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案子,恐怕整个江中人都知道了。
暗门扎根南木这么多年,在江中镇上出事,怕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向晚挽着白慕川的胳膊,认真观察着,走得越来越慢。
于是,权少腾、屠亮、唐元初几个,就走到了前面,离他们越来越远。
白慕川惯着她,也不催促,跟着她放慢脚步。
这时,有两个人从背后走过来,其中一个轻轻拍了下白慕川的肩膀。
“兄弟!”
白慕川回头,挑挑眉,“有事?”
那人看着他,无视不远处讲得声嘶力竭的民警,面无表情地说:“黑脸哥找你!”
呵,果然胆大咧。
白慕川哼笑一声,“在哪?”
那人:“跟我来。”
很简单的交流,那人说完走到了前面。
白慕川勾了勾唇角,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跟了上去。
他们的对话,向晚也听见了。
她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衫,压着嗓子:“就我们俩去吗?”
白慕川目不斜视,“怕不怕?”
向晚抿唇,低下眉,“跟你在一起,是不怕的。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
毕竟这是异地他乡,又是在暗门的地盘上,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逞英雄。
该提醒他的,她一定要提醒。
白慕川听完,斜他一眼,“放心吧!有安排。”
“嗯?”
向晚愣了愣,有些明白了。
敢情他今天上街来,就是为了等黑脸主动找他?
怪不得,这么有闲工夫,在街上走来走去,没事还找小贩问山珍药材,讨价还价呢……
向晚泄下那口气,“老狐狸!真是狡猾着呢。”
白慕川轻呵,“那你喜不喜欢?”
向晚:“……对付别人,还可以。要是对付我,肯定是不喜欢的。”
闻言,白慕川幽幽一叹。
“唉!哪敢对付你啊!你比老狐狸还要老……”
“嗯?敢说我老!”
“我是想说……老奸巨猾的意思!”
“白、慕、川!”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脸是笑,就像寻常的聊天一样。
直到出了小镇,走到镇子背后的一个平坝上,那个带路的人,才停了下来。
“二位,上车吧!”
这个平坝上,停着好几辆车。
车身都很脏旧,其中一辆还是驴车,想来是赶集的人停的。
那个人走到一辆老吉普前,拉开了车门。
向晚脚步有些迟疑,奈何手被白慕川拽得紧紧,终是在他的坦然自若里,渐渐宽心,视死如归般与他坐上了吉普,在那个人的驾驶下,穿过一条乡村小路,往更远的乡下行去。
路上,没人说话。
那人不解释,白慕川也不问。
安静里,向晚一颗心始终悬着。
约摸开了四十来分钟,一个乡村茅草房出现在面前。
向晚吃了一惊。
都这个时代了,这种连屋顶都是茅草盖出的房子,实在太过罕见。
“到了!”
接人的汉子驶入木炭铺着的泥泞小道,在茅草房外停下车。
“黑脸哥就在里面!”
除了接人的汉子,茅草房的堂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向晚和白慕川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正在为黑脸哥泡茶。
看到他们出现,黑脸摆摆手,“你跟陈三外面看着。”
“好的,黑脸哥!”
那两个汉子都穿着当地村民的衣服,皮肤黝黑,辨识度不高,要不是跟黑脸在一起,乍一看,肯定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淳朴村民。
门掩上了。
堂屋里,昏暗的灯光,如同鬼火,忽闪忽闪。
黑脸本来就黑的脸,掩在其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太子先生,多谢赏脸过来!”
白慕川与向晚坐在他对面,勾勾唇,一言不发。
黑脸看着他,打个哈哈,“本来你昨晚救了我,我今天应该过来当面给你道谢的,但外头风声紧,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不方便。”
白慕川略点头,面色不变,“不用客气。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应该的。”
黑脸闻言,大笑两声,又与白慕川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沉下脸,话锋一转。
“你的事,我昨晚跟秤砣哥说过了。”
“哦?”白慕川并不意外,“那兄弟就多谢了!”
