发用珍珠钗插好,怯懦道:“先生,万一庭朝皇帝薨国,原家会怎么样?三爷同您会怎么样?”
我对她微微一笑:“洛洛贵人在宫中如何?”
“洛洛心肠歹毒至极,”小玉轻哼一声:”偏先文武帝对她倚重之极,只要她看谁不顺眼,那人便被带到刑局,受尽折磨而死,再不见得天日,大理上下皆对她恨之如骨,先文武帝架崩之日,皇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下了大狱,朝庭上下无不拍手称快。。。。。。。”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闭上口,怔怔地看向我。
我点了一下头,将身上的朝服拉了拉,尽可能地减轻一下沉重的负担,然后对她说道:“不必担心,不会比洛洛更可怕的。”
小玉立时收了鄙夷之色,脸色一片苍白。
我向前走了两步,却听她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悄声问道:“如果白三爷同原家倒了,那先生,咱们就能回大理了吗?”
她的声音有着浓烈的思乡情绪,又带着一丝期许。我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还是不明白段月容为什么把小玉送到我身边了,这不是害了她吗?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先生必会想办法送你平安回兰郡的,”我回头,对她笑道:“只是我却要与三爷埋骨西京了吧。”
在里间的薇薇并没有听到我们略带些沉重的对话,只是匆忙地提着御用之物过来,小声埋怨着:“小玉你快点,傻站在这里做甚,锦妃娘娘亲自来接夫人了。”
小玉不再问话,只是默然地送我出来,早已有一了一台六人抬大矫子候等在牌坊下,小玉刚来紫园,轮不到进宫陪侍,薇薇因是太子所伺旧人,理当随伺宫中,她便扶我进矫,立在软矫一边,我掀起矫帘时回头望了眼,只见跪在尘土中的小玉正抬首看我,美丽的大眼睛里一片彷徨无助。
“姐姐的这个侍女长得好生标致。”矫子里早已坐了一位绝艳逼人的妇人,一身粉色宫装华袍,两只修长的素手把玩着肩上的玫红长帛,斜倚在座上,对我轻笑着,一双夺目的紫瞳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姐姐可总算长胖些了,不过今儿个脸上的妆魇不如前日画得好了。”
我也斜眼看她一眼,“你也总算瘦了一些了, 多谢锦妃娘娘的点评。”
她垂下长睫,掩嘴轻笑了一下,娇柔地微侧身,拉我过来,娇嗔道:“姐姐还不快坐下。”
我笑了一下,坐到她身边。沈昌宗高声唱颂着,大矫稳稳地走动起来。我坐在锦绣身边一声不响,
“你还是嫁给了他。”她垂眸低声轻叹了一下:“他总算如愿以偿了,我都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到他笑得这般开心了。”
锦绣细细看了我几眼,淡淡道:“姐姐若不是毁了容,真比少时漂亮了许多,就是不怎么长个。”
我笑着看她:“你倒和以前一样,独独对我,嘴不绕人。”
她的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似是对我听出她的嘲讽有了一丝得意,看我的眼神十分柔和。
六人大宫矫抬得再稳,前方的石青牡丹花矫帘还是微微晃着,晨时阳光正好,便时不时跳进一丝两丝,有点像莫愁湖中淡金色的金不离不停地跳跃着接食,偶尔晃着人的眼。
锦绣沉默了一阵,忽然从袖摆中伸出双手来,立时有一道宝物的光芒闪了我一下眼,我闭了一下再睁开看,却见她那水葱似的几根长指上都带了亮闪闪的珐琅镶金钳宝石指甲套,她带着骄傲的眼神不停翻着双手,仔细地欣赏着,阳光下那宝石璀璨,正借着跳跃的阳光,把各色宝石的光泽闪耀到宫矫的各个角落,一时贵气逼人。
我在西枫苑里听过这副指甲套的故事,这是德宗赐给原青江五十五大寿时的贺礼,这可不是一副普通的指甲套,据说是当年先祖轩辕紫蠡下嫁原氏前在宫中最爱用的稀世珍宝,原本紫园上下都以为武安王会把此物赐给爱女或是赠于正室,且不说原非烟以珐琅指套为护身利器,就连那连氏亦平时勤护玉指,两人皆幕名此饰久矣,相反锦绣本是武者出身,使剑者本不留指甲,平时不戴指套,可是不知为何锦绣听说礼单里有这么一幅宝贝后,这指甲套却鬼使神差地带在了锦绣秃秃的手上,至此锦绣倒为了这幅宝器开始留了指甲。 于是锦绣在紫园之中宠爱之名更胜,而连氏与原非烟亦更加仇视锦绣。
我正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锦绣为了这华美的器物,可疏于练剑。她却忽然放低纤指,在我裙摆上慢条斯理地滑着,最后滑到大朵大朵的莲花粉藕上,渐渐加重了力道,我的大腿感到微微的尖锐的疼痛,她的笑容渐渐有了冷意,机械地说着那绣纹的美好寓意:“因荷得藕?因荷得藕?!”
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恨意。
我的心中也有了疼意,便微笑着轻轻把她的手架起,故作轻松道:“怪疼的,不玩了,到时真划破朝服,你赔我事小,到得紫辰殿来不及候命倒是事大。”
锦绣优雅地收回了手,冷着脸别到一边,我便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直觉到她心中必不太好受罢了,其实我何尝又好受过了。
矫子机械地微晃着,我渐渐有了睡意,忽然感到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扑来,便听到锦绣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边嘟哝着:“可惜他的身体不好,活不太长!”
“我能诚恳地请你不要再咒我夫君的健康了吗?”我睁开了眼睛,她正慢慢地远离我,我对她挑眉道,“若在寻常人家,他是你的亲姐夫,半个哥哥。”
“嫁给他就让你这么开心吗?”她并没有理我的请求,继续恶毒地调侃道:“这里人人豺狼虎豹的,就你一只绵羊,又没有段月容给你撑腰,能帮得了他什么?”
我的牙咬了又咬,青筋暴了又暴,反复确认这是不是我最疼爱的妹子,最后绿着脸挤出一丝笑来:“我是花木槿,不是一般的绵羊,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灰太狼和喜羊羊吗,任他灰太狼再狠,最后还是输在那只羊手上。”
锦绣高昂着天鹅似的脖子,斜着描抹细致的媚眼:“你以为宣王作了太子,他就胜了吗?宣王有了太子妃的王家势力,如何还会顾忌他?早晚兔死狗烹,你回来左不过给他收尸罢了?”
又一缕阳光晃进来,闪了我那伤眼一下,不由自主地像流浪猫般地低头横流了泪水,模糊了眼中锦绣的样子,可我脑中却异常清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计消除更无法逃避的悲伤,在心中重重地划了一道口子,为什么我的妹妹现在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我知道你想要套我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回来不是为了给他收尸的。”我抹去眼泪,抬起一脚,踩在旁边的柚木茶几上,像座山鵰一样,忍不住恶狠狠道:“我是来给他敌人收尸的。”
“如果他的敌人是妹妹,姐姐难道真还要为妹妹收尸吗?“锦绣飞快地接上我的话,那圆睁的紫瞳带着绝望的泪意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