“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黑脸豪爽地摆摆手,目光审视着他,欲言又止地拖着嗓子,“不过,秤砣哥对六哥的事,好像有点介意……”
顿一下,他身体前倾一下,压着嗓子,一双小眼睛里精光乍现。
“六哥出那事……是被人暗算了吧?”
六哥,就是周德全。
在锦城呼风唤雨甚至建了个地下墓地来藏尸的周德全。
他的死,以及那个案子,因为牵涉其中的人太多,抓大老虎的事也尚在进行中,因此并没有向外界披露过多细节。
在信息不通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人过多解读。
“我听人说,六哥是被自己人给卖了!死得很惨啊!?”
聊天的时候,他两只眼睛都在白慕川脸上转。
白慕川凝重着脸,慢慢取下墨镜,直视他,一动不动。
黑脸见状,以为他要说什么机密,凑得更近——
然而,白慕川却是轻声一叹,“我也想知道啊!。虽然我只跟六哥做过两次生意,但他为人耿直爽快,很给兄弟们面子……还特地介绍秤砣哥给我,帮我打开路子——唉!没想到,人就那样去了!”
“是啊!秤砣哥也这样说。但六哥那些事,不是自己人出卖,是不可以翻船的!”
黑脸明显是想从他嘴里探听消息。
白慕川一脸疼惜的样子,顺着黑脸的语气聊了几句,再次带走了话题的节奏。
“黑脸哥,外面警察正在搜人呢,你怎么不离开江中?”
黑脸懒洋洋的,“让他们搜吧?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啊。”
嗯,现在的罪犯也学聪明了,个个有知识呢。
“在江中,谁动得了我?”
黑脸吹着牛,有点大言不惭。但说到一半,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大概面子上又过不去,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咳嗽一下。
“昨晚我们从江中客栈出来,当时状态不好,太大意了,也有点轻敌,没想到,让警察钻了个空子……”
状态不好……有两个人没穿外裤。
那样子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向晚想到权少腾的恶作趣,脸上微抽。
白慕川却是一本正经地表示了同情,然后眯起眼,认真问黑脸,“今天你叫兄弟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道谢的吧?”
单刀直入。
他也不想再听黑脸这家伙吹牛皮了。
黑脸怔了怔,哈哈大笑,粗犷而豪爽。
“当然不,我今天叫你啊,是有好事。”
“好事?”白慕川不解。
“嗯。”黑脸点点头,又把椅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压着自己的大嗓门,小声说:“你去了南木,打这个电话——到时候,秤砣哥会差人来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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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妹子,520(二更)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白慕川的目的,是达到了吗?
她余光扫向白慕川,他却面无表情,迟疑地看着黑脸。
“怎么啦?拿着啊?”
黑脸给他个“安啦”的眼神,一副自己人的亲热模样。
“兄弟,见着秤砣哥,你这买卖,就没问题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谢谢!”白慕川拧着眉头,从他手上接过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我当然,不会忘了黑脸哥的提携!”
所以,从茅草屋出来,还没有上车,他直接就给张队发送了一个定位。
这个人……
向晚瞧着,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问。
硬憋着上了来时的吉普,直到回到客栈房间,她把松下那口气。
“你疯了啊?”她不解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你这样,不是直接就暴露了吗?去了南木,秤砣哥还会相信你吗?”
白慕川淡淡瞥他一眼,将那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我以为我不做,他就会完全信任我了?”
向晚:“那至少不会直接怀疑啊?白慕川,我不太懂嗳?你这样做,我们前面做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不!这样做才不会白费。”
白慕川微笑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四目相视,向晚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信,也看到了自己的疑问。
“我还是不理解。”她摇了摇头。
唉!白慕川似笑非笑地一叹,走近,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这个黑脸,是即将被他放弃的人。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向晚眉心紧拧,完全听不明白。
“简单说,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白慕川告诉张队黑脸的藏匿地点,一方面可以卖给张队一个人情,让他赶紧破案立功!另一方面他也是为秤砣哥了去了一桩心事——他自己出卖兄弟,跟兄弟被外人点水,完全是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不好动黑脸,又不想让黑脸活。
“那么,我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好了。”白慕川冷笑。
向晚听完,无端觉得心里堵,“人类的虚伪,可见一斑。”
“那是,如果他自己放弃黑脸,以后怎么在兄弟们面前做大哥?”
向晚:“……男人心,都是这么狠的呢?”
白慕川看她这样,忍不住失笑,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轻轻揉抚着,“其实,他也是没得选择!”
向晚不解:“为什么?”
白慕川凉凉一笑:“你以为这些组织真的敢给警方对着干,硬碰硬?”
向晚:“所以呢?”
白慕川:“现在警察被黑脸揍了,触到了底线。上头施压,破案压力就大,怎么都得交差的!这个时候,为了平息事件,暗门只能放弃黑脸——你想想,黑脸不抓,案子就结不了,那么警方的注意力,就会一直落在南木。他们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是啊!
向晚点点头!
末了,她掀了掀唇,“这算不算是一种潜规则?”
有些东西,不必说破。
向晚的意思,白慕川读懂了。
“向晚,这是个法制社会。”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凝重地重申。
“警察永远都是正义的一方。我说,警察这个群体!”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将向晚轻轻一拥,纳入怀里,像支撑般紧紧箍住,声音突然放低。
“向晚,也许现在有些事情,还不尽如人意,但我们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好鸡汤!”向晚无语地看着他,“没想到啊!你还是正能量小天使呢?”
白慕川认真脸,冷峻的面孔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一双眼,坚毅地看着她,“是。正因为这个世界还不那么美好,我才想要去改变!用自己的能力,去影响它!”
自己的能力……
相较于这个世界,个人能力太渺小了。
向晚叹息,“我懂你。可哪怕你是警察,你可以抓坏人……你也是知道的,坏人抓不完,就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残酷地现实是——我们什么也影响不了,改变不了!”
白慕川唇角微上一扬,“社会也是人组成的。”
说到这里,他凤眼一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还有手上的笔……不,还有键盘,不是吗?”
“嗯?”
“你是一个作者。你书里传递的,表达的,都会影响这个世界!”
“……”
讲真,向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慕川。
在她的心底,他甚至都不完全是阳光的男人。
从她的分析来看,他内心有阴霾,也受过伤害,那些伤害甚至对他影响至今,刘他时常表现出冷漠于世的一面。因此,他没有长歪报复社会,还做了警察,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没想到,你志向这么高远!”向晚轻笑一声,冲他眨眨眼,“好吧,我帮你,用我的笔……不,我的键盘,来影响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为欠的志向添砖加瓦!”
“呵!”白慕川笑笑,不说话。
向晚也跟着笑。
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深谈这个话题。
因为彼此都知道,就算有一天他们愿望成真,世界终将美好,那也必是一个漫长的岁月。
至少——他们这一代人,是看不到了。
房间里静静的。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刚好的话题太沉重了,向晚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黑脸的事情,我承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万一你猜错了秤砣哥的心意呢?”
“我怕什么?”白慕川笑着,懒洋洋坐下来,拉她一把,“老子无所畏惧!”
好嚣张的!
也……好喜欢!
向晚嘴角抽搐一下,顺势坐到他的腿上,然后,被他整个儿圈在怀里,在外面被吹得冰凉的身体,渐渐暖和,她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可白慕川……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布局了这么久,要是错了,就会功亏一篑。
换谁,谁会乐意?
白慕川挑挑眉,又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你啊!就是骗不了!”
“哼哼!”向晚傲娇地抬抬下巴。
“其实,黑脸的死亡令,是他亲自递给我的。”白慕川说着,瞥一眼桌子上那一张纸条。
“呃?”向晚跟着偏头。
很平常的纸条啊!
除了一串手机号码,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怎么就叫死亡令了?
“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白慕川逗她。